大夫摇了摇头,“伤得太重,又在雪地里待了太长时间,都已经冻僵了。”
“大夫,那她……”
“听天由命吧……”
燕锦然悠悠转醒的时候,感觉全身都没有力气,但是已经恢复知觉了。看了一眼室内的摆设,很简朴,但是很暖和。
也看到了室内坐在一旁的人。
“世子……”
声音沙哑得不行。
唐郗维听到声音立即走过来,“五……锦然,你醒了。”
她点点头,想爬起来但没有力气。
他忙过去将她扶起坐好,又喂她喝了一杯温水。
燕锦然感到嗓子好受了些,低眼看到自己被纱布团团包扎的左手,她的左手能动,但是手腕之下的地方都不能动弹了,有些难受。
唐郗维用话引回她的注意力,“锦然的左手伤得有些重,等过了十多日拆了纱布就好了。”
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笑了笑。
此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老大娘,看到燕锦然醒了,高兴道:“姑娘醒了?你未婚夫守了你一天一夜了。”
她的头还有些昏,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他却温和地开口道:“吴大娘,我们不是未婚夫妻,只是朋友。”
吴大娘有些讪讪的,“哦。”
接下来,燕锦然又睡过去了,等她醒来已经是戌时(晚上七点到九点)了。
唐郗维亲手喂她吃了一些稀饭,很清淡。
之后他又和她说了一些现在的情况。
他们现在是住在一家猎户的家里,家里有四口人,吴大爷、吴大娘和他们的儿子儿媳,为人都很好。他们家里不算是一穷二白,但也不富裕,每日靠打猎和砍柴为生。这里很偏辟,要去到集市至少要一日的时间,况且现在因为下大雪,路已经封死了,只能等路通了才能出去。
燕锦然一直在静静地听着,很乖巧,只是时不时用右手摆弄自己的衣裳,不是她原来的衣服了,而是主人家自己织的,粗布麻衣但是很合她的身。
他没有说他是怎么找到她的,她也没有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亦没有问,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好好住在这里。
养了几日之后,燕锦然已经能下榻了,也能自己吃东西和梳理头发了,只是不太方便,但是穿衣服还是要劳烦吴大娘,毕竟她一只手不能自己穿。
而唐郗维只是每日来看她几次,和她说一些趣事或者他每日做的事,每次也不长,毕竟男女有别。
唐郗维现在每日都跟着吴大娘的儿子吴勇出去打猎砍柴,说是不好意思白吃白住,便跟着去帮一些忙。
他每日来看她时,她便会发现他的脸上又新增了一些伤痕,手背也满是深深浅浅的刮伤、刺伤,十个手指都变得肿肿的、红红的,吴大娘说这是冻疮。
其实她的右手也有两个冻疮,晚上放在被窝里暖和的时候就会变得很痒,很难受。
所以,当看到他双手满是冻疮时,她心疼得想哭。
原本那么风光霁月的男子,现在却满身伤痕,都是因为救了她,是不是她本就该死,不堪存活于世?
他看出了她心里所想,开声笑道:“锦然不治我大不敬之罪就好。”
“世……郗维,谢谢你。”
他们的身份还是不便让人知道的好。
“再过一段时间路通了,我们就可以走了。”
“这里是北郡还是东郡?”
她眼含泪花的模样让他心疼,声音不觉更温和了些,“应该是北郡。”
“今日是十二月十五吗?”
他为她把身上的棉絮大衣裹紧了些,“今日是十二月十八了。”
“哦。”燕锦然微笑,“那就是不能回家过年了。”
她还向祁帝和全贵妃承诺要在十二月二十四之前回到京城呢,想来有些好笑。
“只要人平安就好。”
“嗯。”她习惯性地伸手抚摸脖子上挂着的平安扣。
他神情温煦地看着她。
唐郗维说她身子还没好,便让她一直呆在屋子里,但她无聊之际还是出去过一两次,她看到了两鬓花白但是却仍旧伉俪情深的吴大爷和吴大娘,还有共挽鹿年的吴勇和他的妻子,吴勇的妻子李氏是个盲人,但是日常也没有过多的要人照顾,而是自己慢慢地走路,慢慢地摸索,自己照顾自己,李氏甚至还会干针线活。据说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就是李氏做的,燕锦然有不少的触动。
他们一家人都很和善,男人们出门做事之时,吴大娘和李氏就来陪燕锦然说说话,一边说一边干手中的针线活,吴大娘是个健谈的,什么家长里短、民间偏方都说一通,李氏则是个话少的,只不过偶尔说上两句,但是态度很诚恳,燕锦然对她印象很好,对她的针线活更是佩服不已。
等燕锦然身子好些了,就去外面找她们说话,看她们做饭或是腌制一些吃食,她虽然只能站在一边但也觉得新奇不已。
为她治伤的大夫由于离的太远,只能每隔五日来看一下她的伤势恢复情况,然后再为她开一些新的外敷药和内服药,所以每日都是唐郗维为她换药。
她刚开始看到自己不堪入目的左手,觉得很恶心。
他却神色未变、满目心疼地为她换药,还督促她喝药。
经过十几日的每日两剂药,燕锦然现在已经练成了一副连眼睛都不眨就能一鼓作气把苦苦的药都喝完的模样,只是喝完药之后要拼命地灌几杯温开水,因为没有蜜饯。在这里蜜饯是极其奢侈的东西。
燕锦然现在已经习惯了粗衣淡饭的生活,觉得这样安平祥和的日子也挺好的,只是她什么都不能做有些无聊罢了。
到了十二月二十三这日,大雪已经停了,吴勇带来消息说过两三日路就通了。
唐郗维和燕锦然都很高兴,而更让燕锦然高兴的是她的左手可以拆纱布了。
“大夫方才说什么?”燕锦然不确定地问道。
“锦然……”唐郗维不知要怎么开口。
“我的左手是废了吗?”
“姑娘……”吴大娘和李氏也在一旁泣不成声,这么好的一姑娘怎么会受此灾难。
她仿若木偶般呆呆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没有哭。
唐郗维却心如刀割,伸手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没事,锦然这些日子不是学会了只用右手吃饭和睡觉吗?没事的。”
燕锦然轻轻地开口:“可是,我的左手已经废了。”
大夫说她的左手手腕以下的手掌和手指都已经失去知觉,而且使不上力气了。
吴大娘和李氏看不下去了,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去了。
唐郗维用手抚摸她的背,柔声开口,“没事,今后我当你的左手,好吗?”
她的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来,没有一丝哭声,沾湿了他的衣衫。
他更加心痛,抱紧了她,“锦然,你别这样,想哭就哭出来,我一直在你身边,锦然……”
燕锦然也抱着他,用右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裳,终于放声痛哭,“唐郗维,我今后是个废人了,我好恨……”
室外白雪皑皑,室内的他抱着悲痛欲绝的她,欲语泪先流!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
第81章 希望如愿
燕锦然在吃着清粥小菜,没有多大的胃口。
在她身旁的唐郗维却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是她自昨日知道结果后吃的唯一一点东西。
看到她放下了筷子,又急忙说道:“是菜不合胃口吗?”
燕锦然淡淡地看着他,“不是,我已经饱了。”
唐郗维见她才吃了小半碗,心下担忧,“再吃一点好不好?”
“不想吃了。”
她看到他脖子上微微渗血的牙印,那是刚才她咬的。
方才她自己很艰难地在穿外衣,他看到便急忙赶了过来想帮忙,她却发了疯似的不让他帮忙。
“我不要你帮我,我不想成为一个废人,求求你,不要帮我,求求你……”
他妥协道:“好,我不帮你,你自己慢慢来。”
说着扶她坐好。
可她一看到他就觉得很委屈,在他猝不及防之际咬了他,他颤了一下也没有推开她,忍着痛任她发泄。
燕锦然伸手抚摸他脖子上的伤痕,“你是不是傻?”
唐郗维笑而不语。
他不傻,他只是心甘情愿。
在雪地里看到蜷缩成一团的人儿,还看到她左手触目惊心的伤势后,他第一次有嗜血的感觉,恨不得把那些伤害她的人碎/尸万段。后来经过十几日的养伤,她慢慢恢复了过来,但是很安静、很听话,像是个乖巧的孩子,他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但是却让他更加心疼。当她听到自己的左手已经没有知觉后,他看到她的眼神从期待到绝望,整个人呆呆地,他仿若心如刀割。当她对他说‘唐郗维,我今后是个废人了,我好恨’的时候,他竟然红了眼眶,流下了眼泪。
他原本以为他会渐渐地把她埋藏在心底,从此不再触碰,也就不会再心痛。
可是,他发现他做不到。
她说她痛的时候,他疼,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说她恨的时候,他也疼,疼得嗜血不能自制,疼得思绪混乱。
他早就知道他已经深陷,却没想到陷得这么深,他曾经想过放弃这个让他疼痛的她,可是发现太难、太难。
他终于决定不折磨自己了,他发誓今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儿伤害。
“现在天气放晴了,过两日我们就可以走了。”
“今日是二十四吗?”
“是,今日是二十四。”
“我来不及回家了,郗维也来不及回去完婚了。”
北平王世子的婚事定在正月初三。
唐郗维愣了愣,然后温和开口,“无妨。”
燕锦然静静地看着他,“谢谢你。”
燕锦然除了左手之外,其他受伤的地方已经好了,而她的左手也在试着慢慢放下来了,其实大夫开的药还是挺有效的,她的左手看不出有任何的伤疤,只是没有知觉和使不上力气罢了。
是以,等道路一通,他们便启程走了。
等到十二月二十九这一日,他们终于赶到了燕锦然之前居住的客栈。
紫菀和青翘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了,而桧柏和滇杨也赶了过来。
青翘想开口和主子说她们经历的一切,可是燕锦然已经不感兴趣了,青翘疑惑,但也无法只能闭口不谈。
“世子,王爷让世子早点回北郡。”
滇杨看了一眼燕锦然,小心翼翼地开口。
唐郗维失踪了二十多日,桧柏和滇杨已经急疯了,慌不择路地到处寻找,等到那个被雪封了路的村庄的通了之后,他们又急忙赶去寻找,可是也没有找到人。
而北平王听说了此事后,大发雷霆,大骂逆子之类的话,桧柏和滇杨都选择性地忽略了,觉得这种话还是不要让主子听到的好。
虽然说现在回去也赶不上大婚了,可早一日回去也是好的。
燕锦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郗维,你……”
唐郗维摇摇头,慎重说道:“再怎么样也要等四公主她们来找你了,我才会离开。”
“好吧。”
燕锦然为他倒了一杯温水,他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了喝温水,也习惯了她为他倒水,他只在一旁静静地坐着看她。
主子们气定神闲,可旁人就淡定不下来了。
“世子……”
唐郗维轻轻瞥了一眼,滇杨立即住嘴。
在晚上,燕锦诺闻讯也赶了过来,同行的有燕昊轩、慕容玦和慕容烨。
两国的合约已经签订了,十年之内不许再兴战争,是燕昊轩与慕容玦代表两朝签字的。
慕容烨是后来赶到锦绣王朝的,说是奉圣令前来监督。
之后燕锦然失踪的消息传到了宫里,祁帝立即下令让燕昊轩派人查找,是以慕容烨和慕容玦也知道了此事。现在听说人找到了,便跟过来看看。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都快要急疯了,父皇和娘娘在宫里定然也是不安极了。”
“都是我不听话,还害得你们为我着急,对不起。”
燕锦诺觉得燕锦然似乎哪里不一样了,但仔细看看还是原来的样子、原来的说话语气,也就没放在心上。
“今后你就乖乖的待在宫里,不许再出来了。”
“四皇姐,我知道了。”
燕昊轩也是松了一口气,“既然五皇妹已经找到了,那你们就赶快回京吧!”
燕锦诺无所谓地点点头,燕锦然沉默了一下,随即问道:“这里是东郡还是北郡?”
“这里应属北郡。”燕昊轩开口答道。
燕锦然偏头看向她身旁的人,笑道:“还真是北郡呢!”
唐郗维也笑了,但不说话。
众人都不明白他们俩是在打什么哑谜。
燕锦然又开口说道:“三皇兄,我已经送信回宫了,我要在这儿过完上元节才回去。”
“五皇妹……”燕昊轩想开口劝道,但却无以为继,也沉默了。
燕锦诺看了她一眼,为她说话,“三皇兄,你还是先回京吧,放心吧,我陪着锦然,没事的。”
燕昊轩还是犹豫不决,不说其他的,现在东陵王朝的太子和六皇子都还在这里,他怎么能独自回京。
最后,燕昊轩还是和她们一起留下来了。
几个人静静地坐着,一时无语。
燕锦然亲自动手为几人斟茶,她现在很喜欢泡茶和为别人倒茶。
慕容玦故作不知地开口问道:“原来燕儿姑娘居然是锦绣王朝的五公主,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燕锦然笑道:“确实我没有公主的样子,不像是公主。”
听到这话,燕昊轩和燕锦诺也想起了之前的流言,默默不语。
“应该说五公主平易近人,宽容大度,没有公主的架子。”
“谢谢慕容太子的赞扬。”
燕锦然说完便低下头,轻轻摩挲自己的衣角,这是她近来养成的习惯。
慕容烨看了一眼低眉的人儿,比起之前的温婉,她又多了一些安静和乖巧,可似乎又与之前有所不同了。
一时,满室又无言,很安静。
慕容玦无所顾忌地开口,“北平王世子的大婚似乎是在正月初三?”
“是。”
唐郗维只答了一个字,接下来却不说话了,但是让慕容玦愣了愣。
燕昊轩开口,“世子是为救五皇妹才耽误了婚事,父皇定会与北平王好好道谢的,世子的大婚择日定会大办。”
“多谢圣上,多谢三皇子。”
燕锦诺想与燕锦然说一些话,便拉着她走了,留下几个男人们在此‘聊天’。
翌日,大年三十就是除夕了,而慕容烨和慕容玦都没有要回东陵王朝的想法,燕昊轩便只能陪着他们,尽量与之‘相谈甚欢’。
虽然现在大雪停了,可厚厚的积雪还是不能一时就消融了的,外面的景象白雪皑皑,可谓是一片银装素裹,美到了极致。
他们几人一起去外面游了一番,到了晚间才回来,期间可以说是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
到了晚上,他们几人也无所谓了,就围在一起吃了一顿年夜饭,燕昊轩有些迟疑,原本是想说男女分席而坐,但女眷只有燕锦诺和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