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阮舒淡声,带着新回卧室,把电话卡插入,一切设置清楚。
被迫与外界断掉联系这么久,现在通讯工具放在面前,她反而不知该用它来干嘛。
根本没有想要联系的人了……
…………
下午两三点左右,闻野请来的一名女设计师,带着三位裁缝助理。前来给她量身体的尺寸。
据吕品说,是江城最著名的手工制衣工作室,独家设计,绝不重样,一衣难求。
因为制衣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女设计师也带来了不少现成的服装提供给她选择。
款式多样,设计风格明显,简单大气,高贵典雅,细节之处明显偏好点缀中国元素,给人感觉随随便便一件穿出来,就能出席重要场合。但实际上,在设计师的界定里,仅适合家居日常的场合。
从房车的出现。大概就已开启庄家的生活模式吧。阮舒心道,由奢入俭难。若之后闻野完全掌控他想要的东西,她没了利用价值,恢复自由之身,万一改不掉习惯?
思绪飘散间,裁缝们已为测量完毕,清楚记录她身材的各类数据。
女设计师则根据刚得出的数据,为她介绍了认为适合她的衣架上的几条裙子。
阮舒没什么太大的想法,随口应了两三件。
闻野不知何时倚靠在门边,手臂一挥:“不用带走了,全部都留下。”
阮舒眼风轻飘飘扫过他。
吕品将女设计师和裁缝送走。
闻野双手抱胸,微抬着下巴觑她:“在海城不是挺能打扮的?来江城天天穿牛仔裤和t恤见人。我不给你买新衣服,你自己也不主动提?怎么?是觉得反正在这里也没有你喜欢的男人,好看不好看都无所谓?”
无理取闹。阮舒神色清淡。不接他的挑衅。
吕品又重新进来了,凑在闻野耳边低语。
以为与她无关,阮舒欲回卧室。
闻野叫住了她:“正好换身衣服,庄家有人找来了,你得见一见。”
“什么人?”
“你自己一会儿问他。”
“……”
阮舒只当他又故意卖关子。
进屋前,背后又传来闻野别有意味的一句补充:“你慢慢来,磨蹭到天?再出来也可以。”
阮舒心头微动,隐隐约约琢磨出他的意图。
于是回卧室后,她直接躺床上睡午觉。
没定闹钟,自然醒,醒来时,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帘的一细缝照射进来,金红金红的。
阮舒走过去拉开,看到房车前的这块沙滩来了好几十号人。像是随行的,至于正主儿,从这个角度并看不到。
想来应该是闻野和庄爻正招呼着。
耐心挺足,三个多小时了,还没走。
估摸着闻野想要的效果差不多,阮舒开始慢吞吞地洗漱、换衣服、化妆。
准备妥当后,她打开房门。
吕品原本就守在门外。一见她便把腰弯成直角,恭敬十足地问候:“姑奶奶,您睡醒了?”
卧室区通往餐厅区的拉门开着,餐厅通往客厅的拉门也是开着的。里头的动静,想必外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阮舒即刻捕捉到窸窸窣窣疑似衣服布料的摩擦声。
“嗯。”她淡淡应,揉了揉太阳穴,缓缓迈步,“怎么不叫我起来?睡太久,有点头疼。”
不算装模作样,是真睡得有点久了。
一穿过拉门,便见庄爻迎上前来,关切:“姐,你头疼?”
“姑奶奶。”吕品第一时间送上来一杯蜂蜜水。
阮舒没接。眸光淡漠地落在多出来的那个陌生人身上。
五六十岁的男人,两鬓各有一撮白发,站在连接客厅和餐厅的拉门处,目光炯然地盯着她的脸,神色满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地一时呆怔。
先是昨天的酒鬼和酒鬼的弟弟,今天又是眼前的男人。阮舒心里明白。他们看的都是她这张和庄佩妤年轻时极其相似的脸。
头一偏,她问吕品:“什么人?”
“回姑奶奶,是庄家的人。”吕品答得含糊,很有故意怠慢的意思。
那个男人却是颇有些激动要穿门过来。
吕品上前一步给拦住了。
那个男人不仅识趣地即刻止步,而且向阮舒道歉:“对不起,是我没礼貌,唐突冒犯了。”
阮舒无动于衷。十分淡漠地问:“什么人?”
那个男人收拾好情绪,自我介绍道:“我是庄荒年。”
庄荒年……?和庄满仓是对反义词?什么关系?同辈?兄弟?心思兜转间,阮舒神情不动地启唇,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庄荒年尴尬一秒钟,转瞬便恢复神色笑开:“你没出生就随同你母亲离开江城了,不认识我很正常,没关系。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相处就熟了。”
阮舒冷淡:“你还是没讲清楚,你是什么人。”
“或者你直接告诉我,你是庄满仓的什么人?”她掀眼皮子。
庄荒年略略顿一秒钟,忙道:“我是庄满仓的弟弟。”
不出所料。阮舒“噢”一声,转身要回房。
庄荒年急慌慌喊:“欸姑姑你等等!”
阮舒驻足了。不是因为他的叫喊,而是因为……“姑姑”这个称呼……
姑奶奶……姑姑……
庄满仓的弟弟唤她姑姑……?
这辈分……简直了……
可她不仅没觉得占到便宜,反油然生出恶心之感,一身鸡皮疙瘩掉满地。
不等庄荒年多说什么,房车外率先传入吵吵嚷嚷的动静,有人在怒声呼喊庄荒年的名字。
阮舒颦眉。
“对不起。我马上去处理!”庄荒年道歉,看起来像要先下车,然,餐厅区域的这片敞开的窗户,已呈现出现在车外面的情形。
有另外一拨人赶来了,和庄荒年带来的手下不相伯仲地形成对峙之势。
而新赶来的那拨人里,迎出来一个衣着鲜亮的男人和两位外貌略微相似的中年美妇。
狭长的凤眸略一眯起,阮舒盯着车外的三人,眨眨眼,再偏头觑了觑庄荒年。
四个人,两男两女。
貌似……
她记起来了——会展中心爆炸案的时候,曾见到过的,被褚翘嘲讽吐槽的所谓庄董事长的家人,不就全都在眼前(可回顾176和182)?
“庄荒年!你给我下来!”喊话的是车外的那个男人。他已通过敞开的车窗望进来目光,有点狐疑地打量。
阮舒挑眉——这一位倒是不认得她的脸?
不过,视线越过这个男人,看到后面的两位中年美妇当中,较老的那一位,俨然和先前庄荒年的反应一样,怔怔地盯住她。
庄荒年已越到窗口去,生气地呵斥:“你们太放肆了!谁允许你们来这里吵吵闹闹了?”
“又是谁允许你跑来这里了?!你把庄家的颜面置于何地?”外面的男人抬起手臂直指庄荒年,“我姐夫还没死呢!你就真拿自己当一家之主?什么口气啊你?有把我姐姐放在眼里么?!”
说到最后,他的手朝向的是那位年纪稍大些的中年美妇。
两三句话入耳,阮舒对几人的关系立时心中有数——外面的三位,恐怕是庄满仓的老婆,和他老婆的弟弟妹妹。
那么,算外戚喽?
“你们又有把姑姑放在眼里么?!”庄荒年冷笑,侧开半边的身体让出空间,好像担心外面的人看不清楚阮舒的存在。
然,阮舒更多感觉到的不是庄荒年的尊重,而是庄荒年已擅自将他自己和她划为同一阵营,并把她当作大佛似的,抬出去镇压胡乱蹦跶的小妖,给他撑腰撑面子。
外面那个男人愣住,大概未曾料想这么一个年级轻轻的女人就是什么姑姑。
庄荒年则紧接着语气稍敛两分,慎重不少地劝道:“你们快先回去,别来这里叨扰。我叙完旧也马上走。有什么话我们家里再谈。”
外面那个男人晃回神,明显要说什么的。
庄满仓的老婆在这时拦住了他,而她走上前两步,像是要近距离仔细点瞧阮舒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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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中午见。
第432、天道好轮回含33900钻加更(修)
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任游客观赏,阮舒蹙起眉心,将不悦清楚地摆放在脸上。
庄荒年察言观色:“对不起姑姑,他们马上就离开!”
道完歉他望向外面庄满仓的老婆,语气比先前平和许多,好言相劝道:“大嫂,你们先回去,如果想见姑姑,另外找个时间再过来。现在别打扰姑姑休息。”
庄满仓的老婆尚未从不可思议中晃回神,喃喃:“她真是姑姑……”
“大嫂你说胡话了,这还有假的?”庄荒年皱眉。继而挥手示意他自己带来的人,“快送大奶奶回家。”
“回什么回?”庄满仓老婆的弟弟不服气了,“庄荒年,你先讲清楚你来这里做什么?突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说是庄家的姑奶奶就是姑奶奶了?”
庄荒年的火头明显也被挑起来了,但还算理智。冷冷一哼,不直接怼他,而是问庄满仓的老婆。“大嫂,不要怪我没提醒你,有些分寸还是要把握好。我们庄家内部自己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在这里指手划脚?我们庄家的血脉血统,又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在这里质疑?!”
用足了气,尤其最后一句格外掷地。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忽地有人在说“警察来了”。
警察……?阮舒眉心蹙更甚,烦不胜烦。
庄荒年已是微微一怔,愈发羞愧地再道歉:“对不起姑姑!我马上去处理!”
说着匆匆忙忙下车去。
虽然这里是江城,但不管怎样自己在海城依旧是个悬案的失踪者,阮舒下意识地便对警察敏感而抗拒,打算先避回卧室里。
但听外面有把女人的嗓音在戏谑:“你们庄家今天这是又在玩哪一出?”
甚是耳熟。阮舒不禁驻足。
视野范围内。两名身着制服的警察拨开原本对峙的两方人马出现,走在前面的女警察短发利爽,身形高挑苗条。肤色略黑,眉毛英气勃勃,眼睛清亮有神,此时边慢悠悠地迈步而来,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手中敲打警棍,俨然在彰显警察的威严。
“聚众斗殴么你们这是?”褚翘语气闲闲,半是调侃半是讥嘲,“你们庄家不是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们的老宅,今天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罕见得很,集体出来遛僵尸么?”
旋即她似刚瞧见庄满仓的老婆,微露讶色:“哟,这不是庄董事长夫人?真荣幸。自打会展中心一别,以为再无机会见您本尊,现在整个一活的站在我面前,失敬失敬!”
说罢,褚翘的视线才往阮舒所在的窗口扫射过来。
阮舒一时未躲,顿时隔着段距离与她对上双眸。
非常明显的。褚翘怔了怔。
“储警官,误会误会,全是误会。”庄荒年从房车里下去,迎上褚翘。
阮舒没有什么特殊表情地挪开目光离开窗口,回房间前瞥了眼吕品,“关了窗户吧。我遇到熟人了。有没有所谓。你们看着办。”
确实忘记了。忘记了傅令元的前未婚妻褚翘,就在江城的……
…………
外面的闹剧如何收场的,阮舒未去搭理,兀自在房间里抄写十多分钟的经书之后,门被叩响。
阮舒重新出去。
暮色四合,沙滩上的人全都不见了。包括庄荒年自己带来的人。但庄荒年还在,驻足在客厅及餐厅的门道上,朝她和善地笑:“姑姑。”
“……”很想要他改掉称谓。然,阮舒想不出该让他换成其他什么,只能先忍受着。
“姑奶奶,屈尊移步和二老爷叙个旧吧。”一旁的吕品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得不像话。
阮舒觉得就差没把手搭在吕品的手臂上以老佛爷的姿态自居了。
转眸,她看回庄荒年。朝客厅行去——必然是闻野的要求。
“姑姑。”
庄荒年立于门边迎接她。
阮舒率先在沙发里落座。
庄荒年没动弹。
讲规矩……?阮舒会意,启唇:“你也坐吧。”
“谢谢姑姑。”庄荒年似叫上瘾了,开口闭口都有。
吕品只给阮舒倒好一杯水。就站到阮舒的身后。
庄荒年也不尴尬,向她道歉方才的事:“对不住姑姑,我大嫂她最近因为大哥的病情心力交瘁。神经脆弱,受她娘家人怂恿。”
阮舒不语,端起水杯呡一口润了润嗓子。不疾不徐地问:“找我什么事?”
庄荒年正襟危坐:“和姑姑商量,迎姑姑回庄家的事宜。”
“我为什么要回庄家?”阮舒放下水杯。
“姑姑说笑呢。”庄荒年进一步正色,“咱们庄家传承百年,不能断在我大哥手里。”
阮舒轻飘飘掀眼皮子:“你大哥病得很重?”
“是。”庄荒年点头,“一直在医院里吊着最后一口气,指不定什么时候,说走就走了。”
“什么病?”
“前列腺癌。”庄荒年补充,“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治不好。”
又是癌症……不由记起远在海城医院里的黄金荣……微垂一下眼帘,阮舒瞥他:“那也轮不到我。”
庄荒年略有狐疑:“姑姑不晓得我们庄家现在的情况?”
“我为什么会清楚?”阮舒冷漠脸。
庄荒年转了转眼珠子,自行想通了什么似的,愧色道:“姑姑和姑奶奶受苦了,有所怨憎是应该的。不过姑姑既然愿意不计前嫌回来,必然是深明大义的。那些事是我大哥为了稳固他的家主之位的个人行为,与整个庄家无关。”
“天道轮回,我大哥估计是遭报应,所以老来重病,膝下无子,偌大的家族后继无人,遭外人觊觎,虎视眈眈。”
一句话,差不多将庄满仓的基本情况带过。
原来没有孩子?
那么所谓“外人觊觎”,约莫便是指庄满仓的老婆那伙人。
信息简单,加之先前有所猜测,阮舒消化得很快,继而问:“你自己呢?”
庄荒年的表情露一抹复杂,稍纵即逝。
但阮舒捕捉得一清二楚。
随后便听庄荒年道:“姑姑,我也无妻无子,而且继承庄家,不仅仅是财产而已,更重要的是家族基业和老祖宗传承下来的一些东西。我自认为无才无德,难挑大任。”
阮舒极其轻微地挑一下修长的眉尾——鬼才信……
庄荒年的马屁则重新拍回来她身上:“姑姑本就出生正房血脉,只是当年事出有因,暂且被过继到了旁支而已。您与您母亲,也就是我的姑奶奶,被迫在外漂泊三十年,现在平安归来,自然是我们庄家新任家主的不二人选。”
“我是女人,没有关系?”阮舒质疑。
“庄家祖训从未规定过,当家人必须得是男人。姑姑本就是我们庄家的子孙,左右不过差一个入祠堂冠庄姓的仪式罢了。我会请族中老人为姑姑准备的。”
庄荒年显然有备而来。
这与闻野所找的漏洞相吻合。闻野又特意放他进来与她见面。想来这个庄荒年和闻野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者合作。阮舒兜转着心思,最后状似确认地问:“也就是说,你会帮我入主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