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小青这辈子只为你一人而活,护你平安喜乐。若有一日你厌倦了,那便杀了小青吧。”
“小青你又说胡话,人家才不会厌倦呢,人家要永远把你带在身边。”
十四岁的生日那天,一个公主,和一个太监,在酒后,许下了如此的誓言。
之后的两人再也没有说过这种令人肉麻的话,但感情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可如今,青丝断杀了她的爱人。
初时的震惊,之后的茫然,再到一日前绝望中的一命换一命。
现在时间多了起来,女人用理智开始再回想整件事情的时候,发现,原来错的人其实只是自己。
太监也是人,自然也有爱的权力。
黄沙卷的话是对的,只是自己下意识的忽略了而已。
为了爱,人可以伟大,也可以疯狂。
疯狂的黄、白、赤三人选择了背叛,而青丝断只是悄悄地杀了那个对自己不屑一顾的汉家公子哥儿。相比较而言,青丝断依旧还是遵循那个誓言。
月玲珑微微的加快了脚步,她要赶快到快活林去,她不能回头,因为她不想让青丝断白白的死去,她要像她的小青说的那样,去找那个太监头子,天下间,只有他才能战胜白莲教的那个什么佛母。
她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旁人为什么会帮她。
另一边,在快活林的大堂之中,桌椅按特定的位置左右排做两排,徐如意坐在正中,顾云烟,云峥几人相对而坐。
所有人都是虚弱无力的样子,面色苍白,显然的重伤未愈,唯一的特例,大概是坐陪在最末端的一片云,红光满面,依旧的儒雅风尚。
“督。。。督主。”沈红仙从楼上走了下来,在徐如意身侧停下,恭敬的躬身。
“可能确定下来?”徐如意问道。
“天蚕魔功,不会错的。与任。。。老门主是一般的表征。”沈红仙回道。
“嗯。”徐如意点点头:“那现在这就是。。。”
“重伤垂死,进行第一次蜕变。”
“咱家是想问你多久能好,咱家急着回京办事。”徐如意微微的抬头,扫了沈红仙一眼。
“不。。。三。。。三天”沈红仙浑身一个激灵,口中的不确定在徐如意的眼神中变为了咬牙后的三天。
金针沈家因着任笑的缘故,对于天蚕魔功了解颇深,但即便如此,想要让南宫彩云在三天内完成第一变,那难度也是相当的大,便是沈红仙自己也要付出些代价来。可她还是给出了三天这个时间,因为人最本能的恐惧。
理论上来说,沈红仙与徐如意的关系并不属于上下从属,更应该归类于合作或者交易的对等伙伴。外人面前或许她还给些面子,但此刻这种私下里的环境,又没什么外人,她随意些也是无妨的,平常徐如意也从没有因礼数的缘故挑剔些什么,偏偏在这次苏醒后,沈红仙不敢再“放肆”了。
没有为什么,只是一种感觉,面前的东厂督主似乎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徐如意了。
这种感觉不止沈红仙一个人有,所有人都察觉到了。
便是古月真这二二乎乎的性子,看到沈红仙受难,也是几经挣扎,才勉强的笑了下,想要解围,只是还未开口,又是一个眼神,便闭上了嘴。
“咱家也不为难你。”徐如意哼了一声:“给你五天,想要什么便直说,只要你要,咱家便给的起,哪怕龙肝凤胆也是无妨。”
“不,不用。”
“真的不用?”徐如意一挑眉毛:“不用客气,咱家不是玩笑。少林的大还丹怎么样?”徐如意一翻手,凭空一颗乌黑的丑陋弹丸在手上滚动。
“这。。。这?”沈红仙眨了眨眼,不敢置信。
“嗯。。。疗伤的圣药,听说血菩提也不错?”双目开合间,又是一个血红血红的果子碰在了丹药的一旁。
“拿去吧,要什么直说,咱家只要速度。”徐如意顺手刁起沈红仙的手腕,将大还丹和血菩提放到了她的手上,笑眯眯的帮她将手合上:“好歹是咱家徒弟的心上人,咱家自然不会为难你的。”
待到沈红仙浑浑噩噩的上楼,徐如意脸色陡然由晴转阴,出身的看着大开的客栈门外,声音有些飘忽:“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咱家还真是好奇的很。。三千黑心卫,散在诺大的甘州城。必胜的局面最后竟然落到这个局面,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又是哪个程咬金有这么大的本事,三斧子能砍平一座城?”
“督主。”云峥应声而起,勉力的来到中间跪下,顿首在地:“都怪属下无能,不该。。。”
“闭嘴。”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求饶的那些屁话咱家没有心情,也没有功夫听。直接把事情说明白就好。”
“是。”云峥顿了顿,便一五一十的从自己驱赶城中百姓登城,一路说了下来。
中间苟小云差了两句,说了下自己杀齐国忠的过程。
说着说着,便说道了最后脚下石屋中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炸。
“属下也不知为何,只是在那石屋炸裂之后,眼见得似有一白衣身影穿梭,属下试着还了一招,只是烟尘太大,再加上对方武功太高。。。”
“慢着!”徐如意忽然抬手:“石牢是密封的?”
“是。”
“一直也没人进去?”
“没有。属下敢以性命担保。”云峥重重的点头,众人也连连附合。
“若是不会穿墙的话,那便只能是遁地了?”徐如意如此说着,看向了这客栈的主人家:“顾娘娘,你可知道是什么缘故啊?”
第二百八十三章 蝶难留 4
“甘州城下的密道奴家是与督主提过的,奴家只是一介女流,虽然有些人脉钱财,但怎么也挖不穿这诺大的甘州城,也连不到这快活林里。奴家也没那么许多的人手成天在这地底下埋着,若说有别人知道这密道的存在相信也并非不可能的。”顾云烟的神色很平静,只是平淡的陈述,无惊无忧,让人看不出虚实。
“嗯。。。顾掌柜的说的有些道理。但咱家这人呢,不重过程,只重结果。密道里多出什么人咱家不管,便是多出个鬼来也与咱家无干,咱家只问你,让你接的人呢?在那?”徐如意微微的笑,看着顾云烟,轻言一问,但扶在扶手上的手却悄然一翻,一点寒芒在指尖闪动。
顾云烟的瞳孔一缩,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自若,站起身,来到云峥的身侧,一同跪倒,她在表示自己的恭敬与谦卑,但更重要的,她是要隐藏自己的眼神,她怕自己的眼神会有不自然的破绽:“督主,奴家没有护住欧阳小姐,罪该万死。但奴家也并非全然无获,如今最紧要的还是要找回欧阳小姐,最起码,也要知道她的下落。。。”
“如果你知道,咱家便考虑饶你一命如何?”
“白衣,熟悉甘州城下的地道,又有本事在奴家的眼皮子底下埋下分量足以焚城的火油黑药,更从东厂几位司主档头的手中抢走了欧阳小姐,奴家的眼界有限,但相信这世上有这份本事,又有胆子与督主为敌的人,大抵也不过两人而已。”
顾云烟说道这里,止住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徐如意微微皱眉,将顾云烟的这番分析反复一想,不得不承认还真是有些道理:“北平的朱棣远隔万里,道衍就是诸葛亮在世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本事。更何况这一身白衣。。。”脑海中不由得浮现那个黑暗世界的女王,白衣婀娜的身影,巧笑嫣然的眼神。。。
“唐赛儿?唐赛儿。唐赛儿!”
“嘭!”
一声炸响,座下的木椅四分五裂,木屑溅起无数,其中一块似有意无意,正崩打在顾云烟的额角,云鬓下血迹缓缓流下。。。
“督主!”苟小云东方寒几人纷纷跪倒在地,齐齐拱手。
云峥阴声道:“督主,上次在少林看来是把那女人的脑子打的坏掉了,要不然属下带人直接去平了那光明顶!”
“废话!”徐如意冷哼一声:“真要有心灭她那光明顶,咱家从皇上那里请一道旨意就行,还用咱们东厂出人?!
再说,三千黑心卫都死了个绝户,东厂之中哪还有能上战场的孩子?有吗?
还是说你私底下还偷偷训了兵马,而咱家不知道?”
“不敢,属下不敢,属下不敢,督主明鉴!”
“起来吧,谅你也不敢。别磕了,咱家废那么大劲儿救你们回来是为了再杀你们一次吗?”徐如意一声厉喝,烦躁的摆手,转过了身,负手而立:“这女人是在和咱家玩火啊,真当咱家不敢杀你?”
徐如意心中正乱,耳中却有脚步传来,两个人,但却是四道气息。
霍然转身,正见两个大汉落在大门口,肩上各扛着一个人,一男一女,昏迷不醒。
徐如意上下略略一打量,笑了:“厉害,真是厉害。这个时候还敢站到咱家的面前来,你们是真的不怕死了?”
阿大冷着脸,肃声道:“佛母为督主大人送来两份礼物,算是化解过往两方误会的一点诚意。”
阿二从一旁拉过一张方桌,两人将肩上的累赘放下,阿大拱手又道:“佛母说,能让厂公放在心上的人不多,蓝家的公子算一个,一直压在手里实在过意不去,所以便送了过来。”
阿大指指桌上的年轻公子,复又一指旁边的女人:“至于这楼兰的公主,便算是我家佛母的一点添头。也不知厂公是不是用得上,便一并送来了。”
一个闪身,徐如意出现在桌前,低头看看桌上的男女,随后又看向阿大阿二:“就你们俩,你们那位佛母呢?”
“佛母另有俗务,便让我兄弟来见厂公,厂公若有事,不妨与我兄弟直说,必定带到。”
“甘州的事儿是你们白莲教干的吧?”徐如意悠悠的问道。
“是。”阿大点头,也不隐瞒。
“好,认了就好。”徐如意点点头,又问道:“那咱家就奇了怪了,唐赛儿杀了咱家手下三千个儿郎,凭什么觉得咱家会与她化!解!误!会!”
说话间,右手的食指已经点在了阿大的眉心,笑眯眯的,等待着他的回答,但眼中森寒的杀气却让这周遭的空气冻结。
不愧是唐赛儿贴身护卫,在此生死一念之间,两人的神色依旧,莫要说怕,便是眉头也不曾皱上一下。
“先前蓝公子在我圣教之中做客,但少室山上。。。”
阿大话说了一半,阿二又在一旁接道:“佛母说,想来是蓝公子在厂公心中的分量还是不够,所以便想请欧阳小姐也去光明顶上赏风弄雪。
佛母还说,当年的约定一切照旧,若厂公有心,明年的今日或许欧阳小姐便又回到厂公的身边了。”
“威胁?”
“不敢。”
“但你们便是如此做的。”徐如意眯着眼,视线在二人坚毅的面上拂过,忽然点了点头:“好,咱家这人最讲公平。二换一,虏人的事唐赛儿也算是给咱家了一个解释。
少室山上咱家先动了手,你们甘州城还了一报,好,咱家牙掉了也咽得下去。
不过。。。”徐如意似笑非笑的看着阿大:“他唐赛儿差点儿断了咱家几条臂膀,这事儿,唐赛儿有没有和你们说过如何与咱家交代啊?”
“我兄弟二人在此,听凭厂公发落。”阿大眼角的余光对上自家兄弟的视线,彼此心意已明。
“你们的性命值得几个大钱,稀罕吗?”徐如意冷冷一笑,抬起的手落下:“咱家没有找到房天佑和他儿子的尸体,咱家问一句,他们活着吗?”
阿大犹豫了一下,老实答道:“我二人当时并不在佛母身边,所以并不知贵厂大档头的下落。但佛母只带了欧阳小姐一人出来,所以。。。”
“那就是失踪了?”徐如意一挑眉毛:“生死未卜,恩,那好,咱家也还她一个生死未卜。”
轻描淡写的一掌如电而出,陡然成爪,抓在阿大的脖子上,侧头冲阿二道:“你叫阿二是吧,一会儿扛你大哥回去吧,能不能救回来就看唐赛儿的本事了,顺便帮咱家带句话,玩儿火可容易尿炕,可别呲到咱家脸上了。”
手上一个回环,百十斤的大汉脱手而出,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滚!”
第二百八十四章 血满京华 1
作为皇帝,朱允炆的压力很大。
因为李景隆的死,朝堂上的争吵沸沸扬扬。
文官集团为主,分为两派。
一派是所谓的刚正不阿的清流,在黄观、齐泰以及周观正的带领下誓为战死疆场的曹国公正名。
对,正名。
因为在以解缙、茹瑺等人领导下的阉党走狗的鼓吹下,李景隆的死变得异常可耻。
天火焚城,鬼怪现世这些事情不能拿到台面上去说,因为书中言“子不语怪力乱神。”,更因为,朱允炆就要继位了。
如今的年号,因礼制,仍旧还停留在洪武。
洪武三十一年,再过几个月,便要改元建文。年号立下来,朱允炆才算是上应天命的皇位继承者。
在这种本该“元亨利贞”的时候,没有祥瑞也就罢了,还闹出鬼怪之说,难道是想说今上无德,无福天下?
可总要有人为甘州的死伤,朝廷巨大的损失负责,这口黑锅也就顺便的扣到了李景隆的头上。
无能,这就是阉党所定下的基调,与清流们口中所谓的尽忠针锋相对。
这种别样的党政两个月来从未停歇,只是在最近的几天,慢慢的,话题的交点开始转变。
人多势众的阉党开始纠缠于李景隆的过失,而清流的目光则集中在了追查凶手的身份上。
早朝刚罢,时间却已来到了未时,太阳偏过了头顶,朱允炆站在文清宫前,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声:“还好方卿家有能,不然这千头万绪的朕可真是要方寸大乱了。”
“陛下,该用膳了。”刘喜在一旁轻声道。
宫中的膳食已经准备齐全,宫娥鼓乐也都就绪,只等着皇帝的莅临。
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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