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凤锦拂开他的手:“对联一事不劳将军费心,将军既拿了伞,请回吧。”
“奶奶瞎说的,您屋里请。”芳姨掐了苏凤锦一把,笑盈盈的将战青城往屋里请。
春芽瞪了眼苏凤锦,咬牙切齿的小声道:“你别忘了,苏大人之事若不是爷暗中出面,苏府早就完蛋了!你长点心吧,一个弃妇,还想怎么样!也别太得寸进尺了!”
苏凤锦垂眸,跟着她们一道入了屋,却见战青城正执笔在对联上写字,那笔道苍劲有力,对联上的面的字笔走龙蛇,倒真是极好的一副对联,只是这字体,她从未见过。
战青城一副对联一气呵成,搁了笔,朝苏凤锦招了招手:“过来瞧瞧,可有哪里不妥。”
苏凤锦在几个丫头逼人的视线下迈着沉重的步子挪了过去,瞧着那上面的字,眸光一亮,战青城离得她近了些,嗅着她身上恬淡的味道,只觉得精神忽的放松了下来,被赶去外头,死不要脸的呆着不走,冻了大半个晚上,也是值得的。
苏凤锦素手执笔,在小页纸上仿着写了两个字,有些懊恼:“这些字气势恢宏霸气,我是仿不来了。”
战青城忽的伸了手,将她的小手包覆着,就着她手中的笔在那红纸上写下四个字,否极泰来。
他低头,瞧着她莹白的耳垂,忽觉口干舌燥,
苏凤锦却似碰了火一般,猛的将手抽了回去,退了两步,瞧着那桌案上那堪比金戈铁勾般的字迹,只觉这战将军似也不仅仅是会打仗,对于文学方面的造诣亦是极佳。
气氛忽的有些沉默,她站在桌旁,垂眸盯着那墨条上的梅花纹条,闷声道:“父亲之事,你替我多谢孙大人。”孙大人是兰馨的父亲,听那海棠所言,这件事情,兰馨的父亲也是插了手的罢?
“谢他却不谢我,这是何意?”他瞧着苏凤锦的一双手,手已经好了,用着上等的药物,自也是不会留下疤痕的,如今十指纤纤,白白嫩嫩甚是惹人生怜。
她垂眸,瞧着那字迹,声音微弱:“是你说的,不必言谢。”
战青城一窒,忽觉自己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苦笑,苏凤锦却道:“天晚了,将军回去吧。”
“对联还未贴,岂能回去?过来,帮着些。”他取了那米糊糊与对联走了出去,苏凤锦只得跟了出去,也不知芳姨是不是故意的,那几个人竟都不见了,那门一开,冷冽的风更是呼呼的吹着,战青城高大的身影一挡,忽的世界就安静了下来,她站在战青城的身前,手里捧着一碗米糊糊,朝战青城道:“明日新年,今晚才贴对联也无妨吗?”
“我驼着你,你来贴。”战青城忽的蹲下,指了指自个的肩膀,苏凤锦将碗递给他,一转身便跑进了屋里,战青城只得站起身苦笑,却见苏凤锦端了一把椅子来,指着椅子,朝战青城道:“将军请。”
战青城只得认命的站在椅子上,开始贴起了对联来,苏凤锦扶着椅子,空洞的视线里染上了房沿上灯盏暖黄的光,原本呆怔森讷的模样变得温暖起来,战青城贴完了上联,自椅子上跳了下来,将手递给苏凤锦笑道:“劳你将衣袖子挽一挽,我贴着不大方便。”
直接的触碰她抗拒,这间接的,她总不能抗拒了。
瞧着苏凤锦低头认真挽袖子的模样,他凝着那纤细嫩白的脖子,只觉宋状元所书的倒是真的有用,若是得空了,也瞧瞧那追夫三十六计是怎么一个追法。
苏凤锦挽好之后便退开了,端了半碗米糊糊瞧着他:“外面冷,你快些。”
战青城迅速将那对联贴好,再去贴横批,只可惜横批实在是高了,饶是战青城站在椅子上也是触手难及,于是便将视线摆在了苏凤锦的身上,苏凤锦指了指那榆树,面含几分暖意:“那榆树旁有梯子,将军可去搬了梯子来贴。”
战青城叹了叹气,只得认命的去搬了梯子来,才踩了两脚,梯子哐哐两声,横木便被他踩断了,他幸灾乐祸的朝苏凤锦道:“这梯子坏了,如此看来,还是要有劳你了。”
“我……我很重。”她面色微赫,捧着手中的米糊糊只觉万分尴尬。
“你就不想尝试一番高处的空气?”他瞧着苏凤锦这小身高,眸底尽是暖意。
苏凤锦气呼呼的将碗搁在战青城的手里,动作利落的就着他蹲下的动作坐到了他的肩膀上,怕摔着,一只手还抓着他的发,待他缓缓的站起身,踩上了那椅子,她才发觉,这个高度,当真是好高啊!顿时也不敢乱动了,只捧着碗刷上了米糊糊,拿了对联,小心翼翼的贴了起来。
这般亲近的距离,让战青城的心跳得有些厉害,他就像个毛头小子一般,渴望与她亲近,哪怕是说说话,或者呆在一起什么也不做,便都觉满足。
初入将军府 第015章 旧梦阑珊
苏凤锦坐在他的肩膀上,小心翼翼的刷着米糊糊,战青城抬头看她那发上那支雕刻玉兰花的木簪子,簪子制地细腻,想来是在手中把玩甚久的物件了,就着朦胧的灯盏衬得她的发似云般柔软,让他心痒的想要摸一摸,不知是不是云般的触感。
苏凤锦见他晃了晃,忙按抓着他的发,紧张兮兮道:“你不要乱动。”
战青城只得又僵在原处,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待她刷完了浆糊,又朝他道:“上联。”
战青城递了上联给她,开始琢磨着找什么话题好:“你读过书?”
苏凤锦眸色微暗,刷了对联后方小声道:“是我娘亲教我的。”
“倒是奇了,苏正清那学识浅薄之人,竟有位颇富学识的夫人?”他倒是听说过苏正清的亡妻乃是出自大世家的千金,后因着苏正清与家里闹掰了,只是他查了许久也不曾查出来,她到底是哪位世家中的大小姐,没想到,原都是真的。
苏凤锦贴了上联,抓着他的发,闷声道:“有劳将军挪过去些,我要贴下联了。”
战青城只得慢吞吞的朝着一旁挪,不远处的春芽正要端了茶盏过去,被芳姨一把拽了回去,笑容春风十里:“你这丫头,可千万别去添了乱,走走,咱们去后屋磕瓜子去,今夜怕是不用咱们几个守着了。”
春芽朝着那门口望了两眼,将手里的茶盏塞给了挽珠:“你想的倒是美,你也不看看她那副样子,好像咱们爷委屈了她似的,要去你们去,我就要在这里瞧着她。看她能玩出什么名堂来!”
挽珠托着茶盘,瞪着春芽沉着一张脸:“你也是我家小姐房里的丫鬟,怎么能这么说话!!”
“行了,别吵吵了!那头对联可都贴完了。”芳姨只觉得这两个见天的吵吵,头都大了。
那头苏凤锦已经贴好了对联,离战青城远远的站着,灯盏下衣衫随风摇曳,显得身形削瘦单薄,战青城瞧着微微皱眉:“我赠你的那支玉簪子你怎么不戴着?不喜欢?”
苏凤锦见他上前,又退了两步,低着头,一副甚是为难的模样,战青城只得叹了叹气:“罢了,你既喜欢这木簪子那便戴着吧,倒也衬你,过来,瞧瞧你贴的对联。”
战青城也不急,站在门口,负手瞧着那贴得工工整整对联,苏凤锦只呆呆的瞧着横批否极泰来四个字,如今这一切,当真会否极泰来么?
战青城鬼使神差的伸手,轻碰了碰她的发,却觉甚是冰凉,于是伸手欲替她紧一紧披风,她吓得退了一步,慌乱防备的瞧着他。
战青城只得收了手,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朝她道:“天冷,我冻了这么久,你不请我入内坐坐?”
苏凤锦几步堵在门口,朝战青城微微福身,不远处秋婆子冒着大风雪走了来,余光扫过苏凤锦,恭敬的朝战青城道:“爷,老夫人正在兰馨奶奶那里吃汤圆,特让婆子来请爷过去一道用膳。”
战青城只瞧着苏凤锦,苏凤锦却福了身:“爷慢走。”
这摆明了便是要请他离开了,他一颗火热的心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透心凉!
秋婆子只当她算是个识抬举的,当即领了脸色阴沉的战青城出了东屋,暗处观望的春芽讥笑道:“我就说了,她那张谁瞧了都跟债似的脸,是个人见了都倒胃口,更何况是爷了!芳姨,不是我说,你也别把太多的心思放在她身上了,总不能到时候为着她一个人,咱们一整个东屋的人都跟着受苦吧?我去睡了。”
挽珠气得不轻,跑到门口扶了苏凤锦冰冷的手,小声安慰着:“小姐,不打紧的,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
苏凤锦摇头笑了笑,随着挽珠入了屋,屋内置有银碳,暖和得很,只是那桌子上还留着几份战青城留下的笔墨,她来到桌前,瞧了一会儿,便将那几纸字都扔进了碳盆里,一瞬间被火光吞噬,烧了个干净。
芳姨搁了茶盏在桌上,又倒了些香料进行那青铜腾纹的香鼎中,苏凤锦又坐在软塌旁,低头刺绣,她绣出来的花模样倒是栩栩如生,甚是精巧,只是这刺绣的技艺,其实还远不如她做瓷器掐丝描花来的好呢。
她绣了好一会儿,搁了针线去睡了。
挽珠与闷不吭声的浣纱也去睡了,独留了芳姨守着夜。
府中那头一派灯火阑珊,兰馨与老夫人正亲手团着汤圆儿呢,战青城远远的望去只见那两人是有说有笑的,气氛甚是融洽,见战青城入了屋,老夫人朝战青城招了招手,笑盈盈的道:“府中每年过年之前都要一家人一起做一碗元宵,青城年年都不曾做过,兰馨,今年你可要教着他点。”
兰馨衣着素雅,粉面娇颜望向战青城,起身为战青城拍去衣上的雪,见他不曾拒绝,心中暗自欣喜,执了温湿的帕子予他擦净了手,朝他笑道:“先前在尚书府的时候,母亲也曾教我做过汤圆呢,爷一会您可要尝尝才好。”
“嗯。怎么做?”战青城忽的想起东屋,东屋今日怕是不会做汤圆的。
兰馨见他竟挨着她坐下了,顿时心中大喜,连指尖都轻轻的颤抖着,笑意带春风:“爷,您瞧,就这样,塞些陷进去,再团成团就好了,只是汤圆不宜过大过小,馅也要适中……”
西屋的瞧着这一心做汤圆的两人,终于松了口气,好在爷还是惦记着她们家小姐的。
老夫人只团了几个便累了,在丫鬟的搀扶下便离开了,战青城团了十几个,莫名的问身后的安吉:“你说,她吃得完吗?”
安吉望了眼脸色骤变的兰馨,嘻皮笑脸:“爷,这可就得问兰馨奶奶了。”
战青城忽的想起来还有个兰馨,于是便又顺手多揉了几个,分了一半给兰馨:“你也尝尝。”
兰馨心不在嫣的应了,见战青城起身,忙促眉忧道:“爷,天色见晚了,外头这样大的风雪,爷是要走吗?”
战青城擦了擦手上的面粉,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她了。
兰馨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小心翼翼的问:“爷,那过几日拜年……”
“再说。”战青城一拂衣袍,转身走了出去,安吉吩咐人提了另一半汤圆,撑了一把伞跟在战青城的身旁匆匆走进行了雪地里。
初入将军府 第016章 道是有情去无情
战青城的脚步很急,风风火火的来到东屋时,东屋已经大门紧锁了,安吉笑得嘴角直抽抽:“爷,您何必舍了温香跑到这冷玉的地方来?其实兰馨奶奶也是个不错的,今日唤爷去西屋,想来也是老夫人特意安排的,你若是再朝着这东屋跑让老夫人知道了……”
“那你就回书房呆着。汤圆给我。”战青城伸手,夺了那仆人手里的汤圆儿,利落的翻过了大门,直奔那亮着豆大点光的主屋而去,芳姨正打着盹呢,见有人推窗潜入,吓了一跳的,看清了战青城这才笑盈盈的福身退下去拿煮汤圆的物件。
苏凤锦大约是累了,睡得很沉,她蜷作一团,秀眉轻皱,细看之下战青城才发现,苏凤锦虽然生得小家碧玉,可是却很是耐看的,平日里温温懦懦,可是于他,一举足一投手之间,都似乎有着一股子莫名的吸引力。
他就像偷猩一般,缓缓低头,在她的发上亲了亲,随即跟做贼心虚似的,抹了抹嘴,正襟危坐的瞧着端了物件来的芳姨。
芳姨笑盈盈的朝战青城福身便又退了下去,战青城这才开始煮汤圆,那香甜的味道在屋子里蔓延,也惊醒了苏凤锦,苏凤锦吓得缩在床角落里,瞪着那床前正在碳盆上架了个小锅的战青城,满眼慌乱:“你,你怎么在。”
战青城慢条斯理的盛了一碗汤圆,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尝尝。”
“我,不饿。”她缩在被子里,瞪着战青城,只觉得很害怕。
战青城忙活了大半夜了,突然被人这么一盆冷水淋了下来,面色顿时沉了些:“过来,不要惹我生气!”
苏凤锦缩着身子,一双杏眸初初睡醒,正水润润的瞧着他,在他眼中,便倒映也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战青城思及那日所做的一个带有情、欲的梦,只觉得心口火一般的烧了起来,烧得他有些烦燥。
“苏凤锦!你不过就是个被别人穿过的破鞋,你以为本将军会对一个破鞋怎么样?你也忒瞧得起你自已了!你不要忘记了,你身上穿的,你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的。”战青城将手中的小汤勺砸进行了锅里,糖水溅了出来,落在碳火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屋外的风雪肆意着,音色呜咽,仿若有厉鬼在外头挠着门窗。
苏凤锦心想,看吧,不过几日,他便已经原形毕露了,她不过是一个已经被掏空了心的人,又如何再拿出第二颗心来给这个随时可能伤害她的人。
见苏凤锦坐在床上不吭声,他冷笑:“这些日子原是我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苏凤锦,本将军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从来不曾被人如你这般踩踏!好啊,既然你如此下作,那本将军就成全了你!”
他伸手扯了外衣,苏凤锦吓得瞳孔缩了缩,抄起手边的软枕慌乱的护在身前:“你,你做什么!战青城,你滚,滚出去!”
“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滚?嗯?”他欺身上前,扣住苏凤锦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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