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把这个本子，讲出艺术感，讲出唯美？”张卫家指着桌上的剧本道，“里面每个人的智商和复杂度都是12岁孩子的水平，你要我怎么讲？”
“怎么讲是您的事情。”黄美玲笑道，“对，就是12岁孩子的水平，务必要让他们看得津津有味，年轻单纯一点不好么？”
“这不是年轻单纯。”张卫家略显恼怒，说话的声音也变粗了，“是幼稚愚蠢。你看过《两小无猜》么？孩子的戏同样可以拍出童贞的情感，同样可以感人至深，但这部戏不是这个，只是单纯的把小孩子幼稚的世界观套在成年人身上，这是弱智。”
黄美玲丝毫不气，依然在打太极：“卫家哥，我们在帮你一起，做一部卖座的，有票房的戏，你得适当放下你的那套东西。”
“那我还剩什么？”
“我说过了啊，艺术感和唯美的画面。”
“你拿我什么？我是卖唱的手艺人，你拿我当鸡？”
“卫家哥息怒，息怒。”杨晖赶紧为张卫家斟茶，“赚钱归赚钱，艺术归艺术，你先拍一部赚钱的，今后也好有人投你拍艺术对不对？这部两亿票房是打底，拍出来以后有的是人请你。”
“杨晖，我要脸，怕被骂啊。”
“不可能的。”杨晖稳稳点头，“亿猫影业坐镇，我、美玲、您、超哥、影帝炜哥，我们在，大半个娱乐圈都会捧场的，没人会骂。”
“可这戏……”
黄美玲抢过话头道：“卫家哥，我们在跟《淑女大作战》赛跑，他们已经开机了，我们3000万也已经砸进去了，这时候你撂挑子，不说我们，亿猫都不会就这么算了。”
张卫家墨镜微抖，一脚踢在桌腿上：“别跟我来这个，当年湘港黑设会都没能把我怎么样。”
黄美玲丝毫不怒：“Sorry卫家哥，现在市场都在大陆，惹了大陆的资本意味着断了财路，你前几部电影都赔钱了，湘港已经没人投你了，是我们说服亿猫给你投资的，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杨晖唯有劝道：“卫家哥，三个月，闷头就过去了。”
“你们……你们！”张卫家指着二人道，“活脱脱的把导演这个工作变成吔屎！怪不得吕健要走。”
“随你怎么说，到时候票房出来，投资人都会来找你，你会感谢我们的。”黄美玲拿起手包起身，“后天就要开机了，你如果不来……我记得违约金是……5000万？”
张卫家拍案而起：“信不信我告你！”
“什么明目？”
“……”
张卫家此时才理解当时的吕健，为什么那么快的就私下和解，就算吃亏也要抽身。
合同这种东西，防君子不防小人啊。
张卫家忍着怒气道：“我挂名美术指导，钱不要了，我走。”
“来不及了卫家哥，后天就开机了，我们所有人，都没得选了。”
“……”
“卫家哥，卫家哥。”杨晖走到张卫家身前，“亿猫影业已经买了两亿的保底票房，如果票房不到两亿，他们买单，超过两亿，也是他们赚钱。这笔钱我们已经赚到了，这部戏下来无论如何，你最少有几千万入账，你可以用这笔钱去拍你想要的电影。”
“亿猫买了保底票房？你们用什么换的？”
“还能是什么？”
“IP……”张卫家吞了口吐沫。
起先《窈窕淑女》肯定不值这个钱，但黄美玲毕竟是黄美玲，东拼西凑来回忽悠，一个个大牌的名字扣了上去，外加亿猫影业入行尚浅经验有限，人傻钱多，便也达成了这个套路，她把从吕健那里夺到的东西包装一番，卖了个大价钱。
按甄杰的话说，这叫信心。
金钱，损失，口碑，合同，这些东西将张卫家彻底绑架。
他终于妥协了半步：“我要联合导演，你们还要请个熟悉这种题材的人。”
黄美玲思索片刻：“那样你的酬劳会减少。”
“少就少吧。”
“我试试看，跟亿猫商量一下。”
“尽快。”
张卫家匆匆戴上帽子离去。
钱难挣屎难吃，这回赚钱真的成吔屎了。
………………………………
331 错的是自己
史无前例的大赛跑由此展开，吕健与韦德再次联手，背水一战对抗“半个娱乐圈”。
《淑女大作战》的磨合愈发融洽，顺拍也方便了每个演员的发挥，没那么多通告和来来回回，所有人一天24小时跟组融入这部剧，甄珍也逐渐找到了节奏，着魔一般化身保洁小妹，随着小妹的成长而成长。
另一边情况则复杂了很多，剧组请到了一位“身世极深”的导演岳云，学历极高，据说是高官子弟，硬塞进来，借机沾张卫家的光。
张卫家也当真赏光，将第一导演的权力尽量交给了这位新人，自己只负责艺术美学与场景架构之类的事情，对叙事和演员表达完全放手。
岳导欣然接受了前辈的好意，彻底放飞自我，把他从学校学到的东西完全表达出来，不过这仅限于杨晖与黄美玲以外的戏，他们两位主演是投资人、监制，他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作为演员，这其实是很爽的待遇，不必再成为导演的人偶，于是他们也可以放飞自我了。
大牌男星走马灯一样与黄美玲搭戏，影帝级人物还是能感觉到不太对的，但张卫家都不说话，他们也只有尽一位演员的职责，满足岳导放飞自我的要求。
这些人都放飞自我了，保证电影完整度的责任全部压在了拍摄团队身上，其中的美术指导、舞台、摄影指导亦是行业内的大牌，甚至有些是许张卫家的御用，为了完成岳导天马行空的创作思路，他们操碎了心。无论故事如何，美术和视觉他们都是最终负责人，自己的招牌不能砸。
于是，台前的每个人都放飞自我，拍的贼开心，拍摄进度贼快，幕后的每个人都叫苦不迭，天天晚上找张卫家哭诉。
《淑女大作战》正好相反，吕健个人绝对掌控了剧组，每个人都被迫忘记自我，探索自我，每个人都必须融入史蒂芬周的风格基调，这无疑比放飞自我更困难，不过一天24小时跟组顺拍，谁也别想跑。
拍摄进度最初举步维艰，除去演员的经验不足外，更多的是艺术见解的争执，吕健几乎与每个部门都掐过架，最终用绝对权力逼迫对方妥协，少有的也会被说服。
争到后来，每个组都被迫臣服于他的绝对权力，从前期的举步维艰到后期的顺滑如水，这其中伴随着每个人的成长，也离不开吕健的霸权。
两个月的时间，拍摄进度已经达到了70％，这已经相当快了，但韦德还是传来了噩耗，《窈窕淑女》已然杀青。
两个月杀青，这对张卫家这种慢工出细活的导演来说，简直是荒谬，但真的杀青了，对方意志十分坚决。
好在吕健采用的是顺拍，顺拍有顺拍的好处，那就是可以随拍随剪。
由于剧情和场景是顺的，只要够拼命，白天拍戏晚上剪辑足以追进度，为此，吕健拉来了周绝伦的闺蜜，有“宝岛剪辑女王”之称的方雯珊。
吕健每晚，都会拖着沉重的眼皮，坐在美术指导与剪辑女王身后，时不时传来鼾声，时不时又突然跳起来指挥。
周绝伦看的心疼，回头道：“去睡啦，看你都要累死了，这里交给我和雯姗就好啦。”
“呼……呼……”已经在睡了。
方雯珊也偷懒摘下耳机，拿起咖啡回头道：“这个老板很拼诶。”
“不觉得他超吊的么？”
“是诶，我也从没想过可以这么剪。”方雯珊指着屏幕道，“而且配的音乐也很好听，好想填上词哦。”
正说着，顾文文推门探进头来：“睡了么？”
“好准时，又来捡尸了耶。”周绝伦起身招呼顾文文，二人一起把吕健托起来。
吕健醒了一下，迷迷糊糊地指向剪辑工作站：“说多少次了……这里不要美，要丑……”
“丑，丑，知道了啦。”周绝伦熟练地捂了下吕健的眼睛，哼唱道，“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果然，吕健又迷糊过去了。
周绝伦叹道：“怪不得大陆发展好诶，老板都这么拼的……健哥平时也这么拼么？”
“平时还好。”顾文文叹道，“根据我对他的了解，大概是因为这次逼装的太大了，收不回来，硬着头皮也要装完。对了……依你和雯姗的感觉，这电影到底怎么样？”
“超好笑，超好听，超感人，总之超吊的。”周绝伦认真点头道，“完完全全打破了喜剧和音乐电影的上限，而且超养眼。”
“和张卫家比呢？”
“超烦张卫家，不知道他的电影在说什么。”
二人说着，已经把吕健运到了床上，盖好被子。
“睡得像个小宝宝……还嘬手指呢。”顾文文忍不住拿出手机拍摄，嘴上问道，“你和雯姗都这么看，应该会赢的吧？”
“赢？干嘛老想着输赢。”周绝伦冲着狂吮手指的吕健努了努嘴，“瞧他多幸福。”
“但愿老天有眼，让他赢吧。”
“老天？”周绝伦大笑道，“有时间拜天，不如求观众有眼。”
“嗯。”
……
又一个月过去，《窈窕淑女》试映会，除去剧组与亿猫影业负责人外，还请到了十几位影视界专业人士前来观影，大片上映前通常会有这个流程，期待得到专业人员的反馈，有可能的话进行一定的修饰。
看完成片，打开灯，没人说话。
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他们陷入了“错的是我，还是这个世界”的终极难题。
终于一个人打破了沉寂，非常怀疑着问道：“年轻人……应该……会喜欢的吧？”
“应该是吧……”
“我觉得可以。”
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相当多数的电影，受众群体是20岁以下的年轻人，然而在这行有话语权的，大多是35岁以上的中年人，他们能看出一部电影的艺术水准，但对于一部电影是否能大卖，却越来越拿不准了。
倘若，主演不是这些大牌，再把张卫家的名字抹去，大概会有一半的人看10分钟就走了，是这些如雷贯耳，伴随着他们成长的名字，支撑他们看到了最后一刻。
也是这些名字，让他们怀疑，错的也许是自己。
………………………………
332 赚到票根
倘若这是一部自己认可的佳作，他们自然会不吝言辞地提出改进意见，但这部电影，实在是有些过头了，看了一个多小时，脑子竟然是完全空的，或者是太深邃，烧坏了。
总之，什么都说不出来。
再看看前排坐的那些剧组大佬，更是得罪不起，观影者瞬间达成了默契联合，每个人都惜字如金，不敢造次，尽全力提出了一些不疼不痒的改进建议，算是完成任务。
试映结束，由于“反响不错”，基本可以确定成片，下面就是讨论档期了，按照标准套路，这种碾压级的大牌阵容无须规避任何作品，应该选在票房最丰盛的暑假，但身后《淑女大作战》穷追不舍，剧组不敢冒险，只好牺牲了暑期档，定档5月1日，留下一个月的时间进行宣发，接下来就是提交计划，等待最终确认。
晚间，黄美玲夫妇共进晚餐，算是小小的庆祝，因为他们已经胜券在握了。
马上就要三月底了，《淑女大作战》仍未杀青，就算现在杀青，也需要用至少一个月的时间做剪辑、音乐、特效这些后期工作，至少再用一个月的时间宣传，最快，儿童节上映。
黄美玲认为一切尘埃落定，卸下重负轻饮红酒。
杨晖则始终被一个问题困扰着，摇晃着酒杯问道：
“这电影真的好看么？”
“又不是拍给我们看的，年轻人喜欢就对了。”
“这么多大牌，两亿一定是没问题的吧……”
为了捆住张卫家，杨晖最终也耳濡目染采用了一个粗暴的套路。
与亿猫影业的确存在“两亿之约”，不过并非亿猫预先买断两亿票房，而是杨晖夫妇买断，为了得到亿猫的投资，杨晖夫妇给了亿猫两亿的兜底，这勉强也称得上对赌，若是票房不到两亿，杨晖买单。
没办法，越玩越大，越赌越凶，最开始是一个小成本音乐偶像剧，想借这个小众题材，挑战一下奖项，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这个协议，可跟票房分账没关系，倘若票房真的没到两亿，杨晖纯属补上亿猫的损失，张卫家只根据原票房，该分多少分多少。
“放心吧，这么多大牌，要冲也是冲10亿，两亿用两天就够了。”黄美玲对此倒毫不担心，“上映前一周，我们会分成两队去全国30个城市做宣传，每张脸都值一亿票房，还有张卫家的影迷。”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这部戏除了画面表现，一点张卫家的影子也没有。”
正说着，手机响起，杨晖低头一看：“《淑女大作战》杀青了。”
黄美玲也不担心：“没关系，那他们也晚了。”
继续吃饭，吃到最后，电话又响了，杨晖看了半天，满脸的匪夷所思：“《淑女大作战》送审了？”
“半个小时剪辑完成么？”黄美玲只是觉得这件事很滑稽，掩面大笑，“效率真高。”
又过了几分钟，杨晖又收到了消息：“《淑女大作战》定档五一了？”
“谁的消息啊，这么不靠谱？”
“委员会影视事业部的秘书长……”
“？？？”这下黄美玲终于慌了，“搞什么？怎么可能这么快？”
……
“（我史蒂芬周）就是这么快！”
庆功晚宴，吕健拖着麻袋大小的眼袋仰天长啸，史蒂芬周之魂也随之烟消云散。
剧组成员对他通通都是爱恨交加的，他的确一以贯之将电影主题和风格坚持到了最后，但过于铁腕严格的作风，又难免让人情感上有所抵触。
然而此时，吕健已经还原回了吕健，拼酒敬樽，满嘴都是多有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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