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婷婷摇摇头:“不到走投无路,她不会转弯的。”
“嗯,和我一样。”程菱薇摸了摸头发,神情颇有些微妙,“我和她是一类人,没心没肺,都缺心眼。你生她的气了?”
“我生她什么气?”
“进宫,和你前任老公混在一块儿。”
厉婷婷苦笑,“什么前任老公?那个我不在乎。连你我都不会生气,更何况她。”
程菱薇松了口气。
“所以我才说,大家都错了位。”她眨眨眼睛,“宗恪那边,你肯定是不会再回头了;秦子涧,看样子你也不想再和他重续前缘了——婷婷,你是喜欢上谁了么?”
“我谁也没喜欢上。”厉婷婷悻悻道,“我一个人,落得清静。”
“真不像。”程菱薇摇摇头,“都说了你有心事。再说,又何必非得要什么清静?有人喜欢这又不是坏事。”
“我,受够了。”厉婷婷慢慢地说,她拿勺子舀了汤,小心翼翼盛在碗里,“前面两个悲剧得还不够么,再来第三个?”
程菱薇抿嘴一笑,她拿筷子细细挑着煮熟的金针菇:“那不是你的错,婷婷,那真不是你的错。你和秦子涧压根就还没开始,不过是因为双方父母的意思有了婚约,之后时事动荡,又被迫不断撞到了一起——哦哦,抱歉,我不是说你们不合适,我是说,你们刚好错过了深入彼此人生的机会,这种事很微妙的,不在那个阶段就是不行。”
厉婷婷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嗯,听起来像是狡猾的有私心的劝说。”程菱薇笑了,“只是,现在就算你们想深入彼此的人生,恐怕也办不到了。”
厉婷婷没出声。
“至于宗恪,唉,原谅我说话太直接,你和他的那段婚姻完全是儿戏。此人看来根本还是个孩子,这么一来,迫使你在他面前也无法长大。”程菱薇咬着嘴唇,想了半晌,才又道,“但事实上你们都不是小时候的自己了,回也回不去了,你又不肯下力气重新经营这段婚姻,促使它发生质变。那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还是,离婚吧。”
厉婷婷扑哧笑出来。
“我真希望宗恪此刻坐在这儿,聆听你的教诲。”
“那他一定会拿刀把我砍了的,”程菱薇耸耸肩,“虽然都想做帝王师,但这代价太大了。”
“你怎么不去写婚恋宝典呢?”厉婷婷哼了一声,“到时候你会比陆琪更红的。”
“我没那个能耐指导天下苍生,我只关心我自己,以及周围这有限的几个人。”程菱薇放下勺子,伸过来,握住厉婷婷的手,“不用总记着前车之鉴,那玩意儿靠不住的。每时每刻,世界都在变化,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下一秒自己吃什么——”
“我知道。”厉婷婷低头咬住鱼丸,“我吃鱼丸。”
程菱薇笑起来:“我是说,别真的放弃了,喜欢上谁又不是大罪。婷婷,你如今的心结,难道是害怕自己的喜欢又变成一场罪孽?”
厉婷婷低头咬着鱼丸,她忽然明白,她今天为什么要来找程菱薇了。
菱薇说得没错,她是喜欢上谁了。
只可惜她如今的喜欢,恰恰是一桩弥天大罪。
那晚吃过晚餐,俩人分手,程菱薇回到自己家里,她想了想,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等了一分钟的待机铃声,那边竟然奇迹般接了电话。
“喂喂?秦子涧,有没有想我?”
这是程菱薇惯用的开场白,对此秦子涧的回答也永远是一样的:“想啊,想得都想不起来了,小姐贵姓?”
然后程菱薇就会大笑,这种开场白和说相声无异。
“昨晚为什么不接电话呢?”程菱薇问,“你关机了。”
“嗯,我在工作。”秦子涧说,“工作时间,我不开机。”
“那前天晚上也没开机。”
“前天晚上我去看电影了,电影院不让开机。”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开机呢?”
“现在就在开机。”秦子涧不耐烦了,“没事我挂了。”
“其实,我今天和萦玉去吃饭了的。”程菱薇慢吞吞地说。
果然,那边不响了,电话并未挂断。
“我和她说起你了的。”她继续说,“我说我打算追求你,萦玉同意了。”
“你这么说的么?”秦子涧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冰冰的。
“是的。”程菱薇依然无所畏惧,没被他吓住。
“程小姐,你非常无聊。”
“不为无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程菱薇叹了口气,“咱们见见面,成么?”
“我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其实我觉得,萦玉好像有心上人了。”
这一个炸弹一样的信息,让听筒那边再次没了声响。
“不过,我也不知道是谁。”程菱薇停了停,“你很难过么?”
“我为什么要难过?”秦子涧淡淡道,“事情过去了。她往后的人生,和我已经没有关联了。”
程菱薇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在沙发里坐下来,缩进沙发深处,望着窗外的阴雨。
“我想见见你。”她停了停,“我家水管坏了。”
那边,在短暂沉默之后,说:“又在骗我,是吧?”
程菱薇笑起来。
这是程菱薇最常用的由头,因为最开始,秦子涧会为了程卓峰和元晟的嘱托,去程菱薇家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水管堵了,电线坏了,房屋漏水……后来,任何事情都成了程菱薇找他的理由,但是这些坏掉的东西,经常在秦子涧到达的那一刻,奇迹般恢复正常。
“那你明天过来吧,顺便去参观我上班。”秦子涧突然说,“我在家等你。”
第两百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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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四章
程菱薇敲门时,听见秦子涧在里面让她进去。
那是一套四十平米的老房子,房间光照效果不好,而且很潮湿,家具看起来相当陈旧,木地板的边缘都起翘了,房间里的电器也不是新的。
“你怎么租这样的房子啊?”程菱薇换了鞋,走进客厅,“这儿真的不太好。”
“你怎么成天闲逛啊?也不上班。”秦子涧还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来。
“上了的。”程菱薇淡淡一笑,“周二那天做了一次咨询。万幸,咨客下楼了,我的头才破,流了一脸血,把我们主任给吓坏了……”
“……”
“周五上班,还没走到单位,人就晕了。脑袋好像被人打了一拳。”程菱薇指了指脸上,“看见没,还有青肿的地方呢——慕凤臣是招惹谁了?真过分,打人怎么还打脸啊?不合江湖规矩嘛”
“你也别上班了,赶紧嫁个有钱的丈夫得了,不然怎么活?”
“嘿嘿,你不是挺有钱的嘛。”
屋里的人没出声,也没出来。
“我说,你是打算写陋室铭啊?”程菱薇探头往里瞧了瞧,“别住这儿啦,搬我家去吧我家比这儿强多了,我也不会收你房租的。”
她没听见秦子涧的回答,便好奇地往里屋走。
到了门口,程菱薇站住了。
屋里,几个衣柜全都敞着,衣柜里挂满了各种女性的衣服,女士皮靴皮鞋扔了一地,看起来像个小小的时尚卖场,梳妆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书桌上,笔记本电脑开着,姿态各异的美女照片充斥着显示幕。
梳妆台前,一个女人正对着镜子画唇线。
程菱薇惊出一身冷汗
她倒退了一步,刚想出声,却见那女人转过身来:“到人家家里还这么多话。”
那分明是秦子涧的声音。
程菱薇再定睛一看,却扑哧笑出来了,这面前的“女人”,不就是秦子涧么?
“你在干吗啊?”她笑嘻嘻走过去,拿手袋撞了一下他的背,“干吗把自己打扮成女人的样子?”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程菱薇见他不告诉自己,便弯腰仔细看了看梳妆台上的化妆品。
“……你真有钱。”她啧啧道,“都是好牌子——咦?怎么全都是彩妆啊?你不用护肤和美白的呀?”
“我要护肤美白干吗?”镜子里的“女人”冷冷道,“我化妆又不是给自己看。”
“那是给谁看?”
“猎物。”
程菱薇打了个哆嗦。
她不敢再发问,又转到床边衣柜旁,仔细看那些衣服,其中有很正式的,也有十分休闲居家的,但是总体风格并不统一,大略看起来,倒像是四、五个性格年龄经历全都迥异的女性,在合用这一个衣柜。她甚至还在衣柜里发现了一堆样式不一的眼镜,程菱薇拿起来戴了戴,才发现全都是平光镜。
程菱薇本来想问你弄这么多女人衣服穿给谁看,但是她知道,秦子涧的回答还是会和刚才一样:穿给猎物看的。
“那……今天穿什么呢?”她问。
这当儿,秦子涧已经化好了妆,他站起身来,走到笔记本前动了动鼠标,图片哗啦啦翻过,最后停在一幅图上面。
“这个。”
程菱薇定睛看,原来那上面所有的人都是秦子涧自己
她的脑子卡了几秒,忽然道:“原来你是在用计算机管理这些啊”
“可不是。”秦子涧走到床边,开始穿衣服,“我缺乏女性在这方面的直觉,虽然很用心,但刚开始还是总出纰漏,后来干脆死心,接受教训,用程序把一切都安排好,这样就比较省事安全了。”
“到底为啥要变成女人呢?”
“为了工作。”
程菱薇看着他披上丰满的香槟色毛皮外衣,下面是短呢裙,故意用黑色丝袜凸显得修长的双腿,脚上套的是软底皮靴。
“大衣好贵吧?”程菱薇忍不住问。
“好像是吧,不清楚。”
“不清楚?”
“嗯,猎物买的,当时叫我随便挑,我就随便挑了一件,价格不记得了。”
“猎物……是男人?”
秦子涧瞥了她一眼:“如果是女人,我会打扮成这样么?”
程菱薇无语,若是女性,男人花了大价钱给自己买的毛皮大衣,那是生生世世都得记住的事情——以便说给别的女人来炫耀。
“还有这个,也是他给买的。”秦子涧将一串缀着粉色梨形钻石的项链,小心翼翼地戴上,项链安静匍匐在他白皙晶莹的脖颈处,从丰润的皮毛间露出来,显得光彩耀眼。
程菱薇屏住呼吸,看着他把一套茶红色长假发仔细戴好:“那……狩猎结束,这些东西……就归你了么?”
秦子涧摇摇头:“我会退回给客户。虽然对方说我可以留着。不过既然是做生意,诚恳大方一点总没坏处,对吧?”
程菱薇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收拾好假发,又整理好身上衣服,秦子涧看着程菱薇,他露齿一笑:“觉得怎么样?”
站在程菱薇面前的,是个身材高挑,五官娇小秀气,嗓音沙哑娇媚的女人,约莫二十二、三岁,远比秦子涧的实际年龄小很多,她长长的睫毛在朦胧眼神中扇动,猛一眼看上去,给人情色迷离的感觉。
程菱薇忽然觉得不太舒服。
“看起来,像天生就是给老男人做情妇的。”她故意说。
秦子涧又看看镜子:“你的直觉挺准嘛。”
实际上再仔细看,秦子涧的脸上,始终洋溢着一种与五官中女性的柔媚,极端违背的洁净感,那是近乎索然无味的洁净,以及毫无情感的冷漠,这种美很难定义,猛一眼看上去,像是女人不动声色的诱惑,但是再仔细看看,那里面根本就没有女人独有的媚感,只留下僵硬和平板。幸好,他时不时故作的微笑,破坏了这种僵硬的感觉,程菱薇想,如果他一直不笑不语,早晚都得被看穿。
“……不是很像女人。”程菱薇还是说出来了。
“嗯,只可惜,男人们喜欢。”秦子涧并不恼,“懂女人的不是女人们自己。”
“胸和屁股是怎么回事?”程菱薇懦懦地问,“之前没这么翘。”
“塑胶。”他说完,又看看她,“对了……”
“怎么?”
“得给你易容。”
半个小时之后,程菱薇从房间里出来。她的样子全改了,发型也换了,身材发胖了不说,面容也变得苍老成熟,妆化得很浓,一身衣服艳俗透顶,看起来像四十五岁,没人认得出来这是她。
“太丑了”程菱薇都惨叫起来了,“你怎么能把我变成这副模样”
“越丑越安全。”秦子涧瞪了她一眼,“稍安勿躁。你就得打扮成这样,不然就别跟去。”
程菱薇无奈:“好吧。我这样子,活像妈妈桑和她手下的姐儿。”
俩人出来,依然是秦子涧开车,程菱薇问要去哪儿,秦子涧报了一所酒店的名字。
车开了一个小时,到了酒店附近,秦子涧把车停下来。
“你确定你要去看我怎么工作的?”他问程菱薇。
程菱薇没来由地紧张了一下。
“当然。”她硬着头皮说,“都到了这儿了,哪能折返?”
“可以折返,现在你后悔还来得及。”
“我要去。”程菱薇的倔脾气上来了。
秦子涧点点头:“那先说好,等会儿,我把你安排在哪儿,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哪儿。”
“好”
“另外,绝对不许发出声音。”秦子涧看看她,“哪怕那时候身上突然疼痛,受伤,也得忍着不出声。否则咱俩都会有**烦。”
“……好。”
既然她都答应了,秦子涧点了点头:“下车吧。”
他没把车开进宾馆,却停在了距离酒店有一段的小巷子里。俩人下车走进酒店,秦子涧也不去看前台,径自往电梯里走。
“咦?知道去哪儿啊?”
“当然,房间已经开好了。”
电梯里没什么人,俩人一直到了二十几楼,出来电梯,秦子涧轻车熟路往走廊深处走,然后,他停在了一间房门口。
他从红色的小巧皮包里,掏出房卡,打开房门。
“这就是我今天的工作现场。”秦子涧说,“不过呢,得委屈你了。”
“什么?”
俩人进了房间,他走到衣柜前,打开门:“进去。”
程菱薇迟疑看着衣柜:“让我蹲在衣柜里啊?”
“门不关严实,你可以透过缝隙看见外头。”秦子涧说,“而且衣柜也够高,不用蹲,站着就行了。”
程菱薇只好进了衣柜。
果然,如秦子涧所言,门不用关严,有很大的缝隙,可以直接看见床上的情景。
“我得在里面呆多久啊?”她弱弱地问。
“嗯……得视我工作时间来定。”秦子涧说,“估计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安静了一会儿。
“秦子涧……”
“干嘛?”
“我想蹲着。”
“蹲着吧。”秦子涧淡淡地说,“你倒立我也没意见,只要不弄出声音来。”
“那我坐着得了……”
“手机关了没?”
“关了,对了,秦子涧……”
“又怎么了?”
“你该不会真的是……是做那个的吧?”
“哪个?”
“就、就是那个啊,妈妈桑,还有……”
“我到底做哪个,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可是……”
“好了,闭上嘴。”他打断程菱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