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可婵立刻不顾形象的探头往外看,看了一会,她就一脸气愤的缩回脑袋,用力把窗帘拉上。
看她这样子,两人就知道殷家获得上风,应当是先走了。映初见公仪可姝虽然也不悦皱眉,但毫不意外的样子,显然类似的事情不止一次发生了。
公仪可婵有些气不过的咕哝道:“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公仪家以前才是第一世家,外公家也比他们强得多,殷家算什么东西!”
“五妹妹!”公仪可姝肃然道,“小心隔墙有耳!”
公仪可婵哼了一声,到底是忌惮殷家,不敢再埋怨了。
映初知道殷家权势强大,但看两人如此忌惮的样子,才对殷家的强势有了明确的认识。就算提到亓官家,公仪可姝也不会表情如此严肃,可见殷家比四大家族更加超然。
等了一刻钟,马车才重新启动,车内的三人都不再说话,各有所思的坐着。
到了皇宫门外,一行人下车,映初远远的看见前面的殷家人,来参加宴会的大约有二三十人,个个穿的富丽华贵,佩戴的金玉珠宝闪闪发光,比之公仪家以及周围其他世家的人,都要气派不少。
等殷家人全部进入宫门,老太太才带着公仪家的一行人依次进宫。
映初瞥了眼老太太,她虽然极力掩饰,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但眼底却透露出几分嫉妒和不忿。
老太太回头扫了一遍跟在后面的少爷小姐,严厉道:“皇宫不比府中,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谨言慎行,谁若是敢犯错,我决不轻饶!”
几位少爷小姐齐声应是。
老太太的目光在映初身上停了停,道:“尤其是你,宫里的规矩都跟你讲过了,你就跟着可姝丫头,看她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千万不能给我公仪家丢脸!”
“孙女明白。”映初道。
该叮嘱的在府里就叮嘱过了,老太太没再多说,只提醒了这几句,就转身继续走了。
到了举办宴会的百花园,宾客都已经到了许多,靠近湖边的林荫下,都是各府的夫人在笑谈,沿着一道木制的雕花桥,通往湖中心有六座凉亭,聚集着青春年少的小姐们,清脆如银铃的笑声不时随风传到岸边。
老太太和大夫人、二夫人遇到相熟的人,都笑容满面的寒暄开了,让映初她们自己去玩。
公仪可婵没管映初两人,自己径自往最大的那座湖心亭里去了,那座湖心亭被其他五座凉亭拱卫在中间,面积最大,里面的人也最多,非常热闹。
“四妹妹,我们也去那边吧,”公仪可姝道,“我有几位相熟的小姐妹都在那边,我介绍她们给你认识。”
映初颔首:“好。”
她们踏着木桥向湖心亭走去,还没靠近,亭子里的人就都转头看来,公仪可婵也不知对众人说了句什么,有些人看着眼神很古怪。
“含雪姐姐,菲菲姐姐,雅容姐姐,”公仪可姝对围坐在石桌前的其中三位小姐含笑打招呼,而后才看向最后一名素衣淡妆的女子,脸上的笑意不明显的浅了一点,“多日未见,殷小姐越加光彩照人了。”
殷清漪微微点头,她生的非常貌美,在映初所见的所有美人中,单论容貌,可称之为第一,比花云初和姽婳公主更胜一筹,气质更是万中挑一,出尘脱俗。
“公仪小姐谬赞了,请坐吧。”殷清漪的气质清冷孤傲,周身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气质,作为第一世家殷家的嫡女,又是东周第一美人,她拥有这个世上的女子所渴望的一切,自然有高傲的资本。
公仪可姝脸色未变,在靠近澹台雅容的位置坐下,示意映初坐她旁边。
“等等,”亓官含雪端起茶盏,用杯盖拨了拨里面的茶叶,看也没看映初一眼,“这位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与我们平起平坐?”
公仪可婵发出一声嗤笑:“表姐有所不知,她啊,就是我三叔父留下的孤女,从小在飞雁岛那种荒僻地方长大的乡下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诸位小姐莫要笑话她。”
说着这话,她自己先嘻嘻笑开了。
公仪可婵身边的几位小姐也捂着嘴笑,看映初的眼神十分嫌弃,一人直言不讳道:“那我们可要离她远点,小岛上长大的丫头能懂什么规矩,万一犯了什么错,可别连累到我们。”
另一人也道:“她怕是连大点的宴会都没参加过吧,侯夫人怎么把她带进宫了,也不怕她毛手毛脚的在宴会上出丑,坏了公仪家的名声。”
公仪可婵道:“有什么办法呢,她哭着求着要来,祖母和我娘都心疼她身世可怜,经不住她哀求,就带她来了。要不然她再到外面放出流言,说公仪家怎么苛待她,别人还以为是真的呢。”
这几位小姐于是越发鄙夷她,她们也都是听说过外面的传言的,原来是这个四小姐自己放的流言,也太卑鄙了。
映初淡淡笑了笑:“我的确是在飞雁岛上长大的,不及五妹妹和诸位小姐生在京都,知达理、见多识广。不过我至少懂得不论人是非,却不知几位小姐才第一次相见,就恶言相向,是哪位礼仪嬷嬷教授的规矩?”
几位小姐神色都是一僵,先开口的那人怒道:“我们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你不领情就罢了,还反过来怪我们,简直太无礼了!”
“我也是好心提醒诸位,”映初道,“这里可是皇宫,诸位的一言一行都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可别因为一时口快,坏了自己的名声,岂不得不偿失?”
亓官含雪放下茶盏,终于正眼扫了映初一眼,冷笑道:“还真是伶牙俐齿,比那市井长舌妇还更会说道!”
映初反唇相讥:“亓官小姐这么了解市井长舌妇,莫非经常与她们交流?”
亓官含雪杏眼一瞪:“放肆!”
公仪可婵在一旁叫道:“公仪可姃,你竟敢如此对表姐说话!”
“我说错什么了吗?”映初无辜的眨眨眼,“我只是单纯的表达疑问而已,难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真是抱歉,我是小地方长大的人,不懂京都的规矩,不知道这种问题问不得,冒犯之处,请亓官小姐别见怪。”
亓官含雪气的俏脸发红,指着映初似乎想骂几句,又顾忌自己的身份,最后只喝出一句:“你给我闭嘴!”
公仪可姝忍住笑意,开口道:“含雪姐姐莫生气,四妹妹是无心的,她没有恶意。”
亓官含雪在几大家族的嫡小姐中,样样都不是最出挑的,唯独脾气最大。这一点在亓官家的女儿中似乎是通病,没有哪一家像亓官家那么娇宠女儿。
亓官含雪平日里在她面前没少耀武扬威,看她吃瘪,公仪可姝心里别提多舒畅了。
“好了,都是自家姐妹,别闹得不愉快了。”百里菲菲笑着打圆场,“既然四小姐初来乍到,我们更应该多照顾她,雅容姐姐,你说是不是?”
澹台雅容点头笑道:“是啊,四小姐快坐吧,含雪姐姐脾气直,其实也没什么恶意,大家笑一笑,揭过此事吧。”
“多谢两位姐姐,可姃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姐姐们指教。”她们对映初客气,映初也回以相同的礼貌。
亓官含雪脸色难看,但碍于百里、澹台两人都开口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拿眼神左一眼右一眼的剐着映初。
或许是为了缓和气氛,百里菲菲对映初道:“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也没见过大海,可姃妹妹在海岛上长大,不如跟我说说大海吧。”
澹台雅容也满脸感兴趣的看过来。
映初回忆起那一场海上旅程的磨难,眼神略微暗了暗,她实在不想提及此事,只不过这两人出于好意,也不好拂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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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92 秦王,再见清和
“父母管束严格,我也很少有机会出门,和大海近距离的接触,就是这次上京的路上。+∧+∧+∧+∧,。※。o”映初将海上历险的事,真假掺半的简略说了一遍。
映初说的太惊险,原本满脸不屑的亓官含雪和公仪可婵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听起来,就连最冷清孤傲的殷清漪,也在侧耳倾听。
“你居然遇到这么惊险的事,真是太吓人了,还好不幸中的万幸,你安然无恙的回来了!”百里菲菲惊叹,她本来只是不想气氛闹僵才拉着公仪可姃说话,其实对她并不怎么在意,此时倒真有些敬佩她了,换做自己,在茫茫大海中孤身求存,肯定坚持不下来。
澹台雅容点头,她也是同感,就冲公仪可姃这份勇敢,她对映初不由生出一丝好感。
“哼!哪有她说的这么夸张,”公仪可婵不信,“我看她就是在哗众取宠罢了!”
其他在旁边的小姐恍然惊醒,半信半疑的看着映初。
映初也不争辩,只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喝茶。
殷清漪此时突然开口:“京中这几日都在传言,公仪四小姐医术高明,能起死回生,将病重濒死的九小姐从阎王手中抢了回来,不知是否属实?”
映初道:“救人是真,但起死回生却有些夸张了,我只是略通医术罢了。”
站在殷清漪身后的一位小姐道:“就知道传言做不得真,若论医术,这世上谁能比得过国师,在国师面前,神医都不得不服。”
映初听说过这位国师,是殷家的一位高人,据说活了至少有几百岁了,殷家之所以能从一个小家族一跃成为东周第一世家,就是因为这位国师的功劳。
据说他能够通鬼神,定生死,精通岐黄与巫蛊之术,已然得道,可长生不死。
提到自己家族的骄傲,殷清漪冷傲的脸上也出现一丝崇敬,“国师自然是无人能比的。不过四小姐既然能救濒死之人,又令两位神医亲自登门,可见也有不凡之处,四小姐也无需太过谦虚。”
映初笑了笑,不明白殷清漪突然说这些话的用意,她看起来并不是会夸赞人的性子。
未待她有细探的机会,就有宫女来请众人,宴会就要开场了。
众人于是起身离开湖心亭,与岸上的长辈汇合,一起前往宴会大殿。
一见到老太太,公仪可婵就小声的告状:“祖母,四姐姐刚才与表姐发生冲突,当众给表姐难堪!”
老太太冷厉的视线立刻射到映初身上。
“此时怪不得四妹妹,”公仪可姝道,“含雪小姐当众奚落四妹妹,四妹妹若是不反击,岂不是弱了我公仪家的威风,让人觉得我公仪家好欺负。”
老太太表情这才缓和了一点,不过仍是狠狠瞪了映初一眼:“你给我安分点,回去再跟你算账!”
察觉到旁边有人看过来,老太太立刻换了一副慈祥的表情,温言细语的与三个孙女说了两句话,才转过头与其他家族的女眷笑谈。
这一次参加宴会的人非常多,映初的位置被排到女席的第三排,透过前面两排密集的各式发髻和琳琅朱钗,根本看不清对面男席的人。听到有人称呼王爷皇子,她也只能看见衣着华贵的人影被人簇拥着走过,丝毫看不清长什么样。
大殿内众人正热闹的寒暄着,外面有太监唱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殷贵妃驾到……”
映初随着众人下跪行礼,然后听到一声苍老威严的声音:“都平身吧,赐座。”
众人谢恩,各自落座。
映初抬头看了眼坐在高台龙椅上的皇帝,弘光帝已经近六十岁高龄,发须有一半都白了,不过精神看起来还不错,眼皮虽然有些耷拉,一双龙目却炯炯有神,龙威慑人。
皇后虽然保养得宜,但仍然能从脸上看出岁月的痕迹,眼神略有沧桑,气色看起来还没弘光帝康健,不过今天她似乎心情很好,唇角带着笑意,显得容光焕发。
另一边的殷贵妃却是一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美妇人,穿着十分华丽,发髻高耸,珠翠遍插,她脸上虽然也带笑,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隐隐带着几分阴狠的感觉。
映初视线在他们身上飞快的扫了一圈,就立刻收回,和其他人一样正襟危坐,屏气凝神。
弘光帝等众人落座,直接就说道:“今日宴请众卿,是有一件大喜事要宣布。琰诺,还不快进来。”
映初听到琰诺两字,心跳猛然加速,睁大眼睛盯着殿门。清和曾经的名字,就唤作皇甫琰诺。
三息之后,一个挺拔的人影缓步走了进来,他一身红黑色的蟒纹锦袍,金冠高束,额前系着紫金翡翠抹额,雌雄莫辨的脸俊美绝伦,形状优美的唇紧紧抿着,面无表情的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
“孙儿琰诺,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清和单膝跪地,垂首行礼。
大殿内寂静的落针可闻,不少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等听到他自报身份,越加震惊。清和与前太子妃十分相像,皇甫琰诺这个名字,也没人敢冒用。不是说前太子没有血脉留下吗?竟然突然还有子嗣尚存!
有些人早已经得到消息,只是无法确定真假,此时并不算太惊讶,只是暗暗想着,前太子遗孤归来,前朝后宫又要有一场动荡了。
映初高兴的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她担惊受怕了两个月,就怕清和他们遭遇到不测,见到清和安然无恙的出现在眼前,她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不少。就不知思宁和乔殊彦他们是否和清和在一起,如今怎么样了。
“琰诺快平身!”弘光帝严肃的面容露出明显的笑意,一边的皇后更是笑容满面,喜气洋洋。
“谢皇上。”相比较于帝后两人的高兴,清和的表情要冷淡的多。
不过这无损于帝后的好心情,他们只当清和天生性格清冷。也怪不得这孩子,谁能在目睹全家惨死,又在外逃亡多年,还能时常把笑脸挂在脸上?清和的这种表现,只让帝后觉得更亏欠于他。
尤其是皇后,她当年为了保全自己的母族,不得已只能放弃自己的亲生皇子和年幼的孙儿,这么多年来内心一直深受煎熬,如今孙儿回到她身边,对她来说是莫大的慰藉。
当年的太子谋逆案,母族百里家也受到不小的牵连,所幸上天垂怜,太子的冤情最终得到昭雪,皇上也对百里家进行了弥补,经过数年的发展,百里家比当年更加强盛,足以庇护她的孙儿了。
弘光帝道:“年前,太子因谋反一案,全府抄斩,事后证明太子是被人陷害,虽然罪魁祸首已经伏诛,朕每次想起,仍觉心如刀绞。幸得苍天有眼,为太子留下一条血脉,琰诺在外流落年,终于回归皇室,朕心甚悦!”
众人全部站起,高声呼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孙千岁千岁千千岁!”
“哈哈哈!”弘光帝大笑,“好!好!琰诺上前听封!即日起,朕封你为秦王,将你父王的太子府以及生前所留的一切,全部赐封给你。”
清和跪地谢恩。大臣改口,祝贺秦王千岁。
弘光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