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皇室和百姓们的心中,地位极高,能够在他身边服侍的僧人,就被称为圣侍。
在众人的心中,圣侍的出现,就代表有事关圣僧的大事发生,眼见着圣侍入城,城门守卫长蒋正不敢有片刻耽误,立刻快马加鞭,将此事上达天听。
“只有一位?”得到消息的崇元帝很有些诧异,通常可都是九位僧人啊!
虽有些困惑,崇元帝重视不减,恰巧丞相就在身侧,便让舒泽前去迎接圣侍。
然而丞相带人在宫门口等了许久,也没见到半个人影。
“蒋守卫长,圣侍何在?”
舒丞相眼含冰霜,视线一扫,蒋正就不寒而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哭天喊地赌咒发誓道:“丞相大人,卑职怎敢拿这种事开玩笑?圣侍是真的进城了,全城百姓都看到了啊!”
“可是人没有来皇宫!”舒泽冷声道。
舒泽也知,这种大事,蒋正绝不敢乱报,但圣侍入京,不进宫,又会去哪儿呢?
“老爷,老爷!”就在这时,深受舒泽信赖的李管事却急匆匆地出现了,在丞相的示意下,皇宫守卫才将他放了过来。
李管事顾不得喘气,连忙道:“老爷,圣侍到我们府上来了!”
“什么?”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舒泽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呆滞,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李管事的衣襟,“你说什么?”
“老爷,圣侍到我们府上来了,就在大门外等着你呢!”
舒泽大惊失色,当下顾不得其他,直接上了李管事的马,一路飞奔回了丞相府,还没到门口,就见一向空阔的相府大门被前来看热闹的老百姓和各府人马围得左三层右三层,水泄不通,还是有人认出了丞相这个正主,才让出了一条小道。
舒泽连忙下马,理了理衣服,大步走了过去,果然见到了那个在相府门口屹立不动的圣侍。
丞相夫人张氏和嫡长女舒雯正站在圣侍的面前,一遍又一遍地请那位圣侍进府,却被那位僧人客气地拒绝了。
舒泽一见这情形,心中大骂张氏蠢货,赶紧走了过来,恭敬地向圣侍见礼,有些惶恐地问道:“大师为何会等在我相府门口?陛下已在宫中恭候你多时了。”
那僧人看到舒泽,微微一笑:“舒丞相,贫僧空明来此,只为家师传话。”
传话?
元悯圣僧竟然要传话给丞相而不是陛下?
张氏与舒雯忍不住喜笑颜开,舒泽的面孔却有些发白,眼角的余光也立刻注意到了人群中某些人的异常动静,他心跳加速,口干舌燥,笑容有些僵硬:“舒泽只是一介庸人,当不得元悯大师的指点。”
空明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失笑道:“丞相误会了,家师并无指点之意,只是偶遇相府二小姐,与二小姐手谈一局,耽误了小姐归府,恐丞相大人忧心,特让我前来传话。”
舒泽呆住了。
张氏与舒雯脸上的喜悦凝固了。
围观群众也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全场寂静了足足半刻钟,人群中才有人茫然地问出一个问题:“相府二小姐,不是被强盗侮辱至死了吗?”
空明耳聪目明,听到这话,当即扭过头去,收了笑容,朗声道:“名节对女子而言何其重要,舒二小姐正安然无恙地在云山寺与家师手谈,施主为何要毁人清誉?”
说话的人吓了一跳,慌忙跪倒在地,连连哀求:“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听别人这么说。我就不该相信这些谣言,大师千万不要怪我啊!”
空明的脸上却流露出几分沉痛之色:“家师就是忧心自己的莽撞之举会影响二小姐的声誉,才特地让空明过来澄清,何曾想,京城里竟有人在传这等恶毒流言,真是罪过,罪过啊!”
空明当即念起了佛经。
凡是议论过着流言的百姓们都变得惶恐不安,在空明的念经声中一个个跪倒在地,忏悔起自己的无知愚昧。
张氏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一片,身体摇摇欲坠,亏得舒雯发现不对,扶住了她,看着女儿担忧的眼神,张氏才勉强撑住了。
丞相舒泽的心中则涌出了阵阵狂喜!
原以为已经失了用处的庶女,本还想用她的死亡来作些文章,却没想到会遇上这种意外之喜!
被元悯大师看中手谈一局,这是何等的荣耀!
只是一夜不归家又如何,只要元悯愿意,他能让舒柔立刻在云山寺出家!
只可惜,元悯是绝不会收女弟子的。
不过,仅仅如此,已经足够了!
就算是皇室,想见元悯大师,也得费劲心思,舒柔得此机缘,日后的前程,可不能简单将就!
他淡淡地将脑海中曾经算计过的某桩姻缘抹去,这个女儿的表现太出他的意料,没准能给他带来更高的荣耀!
短短一瞬,舒丞相的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依旧惊惶不安,在空明诵经结束之后,才带着三分慌乱,七分欣喜道:“能得元悯大师看重,是柔儿的福分,大师想把这孩子留多久就留多久,舒泽不敢有怨言。”
空明笑了笑道:“丞相大人安心,家师说过了,留二小姐一夜已是任性之举,岂可一而再,再而三?待午饭过后,云山寺便会将二小姐送回了。”
说罢,他就向舒泽行了个礼,坦然离去。
此刻,云山寺。
舒柔正与赵思琴一同在桃林里赏花。
云山寺位于云山的半山腰,山上的花期向来晚些,四月中,这桃花林才初初绽放,散发出勃勃的生机。
危机已解,舒柔的心安稳,又看到这样的美景,不由地就笑了起来。
舒柔看花,赵思琴看的却是她,见她开心,也不由地露出了充满傻气的笑容,痴痴地说道:“柔姐姐,你可真好看!”
舒柔回望赵思琴,一时间,百感交集。
元悯圣僧德高望重,却被一棋局困住多年,几乎变成了心魔。
前世,痴傻的赵思琴在几年后因缘际会破解了棋局,也破了元悯圣僧的心魔,可这件事,却并没有被任何人知晓,除了她。
赵思琴将所有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才有了如今这一场算计,不仅让她破了那流言乱局,更给她添了分量极重的筹码。
不管是幼时还是后来,不管她是美是丑,他都以诚心待她,可她却为了先生背叛了他,将他行军的机密泄露了出去,让赫赫功勋的战神遭人算计,客死他乡。
舒柔从没想过要害他性命,得知他的死讯后,更是第一次跑去质问了先生,却最终不了了之。
一直到她死前,每次想到这件事,她都内疚不已,然而人死不能复生,她悔之晚矣。
大约是因果报应吧,她也最终被深深信赖景仰的先生所杀。
如今,重来一世,她既然诳了这比她年长的少年叫她姐姐,便把他当成自己真正的弟弟吧,这一次,她定要为自己、为他谋一世繁华!
“柔姐姐?”舒柔的眼神变幻无穷,令赵思琴十分困惑。
“没事,我们该回去了。”舒柔笑了笑,主动牵起了赵思琴的手,折返回去。
少年心中欢喜,那点困惑轻易地就被抛出了脑外。
正文 第四章 归家
仅仅半天时间,圣侍空明大师在相府门前的一言一行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关于舒柔的流言在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据说连陛下也知道此事,颇为震怒,酌令京兆府尹唐辰彻查此事,必要将主谋者治重罪。
圣僧元悯和陛下的重视,让相府不起眼的庶出二小姐舒柔引起了众人的关注,某个昨日还无比忧心的俊美青年顿时欢欣无比,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向爹娘道出了心中绮念。
傍晚时分,舒柔坐着云山寺的马车进城的时候,围观者甚众。
远远地跟在她身后的赵思琴看到这情形,脸一下子就拉长了许多,恨不能把他们都赶走,但想着舒柔的告诫,也只能默默地看着,庆幸那马车的车帘足够厚实,没让人瞧见舒柔的脸。
顾修言见状,心中倍感忧虑,不过一夜之间,殿下对舒二小姐的眷恋似乎又加深了不少,然而以舒二小姐的身份容貌,殿下有可能得偿所愿吗?
马车在相府门口停了下来,人们惊讶地发现,今日开的竟然是正门!
舒柔的心难掩兴奋。
这是至高的荣耀,是她前世从未体会过的尊崇!
以一介庶女之身,从正门入相府!
舒柔深吸了一口气,头微微昂起,在满面笑容的李管事的迎接下,从容地跨过那高高的门槛,进入了府中。
她眼角的余光扫向朱红大门,慢慢地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她想要的远不止这些,一切才刚刚开始!
“老爷原本是想去城门口接二小姐的,但空明大师走后,老爷就接到了宫中的召唤,怕赶不及回来,这才让老奴代为前往,”李管事顿了顿,忽而压低了声音,“二小姐,老爷还给你准备了一些礼物,你回柔馨苑就知道了。”
舒柔的心一暖,未出嫁以前,她一直是爹爹手心的珍宝,什么事都有爹爹为她考虑得尽善尽美,就算是后来她毁了名声,爹爹也没有放弃她,还费尽心思为她寻一良人托付终身,只可惜,他看走了眼。
舒柔没有继续想下去,只温顺地点了点头,道:“李伯伯,柔儿明白的,待爹爹回来,柔儿再去向他请安。”
柔馨苑位于相府的西侧,是舒柔出嫁前的专属院落。
相府是皇家赐住,空间广大,相府的人口也不多,就算是庶女们,也都各有自己的独立院子。
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小院,一草一木都牵出舒柔的诸多记忆,让帷帽之下的她,几乎要落泪。
“二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一个粉衣微胖的丫鬟蹭蹭蹭地跑了过来,圆润的脸上满是激动的笑容。
“阿喜。”舒柔看到她,也同样激动不已。
阿喜是她的大丫鬟,人如其貌,是个温吞憨厚的性子,但只要遇到和舒柔有关的事情,都会全力以赴。
前世,舒柔嫁给曾文良,发现他的恶魔本性,一度想要逃离魔窟,但其他人都摄于恶魔的凶恶,不敢帮她,唯有阿喜挺身而出,为她送信回相府求助,最后却求助失败,反害得阿喜被那恶毒的曾文良卖到了最下等的妓院,受尽屈辱折磨而死。
舒柔想到这里,眼睛就有些湿润了。幸好,一切重新来过,她绝不会再让这个忠心耿耿的丫鬟遭受那样悲惨的命运!
阿喜替舒柔取下了帷帽,看到舒柔湿润的眼睛,想到她昨日听到的不堪流言,顿时心疼极了:“二小姐,你受委屈了,早知道,阿喜就跟着你一起去了!”
阿喜昨天临出发前突然闹起了肚子,舒柔不得不临时换了人选。
惊马和强盗的事情,因为太过久远,一些细节早被舒柔遗忘,但她清楚地记得,落入强盗包围的只有她一人,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舒柔轻轻摇了摇头,拉住阿喜的手:“那不是你的错。况且,我不是没事了吗?”
阿喜点了点头,心里却暗想着,下一次,无论如何,她都不要离开二小姐的身边!
她拿着舒柔的帷帽,附在她的耳边提醒道:“二小姐,大小姐和三小姐已经在堂屋等了一盏茶的功夫。”
舒柔的脚步顿了顿,眼睛微微眯起:“先回里屋。”
看着阿喜吃惊地大张嘴的模样,舒柔笑了笑:“我一夜未归,风尘仆仆,怎好就这样去见大姐和三妹呢?当然要先洗漱一番。”
十四岁的舒柔就如同初初绽放的牡丹花,尚且稚嫩,却风华难掩,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更是魅力无双,让阿喜忍不住红了脸,傻傻地就跟着舒柔去了里屋,待她准备好了水,舒柔已经开始沐浴的时候,阿喜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以二小姐的梳洗速度,最快也要一个时辰,就这么把大小姐和三小姐晾在那里,好像更失礼啊!
可她一回头,恰好对上舒柔的视线,舒柔又是一笑,阿喜再次晕了。
二小姐昨天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洗个澡让她们等等怎么了?不愿等就下次再来吧!
此刻的阿喜已经忘了,她一心想着自家小姐,根本就没通知舒雯和舒敏。
那姐妹俩就这样干坐在堂屋里,除了最开始的一杯茶,什么也没有,足足坐了一个多时辰,差点就准备走人了,姗姗来迟的舒柔才出现了。
沐浴后的舒柔容光焕发,姿容更甚,一举一动都让人移不开视线。
连最讨厌她的三小姐舒敏都看愣了神,清醒之后,眼睛里更是流露出浓浓的嫉妒,嗓音也尖刻了几分:“舒柔,你好大的架子,竟然让大姐姐等你这么久!”
舒柔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三妹妹,长幼有序,请称呼我为二姐姐。”
“凭什么?”舒敏一听就怒了,她和舒柔本是同龄,她一直看不上舒柔,除了正式场合,私下里她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叫她,舒柔虽然不高兴但也没反对,却没想到今天竟然反驳了回来!
舒柔却听而不闻,转向舒雯,行了个标准的见面礼:“柔儿在外沾了尘土,想着大姐姐近来身子不适,就先梳洗了一番,劳大姐姐久等了。”
相府唯一的嫡女舒雯一向以大度温婉的形象示人,哪怕她等得火冒三丈,暗地里都快把指甲给抠突,现在也只能压着一口气,故作大方道:“二妹妹这么为我着想,姐姐怎么会生气?”
她心里隐隐生出几分不安,这舒柔,怎么好似突然转了性子?
正文 第五章 掌掴
“还是大姐姐懂我。”舒柔笑逐颜开,转头又对舒敏道,“三妹妹,你那么爱粘着大姐姐,怎么就没学到大姐姐宽厚的美德呢?”
“舒柔,你!”舒敏气得跳脚,却被舒雯给拉住了,以眼神示意她安分一点,舒敏这才收了声。
“二妹妹,三妹妹毕竟小你几月,性子有些急躁,你可不要误会了她的好意。”舒雯温婉地笑着,上前一步,捉住舒柔的手,忽而面露悲戚之色,“二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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