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吃好的，留下惜君一起吃。”
“好的？那就吃排骨吧，吃完肉还有骨头可以啃。”电话那头好像还传来了吸溜舌头的声音。
“谁要啃骨头啊。”
“啃骨头最香了好么，能啃一晚上。”
“算了，我去买食材，我拿什么你做什么。”
……
委员会办公大楼，九层小会议室，榜单委员会十几个委员集中在这里商议推荐位事宜，实际上也没什么可商议的了。
身为主席的韩文扫视众人：“大家有意见就直接提，没意见就签字。”
委员们没什么表情，纷纷提笔签字。
一个女中音打破了平静——
“是不是可以考虑留一个推荐位给新人？”
………………………………
054 幼稚！
说这话的是一个看上去就很严肃的女人，年龄应该没到三十，面容像是北欧人一样棱角分明，打扮一下应该称得上美人，但她连最基本的妆都没化，加上毫不修饰的表情，让她成为了一座冰山，后面没有美人两个字。
韩文看着她只稍稍愣了一下，很快便露出官僚式的标准笑容：“新歌榜当然要适当扶植新人，可这一期真的没什么值得说的。”
“《同桌的你》，刚刚才传上来。”女人扫视周围，“你们听了么？”
多数人都在摇头。
“投榜这么晚，来不及听。”
“这什么歌名啊？”
“我看资料了，是星工场给的，鉴于TF的前作，我不太敢听。”
女人却不管这些，眼神依旧坚定：“听听看吧。”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旁边的年轻男委员凑到女人耳边悄声道：“已经钦定了，算了吧……”
女人微微笑了一下：“如果这次算了，下次还会是钦定。”
“走到今天不容易……”男委员不忍地说道，“还是算了吧。”
另一边，副主席收到了韩文的眼色，嗽了嗽嗓子，侃侃而谈。
“一方面，这歌投的太晚了，根本没给委员们评审的时间；另一方面，华榕也受得起五个推荐位，这张精选专辑的单曲都是重制的，我们也是一致好评。”
“可这是新歌榜。”女人直视着副主席，就像法官注视着嫌疑人。
副主席有点想避开这目光：“推荐位是留给优秀的新歌的，穆委员，不要忽略‘优秀’两个字。”
“不听怎么知道是否优秀？”
副主席低下头看着歌单，主动避开了审判般的目光：“星工场的歌有必要听么？另外这首歌的类型是民谣，还是校园民谣，创作者也是个无业游民，这样的歌，这样的人，本身就毫无正能量。”
“好了好了！”韩文连连抬臂，笑呵呵地打起圆场，“各抒己见，集思广益，很有必要，我们需要不一样的声音，这也正是我们委员会的职责所在，如果不认可这个名单，就不要签字，这是每个委员的权力。”
大家纷纷表示认可，并且签字。
唯有那个女人，把笔横在了桌子上，向所有人声明自己的立场。
旁边的男委员签过字后，叹了口气：“纤雪，这有意义么？”
“我不知道。”女人笑着转过头，没有丝毫的气馁，“可谁又知道呢？”
签字完毕，韩文的助理把文件都收了，由于只有十几名委员，结果也很快公布。
她就此宣布出来：“本年度第41期新歌榜推荐位，11位委员支持，1位委员弃权，最终结果为通过。”
听到结果后，韩文哼笑一声，满脸鼓励的带头鼓掌：“来来来，大家为穆纤雪委员鼓掌，这一次依然是力排众议，坚持己见，我们需要这样有原则的委员！”
这话明明是赞美，听到人耳朵里却有一种侮辱的味道。
稀稀疏疏的掌声响起，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嘲笑。
“连续40期了，她都不签字。”
“是个猛士啊。”
“她之前提名的歌，还都不错，怎么这次提了个校园民谣出来？”
“不错什么啊，上次不还提了什么舞曲，最后投票连前20都没进。”
韩文很快喝止了大家的议论，只冲着穆纤雪笑道：“穆委员，我们尊重你的原则，只是……你能否稍稍解释一下你选歌的原则到底是什么？”
“这首歌，《同桌的你》。”穆纤雪依然面色平静，“我认为有机会成为黑马，拿下TOP3。”
更多的嘲笑声响起。
“届时——”穆纤雪突然加大了音量，这座冰山又一次笑了，“我很期待在座诸位的表情。”
笑声戛然而止。
穆纤雪起身，微笑，点头，而后体面的离席。
待她走出会场，之前各异的嘲笑顷刻间变成了统一的谩骂。
“什么东西？还狂起来了。”
“韩主席大人大量，给她一个讲话机会，还玩这套。”
“就她高风亮节了？明明就是欣赏水平有问题。”
主座上，韩文只冷笑一声，拿起了自己的本子和茶杯。
玩吧，继续这么玩，看你还能玩多久！
穆纤雪独自回到了自己最靠边缘的办公室，朝西，既不通风，又有西晒，这个时间很燥热，她靠在椅背上，看着桌上的一张合影，面色一软，露出了与刚刚完全不同的脆弱。
她不禁望向了墙上挂的一张书法——
【这片海如若终将腐朽，我愿做最后一条追寻真理的鱼。】
“老大不小了，还这么幼稚。”她自嘲一声，提了口气，让自己重新振奋起来。
穆纤雪戴上耳机，决定再听一遍《同桌的你》。
……
十几公里外的一栋居民楼中，一个年逾半百的老男人放下了耳机。
他擦了下眼角，惊讶地看着沾在手指上的泪水。
不知不觉，就听了三遍……
从未想过的吉他弹法，令人振奋的全新声音，简单质朴却又直刺内心的旋律，还有那让人哭都哭不痛快的歌词！
吕健也许说对了，时代真的要变了。
这首歌明明没有任何意义，但却带来了最深邃的体验。
即便自己这个年龄的人，也完全沉浸在这首还略显稚拙的歌曲里，那么对40多岁，30多岁，20多岁，十几岁的年轻人来说，将具备更大的杀伤力。
这就是……校园民谣么？
邢大为颤颤起身拿起电话，想打给吕健，但又很快放下了。
不行，现在不是跟吕健谈感想的时候，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快步来到电脑前，打开邮箱，把吕健授权的歌曲文件拖到附件上，然后点开通讯录，在他认识的每个乐评人后面打钩。
虽然争不到推荐位，但群发给几个乐评人总是可以的。
《同桌的你》绝对没问题，冷门也没事儿，靡靡之音也没关系，意境到了！
当他勾到一个名字的时候，鼠标却悬停在上面，迟迟不敢点下去。
那是一个令整个文艺界丧胆的评论人——
赵大公！
………………………………
055 玄学加持怎么输？
不是大公无私的大公，是大公鸡的大公！
专业从业者都恨他恨得牙痒痒，然而他的舆论人气却高的吓人，这变态的人气硬是把他捧成了一位委员。
在他的乐评中，最常出现的字是“屎”，其次是“毒”，再次是“垃圾”，最常见的组合是“毒屎”，或者“屎里有毒”。除去这些味道很浓的评论外，他还会一阵见血地喷到作品的软肋，帮助大家去发现作品的致命弱点。
虽然《同桌的你》很优秀，但……但他过的了赵大公这一关么？
邢大为心一横，最终还是勾上了这个可怕的名字。
无所谓了，反正谁都过不去，被他喷也没什么丢人的，反而很光荣。
十几分钟后，邢大为终于发出了邮件。
他这才靠在椅背上，再次戴上耳机。
再来一次，校园民谣！
……
实际上，邢大为和穆纤雪听到《同桌的你》，早在吕健之前。
这是星工场的首支单曲，吕健希望与大家一起见证。
餐厅内，穿着围裙的吕康送上了最后一道菜肴，看着大家又期待又紧张的神色，他愣是没敢开玩笑，老老实实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哥们儿不来么？”乔乔指着楼上问道。
“哥们儿不喜欢抛头露面，忙别的去了。”吕健调好了音响，冲大家点头道，“开始了啊，第一支单曲，禁止说话，禁止做表情包，禁止啃骨头，都好好听！”
吕康和莫惜君同时感觉到天性被碾压了，但为了这个仪式，忍了。
吕健就此按下了播放键，自己也赶紧做到餐厅主座上。
吉他如约而至，故事就此开始。
在西胡先生的精心调教下，乔乔之前所有的缺陷都消失无踪，他用特有的声线，打开了时光隧道，带着所有人走进了那间教室，遇见了那个同桌的你。
光阴在他的歌声中荏苒，故事随着小提琴翻页。
遇见了，爱上了，离开了，遗憾吗？
没有答案，只有过去的相片，和那半块橡皮。
当歌曲结束，大家睁眼的时候，感觉这三分多钟的时间好像不存在一样，就像一场由回忆构筑的梦境，说不清是酸甜还是苦辣。
吕健长舒一口气，仰望天花板。
从前的日子都远去，
我也将有我的妻。
可千万别和她翻相片，
别给她讲同桌的你！
听众朋友们，藏好这份痒吧，闷声回忆，暗中观察，不要作死！
“这这这这……”吕康瞪着眼睛好久，才呆呆转望乔乔，“你？这是你？这歌……这歌简直……”
“警告你闭嘴！”吕康紧张地看着他，难道是情绪太到位了，连其他哺乳动物都能感动到么？
“怎么能闭嘴，多好听啊，超级好听啊！”吕康又冲着莫惜君问道，“是吧？”
“是啊是啊，旋律一下子就记住了。”莫惜君也激动地说道，“就算我是女孩，也能感觉到心情，真的！”
“哼，听自己的声音，有点羞耻啊。”乔乔抹了下鼻子，“其实唱的没这么好听，主要还是哥们儿调的牛逼。”
“小四你好厉害啊，比我厉害多了！”莫惜君不断的冲乔乔点头，“健哥果然没看错，一上来就可以发单曲了。”
“别这么说，你可能比他厉害。”吕健笑着拿起红酒，分别斟进几个杯子，“下面是提问时间，这是几分之几拍的，惜君答。”
“蛤？”莫惜君感觉聚光灯突然照在了自己身上，有点紧张，但她不怕，她回忆着旋律，用手指轻轻在桌上点了几下，十分自信地答道，“6/8拍。”
乔乔摇头笑道：“嘿嘿，答错了，是3/4。”
“不，乔乔，你错了，就是6/8。”吕健忍不住骂道，“你也够可以的，唱完了都不知道是什么拍子。”
吕康在旁边沉默片刻，运用自己的数学知识计算过后，神色一凛，发现事情并不简单：“3/4不就是6/8么？”
“要乘2的。”
“乘多少，最后都是3/4啊。”
“但是速度变快了，节奏变紧了。”吕健斟好了酒，把酒杯分给大家，“惜君给这俩傻瓜讲，尤其是乔乔，反正吕康也听不懂。”
“嗯。”莫惜君拿起勺子轻轻敲打面前的小盘，“我先打3/4拍，这是华尔兹舞曲的标准节拍，你们感觉一下。”
咚恰恰——咚恰恰——强弱弱——强弱弱……
莫惜君稳稳地打出拍子，有种在跳华尔兹舞的感觉。
“像这样的3/4拍，每一次‘咚恰恰’都是分开的，段落感很强，没那么连贯，就像跳华尔兹的时候，我们每次‘咚恰恰’都要跟着转个身一样。”莫惜君接着说道，“然后是6/8拍，听好！”
咚恰恰咚恰恰—咚恰恰咚恰恰……
她敲盘子的速度明显加快，而且变得很连贯，乔乔不禁跟着节奏哼出了声，果然很合适。
莫惜君冲乔乔点头道：“这样节奏就更加紧致连续了，同时又不失去华尔兹的优雅，所以我们感觉像是在看日记，讲故事一样，没那么刻板，很舒服，小四你能选这个高难度的拍子，真的好厉害！”
“啊……”乔乔愣了一下，而后又神气地抹了下鼻子，“没办法啊，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吧。”
“你还好意思说！”吕健已经把酒杯分给了每个人，冲着他笑骂道，“明天开始，你去图书馆，自己看书，给我补乐理！”
乔乔这就不干了，指着莫惜君道：“等等，凭什么她就有专门的老师啊。”
“谁让你是天才呢，天才就去自学吧，省钱。”吕健就此起身举杯，“我自愧有很多工作没有做好，感谢大家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愿意留在这里。”
乔乔，莫惜君和吕康也跟着起身，这次可没有玩闹的意思，他们也很感怀。
绝处逢生？孤注一掷？
不知道结果如何，管他呢！
吕健曾无数次举杯，但这一次，他觉得不一样。
“虽然有利益在，但促使我们走到一起的，好像并非利益。利益没有错，但我们是人，我们因为珍惜彼此，欣赏彼此走到一起。”吕健将杯子往前凑了凑，露出了浓郁的骚情，“作为老板，我会在未来坚持，坚信，并且坚守这个原则，我会让星工场成为一个人与人组成的家庭，而非利益与利益堆砌的城堡。”
乔乔第一个与吕健碰杯，这次的眼神可没有一丝玩笑的味道：“作为当家艺人，我无条件支持你健哥，永远。”
莫惜君也与二人碰杯：“虽然总是听不太懂健哥的话，但我能感觉到健哥的心情，我头一次觉得自己很幸运，能来到这里，是我的幸运，谢谢健哥，也谢谢大家。”
吕康由于下身比较短小，此时才使劲挺着身子碰到杯：“招……招待不周。”
四个杯子撞在一起，虽然人还很少，但终究是个家了。
不管能喝不能喝，大家都一饮而尽。
吕健笑着抬起双臂：“星工场正式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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