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缜撇撇嘴,索性接过内侍手里的伞给宁熹撑着,内侍不敢靠太近,宁熹大半个身子都在太阳底下。有宋缜撑伞,宁熹还真凉爽了些,不过没走多远,男宾跟女宾就得分开了,宋缜将伞递到小玉手中,嘱咐琉璃和小玉照顾好宁熹,才转身往男宾那边走去。
宁熹拿帕子擦了擦汗,幸好自己调的胭脂质量过关,若是染成一张大花脸就没脸见人了。今年的夏天来得早,往年这个季节只是微热,今年太阳底下已经站不住人,宁熹走到了地方,只见一大片姑娘少妇都捏着妆盒补妆。宁熹了然,市面上虽然也有质量好不容易化的脂粉,但卖得贵不说,数量还少,许多人自然是用不起的,就算宁熹,那些少见的材料也是周氏费心弄来的,旁人自然不易得。
宁熹才坐下,宋绾就蹭到宁熹身边坐下,今日白氏一大早就带着宋绾出了门,并没有同宁熹一道,而兰氏原本要出门了,突然身体不适,连三叔一道留下照顾兰氏,宁熹和宋缜便单独作一拨过来。这会儿见到宋绾,不见白氏,宁熹笑道:“怎么不见二婶?”
宋绾朝着不远处聚集的一群人扬了扬下巴,宁熹看去,只见白氏与许多妇人围着一名中年妇人说话。坐在中间的中年妇人一身丁香色的衣裳,坐在一群妇人中间宛如众星拱月的那一弯月亮,闪闪发光将旁边正值年华的少女们都压了下去。宁熹不认得这人,有些好奇道:“那是谁?怎么这么好人缘?”
宋绾撇撇嘴,捏着桌上的葡萄往嘴里送,道:“那是傅家大夫人,大名鼎鼎的傅大公子的娘!”
宋绾说到傅大公子,宁熹倒是想起这么一号人来了。李讼青辛辛苦苦得了个第一才子的名头,但在李讼青之前,京城还有一位风头更胜,被称为神童的傅大公子,比李讼青更耀眼的地方在于,傅大公子不仅有神童之称,更相貌过人,当初小小年纪就有人夸赞貌比潘安。这么出众的一个人,家世更是不差,追捧的人就更多了,知道六年前傅大公子随父亲外放,才渐渐淡了去,让李讼青等等的大才子出了头。
宁熹想想,这个傅家虽然没有世袭爵位,却出了好几代皇后,典型的外戚家族,不过傅家很有分寸,不争权,没有非分之想,在许多外戚家族默默作死之后,依然稳稳的坐在京城上流家族的位置。当今皇后娘娘就出自傅家,太子妃虽不是傅家女,也是傅家外甥女,只要没有意外,傅家至少还能荣华富贵两代,更不用说富家大公子本人还才貌双全,这不,傅家大夫人才刚刚回京,就被许多人围着恭维。
白氏这么积极,宁熹不用猜都知道是为了宋绾。宋纩去年连着休了两房妻子,名声本来就不好,偏偏白氏眼光还高,吃了几回闭门羹之后,便将希望都放在春闱上,只等宋纩考取了功名提高些身价。只是因为战事,隆盛帝将原本定在三月的春闱推迟了,放在八月,眼下宋纩正专心备考,白氏也将精力从宋纩那里移过来,放在宋绾身上。
宋绾跟叶维羽究竟怎么回事宁熹不清楚,但也知道宋绾并不想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谓,她一个堂嫂都注意到的事情,没道理白氏注意不到,可见白氏并没有将女儿的心事放在心上。至于白氏看中的傅家大公子,宁熹不了解,却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男子地位比女子要高的得多的时代,若是女方动了心思,巴着求来的亲事,通常难得有个好结果,不知是不是来得容易不懂珍惜。
这外边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宁熹想着等回去了,寻个机会跟宋绾谈谈心,宋绾本来就不是内敛的性格,可别憋出什么问题来才是。
宋绾倒是没留意到宁熹的心思,坐在宁熹旁边也没什么说话的兴致,坐了一会儿,澄音公主领着两个宫女过来,笑嘻嘻拉宁熹的袖子,道:“宁小熹,你跟我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宁熹比澄音公主大一些,但澄音公主个子高挑,就算宁熹不算矮小了,也比澄音公主矮一些,站在一起看上去倒是比澄音公主还小一些,澄音公主宁小熹这个名字也叫顺口了。宁熹叹了口气,也没有纠正澄音公主的叫法,正要叫了宋绾同去,宋绾连忙道:“我同三表姐说话去了!”
宋绾口中的三表姐是叶维羽已经出嫁了的姐姐,比宋绾年长了五岁,宋绾年幼住在叶家时,便常由叶婷照顾,就算如今宋绾长大了,叶婷也早就出嫁了,表姐妹的感情依然很好。宁熹看着宋绾往叶婷那里走去,想想叶婷是真温柔善良,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宋绵完全不同,宁熹便放了心,被澄音公主拉着往后面走。
澄音公主去年底才出嫁,虽然澄音公主一意孤行又闹出大大小小许多事,但毕竟是太子唯一的嫡亲妹妹,气过了,还是费心费力的给她操办,风风光光的将妹妹嫁出去。澄音公主先前闹了不少出格的事,但既然能讨得隆盛帝欢心,还被皇后和太子尽心维护,宁熹并不认为澄音公主就是个恃宠而骄头脑发热的刁蛮公主,熟悉起来之后,两人倒是十分合得来。
澄音公主才出嫁没多久,皇宫里面她熟悉得很,带着宁熹绕过一个花园子,眼前便是一片十分漂亮的小池塘,并一处漂亮的水榭。澄音公主拉着宁熹往水榭里坐下,指了指小池塘,道:“这里是父皇早年为一位宠妃修建的,不过还没修成,那位宠妃就小产没了。父皇为她很是伤感了一阵子,不过当时快要修好了,总不能就这么废弃吧,于是父皇坚强的把这个小园子修成了。”
“后来呢?”宁熹瞧着旁边没人,莫非是那位宠妃没了,于是就将小园子作为公共园林了?
第一卷 第八十五章 闲聊
“后来?”澄音公主嘻嘻一笑,“那位宠妃没了,好几个妃子都跟父皇要这个园子。虽然那位宠妃得宠是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人吧,但谁让她死在最得宠的时候呢?在父皇心里,那位宠妃就是可爱值得怜惜的,反倒那些人惹了父皇不喜,于是父皇一生气,就把这个园子送给我啦!”
“……”宁熹扯扯嘴角,现实版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澄音公主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好些妃嫔都想要的园子。
澄音公主生在皇宫中,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父皇不是她一个人的父皇,还是许多兄弟姐妹的父皇;父皇更不是她母后一个人的丈夫,还是许多妃嫔的丈夫,她从母亲身上学会了宽容和从容,所以,贵为皇后的傅氏,从来不是皇宫中最得宠的一个,确实隆盛帝最敬爱的一个,她从来不是公主们当中最出色的一个,却是过得最自在的一个。
“宁小熹,你知道我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喜欢林家表哥吗?”澄音公主坐下来,不多时就有宫女送了水果和点心来,澄音公主一面说话,一面捏起一块白糖糕送入口中。
白糖糕不是什么稀罕的点心,用料简单,但想弄得好吃也不容易,这样一来富贵人家的餐桌上就很少见到白糖糕。宁熹前世是学西点的,但中式点心也会一些,吃过的就更不少了,白糖糕她没遇见过做得好的,见澄音公主那么喜欢,便也捏了一块尝了一口。相比外面粗陋的白糖糕,宫廷餐桌上的白糖糕自然也是升级版的,除了用料格外精心之外,做点心的厨子也是高手,将寻常的白糖糕做得松软可口、甜而不腻。
见宁熹露出惊叹的表情,澄音公主点点头,道:“算你有些见识,林家表哥啊,就像这白糖糕,瞧着不起眼,咬一口才知道他的妙处!”
“……”宁熹将半块白糖糕塞到口中,其实有些想问一问,莫非澄音公主年少时还咬过那位驸马也尝一尝?
澄音公主自己挑起的话题,却一点都没有让宁熹八卦一回的意思,转头就说起京城里的八卦来,道:“对了,我记得福王府的堂嫂是你的堂姐吧!”
宁熹点点头,她随澄音公主过来,也有心求一求澄音公主,去看看宁思的意思。虽说那么多眼睛盯着,隆盛帝和皇后必定会将宁思好好地护着,不可能让宁思母子出什么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宁思进宫是做人质的,便是皇后不会为难苛待宁思,也保不齐下面的人会怎么做,不说包氏的请求,宁熹也想亲眼见一见宁思。
澄音公主知道宁思是被母亲接进宫里来的,对于隆盛帝和皇后的用意她也能猜到几分,虽然有些同情宁思,却也知道这事大意不得。不过澄音公主想跟宁熹说的却不是这个,话锋一转,道:“母后将堂嫂接到宫里来之后,福王世子的后院身份最高的就是那一位侧妃了,王妃婶婶常年礼佛不理事,所以,就把王府都交给了那为侧妃。”
“那位侧妃,是皇上指给福王世子的那一位?”宁熹才出月子没多久,除了回凉国公府给宁珍送嫁,就是这回进宫来给皇长孙过生辰了,上回还因为宁雪怡的出现,没机会跟人聊聊天说说话,这回更是没说两句话就被澄音公主拉来了,澄音公主说到福王府,宁熹才觉得,她似乎跟这个世界有些脱节。
当然,也不怪宁熹,妇人生产坐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等孩子大一些,常在外面走动,该有的人脉便又经营起来了。澄音公主如今嫁了人,做了林家妇,虽然还没有生养,但对这些也有些了解,为了照顾宁熹,还特意解说了一回,“是啊,就是那一位。亲王世子只能纳两位侧妃,另一个父皇不是许给白夜歌了吗?当然不会再有第三个。”
澄音公主对福王府没什么好感,福王当年受宠,她父皇虽然是嫡子,许多事情上还比不得那位皇叔。澄音公主那时年纪还小,可也记得福王府那两位堂姐对她的鄙夷嘲弄,澄音公主便是宽容,对福王府也生不出好感,更何况在皇家,成王败寇本来就是理所当然,若是当初父皇落败,他们一家落得福王叔一家的处境,她也没什么可怨言的,所以如今说起福王府的闲话澄音公主也是脸不红心不跳,只当是在说一件趣事。
“宁小熹你不知道,我那婶婶摆着一副用心礼佛不理人间烟火的面孔,堂嫂一进门,就将中馈交给了堂嫂。事实上啊,府里上上下下的都是婶婶的人,话里话外都说堂嫂年轻,凡事多听长者的话,事实上就是跟堂嫂说,你站着当个旗子就行,别妄想掌权。”澄音公主说着嗤笑一声,“堂嫂可不傻啊,知道争不过来,索性就不去抢那掌家权了,安安生生虽不受宠吧,但也算安稳。”
宁熹点点头,这倒像是宁思的做派,宁思说话不怎么好听,对不喜欢的人说话都带刺,但一直没真结下什么仇家,便是因为宁思不绵软的同时,还识时务,对于没什么胜算的事,索性不掺和进去讨人嫌。
“如今堂嫂被接进宫中,那位侧妃可就不同了。大约是想着等堂嫂回去了,就名正言顺的将掌家的位置要回去了,若不趁着现在安插人手,将来可就没有油水可以捞了!”澄音公主吃了两块白糖糕,又接着去拿金灿灿漂亮的橘子,白糖糕甜橘子酸,澄音公主顿时皱了一张脸,灌了一口水才缓过来,接着道:“这可把我那位婶婶气坏了,没两日就寻了个借口,罚那位侧妃禁足,自己勉为其难的接过了管家的权利。”
“……”宁熹听了个前后,她费了不少力气在福王府安排了两个人,不过是盯着白夜歌的,白夜歌如今正失宠,何况有正妃、侧妃,这些权力争夺也轮不到一个还没影的准侧妃,所以白夜歌那里一直没什么动静,不过:“公主,你为什么这么了解福王府的事啊!”
澄音公主闻言僵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拨了拨头发,道:“哈哈,那不是仇人嘛!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宁熹心里翻了个白眼,倒是没有再追问,若是真惹毛了公主殿下可不是什么好事。澄音公主当然不想暴露什么黑历史,宁熹没有追问,连忙开启另一个话题,道:“对了,我记得,你堂妹嫁了第一才子是吧!”
“……”这位公主殿下是为什么这么关注她家亲戚的,下一步是不是该问送到乡下疗养的大小两位杨氏是不是她堂嫂了。
澄音公主不知宁熹心里的吐槽,接着道:“我早就看那李讼青不顺眼了,正经才华没有几分,就会吟几首歪诗,他吟他的歪诗也就罢了,还跑来埋汰我家驸马,说什么没有气节,靠女人上位什么的酸话。哼,他有骨气,还不是新婚的时候让新媳妇甩了脸子!”
“……”哦,原来李讼青这么得罪了公主殿下啊!当然,更惊讶的是,三天前凉国公府发生的事,竟然已经流传得这么广泛了啊!
“对了,你应该不知道吧!”澄音公主凑过来,一副说悄悄话的架势,“昨日宁珍回门,又闹了一回笑话呢!李家本来就不是名门世族,家底并不丰厚,求娶宁珍的时候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好容易凑够了聘礼,还将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新媳妇过了门,就跑不了了啊,所以回门礼的时候,李家就只准备了一些寻常的东西,结果啊,宁珍一看那礼物单子就不依了,大吵大闹不说,还在府门口大喊,李家将她骗进家门就不重视了,回门礼竟然只准备不足百两的的东西。”
宁珍的性格,死要面子,定下李讼青还天天喊着只看中李讼青才华的话,若单单李家家贫,宁珍必定是打肿脸充胖子,接着说她只钦慕李讼青才华,不在意家世门第的话,惹怒了宁珍的,大约是不重视这个症结吧!宁熹从原主的记忆中,加上几次的交往来看,宁珍就是中二少女,恨不得所有人都围着她转,不理她,她就得闹出点事情刷存在感。
在娘家时,毕竟都是自家人,凡事让着她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到了婆家,谁会这么迁就一个儿媳妇?更何况李讼青名声在外,却还没考取进士,在家中也不是长子更不是独子。宁熹听说,李讼青的大哥勉强考取了从进士,在京中做了一个小官,妻子娶的是普通小官家的女儿,聘礼、婚宴都比不得李讼青,夫妻俩能没什么意见?
当然新婚总有那么两天新鲜的,就是公婆通常也会对新媳妇格外宽容些,所以就算不高兴,面上也得高高兴兴和和气气的,宁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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