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柔:“……”她还没说什么事呢!
然而,赵思琴这样连问都不问就直接答应下来,还是让她觉得很高兴,这天下,只怕唯有赵思琴会对她如此信赖。
“我听闻,圣僧如今暂住宫中,我有些要紧的话想要让你帮我带给他。”舒柔没有多耽搁,直接把她想让赵思琴做的事给说了出来。
随后,舒柔想了想,压低声音补充道:“此事关系数万人性命。”
赵思琴愣了片刻,然后猛地惊得瞪圆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气,差点被呛到,咳了几下之后,四下张望了一阵,确定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柔姐姐,你说的真的?”
没等舒柔回答,他又自己摇了摇头:“柔姐姐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整肃容颜,一脸慎重道:“柔姐姐,你说,我一定会记下的。”
“好!”赵思琴的信任让舒柔心中充满了暖意,她将准备好的说辞徐徐道来,耐心地跟赵思琴重复了十几遍,直到赵思琴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她才停下来,端起茶杯,喝下一口水,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唇舌和嗓子。
记下了舒柔教的话,赵思琴已经明白了潜藏的巨大危机,他再三保证道:“柔姐姐,你放心,我肯定把话带到!”
事态紧急,早一分把消息传出去,就能早一分救下更多的人,赵思琴立刻和舒柔告别,匆匆地赶往了皇宫。
舒柔目送他远去的身影,暗暗在心中祷告,希望他一切顺利,希望圣僧可以因此警醒,察觉到隐藏的真正灾难,将其扼杀在源头。
四月下旬的京郊,天气晴好,方家庄子的小山坡上,方怜月正带着舒柔放风筝。
舒柔原以为这不过是一个邀请她过府的借口罢了,随意在方府放放就算了,却没想到,方怜月认真的很,不仅一路带她到了郊外,还拿出了两个十分华丽的大风筝,都是她自己亲手做的!
舒柔还被她指点了一番放风筝祈福的完整流程,并在亲手在其中一个风筝上写上了祝语。
祝语啊!舒柔的想着前世风声鹤唳的京城,想着曾经见过的难民的身影,想着那场惊天之灾,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提笔写下了“天下太平,盛世永昌”八个大字。
这八个字的含义不过不失,流于平庸,字也是秀气的闺阁体,却让陪在一边的方云舟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不知为何,他竟在这字中看出了一丝刚强之气。
他抬头,视线扫过舒柔温和的眉眼,只在她左脸上的伤疤处停留了一瞬,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有所悟,经历毁容这等大事,还能从容谈笑,会写出这样的字来也不奇怪。
风筝高高地飞在了天上,舒柔仰头看着,小心翼翼地牵着线,经历过前世,她早不信天意,可经历了重生,她又对天意产生了一丝微末的期待。
若是那数万人的性命能够更改,那她自己的命运,是否也能有所改变?
“呀!”耳边忽然传来了方怜月的惊呼声,舒柔顿时从自己思绪中挣脱出来,就见方云舟已经赶到了怜月的身边。
出了什么事?舒柔有些担心,也顾不得风筝,跑了过去。
【作者题外话】:得意洋洋地拿出了华丽风筝的方怜月:怎么样,漂亮吧!我自己做的!
舒柔:好看!
方云舟:品味真差!
方怜月:三叔你不打击我是不是不开心?
方云舟:是的。
方怜月:……
舒柔:……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惊逢
方怜月坐在地上,裙子上沾了点点血迹,吓了舒柔一大跳,忙问道:“怎么受伤了?”
“柔儿!”方怜月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眼角挂着泪珠,“我不小心扭到脚了,摔了一跤,磕到了石头。”
“石头?”舒柔立刻低头,果然从草丛中发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声音不由一紧,“怎么会有石头?”
方家小姐要放风筝,事前必然通知了庄子,她们活动的的地方都是被圈定好的,之前肯定要好好收拾一番,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石头?
方怜月吐了吐舌头:“我不小心跑过界了。”
舒柔这才注意到,她们所处的位置果然偏了:“……”好吧,她想太多了。也是,方家向来团结谨慎,应该只是意外。
方云舟查看了一下方怜月的伤势,也松了口气:“不是很严重,修养一阵子就好了。”
他伸手点了点方怜月的额头:“这阵子安分一点,别到处疯了!”
方怜月对他怒目而视:“什么疯?我可是淑女!”
“淑女?呵呵!”
方怜月立刻炸毛:“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身体骤然悬空,她忍不住惊呼出口,方云舟却笑道:“真是淑女,就乖乖别动,三叔带你去找大夫。”
“哼!”
方云舟顾忌怜月的伤势,转头跟舒柔打了招呼就飞快地离开了,舒柔也跟着朝庄子的方向去了,但她却发现,方云舟身边那个沉默寡言的护卫却还留在小山坡上,徘徊在怜月受伤的草地附近,似乎在查找着什么。
方家庄子门前,停着一辆马车,一个年轻公子正从车上下来。舒柔远远看见,就不由地停住了脚步。
以藤的图案构成的“曾”字是那样的醒目,那人的身影又是那么熟悉,他似乎注意到了这边,回过头来,冲她展颜一笑。
刹那间,仿佛有一柄漆黑的长枪,凶狠地扎进她的头脑,扎破了她拼命构成的防护罩,黑暗的记忆碎片就此奔涌而出。
那些满是血色的夜晚,那永远养不好的伤势,恶魔狰狞的笑声,乱葬岗的绝望……她最不堪最不愿回忆的过去就这样重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舒柔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眼睛充血,身体紧绷,恐惧与杀意不断地往外冒,仿佛随时就会晕倒,又仿佛随时都会化身复仇的恶鬼,向自己的敌人狠狠地扑上去,将对方撕成碎片!
阿喜看到这样的舒柔,几乎吓坏了,她用力抓住舒柔的胳膊,惊慌中带着哭腔,连连叫道:“小姐,你怎么了?小姐,小姐!”
舒柔的意识还清醒,她知道自己的状况不好,也听的到阿喜的呼喊,但她却无法回应,她正在全力去压制那些黑暗的情绪。
她不断地在心中告诉自己:那些都已经过去了,过去很久了!
她早已逃脱出恶魔的手心,甚至还亲手将恶魔打入了地狱!
而今,一切都尚未发生,她跟恶魔也不会再有那样的交集,她绝不会再落入恶魔之手!
理智渐渐占据了上风,舒柔慢慢地放空了自己的心思,终于一点点地将那些黑暗的情绪清除了出去,她的身体不再颤抖,呼吸也重新变得平缓,然而她只是稍一放松,就觉得眼前一黑,就那样晕了过去。
“小姐!”
舒柔的突然昏迷,让方家庄子更加的兵荒马乱,再加上方云舟发现了一些东西,当即就处置了几个管事,没什么见识的庄仆们受惊不小,整个庄子的气氛顿时变得十分紧张。
这种时候,意外到访的客人合该识相地告辞离开,然而偏偏有那么些不懂规矩的,硬是厚着脸皮留下了,还故作姿态,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道:“舒小姐是当着在下的面忽然晕倒的,在下心中不安,还得等舒小姐醒来,才能放心离开。”
方云舟皱着眉打量眼前的男子,貌若好女,眼带桃花,左眉尾一点小痣,举手投足间风流尽显,不负其京城浪荡子的名声,确实容易令无知少女心折。
此人便是曾文良,前忠盛伯府的嫡长孙,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
按照降爵继承的规矩,到曾文良这一代,本该还有最后一个男爵的爵位可以继承,奈何,曾文良的亲爹闯了祸,不仅自己挨了板子一命呜呼,还连带着曾家的爵位也被摘除,曾家自此从勋贵之中湮灭。
方云舟也是博闻强识,才能记起这么一茬。他们方家与曾家素无往来,他本人对曾文良这样的纨绔子弟也没什么好印象,当即开口道:“方才多谢曾公子援手,舒小姐是我方家的客人,我方家自会好生照料,公子尽可放心离去。”
方云舟说得客气,态度却很冷淡,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没事就快点走”的送客的气息,可曾文良却偏偏不买账,连连摇头道:“舒小姐无故晕倒,许是在下有什么失礼之处,惊吓到了她,在下定要等舒小姐清醒过来,亲自向她道歉才好。”
方云舟的声音更冷了些:“敢问曾公子究竟做了什么,才惊吓到了我方家的贵客?”
他面色不善,大有一种“只要你说了理由,我立刻就把你拿下见官”的气势,曾文良却还是面色如常,只是眉宇间带出几分轻愁,悠悠一叹:“在下也不知识何缘故啊!在下与舒小姐初次相逢,又是在方家庄门之外,只是远远地看见而已,还未曾见礼,不知怎的,舒小姐就突然晕过去了。在下心中惶惶,也想求得一个答案啊!”
的确,光天化日的,有不少人都看到了,曾文良根本什么都没做,舒柔就晕了。他就算看对方不顺眼,也不能用这个理由收拾他,更何况,曾文良从头到尾都礼貌的很,方家的家教让方云舟做不出把客人轰出门的举动,就只能如此僵持着,直到他派去帮忙看顾舒柔的仆妇过来禀报,舒柔清醒了,这局面才被打破。
曾文良当即起身:“方三公子,请允许在下亲自向舒小姐致歉。”
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方云舟心里很是不爽,但也不好替舒柔做决定,只道:“待我问过舒小姐再提。”
“这是当然。”曾文良低着头,看似恭敬,嘴角却浮起了一抹邪气的笑容,一闪而逝,没有让任何人察觉。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恶魔
舒柔睁开了眼睛,还未完全醒过神来,就被阿喜扑了个满怀,她痛哭道:“小姐,你总算醒了,真是吓坏我了!”
舒柔愣了下,放眼望去,除了阿喜,都是陌生的摆设、陌生的仆人,昏迷前的记忆一点点地浮了出来,她这才明白,自己应该是在方家的庄子里。
她抬起手来,轻轻地拍了拍阿喜的背,柔声道:“阿喜别哭,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吗?”
“恩。”阿喜将埋在她臂弯里的头抬了起来,用力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是不该哭,小姐又没什么大碍,她这样哭兴许还会有什么妨碍!
这样想着,她擦脸的力度更重了。
刚刚为舒柔诊治的老大夫,本来正坐在一边打瞌睡,几乎就要进入梦乡,结果被阿喜的声音一惊,就清醒了,此刻也慢悠悠地走到了床边,再次为舒柔诊脉。
老大夫看起来年纪很大了,牙齿却很齐整,讲起话来,语速虽慢,却很清晰:“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不要想太多,郁结于心,对身体不好。”
郁结于心?是啊,强行压下了对前世仇敌的怨恨,仅仅是郁闷已经是轻的了!
她只是太意外了,没能做好准备,有过这一次,就算再见到,也不会再这么激动了。
舒柔笑了笑没有说什么,阿喜却急忙问道:“大夫,我家小姐的病可要吃些药?”
老大夫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你们要是担心,就给她熬些安神汤就好了。”
“好的,大夫。”阿喜认真地记下了,脑海中已经开始思量哪一种安神汤的味道最好,能够让小姐顺利地喝下。
“扣扣!”轻轻的敲门声响了两下,紧跟着便传来了方云舟的声音,“舒二小姐,听说你已经醒了,真是太好了,能让我进来看看吗?”
舒柔冲阿喜点了点头,阿喜心领神会,前去为方云舟开门。
方云舟走到床边,看了看舒柔的气色,又问了老大夫几句,眉间的褶皱才稍稍松开了几分,但神情仍有几分凝重。
他驱散了屋里的下人,坐了下来,低声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晕倒,和那个姓曾的可有关联?”
方云舟不喜曾文良,连他的名字也不愿说出,但是舒柔一下子就听懂了。
这屋子虽然布置地幽静雅致,光线却很弱,尚未到傍晚,屋子里已经黯淡到需要点灯了,昏黄微弱的灯光只能照到半面床铺,舒柔的脸置于阴影中,不笑的时候便更增添了几分阴沉的感觉。
“有。”良久,她才低低地开了口。
上辈子,她的确成功地报复了曾文良,虽还没来得及看到他最终的结局便被先生杀死,但她确定,曾文良定然是好不了的。她曾以为,他们的仇已经了结,重生而来,她也没有想过要主动去找他。
可是,当她意外地再见到曾文良,惊骇之下险些被过去的记忆所击倒,她才明白,她对他的恨意竟然没半点减少。
今生,一切都已改变,她绝不会再嫁给他,也绝不会再让自己落入那样悲惨的境地。可他们之间的仇恨却似乎并不能因此了结。
一时之间,舒柔没法确定自己要怎么做,但有一点,她很确定。曾文良这样的人,谁沾上了都没好事。她一点也不希望方家和他牵扯在一起。
于是,她决定模糊地说出一部分真相,只要让方家知道曾文良的本性,他们绝对会离他远远的。
和曾文良有关的记忆,每一页都是黑暗。舒柔谨慎地加以选择,从那黑暗的记忆中剥离出了一个片段。
“……我不小心看到的……假山边上,一个丫鬟,满身都是血……他掐着她的脖子,一直在笑……还,还,还喝了她的血……”
舒柔全身剧烈颤抖着,呼吸急促而沉重,无边的恐惧将她包裹住。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每说出一个字都那样艰难,每说出一句话来,她周身的恐惧就加剧了几分,到最后,她直接把被子拉到了头顶,整个人缩在了里面,轻轻啜泣起来。
“够了,足够了,不用再说下去了!”方云舟懊恼极了,他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看着缩在被子里的舒柔,心里的愧疚不断扩大,只能伸手轻拍她的后背,尽量温柔地宽慰她,“别害怕,都过去了,没事了,没事了,不要去想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