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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脸色变换了一下，依旧冷酷如冰。他冷哼了一声，说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叶府窝藏逆党，这又如何解释？沈御风人呢？”他眼睛看向我。
“……沈御风伤重不治，已经…死了……”
想到清道长的话，我鼻子一酸。
“死了？那尸体呢？”他显然不信，脸色愠色更重。
“臣妾让人运出京城了……”我硬着头皮说道。
话未说完，我被‘啪’地一声巨响唬了一跳。只见皇上‘腾’地站起，他手边的高脚茶几完全塌倒。
“到现在，你还敢满口胡言！你以为朕不忍心处罚你？”他立在我跟前，狠狠地说道。
话一出口，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难堪。
只是，我已无暇顾及他的感受。委屈、苦涩自胸口蔓延至全身，将我彻底淹没。心碎无痕，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不忍心？罚跪，打耳光，甚至打板子，你对我的体罚还少吗？我会傻到以为你不忍心？太讽刺了！
事到如今，干脆都说清楚好了！我长吸了口气，徐徐说道：“臣妾从未这么想过！玄冥教并非都是逆党。想必皇上也知道，玄冥教分玄堂和冥堂。任奕寒和以沈御风为首的玄堂，一年就转移至西域，并发誓不再踏入中原。与朝廷作对的是冥堂。冥堂被日月神教利用，已经脱离了任奕寒的管辖。”
皇上神色复杂，眨了眨眼，突然厉声说道：“不再踏入中原？任奕寒人在中原，沈御风更是找上了门，这又如何解释？你在为任奕寒脱罪吗？”
想到叶莫的话，我心里一阵酸楚。
“臣妾因为追查妍妃之事，才刻意接近玄冥教。我的确与任奕寒有过婚约，但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也无从可知。这次，任奕寒只是以西域商人的身份来中原，不料被人追杀，至今生死未卜。沈御风来叶府，只是为了将此事通知于我……”
我还要接着说时，听到门口有急促的脚步声。
“启禀皇上，叶夫人晕倒了！”全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爹冲了出去。娘晕倒了？因为担心？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全身僵滞。
哥哥也跟着起身，随即又跪下说道：“请皇上体谅！”
说罢，他也离去。罗青烟看了看我，又看向皇上，征询地说道：“皇上？”
“你也去吧！”皇上对他说道，眼睛却盯着我。
罗青烟谢恩离去。屋里只剩我和皇上，一个跪着，一个站着，空气顿时凝结起来。
我虽担心娘，但此刻更重要的是对皇上解释清楚，以免他降罪于叶家。我仰头看向他，他定定地看着我，脸上的怒气消退了不少，疑虑和疏离却更甚。本该是最亲密的人，此刻却如此陌生！
“皇上，虽然我隐瞒了许多事，但我从未对不起你，更没有对不起朝廷！”
“是吗，那你和任奕寒的婚约怎么解释？”他声音微颤，似乎痛苦不已。
看着他越握越紧的拳头，我既心痛又不忍，双手不由地包住他的拳。他的手一抖，随即厌恶的甩开，回身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我身体一歪，双手重重地撑在地上，手掌一阵生疼。心，更疼。
我重新跪直，忍住眼泪说道：“臣妾刚才说了，我只是为了让任奕寒放弃与朝廷对抗，才假意与其私定终身……”
“朕不需要！”他厉声打断我，然后讽刺地冷笑道，“皇后还真有牺牲精神，为了替朝廷清除逆党，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朕真得替天下百姓谢谢你！”
我顿如雷轰电掣，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许久，我苦笑道：“夫妻本是一体。这么折辱我，皇上心里好受么？我是不是洁身自好，皇上不是最清楚的吗？”
他似乎也自觉失言，眼眸中闪过歉意和心疼，旋即撇开目光幽幽说道：“你的身体是给了我，但你的心呢？”
第5章 心如死灰，不成体统
“说到底，皇上还是不信我？我已失忆，不知道对任奕寒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我只知道，我从小就喜欢皇上！我习武，是为了皇上；我查探玄冥教，也是想为皇上分忧。”心如死灰一般，唯一的念头就是为叶莫进宫作准备。
他眼中闪过惊喜，旋即满是讽刺的苦笑，眼神锐利地看着我：“从小就喜欢我？如果你喜欢我，为什么得知太后赐婚会突然病倒，以致失忆？”他痛苦地吸了口，缓缓说道，“如果没有失忆，你会嫁给我吗？恐怕你早与任奕寒双宿双飞了吧！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刚进宫时，你一个人也能怡然自得；为什么你总是刻意远着我；为什么你对我的宠爱漫不经心，甚至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不是……”
我不敢独霸你的宠爱，是因为我的病……
“不是？去年端阳节那天，你亲口对我说，你已经有心上人了，不屑嫁我！”他顿了一下，稍稍仰头，“你的心上人就是任奕寒，对不对？”
突然想起来，皇上曾说，他因为妍妃的事曾与叶莫争吵过。难道就是因为这样，叶莫才心灰意冷，转而接受任奕寒的？她与任奕寒私定终身，是真心还是负气？
“我…我真的不记得了，我连任奕寒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算我曾喜欢过他，也是太后赐婚之前的事。如今，我的夫君是皇上，我喜欢的人也是皇上！皇上真的感觉不到吗？”
他神色变换莫测，眼神探询地看着我，似乎在琢磨我的话的真假。
我接着说道：“在感情上，我从未欺骗过皇上！刚进宫时，我已失忆，而皇上视我如仇敌、对我冷嘲热讽，我唯恐避之不及，又怎敢亲近？后来，皇上对我好，我自然也对皇上好。我也希望皇上独宠我一人，可是，皇上乃一国之君，有帝王的责任！”
“你对我好，只是因为我对你好？”他缓缓站起身，像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似的，很是颓然，“原来，你接受我只是因为感动、因为责任？”
他怎么断章取义？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跪着上前一步，抓着他的衣襟。
他也不看我，继续说道：“妍妃曾说，一个女人，再怎么贤良淑德，也会因为爱而变得善妒、小气。你呢？”
妍妃？他心里还惦记着妍妃？我松开他衣服，跌坐在地上。半响，我眼睛呆呆的看向别处，平静地说道：“若论对我好，比皇上对我更好、更尊重我的人不是没有。如果不是真心喜欢皇上，我怎会这么委屈自己……”
知道你也心痛，我才没有尊严地跪在这苦苦解释、哀求……
“是啊，若涵比我更温柔体贴，你后悔没嫁给他是吧？嫁给朕还真是委屈你了！”
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牙挤出来的。说罢，他抬脚要往外走。
他这不是强词夺理吗？既然越解释越错，只求他不要怪罪叶家。
“皇上！”我拿出他给我的玉佩，“皇上曾许诺，以玉佩为凭，满足我任何一个心愿。所有的事，都只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不求皇上开一面，放过叶家。”
“你！……”他转身看着我，神色痛楚，“在你眼里，朕就如此不堪吗？”
说完，他大步朝门口走去，脚步似乎有些踉跄。
“皇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他在门口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说道：“一个时辰之内回宫！”
他是留给我时间看望娘吗？心痛之余有些感动，我站起身，擦掉眼泪跟了出来。
爹和哥哥都在院中跪侯着，我也忙跪下，恭送皇上起驾回宫。皇上始终不曾看我，径直上了銮轿离去。
我顾不得伤心，忙往爹娘的房间赶去。哥哥他们也跟了过来。
“娘！莫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坐在娘的床边，刚擦干的眼泪又涌了出来，眼前一片雾气。
“莫儿！”
娘娘用力地抓着我的手，我不由地起疑：娘不是病倒了么，怎么力气这么大？
这时，哥哥‘扑哧’笑了出来。我忙抹掉眼泪，瞪大眼睛看着娘。只见她脸色红润正常，怎么都不像病了的人！
“……娘，你骗我们！”我恍然大悟！
娘看似柔柔弱弱、温柔贤淑，没想到还有这招！
“还敢说！这可是欺君大罪！都快当祖母的人了，反倒没了体统！差点被你吓死！”
爹哭笑不得地嗔怪道。哥哥和青烟听了偷偷直乐。
“我不是担心你们嘛！几个人关在屋里，害得我心惊胆颤，虽然没真晕，也差不多了！”娘道。
“总算是虚惊一场！不管怎么说，皇上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要是换作别人……”哥哥看着我，叹了口气。
“莫儿到底做错什么了？”娘不解。
看来爹没把真相告诉娘。
“没什么……”
爹胡乱应付娘，又让我们各自回房。
见娘没事，我准备回屋收拾一下便回宫。正要往梨香小筑走，哥哥叫住我。
“丫头，你从哪知道自己以前的事的？”
“说来话长，我也是陆陆续续拼凑起来的。哥，对不起，连累了你们……”
想到刚才的惊险，我有些内疚。长期以叶莫自居，我有时分不清自己是叶莫还是沈瑾，总觉得替她承担一切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什么话！”哥哥怜爱地看着我，“你呀，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若不是沈御风的出现，我至今还被你蒙在鼓里！”
“哥……”
我心头暖暖的，同时也释然：为了这份难得的亲情，受点委屈也值得！况且，皇上虽是开一面。
“丫头，过去的已经过去，如今你已是皇上的人了……皇上虽然凶了你，但他心里也不好受。回去好好跟他解释。”
“嗯……”
皇上没降罪于叶家，我已感激涕零，又怎会跟他赌气？再者，他和我，首先是君臣，然后才是夫妻。是宠、是罚，全凭他的心。我有什么资本跟他闹脾气？
回到自己的房间，居然看到了叶莫！
“莫莫，你怎么来了？”
“小瑾，谢谢你！我闯出来的祸，让你来承担……”她歉意而诚恳地说道。
看来，今天的事她都知道了。
“我早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家，他们也是我的爹娘、哥哥，我自然要尽力保他们周全。对了，你来多久了？”
她梨涡浅笑，定定地瞅了我许久才道：“我的就是你的，永远都是！”顿了顿，她面露忧色，“我尾随皇上他们来的，有人故意将皇上引到这来。我本来打算，如果皇上真要降罪于叶家，我就现身！”
“不要！莫莫，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尽快把身份还给你！”
如今皇上尚在气头，不能再生事端了！等过一阵……是效仿娥皇女英呢？还是真假复位？
一想到这个念头，便心如刀割！我终究还是舍不得……
“小瑾，皇后是你，皇上喜欢的人也是你，我不会跟你争的！能留在他身边最好，不行的话，也没关系……”她眼睛看向别处，“我喜欢自由，喜欢到处游玩……唉，为什么不能两全呢？”
说到最后，她故意夸张的叹道。我也笑道：“哪能事事尽如人意？总会有遗憾……也会有惊喜！”
“是啊！”她赞同的点头，“对了，我已经查到日月天尊的行踪，此人就在京城，很快就会有结果！”
“真的？”突然想到明王，我忙说道，“莫莫，你认识明王吗？我总觉得他与日月神教有关！”
“认识啊！我去年，不对，三年前在邢州认识他的。那时他岳父、岳母突然病故，他去吊丧。明？日月？好像是有问题！只是，他如此明目张胆，不怕别人轻易怀疑到他吗？”
“我也是凭直觉。他岳丈家在邢州？他认识你吗？”
“是的。当然认识，怎么啦？”
我顿时凉意直冒，抓着叶莫的手说道：“不太妙！中秋节那晚，我第一次和皇家亲戚相见，他丝毫没有点破！我怀疑，他要么知道我‘失忆’，要么知道我是假的！”
“确实蹊跷！照理说，见熟识的人突然不认识自己，肯定会好奇追问！你放心，我会设法打探的！”
“嗯。千万小心！还有，那块红玉可能涉及前朝宝藏，一定要妥善保管！”
正说着，听到心湖的声音：“娘娘，都收拾好了！”
话未落音，人已经进来。叶莫来不及躲藏，干脆一把抓过心湖，死死地捂住她的嘴。
“莫莫，不要！”我忙阻止道。
叶莫迟疑着松开手，心湖从惊慌中回过神，旋即愣在那。只见她瞪圆了眼睛，眼珠在我和叶莫身上来回打转。
“别转了！再转，眼珠就掉出来了！我待会跟你细说。”我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青荷回叶府之后，我身边最信任的人就是心湖。让她知道也好。
第6章 大雪初停
回宫之后，我直接去了御书房。
全喜等人神色惶惶地守在大殿门口，看到我，他脸上一喜，忙进去通传。平日里，不管是御书房还是乾宁宫，我都可随意出入。如今是非常时期，还是谨慎点好。
不一会，他苦着脸出来，说道：“皇上正忙，请娘娘先回去。皇上还说，娘娘回去好好反省，不得离开华西宫！”
好好反省？我心里苦笑。也好，等他消消气，再跟他解释吧。这么想着，我转身想离开。
“娘娘！”全喜叫住我，欲言又止。
这时屋里传来茶杯砸地的声音。我明白，皇上在警告全喜不要多嘴。我朝全喜轻轻摇头，示意他别再说话，随后便离开了。
这天傍晚，我望断秋水，也不见皇上来华西宫。他不肯见我，也不来找我，就算我有满腹歉意和解释，也无从倾诉。
这晚，我独自睡去。这是自我十月下旬回宫，第一次孤枕而眠。
我摸着旁边的空荡和冰冷，静静地听着窗外的寒风肆掠，时而惦着他的温情体贴，时而想着他的狂怒暴躁。委屈、失落、心痛……种种滋味，百转千回。
清晨醒来，下意识地探向旁边。依旧是空荡而冰冷。他真的不肯原谅我吗？从今往后，我也跟贤妃她们那样，望穿秋水、不见君来？
窗外白晃晃的有些刺眼。已经日晒三杆了吧？想到这，我忙坐起身。心湖打起帷帐，轻声说道：“娘娘，下雪了！”
“真的？”
灰暗中终于有了点颜色！我迅速穿好衣服，来到外边。
大雪初停，整个大地白雪皑皑、银光耀眼。冰魂雪魄，晶莹洁白，仿佛涤净了所有愁思烦恼，心中顿时有种宁静的喜悦！
回身见穆公公等人悬心而关切的望着我，我笑着说道：“大家准备一下，待会我们来堆雪人、打雪杖！”
他们已经心惊胆颤了一整天，也该放松放松了！总不能因为我心情不佳，害大家跟着受罪吧！再说了，就算皇上不要我，天也塌不下来！
大多公公、宫女都处于花样年纪，又是今年第一场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