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沈巡抚掺合进来,岂非要挑起联邦内战?此事他万万不会做的。”她拍手道,“甄藏珠大人原本预备在你们议事的头一日便动手。还是我想着,不如让将军大人们商议够三日,将能想的法子都想一遍。如今三日已过,横竖各位也没得出应对之法,不若就降了甄大人吧。”
众人面面相觑。门口那人道:“越王乃先王嫡长孙。”
有个姓于的将军,素来与卫若蘅交情最好,大声道:“先世子虽有过错,不过是被包家那几位带坏了。王孙却是好的。”
大伙儿都知道如今不降则死,且这么死颇不光彩。于将军此言犹如送上了一架平稳宽梯。立时有人应和道:“不错不错,王孙打小宽厚仁德,有明主气度。”
另一个道:“王孙这些将越国治理得极好,强过世子百倍,先王于地下亦可安息。”眨眼间十几位文官武将闭着眼睛将越王海夸了一番,夸得天花乱坠。
终又是那于将军挑头道:“末将不才,愿迎王长孙回国。”
数人齐声道:“我等愿意迎王长孙回国。”陈瑞文尚未回过神来,满堂文武已降了大半。
珠帘后头,沈太后长叹一声:“妹妹冤枉我了。我何尝有那份心思。”乃拨开帘子走了出来,苦笑道,“终究是越王破吴。”那女子闻言,抬头与门口那位互视而笑。
三月十九,越兵围困吴王府大堂,王太后沈氏率领文武百官投降。越军随即开始整编吴国军队,直至五月方整编完毕。而后吴越两国合并,定都杭州,国名为越。吴国遂无,成了天下分封后头一个消亡的诸侯国。
六月,越王任命沧州大儒吴瑞为江苏巡抚,重整先吴国官场。吴瑞上任后头一件事便查了应天府尹房大人,查出一大堆案子来。其中一件乃是他与陈瑞文联手挖了先世子母家包家老太太的坟墓、盗取陪葬品。先吴国丞相陈瑞文应声落马。而后又查出了许多贪官污吏,乃逐一惩处。
既然越王定居杭州,吴王府便用不上了。吴瑞遂将之改作江苏博物馆,陈列出吴王府库房内的奇珍异宝来,开放给寻常百姓免费参观。查抄官员家中的赃物若找不到原主的,比如包老太太之陪葬品,亦送入博物馆收藏。其余革新税制、兴建学校、修改律法、筹建铁路等不必一一陈述。
介于这回乃是越国灭吴,联邦国旗上依然是十四颗星。
正文 960。第九百六十章
时入盛夏; 烁石流金; 辽国都城沈阳亦不凉爽。辽王近年发福,弄了许多冰块堆在殿中兼有宫娥打扇依然嫌热。忽然太监来报; 说是故人吕先生求见。辽王微怔了一瞬,霎时从藤椅上一跃而起:“吕先生?当真是吕先生?快请快请!”
不多时吕先生进来。辽王一瞧; 果真是当年帮着他攻打高丽的那位; 喜得无可无不可:“吕先生!我还当你早忘记孤王了!”遂上前紧紧攥了吕先生的手不放,弄得吕先生连礼都没行。
二人到凉殿坐下,吕先生道:“我看王爷诸事顺畅、用不着旁人相助,从俄罗斯国回来便没再打扰。”
辽王连连摇头; 叹道:“我辽国麻烦多了去了,手下人只会打仗。别国都在经营商贸了。”
吕先生笑道:“他们经营商贸的钱哪里有王爷打劫来的便宜。西洋人管你们叫幽灵骑士; 还有叫恶魔骑士的; 可知惧怕你们到了何等地步。”
辽王放声大笑:“多亏先生你早年的教诲。”
吕先生陪着笑了会子,乃正色道:“今日我来; 是有件事提醒王爷。”
“先生请讲。”
吕先生道:“数月前越国吞吴,联邦已得了大半江山,离瞄准辽国不远了。”
“怕他作甚。”辽王摆手道; “他们还敢跟孤王打仗不成?”
吕先生道:“倘若打仗; 王爷打他们不过。”
“笑话!”辽王哼道; “孤王二十年没打过败仗!”
“那是因为王爷一直在欺负人。”吕先生道,“从王爷最初攻打高丽; 到如今劫掠西洋; 皆以火器欺人。联邦尤其是燕国、江西、两广和台湾府; 火器强于辽国许多。不论射程、精准度还是爆炸杀伤力。王爷可知,越国灭吴只花了一日功夫,便是因为越国借调了燕军。”
辽王道:“我辽国买的皆是最强火器,不比燕国的差。”
“比燕国差得多。”吕先生道,“燕军使的火器皆为定制品,别国买不着。”
辽王可算正色敛容起来:“为何别国买不着?我也依样定制便是。”
吕先生道:“缘故我就没打听到了。”他歉然道,“人家红骨记瞧不上我。我又不买货品。王爷既是大客户,可使人去探问究竟。”
辽王见他说得慎重,又最信他不过,乃思忖片刻,命人给平安州发信鹰。吕先生暂在辽王府客院住下。
两日后,信鹰从平安州归来。取出信来一瞧,辽王大惊失色。红骨记大掌柜吴小溪此时正在平安州巡视店铺。辽国采买司派驻了火器采买在平安州,遂求见吴掌柜询问此事。吴小溪答道,燕国委实有许多定制火器配件。
只因燕国从京城太皇太后手里弄到了本朝和前朝的火器图纸,多年前便已经自己制造火器了。如今他们既是红骨记的客户,也是供货商。只是有几样关键零件他们总也做不好,需从红骨记订购,拿回他们自己的工厂组装为成品。燕国自产火器青出于蓝,各色性能都强似西洋火器许多。
吴小溪又说,这些年来晋蜀楚庐等国皆试过自己做火器,只是皆比不上西洋的,造价比采买贵得多,遂放弃了;唯有燕国火器从未停止研发,早已比西洋货品强,且越来越强。辽国的采买问为何西洋军队的火器比红骨记的还差?她微笑道:“西洋人有三项好处。其一西洋人彼此仇深。火器宁可卖给远方的亚洲人,绝不卖给敌国。其二是爱财。其三,西洋之国主并非人主,只是许多小公国的盟主罢了。但凡卖给红骨记的价钱能比卖给西洋军队高,他们连一把上等火。枪都不会卖给本国军队。我们真的比西洋军队有钱许多。”
看罢此信,辽王赶忙命人请吕先生和世子同来看信。吕先生点头道:“我猜也是如此。这二十余年台湾府大兴理工学,做什么留声机洗衣机只是明修栈道,做火器才是暗渡陈仓。”
辽王拍着椅子扶手惋惜道:“晋王是个短视的也罢了,怎么蜀王行伍出身竟也不做火器了?他该比旁人更知道利害才是。若蜀国能做火器,何至于让燕国一家独大。”
吕先生摇头道:“燕国有图纸,只需照着改进就行。且贾琮此人,我记得他十岁左右便招募了一群西洋和尚在琢磨理工学,满京的人都说他玩物丧志。故此天下分封后唯有他在台湾府建理工学校。再加上燕国手上本有工部老匠人。蜀国做了数年,做出的火器非但比买来贵的多、还差的多,如何肯再下投入?别国也是一样的。横竖蜀国有钱,可以买最好的。”辽王不觉点头。
辽国世子思忖道:“依我看,先生多虑了。那个什么联邦,除去原先落在燕王手里的几处,其余数国皆因故依附他们、或是向他们求好处。赵国好悬被邻国吞并,秦晋两国王爷俱年幼,越国祖传的贪财、想跟他们做生意赚钱。每国皆自愿,没有一处是打仗得去的。”
吕先生道:“别国他们也许不会打,辽国一定会。”他忽的肃然危坐,辽王父子见之也不觉坐正、侧耳倾听。吕先生正色道,“天津找到大港油田时,《燕京周报》上曾登载过贾琮之言,辽国境内藏着大片油田。如今联邦正在大举兴建汽车厂,日后必将以汽车取代马匹。彼时油田将十分要紧。他们不论如何不会放过辽国的。”
辽王思忖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倘若燕国火器当真强于我国,一旦打起来,委实难以抵挡。”
世子道:“父王,倘若加入联邦呢?”
辽王瞧了他一眼:“你看过联邦的律法没?”
世子一愣:“我看那个作甚。”
“你先看看再说。”
世子当真回去寻了联邦诸国的律法去瞧。才看了两日,他就知道为何不能加入联邦了。遂亦头疼不已,沉着脸赶到辽王府求见吕先生,向他求保国之法。
吕先生苦笑道:“我若有法子早告诉王爷了。不过……”
世子忙问:“先生可有法子?”
吕先生道:“昨儿晚上我想着,能否派遣细作往燕国窃取火器图纸?”
世子摇头道:“多年来我国皆以劫掠生财,纵得了图纸也没有工匠做去。”
吕先生叹道:“那便没法子了。要么迁移去别处,要么只能求和。”
世子皱眉:“祖宗之地,岂能予人。”
吕先生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拳头打不过兵刃。何况辽国官兵二十余年来打惯了火器比敌人强的仗,从没打过别人火器比自己强的仗。”
“这……”世子也愁眉起来。对手由易入难委实不好办。
辽王乃召集一众幕僚商议。连着商议了十几日,束手无策。
就在此时,辽国驻京特使打发人送来了一小叠报纸,乃是近日各国所出。报纸头条乃同一件大事:蜀王年迈,欲在今秋传位给世子,自己做太上王。《成都周报》和《大佳腊周报》同时报道,蜀国世子嫡长子司徒晏已从大佳腊常春藤大学读完硕士,领了一群小伙伴启程回国,今秋将任世子。
吕先生一看便拍案道:“蜀国早晚也要落入联邦之手了。”
有个幕僚忙问:“先生,这是何故?”
吕先生道:“蜀国世子唯有这一个儿子,其余的全是女儿。世子只有一个嫡亲的弟弟,且十分能干。这位三殿下从头至尾半分没有要跟他哥哥争世子金冠之意。”他指着报纸道,“王孙司徒晏不是独自回去的,是领了一大群同学回去的。”
辽王立时明白了。“此子怕是与赵王秦王一般了。”乃嗐声跌足,“祖宗之地,随手散去。孤王疑心当年吴王兄那封信不是假的。”遂又一筹莫展。
又过了两日,吕先生见辽王道:“时至今日,敌强我弱。唯有暂施冯谖三窟之计,以待借尸还魂了。”
辽王捋了捋胡须:“只怕先生与孤王想到一块儿去了。”乃思忖片刻命人与“严大侠”联络。
辽王之女现为俄罗斯太子妃,辽王及几个儿子重臣皆在彼国有领地且比辽国还大。
俄罗斯国主彼得三世是个自由放飞的人主,信仰基督教路德宗,遂与本土的东正教会交恶。他登位后不久便有人想弄他下台。因先女帝伊丽莎白女皇死于暗杀,新君对自己保护甚严。两年后彼得三世外出打猎,有位将军发动政变包围了他住的农庄。两军阵前,不知何人忽施冷弹,连着打死了叛将和他的两个儿子、两个副手。叛军惊吓不已,遂投降。
原来,有位来俄国做生意的中国商贾当日正在农庄向彼得三世推销自己的货品。听说有逆贼造反,登时率领几个伙计偷袭得手。彼得三世大喜,问其来历。此人哈哈大笑,道:“陛下可莫要吓着才好。”他姓严,排行老四,本是个绿林大盗。方才向沙皇陛下推销的货品皆为他与兄弟们打劫来的赃物。沙皇陛下毫不介意,反倒十分好奇他的游侠经历。且这回遇险也吓得厉害,遂求严四留在俄国做他的护卫。严四迟疑了几日,见他这皇帝做得委实凶险,便答应了。
严四只做沙皇的私人护卫,并不入朝廷公职,然彼得三世对其言听计从。农庄叛乱后,沙皇胆子小了许多。严四道:“举国都是陛下的,叛臣贼子都该死。”
彼得三世咬牙道:“奈何我杀不了他们。”
严四微笑道:“这个不难。陛下可知道都是何人对陛下有逆心?”彼得三世眼睛一亮。
严四命手下伙计拟了张绿林贴,翻译给沙皇听如此写可好。这绿林贴便是以严四的名义开出悬赏暗花。贼寇们来了俄国后,依着帖子寻到严四茶叶铺,说出联络暗号,便有人引着他们来见严四。严四告诉他们需要行刺谁,得手之暗花是多少。行刺名录自然是沙皇给出。彼得三世大喜过望,当即同意。只是命他将帖子措辞改得文雅些。作为回报,严四的商铺在俄国不用纳税。
半年后,开始有人领取暗花了。两年之内,沙皇的反对者陆续遇刺身亡。人人都知道是沙皇干的,但没人有证据。教会也死了多名主教。起初亦曾向沙皇抗议,沙皇发誓绝非自己所为——委实不是他干的,是严四干的。
后辽王与彼得三世结盟,想从俄国借道、去西洋打劫。彼得三世早已听了满耳朵严四的绿林故事,好悬一口答应;倒是严四在旁使劲儿使眼色劝阻。回头严四告诉他:绿林规矩,借道是要给买路钱的。次日,彼得三世再见辽王特使,便提出要收钱。特使笑道:“这个自然。古往今来规矩如故。”双方很快达成协议。辽王也知道了严四这个人,亲与他相会过数回,称他作“严大侠”。
因严四最恨俄国教会权势遮天,与辽王暗暗商议联手对付教会。辽王的骑兵劫财、严四的暗花杀人。劫教会的财依然给沙皇陛下分红,沙皇十分满意。短短五年的功夫,俄国教会的中高职位便空了——凡继任者活不过半年,整个国家都只剩下牧师这一种神职人员。而欧洲大陆连年征战,教廷也不顾上俄国。没了教会的擎制,沙皇权力空前强大,贵族权力空前强大。
彼得三世允许贵族随意处置名下封地,严四及其伙伴、辽王及其儿孙大臣在俄国买了不少土地。他们发的皆为无本万利财,遂从不向百姓收苛捐杂税,封地内逐渐富庶、人口也越来越多。严四和他的伙伴都信道教,在领地内建了许多道观。全家信道的人家可以减税,故此他们的领地道教徒极多。到了如今,下层百姓和最富裕的人家都信了道教,唯有中产阶层既不用讨好领主也不愁交不起税,依然信仰东正教。道家讲究清静无为、不沾惹政事,沙皇遂懒得管。辽王本信佛,遂依葫芦画瓢,也在领地内修建佛寺,全家信佛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