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清贵的仪国公府早饭吃的清淡有营养,梁溪冉是先吃了几个肉包子,才被人请去和老夫人一起用餐的。
因为是她刚回家,所以老夫人特意让媳妇儿、孙女们都过来陪吃,以免梁溪冉觉得府中清冷觉得不习惯。
吃饭的时候,梁溪冉速度利落,连喝了三碗燕窝粥,这才被老夫人心疼的叫停了。
老夫人一脸疼惜的看着她:“别急,回了家,这些东西想吃多少吃多少。”
这句话成功点亮了梁溪冉心中的蜡烛,她双眼一亮,抬头看着老夫人:“再来一碗。”
老夫人:“…………”
还是一旁的大媳妇儿梁王氏率先反应过来,含笑道:“三姑娘,这刚回家虽然不习惯,但你应该叫老夫人为奶奶。”
梁溪冉眨眨眼,看着老夫人等她的‘再来一碗’
老夫人对上她漆黑的眼光,心中咯噔一声,心想,这不会是个傻的吧?
这样一想,眼圈瞬间红了。
梁王氏以为老夫人没听到一声‘奶奶’心中难过,便亲手舀了碗燕窝粥端给梁溪冉,柔声哄道:“来,三姑娘,叫奶奶。”
老夫人红红的眼圈和那殷切切的眼光瞧的梁溪冉,头一次产生思考时间。
于是思考了一会儿,她开口:“来,三姑娘,叫奶奶。”
果然是个傻的!
这是在场众人瞬间的心声,老夫人立马哭了出来,摆了摆手,表示这一句够了,不能再多了。
她实在怕多听几句,就要哭晕过去。
于是梁溪冉回府的第一天,仪国公府就传遍了,找回来的三姑娘是个傻子。
傻子三姑娘的名声,转眼就传遍了汴梁城。
仪国公府内除了老夫人很忧愁以外,其他的人倒是没甚感觉,毕竟三姑娘刚回来,众人对她的感情不深。
倒是她的大伯梁相润和二伯梁相存听了倒是有些心酸,两人下了朝便相对望的叹了几口气,然后这才得空来看看自己的傻侄女梁溪冉。
梁相润和梁相存来的时候,梁溪冉在啃蜜汁肘子。
因为吃相喜人,又让两人心酸了一会儿,这不仅是个傻的还是个饭桶。
其实在老一辈人的心目中,五岁之前的梁溪冉其实是个聪慧可人。
至于五岁之后,因家庭变故流落在外,如今又被找回来的梁溪冉,就只剩下一个吃、傻的形象。
两个大男人其实对着侄女没啥话可说,相对无言的坐了半晌,实在接受不了梁溪冉那一直吃过不停的状态,便语重心长的吩咐丫鬟们好好照顾三小姐,捂脸离开了。
两个丫鬟觉得前途渺茫,心里已经有了这个三小姐这辈子都嫁不出去的悲哀想法。
而正在此时,外院有小厮来禀报,说是汴梁王过来了。
府里的众人都很吃惊,天子跟前的大红人汴梁王和他们仪国公府素来毫无交集,这一回来是干啥来了?
但甭管干啥来了,现在要做的接待汴梁王。
于是梁相润和梁相存出去接待之时,就见客厅中站着两个年轻男子。
其中的一个穿着青领缘白纱中单衣,外罩绯色竹暗纹锦袍,腰间系着绛紫玉带矜贵公子就是相里续无疑。但另一个着茶白色圆领中衣,外披斜领宽袖白纱褙子,长相隽秀如玉的男子两人却不认识。
梁相润和梁相存对视一眼,连忙走上前去,对相里续行礼:“不知王爷和这位公子来府中有何要事?”
相里续站直了身子,指着一旁的人向梁相润和梁相存介绍道:“这位是湛若水,湛公子。”
梁相润和梁相存吃惊的看着湛若水,异口同声道:“公子便是在三年前高中状元,又觉年岁太小需要历练,弃功名而去的湛公子?”
湛若水脸色发红,连忙对两人弯腰行礼:“在下便是湛若水,两位大人这厢有礼了。”
梁相润和梁相存连忙扶他起来,这个湛若水说来也是奇人一枚。
年纪轻轻除了有状元之才,还是当朝名列前三的画圣,可谓是年少有为,只是这人的行踪一向很飘忽,今日倒是不知他同汴梁王一起来到府中所谓何事?
让人看了茶,湛若水已经忍不住的站了起来,对两人道:“在下是前来求亲的。”
梁相润和梁相存被他的话弄傻了,就是相里续也眉头微蹙,目光晾晾的睨着他。感情今日穿的规规矩矩,非要跟在自己身后是为了这一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连忙站起来,对着傻了的梁相润和梁相存道:“二位莫见怪,湛公子时常语出惊人。恩,他既然是来求亲的,在下也是来求亲的。”
哈?
梁相润和梁相存又傻了,梁相润傻傻的问道:“不知二位向府中哪……位姑娘提亲?”
“梁溪冉!”相里续和湛若水异口同声的道,话落,两人火光四溅的相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志在必得。
这个消息,可谓是重磅炸弹,炸的梁相润和梁相存懵逼不已。
两人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问道:“我家三姑娘昨夜刚回家,不知你们二位与她有何渊源?”
梁溪冉不是和国舅爷一起在翠倚轩作乐,打了群架的么?
怎么一转眼又和这两位人中龙凤有了瓜葛?
相里续闻言,清冷的面上带了丝笑意:“梁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他目光诚恳的看着梁相润和梁相存:“俗话说,救命之人无以为报,应当以身相许。”
湛若水忙接着话道:“梁姑娘与我不止有相救之恩,更有肌肤之亲。”他脸色发红的看着梁相润和梁相存,虽羞赧的面红耳赤但目光很是坚定:“在下虽然家贫不已,但是真心实意的想求取梁姑娘的。”
湛若水的话又让梁相润和梁相存懵逼了,脑门儿里一直闪过“肌肤相亲”四个大字。
在这男女大防的当下,有了肌肤之亲,那只有成亲这一条路可以走啊!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立马有了注意。
老大梁相润连忙笑道:“今日二位的来意委实让我们受宠若惊,只是这件事太过突然,我们还须得过问老夫人的意思。”
“应该的,应该的。”湛若水郑重其事的点头。
相里续也点了点头,一双凤目之中含着淡淡的笑意:“我们可以等。”说着,他又指着身后堆成山的盒子对梁相润道:“这是我同湛公子为了报答梁姑娘,所送来的谢礼,还望梁国公将这些东西送去给梁姑娘。”
第17章
湛若水在一旁猛点头,这些东西,可是他答应过要给梁溪冉买的,本来想亲自带她出去吃,谁曾想一个转眼的瞬间,梁姑娘就变成了仪国公府的三小姐了。
梁相润和梁相存在两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下,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赶紧让小厮前来搬东西。
老大梁相润看着这些东西很是好奇,不免多问了一句:“不知这些东西是?”
相里续答:“美食!”
湛若水答:“烧鸡!”
“…………”
梁相润和梁相存觉得相里续和湛若水是猴子请来的逗比,但因为相里续位高权重不好意思把人打出门。
又见两人实在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能干陪着笑,坐在那里聊天。
倒是老夫人听了这个消息,惊诧的不行。
她实在也没想到自己的傻孙女,一次竟然能得两个人的青睐?
而且其中一个人是皇亲国戚,一个人年少高才,这两人似乎都很有前途啊。
但老夫人想了想梁溪冉那儍不隆咚又面无表情的脸,又觉得两人都不是良配。
汴梁王身份贵重又在朝廷风云之中,什么一正两侧妃那是不消说的,老夫人觉得梁溪冉不是宅斗高手,嫁过去肯定活不过三天。
而那湛若水虽是年少大才,可从他扔状元、撕画作的往事来看,一瞧就是个活在自己心中的二愣子,自己孙女本来就傻了,要是再嫁个傻的,那真是二傻到家了。
但一个身份摆在那里,一个又是有了‘肌肤之亲’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办?
想了想,觉得孙女是个傻的,但是喊过来也得意思意思尊重下她的想法不是。
于是当大儿媳梁王氏和二儿媳梁杨氏都过来拿主意的时候,老夫人问梁溪冉嫁不嫁?
梁溪冉直接捏碎了手中的糕点,铿锵有力的说:“不嫁。”
老夫人眨眨眼,又问:“那你们的救命之恩和肌肤之亲?”这件事要弄明白,女儿家的清白很重要。
“救他,吃东西。摸他,吃东西。”
梁溪冉这两句简短的话,把众人都说愣了。
毕竟谁也跟不上她的脑回路啊,老夫人似懂非懂,让她说明白点。
于是梁溪冉这回说的很仔细:“相里续请我救他,以天下美食报答。湛若水被人下药请我保他清白,以二十只烤鸡报答。”
老夫人懂了,有点儿欣慰于傻孙女口齿清晰会说话,于是又小心问道:“那肌肤之亲?“
梁溪冉见她老抓住这个点,又见梁王氏和梁杨氏都很好奇的样子,想了想咬了口糕点说:“摸的不算真的我。”
这个‘真的我’一出,很有杀伤力啊。
梁溪冉觉得自己是智脑,这身皮肉是主载体,不算她。
而老夫人觉得‘摸的不算真的我’这句话很有深意,但她愿意往好的地方想,大概是被下药的湛若水神思恍惚,摸错了人,误把那人当梁溪冉了。
这样一想,心中甚是圆满了。
在她心中,梁溪冉太傻,以后嫁个父母双亡,无兄弟姐妹的独个男人,到时候有仪国公府给她撑腰,定能过得幸福圆满。
至于汴梁王相里续和湛若水,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想到这里,老夫人便亲自出去拒绝了两人的求亲。
相里续和湛若水一听都很失落,湛若水如溪水般清澈的眼中写满了郁郁寡欢,不过随即就振作起来,肯定是仪国公府嫌弃他太穷,没有家业。所以他得继续参加春闱,这回一定还要考个状元郎来娶亲。
站在湛若水身旁的相里续凤目也是一暗,随即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对老夫人行礼道:“虽然您拒绝了,但晚辈还会再来。”
老夫人:“…………”
再来是个什么鬼?
湛若水也点头:“晚辈对梁姑娘之心天地可鉴,晚辈一定会再接再厉的。”
老夫人:“…………”
鬼才把孙女嫁给你个二货!
相里续和湛若水本来是奔着求亲,见梁溪冉一面来的,如今求亲不成,面也还没见着,两人自是念念不舍的走了出去。
梁王氏叹了口气:“两人都是青年才俊,拒绝了,娘不觉得可惜了吗?”
老夫人面上没甚表情的望着院子里抽出嫩芽的树梢,淡道:“他们提起三姐儿,眼里没有一点爱意。”
梁王氏和梁杨氏一怔,两人都亲自上门求亲了便是没有爱情,诚意也足够了啊。
而且,当下的夫妻谁不是婚前无情,婚后也是相敬如宾的?
老夫人见两位媳妇儿露出这样理所当然的神色,笑了笑:“梁家的男人不纳妾,你们觉得过得如何?”
梁王氏和梁杨氏一听,想起自家丈夫眼里都带了温情的笑意。
婆婆好相处,丈夫不纳妾,她们的大宅院比起其他人家的鸡飞狗跳来实属难得幸福。
她们同丈夫也是感情甚笃,以己度人的想一想,觉得没有感情的姻缘似乎食之无味,倒也能懂婆婆口中的话。
随即便又不解,既然无意,为何又来上门求亲?
老夫人叹了口气,想着梁溪冉那张脸和那样的性情,轻声道:“大概是因为有趣!”
因为自己孙女有趣导致了相里续和湛若水上门求亲的事情,老夫人下令,让府中的人不许乱嚼舌根。
她就是怕这种消息传出去,以后大家念着汴梁王被拒的消息,不敢再来上门求亲了。
好在仪国公府门庭严禁,下人们也是有规矩的,这个消息并没有传出去。
第18章
从仪国公府出来的相里续和湛若水没能见到梁溪冉的面,心底都有些失落。
相里续意兴阑珊的翻身上了马,正准备打马离开的时候,却见湛若水牵着马依依不舍的在门口徘徊,目期盼的望着仪国公府的大门。
倘若此时梁溪冉从里面出来的话,只怕湛若水都能高兴的跳上天。
相里续面色淡然的抬眸凝了眼仪国公府的大门,便低声开口:“湛兄。”
湛若水回神望着他,见他目光清冷,便也微微回了心思,在心底叹了口气,忽然觉得甚是想念那个只会吃吃吃的姑娘了。
想到这里,他看着相里续。
俗话说,情敌见面分外脸红,但湛若水是个心性奇怪的人,大约想着两人同时被仪国公府的老夫人拒绝了,心底便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他站在原地,抬头望着相里续道:“王爷,虽然我们都想娶梁姑娘,但身为君子,在下愿意与你光明正大的一较高下。”说道这里,他隽秀如玉的面上带上了慎重的神色:“我们各凭本事赢得梁姑娘的芳心,嫁娶无怨。”
相里续闻言,垂眸瞧着他,清冷的凤眼之中不带任何一丝神色的道:“本王从来不是君子。”
湛若水:“…………”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说自己不是君子的人。
忽然有些语塞,不过一般无言以对的时候,湛若水都会打开另一个话题,于是他道:“当初是因为梁姑娘带着在下住进汴梁王府,如今梁姑娘以归家,在下自然也不好赖在汴梁王府。”他看着相里续说:“王爷放心,在下今日便会搬出汴梁王府。”
“湛公子。”相里续情绪颇为好的看着他,语气却是毫无波澜:“你住哪里与我并无太大的干系,至于梁溪冉。”他握紧手中的缰绳,微抿的唇角带着志在必得的弧度:“我此生此世都要定了。”
话落,他不再搭理湛若水。
一扬马鞭,便疾速离去,独留下傻眼的湛若水站在春风之中。
湛若水牵着马,看着相里续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好一会儿,才反应神色讪讪的想到,刚才他被人无视了。
这个相里王爷果真不是个君子,连客套话都稀得说!
但梁溪冉……他扭头看着仪国公府那高高的大门,清溪般清澈的眼眸里也带着抹笃定,他此生此世也会娶她的。
当湛若水骑着马回到汴梁王府,便见沈少钦斜靠在梨花树下。
初春的暖阳从梨白的花隙中疏疏落落地洒在她脸上,倒是为她妩媚妖娆的面容上增添了几分安静的气质在里头。
只是这种绝色落在湛若水眼里,他也只是愣了一下,一双眼里毫无惊艳之色的对上沈少钦的眼道:“沈少钦,我要离开汴梁王府,这里……”他看着沈少钦,无比诚恳的道:“这里很好,你若住在这里,没有任何人敢来打扰你。”
沈少钦闻言侧过眼,虽是敛眉含笑,那微微带着重彩的眼中却携着一抹漫不经心:“我跟着你走。”
湛若水一愣,随即看着她,脸色有些微红:“你这样穿,有些不合适吧?”
沈少钦闻言却是淡淡一笑,半眯着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