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乘坐朱轩娆的马车回到叶府附近,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从府中走出,骑马向着与他们所在位置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你可知道他是来干嘛的?”不待江抒多想,叶池挽又问道。
江抒垂眸想了想,缓缓摇摇头:“不清楚。”
当日她也向老管家叶鸿问过此事,得到的答案却只是求见了老夫人。
叶池挽一副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样子,小脸得意地一抬,目光再次划过屏浅俏丽的面容:“他是来找李嬷嬷的,向她打听了一些关于屏浅的事情。四姐你说,他是不是看上咱家屏浅了?”
“六小姐,你别胡说!”屏浅脸色立时一红,“奴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头而已,张先生怎么会看得上奴婢!”
这事若是被大少爷知道了,会怎么看待自己?自己又怎么对得起他沉心堂偏厅中亲手种出的满室芬芳?
“屏浅,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江抒并不知道她心中的顾虑,敛神相劝道。
然后转头看向叶池挽:“不过,张先生看上屏浅,似乎不太可能,那日在书院中,他只说屏浅长得像一个故人,还问了屏浅的年龄、家人,以及所有过去的事情,那情形,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屏浅与叶池挽异口同声地问道。
江抒微微沉默片刻,目光再次移向屏浅:“屏浅,你好好想想,在你被你爹卖给人牙子之前,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小姐的意思是……”屏浅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喜之色,“那张先生有可能是奴婢失散多年的亲人?”
正文 第240章 人多也好热闹一点
“不会吧?这么巧?”听屏浅这么说,叶池挽有些难以置信。
“这也只是一种猜测。”江抒抿唇想了想道。
而后,偏头看向屏浅:“你还没说,在你被你爹卖给人牙子之前,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呢。”
“这……”屏浅面上微微出现一丝苦恼,“当年我爹将我卖给人牙子的时候,我才只有五岁,以前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都五岁了,怎么会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叶池挽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在我五岁的时候,都能记起很多事了。我还记得,那年夏天,四姐被三姐推入荷花池中,还是我喊人救得她呢!”
“可是……我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屏浅有些懊恼地抬手拍拍自己的脑袋,“我这记性可真差!”
“你也不要这么说,”江抒缓缓站起身来道,“每个人开始有记忆的年龄都不同,这没什么的。”
“但这关乎我的身世,我怎么能不记得呢!”屏浅紧蹙着眉头,正打算自责一番,突然,她想到什么,眼前一亮,“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江抒眸光一闪,忙着问道。
屏浅微微迟疑了片刻,轻声道:“这些年来,我经常做一个梦,在一片很美很美的花田里,有一个穿着紫袄黄裙的小姑娘,做了一只很漂亮的竹蜻蜓送给我,还喊我妹妹。”
“那她有没有可能是你的姐姐?”江抒垂眸思索了一下,猜测道。
屏浅轻轻摇摇头:“奴婢也想过很多次,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也许是,但也许这就只是一场梦,与身世根本无关。”
“这件事情,还是等张先生回京之后再说吧,”叶池挽握着竹筷夹起一个烧卖,放在身旁的小盘子里,“他若真与屏浅是失散多年的亲人,就一定会知道屏浅的身世。”
“有道理啊,还数六妹聪明!”江抒不禁一笑,向屏浅道,“你就再耐心等上一段时间吧,等到张先生回来,便可知道结果。”
“那他若是从今往后不再回来呢?”想到前些天朱轩娆来府上的时候与江抒说得那些话,屏浅显得有些担忧。
“若是不再回来,就说明你只是长得像他的一个故人,其实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叶池挽将那烧卖整个儿塞入口中,口齿不清地道。
“可是……”回头想那日在书院中,张先生看自己时那关切的眼神,屏浅突然很担心他真得会再也不回来。
虽说自己在叶府的这些年,除了偶尔受点三小姐的气外,基本上没受过什么委屈,还得到那么优秀的大少爷的欣赏,但她还是很想弄清自己的身世,渴望能够拥有一个高一点的身份。
因为只有那样,才能够配得起大少爷。
老夫人一向最看重门第,就算自己与大少爷是两情相悦的,她也绝不会允许叶家唯一的继承人娶一个丫鬟为妻。
“好了,不要再多想了,耐心等结果就行了,”江抒抬手拍拍她的肩膀,拿起身旁圆桌上的筷子递向她,“快坐下来一起吃吧,我们人多也好热闹一点。”
正文 第241章 到时候再告诉你
“是,谢谢小姐。”屏浅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听她这么说,也不再接着纠缠关于身世的事情,轻轻点了点头,抬手接下她手中的竹筷。
自从二十多天前,小姐敢于反抗三小姐的欺辱后,整个人也跟着随和了许多,自己偶尔被她叫上一起吃饭也是有的,早已经习以为常。
而后,等着江抒坐回去,方才在二人之间坐下来,抬起筷子将那条清蒸鳜鱼挑开,夹起一大块肥白鲜嫩的鱼脊肉放进江抒的碗里:“小姐,你喜欢吃这清蒸鳜鱼,就多吃一点。”
“好。”江抒微笑着伸手去端身前的青花瓷碗,趁着低头之际,悄悄向她递了个眼色。
屏浅立刻识意地笑了笑,倾身夹起一个蟹黄汤包放入叶池挽的碗中:“六小姐最喜欢吃蟹黄汤包了,奴婢就借着这个蟹黄汤包祝六小姐三日后的斗画大赛能得第一名,顺顺利利地将一百两银子领回家,请我家小姐到正阳门外吃辣锅。”
“这话我爱听,”叶池挽立即认可地点点头,一副很受用的样子,“还是我们家屏浅会说话,不像樱零那个丫头,就知道泼我冷水。”
“其实樱零无论说什么,也是为了六小姐好,只是与奴婢的表达方式不同而已。”屏浅担心就因为自己的这一句话,再给樱零带来什么麻烦,忙替她解释道。
她们同一年进府,年龄又相差不大,虽然由于伺候的不是同一个主子,平时接触的比较少,未必有多少情谊在,但同为卖身为奴的丫鬟,连个自由之身都没有,前途祸福难料,也就只有彼此守望相助了。
“这个我自然知道,不然才不会原谅她!”叶池挽放下竹筷站起身来,抬手拍拍屏浅的肩膀道,“放心吧,本小姐一定会将那一百两银子赢回来,不会让你失望的。”
六小姐,奴婢其实并没有对您抱有希望,奴婢是想提醒您藏拙来着,只因怕您不爱听,才没有说。
屏浅看她那副毫不谦虚的样子,忍不住腹诽。
只不过,说出口的却是:“奴婢相信六小姐。”
紧接着,又将一块肥嫩的鱼肉夹进她的碗中:“六小姐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作画。”
“嗯,”叶池挽满意地点点头,正准备坐下来继续吃饭,突然想到什么,面色一变,“呀!差点忘了一件事!四姐,我不陪你吃晚饭了,我得走了。”
语毕,也不等江抒开口,推开身后的椅子,大步向外面跑去。
“什么事?”看着她踏出门槛,江抒站起身来问道。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到时候再告诉你!”叶池挽没有回头,大步跑下回廊的台阶,只留江抒和屏浅两个人面面相觑。
由于不想让自己装病的事情败露,自从那日朱常洵带来的沈大夫为她“医治”过之后,江抒便一直待在卿冉阁中没有出门。
这样整整待了三天,直至第四天的中午,“虚弱”的身子“渐渐恢复”,才终于决定出门去看看罗新的伤势以及四夫人阮凤致的病情。
没想到,在屏浅的搀扶下,刚刚出了卿冉阁的大门,却看到叶池挽一身粉袄蓝裙,手托蓝锦包裹,满面春风的朝这边走来。
正文 第242章 早已悟出其中的门道
“六妹不是去瑞王府参加斗画大赛了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轻轻推开屏浅的双手,江抒缓步迎上前去。
“回来了,自然是比完了。”叶池挽爽朗一笑,兴冲冲地跑过来。
江抒看着她在距自己只有两三步远的位置停下,淡笑着道:“那结果如何呀?”
“你看——!”叶池挽将手中的蓝锦包裹举向她,使劲往上掂了掂。
里面金属撞击的声音清悦脆亮,一听便知是银子,江抒唇角微扬:“怎么?真得把一百两拿回来了?”
“那是,”叶池挽得意一笑,抬手拉起她的手,“四姐,走,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不行!”屏浅忙走过来,张开双臂挡在二人的身前,“我家小姐她大病初愈,身子才刚刚恢复,不能受累。”
“放心吧,有我在呢,不会让四姐累到的。”叶池挽放开江抒,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也不行,”屏浅仍旧不肯妥协,“我家小姐现在还在禁足期间,不能妄自出府,不然被老夫人发现了,又要受到惩罚了。”
“这你不必担心,就算被发现了,顶多就是延长禁足时间。祖母碍于四姐未来福王妃的身份,不会轻易对她动用家法的。”通过江抒这几次的外出晚归,叶池挽早已悟出了其中的门道。
“可是……”
屏浅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正想再找些借口推脱过去,却被叶池挽不耐烦地打断:“哎呀,你真啰嗦,婆婆妈妈的,像个老太婆。不跟你多说了,四姐,我们走。”
说着,抬手将屏浅推开,再次拉起江抒的手。
“小姐……”见劝说叶池挽不管用,屏浅将期盼的目光移向江抒。
“放心,就是出门走走而已,不会有事的。”闷在府中已有好几日,江抒也想出去看看,遂笑着安慰道。
随后,不等她再说什么,偏头看向叶池挽:“六妹,我们走吧。”
出了叶府大门,门口马车早已停好。这是叶池挽去瑞王府参加斗画大赛时所乘坐的,因为接下来还要再用,便没有让车夫将其赶进家门。
二人先后上车之后,马车便开始起步前行,穿过几条窄窄的巷道,向东转进西长安街东段。
由于此时刚过正午,阳光普照,春风和暖,天气不冷也不热,外出游逛的人比较多,街道上车轿往来,行人如梭。
也正因此,马车无法再继续快速奔走,只能放缓前行的速度。
叶池挽贪吃贪玩,天性好动,喜爱市井,来到京城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早已经和这条街上的行人摊贩混熟。不说不动的在车内静待不住,便掀开她那一面的车窗帘,伸出手去向外面的人打招呼。
叶相府的六小姐在瑞王府的斗画大赛上摘得魁首的事情早已经传开,她这一露面,立刻有人凑上来问道:“叶小姐,听说你在瑞王府所举办的斗画大赛上得了第一名,拿到了一百两银子的奖金,可是真的?”
“那是自然,”叶池挽毫不谦虚地道,“我是谁呀,大明自开国以来,最有才华的内阁首辅——叶向高的女儿!”
“叶小姐,那恭喜你了。”又有人说道。
“多谢多谢……”叶池挽双手抱拳,笑得春风满面。
正文 第243章 就是要春风得意
江抒看她这副德行,眉头不禁一蹙,伸手拉拉她的衣袖,待她回过头来道:“六妹,你也不要太得意忘形了,收敛收敛吧。俗话说,胜不骄,败不馁。”
“不,我就是要骄,骄傲是胜利者的特权!”叶池挽振振有词地道,“要是输了呢,耷拉耷拉脑袋也就过去了,赢了,我就是要春风得意,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叶池挽今日在瑞王府的斗画大赛上,打败了所有的名流雅士,得了第一名!”
语毕,再次转头看向车窗外,使劲地摆着手道:“哎,我告诉你们呀,我就是在瑞王府的斗画大赛上得了第一名的才女叶池挽,想看的赶紧来看哈,千万别错过!”
“好了,够了,”江抒忙抬手扳过她的肩膀,提醒道,“你再这样喊下去,所有的人都围堵过来,我保证我们一个时辰也走不出这条西长安街。”
“好,不喊就是了,”叶池挽眼珠一转,望着她道,“从现在开始,我就只说给四姐一个人听。四姐,你知道吗,其实我就是今日在瑞王府的斗画大赛上,得了第一名的那位姑娘。你看这小脸,这眼睛,这鼻口,透出的都是满当当的智慧与才气。”
“得了吧你,”江抒看着她那副王婆卖瓜的样子,忍不住翻个白眼,“要不是受到了我的启示,你还能想到泼墨写意,还能在这里骄傲自夸。我看呢,一百两银子,就该分给我一半。”
“四姐,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叶池挽一张小脸立刻不乐意地拉了下来,“我们可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妹,在这里提银子,多伤感情呀!”
“你主动分一半给我,不就不提了?”江抒不由撇撇嘴。
“你看,又提了不是!”叶池挽小脸一摆,故作生气地道。
那神态,那语气,可谓是将“得理不饶人”这句俗语演绎的淋漓尽致。
江抒哭笑不得,索性不再与她继续争论下去,反正也只是个玩笑。
顿了顿,她转移话题道:“你方才说,爹是大明开国以来最有才华的内阁首辅,可是真得?”
“这……大概是吧,”叶池挽抿唇想了想道,“不过,还有个张居正,也是才华横溢的。”
“张居正是谁呀?”江抒有些好奇地问。
三日前朱常洵带去为她治病的那个老郎中,在说到归德公沈鲤的时候,也提到过这个名字,不过她当时并未留意。
而她所看的那本大明朝的史书里,只记载到嘉靖朝,也就是当今皇上朱翊均的祖父朱厚熜当皇帝之时。
这个朱厚熜,就是她前几天从史书里看到的那个差点儿被宫女勒死的皇帝。
传说他喜欢道教,天天想着求长生,平常也不上朝,也不管事,但总喜欢偶尔出来杀个人,贬个官什么的。说白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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