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义庄?”沈凉渊也有些惊讶。又问:“华戎,你也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妖么?”
华戎颇为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笑道:“阿叶说有,我嘛。。。。。。自然信他说的。”
沈凉渊摇摇头,取笑他:“我看你这回是痴了。”
华戎这回没再与他拌嘴反驳,只是笑而不语。
“那你日后想要怎么办?”沈凉渊笑他:“难不成还想再去请旨赐婚?”
说到赐婚,沈凉渊突然笑的更甚了:“我突然想到,你请皇上赐婚的原因。。。。。。难不成是那人不想成全你,你这处是单相思,想借着皇命强娶不成?”
华戎一口茶差些没被呛死,冲着沈凉渊的方向就喷过来。幸好离得有些距离,洒水没成功。
很少见的见华戎红着脸恼道:“沈凉渊啊沈凉渊,与你十几年的朋友,我怎今日才发现你也幽默,让人只想揍一顿!”
沈凉渊见他这反应这么大,大概是确认了心中猜测。又心中感慨:“只可惜,我无缘见你那叶消一面了。”
话里多少也有些悲伤,华戎听了也不再想笑,问他:“你府里的大夫可有查出你的症状?”
“大概意思是说我身子容易乏累,脉象浮弱异常,一时竟不好确断,只恐有生大疾的征兆。”沈凉渊放了药碗在桌上,声音有些虚浮:“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毒入体内数月,一时他也难查出来了。”
华戎最近越来越忌讳沈凉渊说这些,此时听他毫不避讳,一副释然想要成仙的口气说着自己的厄境,本来心情很好,现在不太好了。
“你近来身子越来越弱,过会儿我让宫里的刘太医给你看看。”华戎道。
“没什么可看的。何况那些太医是在宫里行事,最好不要让他看出什么来。”
“看出来又何妨?你现在还怕让皇兄知道?”
“不是。”
华戎拿眼凉他:“你分明是怕他担心。”
沈凉渊冷笑道:“没什么怕的。我现在倒是怕母亲知道,两日来见她为我忧心,也跟着清减不少。若是再让她知道了我这。。。。。。为人之子实在是不孝。”
“凉渊。。。。。。”华戎不忍,犹豫道:“要么我与皇兄说去,他会顾及你性命,也许能让你去高阙。。。。。。”
“找韩炜?”沈凉渊觉得讽刺:“皇上不会同意的。”何况沈凉渊知道,自己和韩炜发生那样的事,华延永远都会觉得自己会有通敌的可能。
他沉吟道:“何况。。。。。。我自己也不同意。我可以死,但绝不会去找韩炜苟且。”
华戎叹口气,有些后悔说出刚才的话,一直想说没说,就是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沈凉渊这病养了三四天也没怎么恢复,其间锦安也愁眉关切,来了府里多少趟。
沈母把锦安的痴情付出都看在眼里。
这日沈母便将沈凉渊叫去,先是说了锦安如何的心善又懂事,贵为郡主又放低身份病榻照顾,然后婉转切入正题,太后打算赐婚,有意成全良缘。
沈凉渊对沈母要说的话,早已心知肚明。但终究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还是拒了。
晚上,沈凉渊喝了药便在房中看书,只是心中怀事,书翻了数页,却只字未入心去。
现下已是立冬,天气入冷,以往沈凉渊因为习武的缘故,倒是不觉着冷,如今却觉得风格外冰冷,便起身关了窗,让人再取件披风来。
门吱呀推开,在听见轻轻合上后,沈凉渊抬头,看见捧着衣服进来的人是阿翁。
阿翁带着慈笑,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的老人,手里捧着的,是华延赐的那件貂绒大氅。
沈凉渊见了那貂绒大氅,想起了华延。原本就连书都看不下去心,此时更有些翻覆。
“阿翁,我只是要件普通的就好。”
“皇上赐的这件大氅极好,暖身的很,老奴见少爷以往喜欢用,又加夜里凉,就给您取了这件来。”阿翁眯着慈和的眼睛笑道:“您要是不想用它,老奴这就给您再取旁件来。”
见他要再开门出去,沈凉渊又把它接过来:“只是件披身之物,没什么计较的。阿翁,给我吧。这么晚也有劳你了。”
阿翁点点头,便走过来给沈凉渊亲手披上。然后站在那儿似乎并不是要走。
沈凉渊抬头见他还没有走,便道:“阿翁,夜凉天冷,你身子不大好,回屋吧。”
阿翁叹口气:“少爷……可是有事瞒了夫人?”
沈凉渊问:“阿翁何出此言?”
“少爷前些日子大病,夫人担心焦急,想来少爷也是心中不忍的,只是。。。。。。”阿翁欲言又止,愁容于面。
“只是什么?”
“前些日您病着,大夫瞧不准脉象,按寒邪的方子医了。但老奴照顾您从小长到大,知道您的身子,从不曾有这段时日的憔悴,实在是让人担心呐。”
阿翁是带着沈凉渊长大的,沈凉渊一直尊其长辈,老人家如今已是半百之年,言辞形容间都是操劳之色。
沈凉渊见了也不免心软,温笑道:“阿翁不必多心了,我没事。您老也当注意身子,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要去,注意养着。”
阿翁听了心中酸涩,一股温热的眼泪盈了眼眶:“少爷,您有什么事不妨与老奴说,老奴虽然人老糊涂总忘事,可是在府中做了半辈子的事,从不乱说话。”
“阿翁,你这是说什么?凉渊知你。”
“少爷,老奴多事,那日入您房中见您榻上有血,后又留心,隔几日又见你被子上有血,暗暗发黑。。。。。。”阿翁愁容真切:“少爷隐瞒着病情,可是怕夫人知晓?”
沈凉渊低眼看着手中的书卷,神色间渐渐忧忡。
“阿翁,莫要告诉母亲。”
阿翁担心道:“可是严重?”
本来一心隐瞒,又只怕哪日自己便默默死在了房中。那日见母亲流连榻前揪心,心中更怕她受不住自己无救的打击,只想着能瞒几时便是几时。
沈凉渊心中苦笑,现下在府中行走,只怕也瞒不了多久了。
他皱眉道:“阿翁,我如今是毒入体内数月,回天乏术。”
阿翁心里原有不祥,此是听的脸色苍白,几欲站不住,两行簌簌就老泪下来了:“少爷。。。。。。怎会如此呢?”
沈凉渊叹口气:“阿翁,你要替我瞒着母亲,她早知无益。”
阿翁的声音在喉咙间颤抖,说不出话来。他流着泪弯腰跪地,心痛不忍,满腔的忠诚:“老奴。。。。。。老奴。。。。。。不会说的。”
沈凉渊起身扶起阿翁:“阿翁不必跪我。”
阿翁觉得那双扶着自己的手发凉,心中酸楚:“少爷呀。。。。。。老奴,老奴真是。。。。。。太粗心了,真是该死啊……”
阿翁受的打击不小,从小看着沈凉渊长大,只当是自己的孙儿捧着,如今满心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凉。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凉渊握着阿翁的手,有些令人看了心疼的笑:“阿翁,日后我不在,还要劳您操劳了,烦请您照顾好母亲。”
沈凉渊说时退后一步,给阿翁行了一个拜礼。之前总放心不下,一心的放不下都憋着,如今终于找人说了,也落了个交代。沈凉渊终于觉得心中有些轻松,不再是那么牵绊。
阿翁见了哪受得了,颤抖着去扶沈凉渊:“老奴一定办好,一定办好。。。。。。”说时竟已是泣不成声。
“多谢阿翁。”
阿翁掩了眼泪,心中悲痛:“少爷,老奴多言。。。。。。您这若是。。。。。。”
“离去”二字,实在不能说出口。
沈凉渊明白,问道:“阿翁有何要说?”
“少爷,沈家无后啊。夫人将来也不能免痛自责,她是舍不得你的,也愧对老爷和沈家先位。。。。。。”
“阿翁你是说。。。。。。”沈凉渊其实明白了,也知道阿翁说的没错,只是自己一再的逃避着。
阿翁叹口气,握紧沈凉渊的手:“唉,少爷,您该成亲,至少……至少是为了夫人和沈家。。。。。。”
送走阿翁后,沈凉渊坐在案前出神,坐了一宿,想了一宿,终究无眠。
☆、第三十五章 怒发兰场
华延正在殿内埋头批阅奏折时,华戎正好来见。
心知自己这皇弟闲来找自己都没什么要紧事,本欲不见,不过他在殿外又站着不走,就挥手把他宣了进来。
华戎自入殿后,就开始七绕八绕的说着话,最后华延听出了些讯息,他是要接着半年前的那件事继续商量——还想让自己赐婚。
华延拿眼冷他,任他收几个小倌小宠倒是无妨。但他是堂堂一个王爷,自己这个国君岂能赐他与一个男人成婚?
“不行。”
“皇兄,我日后再大战大捷,绝不求赏赐,不求旁的,就这么点儿要求了。”
“下去。”
“那我不做这个王爷可成?”
“胡闹!”
见皇兄只是板脸不同意,华戎一副苦情的形容:“难道皇兄忍心让臣弟孑然一身?”
“那你就孑然一身吧。”
“……”
“皇兄……那样臣弟会很可怜的……”
华戎低头翻着奏折也不再看他:“朕可以赐你姻缘,王公大臣的千金,哪怕是异国公主,你看重哪个与朕说一声,朕都许你。”
华戎一听,吓道:“。。。。。。。皇兄勿要错点鸳鸯!臣弟有诺于他要。。。。。。守身如玉!”
守身如玉?华戎终于受不了他,笑了出来。不耐烦道:“这种事你倒是能拿来宣扬?”
华延不耐烦的要轰他走,好继续忙完手上批阅。
华戎心中拔拔凉,微惆怅的要出殿门,是时嘉寿宫的人就跟着赶来。
华戎就又将头勾回殿中,一听,是太后下了懿旨给武相侯和锦安郡主赐婚的事。他立刻收脚回殿。
华延心中不悦,本来要找去嘉寿宫,但是一听说这回是沈凉渊主动请的旨,并且已经接旨。
华延脸色一凛,抬手摔出砚台,那方砚台直接飞出几十米外,出了殿门咣当一声碎了个精细。
吓得满殿宫人扑通扑通跪地,都不明白:皇上这是怎的?以往动再大的怒也不见这般发作,为何近来是连连发作?
华戎心知这回严重了,眼看华延的脸色比上回还要难看,他不敢往刀口上冲,但又怕沈凉渊这回完蛋,于是犹豫着要开口:“皇兄,也许沈。。。。。。”
“闭嘴!”就听华延一手猛拍案上,手下龙案竟是裂痕!
华戎撑眼一震,脖子一缩。
“把沈凉渊叫来!”
“皇兄。。。。。。沈凉渊身染风寒。。。。。。”
“你敢欺君!”
“不不不。这回是真的!”
华戎急匆匆找到侯府时,沈凉渊正在铺纸作画,气色似乎比以前好了不少,一副坦然轻松。
“你倒是有心思画画?”华戎夺过他手中的毛笔:“皇兄这回大有要治你的势头!你怎么还学我去请旨赐婚了?”
画上的一笔被碰坏,沈凉渊低头把画纸不急不慢的叠起来:“他该怎么治我?我领旨受婚,不犯法吧?”
“皇兄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么做就不怕他。。。。。。”
“怕他什么?”沈凉渊抬起眼来,神情依旧是无动于衷的淡然,说出的话却让华戎不能反驳:“我将死,沈家不能绝后。”
沈凉渊把华戎手里的笔又拿回去,又铺开一张宣纸。
“凉渊?”华戎眼睛泛红的看着他,竟是无言可对。
头一次见华戎这样的性子还能红眼圈儿的,一声凉渊唤的无奈又心疼,也有自责的意思。
被他这一声唤出,沈凉渊的神情也落寞下来:“华戎,也许这是我一生。。。。。。做过唯一的错事。”
两人策马入宫去。沈凉渊站在殿门外,殿外的宫人之前已经受过一阵惊吓,此时镇定了不少。对沈凉渊道:“侯爷,皇上让您去兰场。”
华戎一听说是兰场,赶紧问:“做什么?”
“皇上要侯爷陪着练剑。”
兰场是先皇专门给自己的诸位皇子们建的习武之处。
华戎记得自己小时候在那儿受了不少罪,尤其是他的大皇兄华延,每回对练时,对自己下手也不留情。这些年皇兄依旧是乐此不疲的在那儿练身手。
兰场上
华延穿着一身冰凛凛的铠甲,高冠束起长发。本就严酷的神情,现在被一身玄甲收的更加冷肃。
靶心又一次被射穿。
看着沈凉渊的身影出现在兰场入口,慢慢走近。华延脸上不露一丝情绪。
“臣参见皇上。”沈凉渊近前行礼。
华延继续着拉弓的动作,然后慢慢的将箭指向他,目露寒光。
沈凉渊目无慌措,沉静的迎目看他。
华延冷笑一声,扔了箭弓。几步朝他去,在他身前半步停住,又看他一身轻袍缓带,便道:“去换了战甲再来。”
等沈凉渊换了衣服再出来,第一眼没看见华延。
身后无声,但听耳侧一阵疾风杀来!沈凉渊本能的避开,转身就见华延已经一剑扫过,立身指剑的对着自己。他看着自己的神情已是不同,冷意已至眼角。
他将一旁的长。枪挑落在自己面前:“让朕看看如今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此话有些别有深意的口气。
沈凉渊捡起枪,不等华延出招,就像他们第一次比试那样,他依旧是主动出手。一枪挑向前去,华延侧身躲过旋即就回了一横剑给他。
沈凉渊接了,险些接不住。华延此回动了真格,手上的力气重的发狠,只震的沈凉渊虎口发麻。
此招过后,华延招招发难,大有像华戎说的那样,想要杀人的架势。
自从十一年前那次初识比试,他们此后再未动过手,原以为这些年他忙于政务,身手有些怠慢,却不料是越发的精进。
沈凉渊本料到华延不会轻饶自己,所以出招也未虚让,他与他全力相击,只是没想到,自己到最后竟是无暇出招,只余腾手接招的地步。
沈凉渊手中的长。枪被挑落,旋翻两声后,堪堪扎入了身边的地面。这情景,多像是十一年前。
“十一年至今,你还是这么没用!”华延看着出神的他,一如当年那般随意的嘲讽着。
可是他显然是没了当年的那份兴致,此时眼中怒意升腾,像是在刚才那一招一招中被完全激发出来。
这两次见面,他们似乎再也不能平静的面对彼此。
沈凉渊道:“臣输了。”
“输?你这回是赢了!你成功的惹怒了朕!”华延冷声诘问:“是你请旨要娶锦安?你好大的胆子!”
“是。”沈凉渊显得异常平静,他早能想到他听后的情绪有多大。只回道:“如今臣已领旨,已无反悔的余地。”
“你尽可反悔,朕替你担着便是!”
沈凉渊低头,显得十分恭敬:“抗旨便是大罪,臣犯错却要君受,是为不忠不义,大过。臣做不到。”
话中拒绝之意已表,华延拿着最后的理智问他:“你决意娶她?”
“是。”
华延拳头攥紧,话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你忘了自己的承诺,没有朕的允许,敢娶旁人?”
“是臣食言。”沈凉渊跪下,却仍是不看他:“皇上若要治罪,臣无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