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庄言把递给记录官。记录官像交接文物一样恭敬地双手接过,捧瓷器似的小心端着,按捺住朝圣般的澎湃心情,崇敬景仰地小心翻开。然后看得面红耳热。
记录官一页一页地认真翻完,才把书递还给庄言,局促地交叉十指,踌躇犹豫地给那个冒失的问题作铺垫:“确实还原得巧夺天工。纸张精致,画面清晰,假以时日,您研究了趁手武器的微观架构,一定能顺手复制出得心应手的武器来完成瑰丽华美的作战任务。”
“……”庄言随手分解了小黄书,总觉得书记官在酝酿什么。
“但是,根据您目前展示的能力,已经没有什么法律能够束缚您了,您完全可以自由自在地做书上画的那些事情了。有什么办法能够防止您践踏法律吗?”书记官鼓起勇气,陪着讪笑,腆着脸问出了酝酿已久的问题。
“你这么聊天的话,咱俩就有点话不投机了。”庄言仰进椅子里。
书记官低下头,默默地在“违法动机”选项上划了个叉。他自觉地放弃了这个问题。
“我像那种人吗。”庄言昂起头,幽幽地问。
“像啊,太像了啊,你简直就是那种人啊!你这种胡子拉碴的大叔,一看就是诱拐萝莉的嫌疑人啊!”记录官不吱声。他尴尬的低头挠头,掩饰心里的咆哮呐喊。
“还有其他能力吗?”记录官克制住吐槽的冲动,抓紧做好本职工作。
“当我的身体崩解成原子核为主体的粒子云以后,可以轻易穿过各种物质的原子结构网络。土墙,砖墙,钢墙,细化到微观层面,它们的原子核间距都相隔甚远。化整为零的我,轻易穿越那些分子网络,就像泼水穿过渔网一样。”庄言玩指甲,漫不经心地说:“你可以视作我有茅山穿墙术。”
记录官蹙眉问:“强作用力装甲会利用技术力量将原子核之间的间距压缩变小,这样的墙壁能够阻挡你吗?”
庄言蹙眉思索了一下。这一刹那的静寂,让记录官感受到了肃穆的沉重。
“能。”庄言最终回答,神情凝重:“这取决于强作用力装甲的技术和工艺。但是地球上没有,这个问题你白问。”
记录官低头记录。但是他忽然想到什么,汗水湿答答滚下来,敬畏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问:“您,您复制物质的时候,提到了‘熟记它的微观构架’,是吗?您的意思是,您之所以复制了这本漫画书,是因为它的原子序列和分子排布,您都了然于心了?”
“是的,纸张的原子构成非常简单。”庄言点头。
“但是,人体组成的复杂程度已经……”
“是的,人体由24种元素组成,它们构成蛋白质、脂类和糖类三种物质,并且与核酸、维生素、激素、氨基酸及其衍生物并存,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光是蛋白质就细分成四级结构,两类螺旋,组成十万零三千两百一十三种不同形态,还有未知的蛋白质尚待现。”庄言终于停止玩指甲,抬头逼视慌张淌汗的记录官:“我全部记住了,所以能够将我的身体不断复原。”8
370 大旗宁折不弯!
“但是还有你没记住的生化信息,所以……”记录官感觉有一张嘴巴离开自己在讲话,像醉酒一样脱口而出,控制不住。△↗,
“是的,还有我尚未了解的生化信息,所以我的身体是残缺的,需要我不断死亡、不断补充,才能日臻完善,达到足够使用的地步。我现在的躯体的寿命是三十小时,超过这个期限,身体代谢就会无原因地紊乱崩溃,一定会死于怪病。我只能选择自我崩解,再重新组合,然后汲取经验,对某一类蛋白结构进行微调。”庄言冷漠地盯着记录官,因为话题终于进入正轨了。
“您将成为医学大师。”
“我只是病得太专业,世人将来得的病,都是我玩剩下的,仅此而已。”
“那您的思维容量和思考速度已经超过了爱因斯坦——不,超过了银河计算机,到了极其恐怖的层次……”记录官突然冷汗涔涔,声音渐弱,尾音都微不可察。
记录官话音刚落,庄言就开口接茬,语言在快速交流,记录官几乎无暇思考,耳膜上全是庄言的声音在擂鼓,叫他汗如雨下,压力积累剧增,几乎濒临投降。他听到庄言说:“你终于察觉到了。我的思维由无数对‘纠缠态’的量子组成,契合了分子计算机的原理——组成我全身的粒子,曾经都是我的思维单元,所以我的大脑利用率已经高达百分之百。这就是量子生命的卓越之处和短命原因,它虽然只有一百小时的寿命,但是这一百小时已经足够它洞彻生命的意义。找到存在的原因,洞悉粒子的奥秘。通晓万物的真谛。现在,我逃回了宏观世界。借助**苟活,摆脱了宇宙的制裁,所以你应当清楚,你在和什么人对话。”
记录官逃命般移开目光,不敢看庄言深邃凌厉的双眸,匆匆低下头去,像个偷钱的小学生一样惶恐地拿指甲刮问卷,汗水滴答打在白纸上。
“我不能说超过了爱因斯坦,他的雄才和创意无人能敌;但是我既然能牢牢记住人体的分子构造。也能一眼看穿浅显的把戏和无知的阴谋。这也是我的能力之一,它会让敌人非常头疼。”庄言双手按桌,倾身靠近低头哆嗦的记录官,在他耳边阴森森地吹气:“把这一条也记录到我的特殊能力里去,戴宏教授。”
记录官右手像得了帕金森综合症,哆哆嗦嗦忘了汉字怎么写。
他是总参谋长亲自挑选出来的物理学泰斗,临时编入档案室,挂职加衔,来套庄言的底。
“量子战士的能力。虽然在封神计划中有详细的记载,但是肖璇守口如瓶,米迦勒老奸巨猾,庄言雄才多疑。加上实验过程里发生的不可控因素,我们很难知悉量子战士的全部力量。”参谋长叮嘱语重心长,言犹在耳。“我们不能创造出一个连我们都不了解的怪物。知己知彼,是致胜和自保的前提。你以造册归档的名义。去套问量子战士的特殊能力。聊的越欢越好,问的越细越好。我们会组织专家组来分析你们的对话,务必将庄言的特异功能全部推测出来,验证清楚,秘密记录成文,讨论针对方案,来防止他的背叛。”
但是现在,戴宏已经清楚,他的动机和企图在庄言面前已经一览无遗。他觉得自己赤身露体坐在庄言对面,被一眼看穿,不剩下一个秘密。
戴宏终于意识到,庄言的举手投足隐射的每个寓意。原来庄言变出漫画书,是为了暴露贪玩好色的弱点;他主动交代身体的残缺,是为了暴露健康不足的隐患;而这一切,都直截了当地替戴宏向参谋长交了差。
但是,庄言的真正实力和全部能力,戴宏永远也问不出来,他也不敢问。因为庄言刚刚直呼真名,点出了他的真正身份,让拖家带口的戴宏彻底失去了和庄言抗衡的勇气。
面对一个运算量达到分子计算机级别的人类大脑,戴宏连说“不”的勇气都欠奉。
既然庄言已经替他铺好了顺利交差的康庄大道,他何必去招惹一个近乎恐怖的明日之星?
戴宏不敢问。他背心被汗湿透,强装镇定,讪笑点头,识趣转换话题,刻意寒暄,继续往问卷上写无关紧要的内容。
庄言的全部能力,将永远成谜,无人知晓。他的力量也许会出现在史官刀笔挥就的卷册里,但绝不会出现在参谋部加密封存的档案中。
因为已经没有人够资格审讯这个男人了。
唯一审讯过量子战士的男人,已经被关进大牢,断绝一切胜算和希望,徒劳地等候着身败名裂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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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载了一条简单明了的声明。这是一条凄绝壮烈的讣告,却牢牢占据了头版的显眼位置,为了刻意夺人眼球,标题的占地面积比正文还大:
正文更加浮夸:
“只有填饱了肚子,才会顾得上治疗疾病。盗版就是我们的病。共和国已经填饱了肚子,是时候治病了。
一个姑娘告诉我,她的同学才华横溢,被上司夺走了成果却申诉无门,除了辞职,没有报复的途径;除了酗酒,没有疗伤的方法。她是凌晨四点接到同学的诉苦电话。我能想象电话的那一头,必定有一个悲愤无奈的灵魂在哭泣惶惑,在迷惘徘徊。仿佛偌大的城市,繁荣的中枢,却没有人能够保护她钻研一整年才总结出来的配方,没有人能保护她的劳动结晶,没有人能保护她的呕心沥血。
不是没有人保护,只是没有人在乎。
学界的乌烟瘴气,我已经习惯;但是同僚的悲愤屈辱,我必须偿还!产权如同文物,必须得到保护;知识宛如尊严,大旗宁折不弯!自古革新需流血,这血不是流给敌人看,而是流给同袍看!壮士献头,不能恐吓敌人,却是抗争的开始;血溅三尺,无法夺回寸土,却是胜利的曙光!我泱泱大国的维权之战,若须一人献头,自我谭嗣同始!
尉栩,欺我人微言轻,窃我成果产权。他羽翼浩大,手段丰富。他有完整宏大的诉讼团体,有奢侈周全的律师队伍,有连续不断的利益链条,有周详细致的掩盖策略。但是我必将维权进行到底!纵使徒劳,我也会争战下去,我与被告战斗,我与人性战斗,我与铺天盖地的金钱和层出不穷的败类战斗,因为我要把知识产权的大旗挥舞给那个姑娘看,让权益被侵害的伤者奋起,让侵害她权益的败类退缩!纵使徒劳,即便流血,那些屈辱的背影逼我步步前进;大旗不倒,产权清晰,清风正气的业界赐我国运昌隆!
我奔走呼号,救不回我苦心孤诣的成果;只好设局为赌,以命为注,揭穿尉栩的狰狞面目,还我知识产权清白不染。
天地生正气,故阳光不锈;诸子兴百家,因产权不腐!此令通告全国之日,就是尉栩身败名裂之期。这是我的宣言,也是我的讣告,愿人间壮士追我足迹,愿天下君子不惧脏水,诸君奋力争取,令侵害产权者,皆以尉栩为例,身败名裂,惶惶如犬。为绝歪风,天下人共诛其心!
——庄言绝笔”
这一则看上去像讣告的檄文,居然能占据人民都市报的头版,引起轩然大波。论坛上议论纷纷,推测背后有中央推手在推波助澜,因为这件事最多能算做轶闻野史,官方是绝不会承认的。但是此文上了头版,有两个可能:a,真的下了文件严抓版权。b,那个死掉的庄言影响力过于庞大。
但是最有说服力的是c答案,那就是:c,以上两项全部正确。
ps:今天也会三更的,嗯。u
371 得了僵尸病的可怜养女
依旧有人为了庄言而失魂落魄。≯≯> 他的老班长偶然看到这则消息以后,先是置之一笑,没当回事。等到完全确认,讣告的真的是那个庄言,而不是某个名字雷同的大佬以后,班长拿着报纸,眯眼抽了一下午的烟。
然后他挨个打老同学的电话,相约去看望庄言的老母亲。
庄言此生潦倒得夸张。中的枪,挨的刀,受的煎熬,华丽得无法低调,青涩的恋爱没开始就无疾而终,正常的恋爱没结束就戴了绿帽。唯一珍贵的就是情分,收获了同学的情分。
最悲怆的是,庄言的一帮铁兄弟悲痛万分地开赴他老家参加葬礼的时候,没人知道,庄言已经悄悄复活了。兄弟们在葬礼上对二老嘘寒问暖,在冰冷的葬礼上出演了一场温暖的真情,庄言全程围观,但是不敢现身。
原因很简单,参谋部之所以大张旗鼓地把他撰写的讣告推上行量最大的报纸封面,目的只有一个:
让全世界都坚信,庄言死了,并且是为了知识产权而死,动机热血而单纯,剧情简单又明快,杜绝所有揣测和猜疑,让情报部悄无声息地占据更大先机。
所以庄言愣是忍住没有现身参加自己的葬礼。这是后话不提。
令人意外的是,庄言的讣告写得过分浮夸,激起了知识分子的满腔热血,顿时版权官司铺天盖地,落网的巨鳄层出不穷,连总参谋长的表侄子都被判了五年,聂荣翔打了招呼都没保住,原因是检方咬得太狠。于是举国整肃,风纪清明。技术骨干摩拳擦掌,学界先驱踌躇满志,共和国的基础科学和技术力量恨不得以火箭度展,呈现井喷趋势,第一个技术爆炸的时代已经在孕育之中。
而庄言要去拜访一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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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抗是没有意义的。不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别人。”审问官的声音从喇叭里广播出来,回荡在逼仄的斗室里。被锁在审问椅里的孙主任哆嗦了一下,像只被电击的蛤蟆。
“你们,你们不明白。”孙主任面容憔悴,胡子乱糟糟地旁逸斜出,皮肤折皱,满眼血丝,疲惫地拒绝招供:“每个人都有难以启齿的理由。我知道我犯了错,但是我不后悔。当初我选了这条路,我就会头破血流地跪着走完。”
“人体克隆是违背的,我国签署了承诺,你作为学界先驱,没理由不清楚。你这是知法犯法。”审问官的声音冷漠无情,没有丝毫感情波动。
“我也没有在明面上搞研究啊。我在背地里搞。背地里,谁不搞?”孙主任奄奄一息地微笑着,露出精疲力尽的骄傲:“欧洲那些人背地里也研究。但是他们搞不过我,水平没我高。所以他们也接触过我。”
“你回应他们的请求了吗?”
“我答应了。”
“为什么?这是叛国。”
“国家不允许我研究,掐断了我的事业和命脉——当然,我不怨你们。但是只有欧洲人能治我女儿的病,我不能把她的命脉也掐断了。所以我同意了光明隐修会的提议。”
“什么提议?”
“我提供先进的克隆技术支援,他们给我提供完善的研究环境和我女儿的命。”
“你知道你提供的技术支援有多危险吗?”
“我知道。它们要克隆一些金枝玉叶,搞偷梁换柱。”
“那你还同意了?你就分不清国和家的关系吗?”审讯官终于愤怒咆哮起来,拍了下桌子,震惊四座:“国之将亡,哪里还有家?你放任他们袭击国家栋梁,和毁我国器有什么区别!”
孙主任张开嘴巴翕动了一阵,终于缓缓低下头去,望着镣铐里的双手,颓然叹气:“是的,我有罪。我接受人民的审判。”
忽然,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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