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怀柔瞪大眼睛,她这是什么意思?觉得自己不够格叫她姐姐?
叶青程眉头拧的更紧,“你去看看二妹妹,问一问要不要请大夫”。
叶青殊都陪着叶青蕴去了,闫怀柔这个最小的,就算装样子,也更该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紧随其后才是!
不想她却一直杵在这不说,还说出那样的话来!
单看夏惜晴这幅柔弱乖巧的模样,和她在京城闺秀中远近闻名的端庄大方的好名声,也知道她绝对不想让人知道她能一脚踢飞且单手拎起来一个比她还高半个头的人。
闫怀柔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殊十岁的时候——
叶青程掐住自己飘远的思绪,眼看着闫怀柔委委屈屈的走了,又朝夏惜晴拱了拱手,“舍妹冒昧,夏姑娘见谅”。
夏惜晴笑的又软又甜,“小叶探花客气了”。
支其华咳了咳,朝夏惜晴深深一揖,“夏姑娘费心了,外间风大,公主和夏姑娘不若进内说话?”
萧永嘉在小船上叫了起来,“哎,别进去啊!进去了,你们说话本世子就听不见了!”
燕阳郡主看看猴子般上蹦下跳的萧永嘉,再看看清隽如风中秀竹的支其华,心塞无比,为什么她的表哥也比不上阿丑的表哥?
支其华扶了扶额,“郡王、郡主和世子还是先上来吧”。
出了这样的事,他怎么再留叶青蕴在画舫上?
肯定是要将叶青蕴先送下船的。
画舫现在正在往岸边行,老是这样拖着这两条小船也不是办法。
“不用,我们待会再来接叶青殊”。
宣茗吩咐船娘解了缆绳,小船飘飘荡荡往荷花深处而去。
萧永嘉左看看右看看,认命的又上了画舫,他绝对是今天最倒霉的人,没有之一!
未婚妻看上个断了腿的支其华也看不上他就不说了,连和小叶探花游个湖都这么难!
画舫靠了岸后,叶青殊才又带着叶青蕴下来了,两厢见了礼说了几句客套话,叶青梧便灰头土脸的带着叶青蕴下了画舫。
他本来是想借今天的机会好好和安王、支其华、宣茗打好关系,定然对以后的仕途有所助益,不想叶青蕴竟然给他来了这么一出!让他在人前丢尽了脸!
叶青梧一下了画舫,就紧紧绷起了脸,白皙的脸庞变得青黑交加,他一定不会轻饶了她!
叶青梧兄妹下去后,画舫又缓缓驶离码头,叶青殊站在船头紧紧盯着叶青蕴的马车渐行渐远,目光中满是冷色。
叶青程安静站在她身边,见叶青蕴的马车没了踪影,轻声开口,“阿殊,进去吧”。
叶青殊垂眸,掩去眼中的冷色,摇头,“里面闷,我在这里站一会,兄长进去陪安王爷和荣郡王世子说话吧”。
叶青程微一迟疑,转身进舱,临近舱门时,微微放重脚步,掩唇咳了三声。
夏惜晴转眸看了看兀自没有知觉,蔫嗒嗒用筷子戳着面前碟子里点心的闫怀柔,不由笑了笑。
叶青殊玲珑剔透,叶青程自己更是个聪明过人的,便也指望自己的未婚妻也和叶青殊一般,却忘了,这世上又有几个能与他和叶青殊比肩的?
夏惜晴眸光流转,梨涡中漾起深深的笑来,“闫姑娘,舱里闷,我们出去吹吹风吧?”
她说着起身朝长乐公主福了福,“不知公主有无兴趣?”
船舱里就她们三个,夏惜晴和闫怀柔都要出去,长乐公主不想落单,便也点了点头。
叶青殊见夏惜晴几人一起来了,也未惊讶,见礼过后笑着问闫怀柔,“楚庭临近南海,不知表妹可曾乘船出过海?”
闫怀柔摇头,“海里很危险,娘不许我跟去”。
叶青殊就轻轻一叹,指着画舫下荡起的浪花,“你们看,就这小小的丽水湖都能激起这么大的浪花,不知道真正到了大海,又会是什么样的盛景?”
“表姐想看海,可以到我们家玩啊!”
闫怀柔说着又沮丧起来,“不过,娘肯定也不许你去的”。
叶青殊寥落一笑,“是啊,姑母不许你去,更不可能许我去,身为女子,能来这丽水湖游玩,已是家中宠爱了”。
夏惜晴伸手扶上雕着双鲤戏珠的护栏,笑道,“单从叶姑娘这句话,我就听出来叶姑娘在家中的确是受尽宠爱的”。
叶青殊挑眉,朝她看去,“哦?怎么说?”
“如果不是家中宠爱,叶姑娘怎会读起了男儿家的书来,还兴起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宏念?”
叶青殊扑哧笑出声来,“可见夏姑娘在家中也是受尽宠爱的,否则又怎的知晓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宏念?”
她说着目光落到了夏惜晴满是茧子伤口的双手上,之前,夏惜晴说她爱好雕刻,时常亲自动手,她也没太在意。
现在看来,她双手上的茧子伤口到底是怎么来的,有待商榷啊!
第276章 醉扶归
夏惜晴这次没再将双手拢进袖中,大大方方的任叶青殊看。
她们俩说话,长乐公主和闫怀柔都有点插不进去的感觉。
闫怀柔觑了个空子开口道,“表姐,不如我们去玩击鼓传花吧?”
夏惜晴哈地笑道,“我可不和你们玩什么击鼓传花,你们一个是美探花的女儿,一个是美探花的外甥女,一个小叶探花的妹妹,一个是小叶探花未来的娘子,和你们比作诗做对猜酒令,我可还想留着点面子”。
闫怀柔羞的双颊透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长乐公主冷哼,“美探花的外甥女,又不是美探花自己,难道就凭她十几年见一次美探花,就能做的好诗做的好对子了?”
闫怀柔又急又怒又怕,下意识往叶青殊身后躲去。
叶青殊皱眉,和长乐公主这样的人打交道还真是麻烦,也不知道她身边的人是怎么忍得了的!
“既然公主这么说,我们就索性玩一玩,请兄长做个评判如何?”
闫怀柔的水平,她不清楚,但长乐公主的水平,她太清楚了,哪怕闫怀柔不学无术,只要继承到叶守义的半分聪明,也足够应付长乐公主了。
长乐公主自家知晓自家事,听了面皮顿时一紧。
夏惜晴笑道,“还是算了,好不容易出来乐呵上一天,你们可就别折腾那些个书啊字的为难我了”。
长乐公主听了,顿时暗暗松了口气。
夏惜晴也不说破,转移话题道,“对了,安王爷送的那张九霄环佩,不知叶姑娘带来了没有,上次没机会仔细看,我一直惦记着哪”。
因着安王在座,九霄环佩自是要带着以备不时之需的。
叶青殊也就放下了击鼓传花的话题,引着几人进了船舱,命人取九霄环佩来。
萧永嘉在屏风另一边听见,立刻就跑了过来,激动道,“九霄环佩!传说中的九霄环佩竟然在你这!快拿来给本世子看看!”
叶青殊,“……”
果然皇家的水土养人么?怎么尽出奇葩?
九霄环佩很快就取来了,萧永嘉爱不释手的上下来回打量了无数遍,又抱在怀中上下其手了无数遍,看的叶青殊眼皮直跳,回去一定要好好消消毒!
萧永嘉看够了、摸够了、抱够了,又兴奋扬声朝叶青程喊道,“小叶探花,我们一起来一段?”
叶青程喝了几盏酒,面色微酡,闻言伸手来接他怀中的九霄环佩,朗声笑道,“世子盛情,叶某却之不恭”。
萧永嘉本来是想自己弹琴,让叶青程意思的唱上几句就好,没想到叶青程竟然还会弹琴,更是兴奋,忙将九霄环佩给了他,又命撤去屏风。
叶青程接过九霄环佩,拨了几声和弦,手腕微转,却是时下坊里十分时兴的《牡丹亭》中的惊梦一折,醉扶归。
萧永嘉微愣,看着叶青程的目光就越发热切起来,他本来以为像叶青程这般出身才品的,一出手当为阳春白雪才是,想不到他竟然弹起了坊间流传的《牡丹亭》。
唯有真君子才能这般洒脱肆意,不惧人言!
萧永嘉眸光流转,不甚出色的脸竟流转出一种摄人心魂的美来,跟着琴音曼声唱了起来。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可知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堤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萧永嘉此时的嗓音与他平时说话截然不同,清亮婉转,十分动听,与叶青程温劲洒脱的琴音相得益彰,众人皆是听住了。
“画廊金粉半零星,池馆苍苔一片青。踏草怕泥新绣袜,惜花疼煞小金铃”。
叶青程的琴音袅袅而止,低垂的眉目含着淡淡的浅笑,仿佛每个最细微的表情都蕴着缱绻深情,让他本就出色的脸更如连城美玉般牢牢粘着众人的目光。
夏惜晴转眼见长乐公主和闫怀柔都痴迷的看着他回不过神来,不知怎的就很想叹气,自古以后,美色惑人,尊贵如长乐公主,童稚如闫怀柔,都不能免俗。
而不远处小舟上的宣茗紧紧盯着仰头愣愣看着叶青程,连眼泪滑落眼眶也不自知的自家蠢妹妹,眉头几乎皱成了川字。
所以,近来,燕阳的失常,都是因为,叶青程?
“调头”。
他本是靠近画舫接叶青殊陪燕阳郡主一起游湖采莲,现在自是不能让外人瞧见了燕阳郡主这般模样。
画舫中,叶青程却仿佛根本没发觉长乐公主和闫怀柔痴迷的目光,抬起头朝叶青殊温和一笑,浅浅的双瞳中清晰的倒映出叶青殊的影子,旁的竟是半分不见。
叶青殊撇嘴,“错了八个音,还好九霄环佩音质好,盖住了你错的音”。
长乐公主和闫怀柔又一致看向叶青殊,面露不虞,叶青程都弹得那么好了,偏你挑刺!
叶青程朗声笑了起来,“我本就没有认真学过,这支曲子,我也是偶然听到过一次,阿殊若是不满,我回去仔细学学”。
夏惜晴看着一脸敬谢不敏的叶青殊,再看看面色复杂的长乐公主和闫怀柔,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一句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萧永嘉惊叹,“只听过一次就弹成这样!别人都说小叶探花聪明过人,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叶青程笑笑抱拳,“世子过奖了”。
萧永嘉亲昵拉住他的手,“小叶探花,你别听你妹妹吹毛求疵,你弹的胜在意境,胜在情感,许多人弹了一辈子,也达不到的,只要你以后好好练,一定能赶上本世子的!”
叶青程,“……”
所以,这算是鼓励吗?
支其华笑道,“世子说的不错,程哥儿的指法技巧都算不上好,只这份意境情感的确是难得的,我都听住了”。
叶青程听了就朝叶青殊挑眉一笑,颇有些邀功的意思。
叶青殊撇嘴,低头端起茶杯,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水亮的双眼,也遮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
这辈子,叶青程真的开朗活泼了许多,上辈子的他是绝不肯在大庭广众之下弹什么醉扶归的,更不要说当着人前这般得意洋洋的向自己“邀功”了。
也许,他的性子一直是这般的,只是上辈子,被她逼得狠了,总是一副少年老成不苟言笑的模样……
第278章 长袖善舞
天色越发的阴沉起来,铅灰色的云层越积越厚,越压越低,一场暴风雨近在眼前。
宣茗抬头看看天,看着兀自掩面哽咽不能自已的燕阳郡主,有些焦急起来。
从半个时辰前,燕阳郡主发觉自己失态,宣茗问了她一句,“你想嫁给叶青程?”后,她就一直哭到现在。
其中好几次,宣茗见她哭停了,开口试图和她说话,没说两个字,她就又哭了起来,宣茗只好闭嘴。
宣茗难得的有耐心,想等自家蠢妹妹哭够了再和她说话,不想老天的耐心却不太够,眼看着就要下雨了,燕阳郡主前一段日子又病了许久,宣茗可不敢叫她淋雨。
而且,支其华定然是要遣人来找他们的。
宣茗见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冷声开口道,“我去杀了闫姑娘,你不必有顾虑!”
“不要!”
宣茗心下微松,还好还好,还没失去理智,要杀人抢婚。
其实这样的事,根本不应该由他这个兄长开口,只他十分清楚自家娘亲对妹妹的宠爱和对叶青程的不喜,生怕永乐长公主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只得亲自出马。
燕阳郡主狠狠擦了一把眼泪,大声喊道,“我没有想嫁给他!”
“没有?”
看人家弹个琴就哭成这个样子,说没有,谁信啊!
燕阳郡主恼羞成怒,“我说没有就没有!我才不要嫁人!”
燕阳郡主声音中还带着哽咽,却没有丝毫迟疑和心虚。
她没有说谎!
宣茗对燕阳郡主十分了解,知道她此时不可能是在敷衍欺骗他,想了一会才迟疑问道,“那你刚刚哭什么?”
燕阳郡主又羞又急,“你又不懂女儿家的事!你问什么问!”
宣茗,“……”
女儿家的事?
女儿家什么事?
宣茗懵了一会,忽地灵光乍现,想起了一个可能,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耳根隐隐发烫,“那我们快回去”。
这个时候,就更不能淋雨了,表舅说,女儿家这几天总是又古怪又暴躁,果然不错,蠢妹妹都敢朝他吼了……
两人到底还是淋了点雨,只这样一来反倒掩盖了燕阳郡主的狼狈和哭的通红的双眼。
宣茗先上的画舫,低声对叶青殊道,“燕阳有些不舒服,你带她上去歇着”。
叶青殊顿时紧张了,“怎么了?要不我们靠岸请大夫看看?”
宣茗咳了咳,“没有大碍,就是疼的哭了一场,她面皮薄,你千万别提”。
叶青殊一惊,都疼哭了,还没有大碍?
宣茗又咳了咳,面色更不自然了,“我刚刚问了几次,她一直哭到现在”。
叶青殊,“……”
好吧,她总算是明白了宣小郡王到底在说什么了。
宣茗想想又不放心叮嘱了一句,“你千万别问”。
叶青殊,“……”
叶青殊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刺道,“郡王放心,论察言观色,阿殊总是要比郡王强上那么一点的”。
宣茗,“……”
所以,她是在嘲笑他蠢了?
因着宣茗的一番“解释”,叶青殊并未对燕阳郡主的失态起疑,将她带到了二层客房,交给花嬷嬷,吩咐丫鬟好生伺候,便又回了一层陪长乐公主和夏惜晴。
午膳的时间早过了,宣茗和燕阳郡主既回来了,支其华便吩咐摆膳。
不一会,花嬷嬷亲自来说,燕阳郡主淋了雨,怕着凉,至少要捂上一个时辰才能出来见风,就不下来用膳了。
叶青殊命人备了一份单独给燕阳郡主送去,众人分男女两席坐下用了午膳。
众人刚用过午膳,暴雨便倾盆而下,众人说笑感叹了一会,支其华便安排众人进二层客房休息。
暴雨下了一小阵便渐渐小了,此时在画舫上,看着远处的乌云、被风吹斜的雨丝,听着雨打在木质的船身的声音,倒是别有一番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