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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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锦生香- 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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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盗取几万块公款啦,表面和朋友说笑但暗地里恨死对方啦……这些也都是秘密。不过这些秘密,绝大多数不触及人生的根基,只是单独的秘密而已。”茶虎说到这儿,声音压低,透着一股神秘感,“姜啸之的秘密,可不是这一类哦。世子,他整个人生都出了问题”
“这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因为他最外头那一层,全是浮影。”
“……”
“海市蜃楼,您明白么?全都是那样的东西:他的家,那座侯爷府是虚虚浮浮的,他身边的下人是虚虚浮浮的,他来往的朝中友僚,也是虚虚浮浮的,他所处的朝堂,同样是虚虚浮浮的……就像虚幻的蜃楼,模模糊糊、摇摇晃晃,不辨面目,而且黯淡无光,活像劣质的水彩画。最怪的是,这些场景没有根基,都浮在半空中。哎呀我从来就没有在谁的心里,见过这样可怕的场景。”
秦子涧惊愕不已,半晌,他才问:“全都是虚浮的?没有真的么?”
“有,很少。”茶虎掰着手指,“少数几个人在他那座海市蜃楼里,是轮廓清晰稳定的,有各自的根基,并且很光明。”
“有谁呢?”
“嗯……他的一对养父母,一个小女孩一样的妹妹——”
“姜啸之的妹妹不是小女孩,她是宗恪的嫔妃。”
茶虎笑起来:“相由心生,相也是由看的人眼睛里生。他心里认为她还是小女孩嘛。还有我见过的宗恪,井遥、萧铮、宗恒,以及他手下的那些锦衣卫。可能还有一两个家仆吧。”茶虎想了想,继续说,“对这少数一批人,他是有真情实感的。也正是因为有这种真情实感,海市蜃楼才没有坍塌。这是姜啸之心里的蜃楼能坚持存在的根源,如果他对这些人的真情实感消失了,我恐怕此人的心理会受到重创。”
那当然会的,秦子涧不由想,就算是假的,好歹也还存在着,而意识层面一旦彻底崩毁,这个人就完了。
“那你有没有探究过,为什么他的意识层面会是蜃楼呢?”
“我探究了的。”茶虎点点头,“想知道原因,就只能一层层往里走。虽然老爷子叮嘱过我,越往里就越危险,因为里面是全然不合常理的世界……”
“全然不合常理?”
“可不是嘛。”茶虎微微一笑,“就算是寻常的白领,夜里躺在床上,也会希望那个总让自己无偿加班的老板明天出车祸死掉——只是在脑子里想一想,和真的干出来,肯定是两码事。但在潜意识里,那也是真切的、置人于死地的恨意啊,对于一个擅闯的灵魂而言,这当然是十分危险的。”
秦子涧点点头,他能理解这种事情。作为一个杀手,秦子涧对杀气是超级敏感的,就像鲨鱼对鲜血的味道,万分之一都能嗅出来。事实和常识永远都有出入,在秦子涧看来,就算再普通的人,身上都会带有一星半点儿的杀气,甚至他常常觉得,每一个上班族,都是一个还未爆发、或者永远也没机会爆发的杀人狂。
“这么说,姜啸之的内心世界,恐怕更加危险。”秦子涧淡淡一笑,他呷了一口茶水,“这个人,自他手下所完结的人命,又何止成千上万?”
“唔,那个嘛……”不知为何,茶虎犹豫了片刻,他用手指细细摩挲着紫砂茶壶,“姜啸之的问题却不在于此。相较之下,这个人的内心不像凶手,却更像是个受害者。”
这话让秦子涧嗤之以鼻,不过他不再追究下去。
“那你是怎么深入探究的呢?”
“其实就像探井一样啦。”茶虎微笑起来,他把手臂交叠在脑后,舒服的枕着,“得先弄一个绳索,抓着绳索,才好一步步往里探——绳索是姜啸之内心本来就有的,所以这样一来,就不太会让他发觉有灵魂擅闯,我也就不至于陷入他内心的混乱里,迷失了自己,找不到回来的路。”
“那你找的是什么绳索?”
不知为何,说到这儿,茶虎的笑容变得颇有几分神秘:“按照常理来说,这绳索,最好是我和姜啸之之间共同度过的一段生活,或者是共同认识的一个人,我熟悉,姜啸之也熟悉。唯有这样,才能作为妥当的绳索。起初我觉得这事儿有点难,我和这位武功侯没有一起生活过,也谈不上有什么共同的熟人。本来我打算冒险孤身进去试试,但是很快就发觉,有一个格外明显的绳索,就存在于他心田里很显眼的位置,那是一个人。”
“哦?那个人是谁?”
“就是你,世子。”茶虎淡淡地说,“他非常熟悉你,而且认识你很多年了。”
“很多年了?”秦子涧更疑惑,“那是多久?十年?”
茶虎摇摇头:“不止。世子是在年幼时,就与这个人有过交往了,那一年,世子您应该是五岁。”



第两百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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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九章
“这不可能”
秦子涧马上搁下茶杯,他摇头道:“华胤陷落之前,我根本就没见过他。”
茶虎没有立即反驳他,他只是直起腰来,用手撑着腮帮。
“可那就是世子。”茶虎的表情很坚定,“如果只是姜啸之嘴上说说,说他五岁就认识了世子,那我肯定也不相信。但是世子,昨天,我和他可是在用灵魂交流,肉体可以骗人,灵魂怎么骗人呢?”
秦子涧也答不上来了。
但他仍旧觉得无法理解,便还是摇头道:“你也没见过五岁的我,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我呢?”
“嗯,我是没见过,但姜啸之见过,他在那个孩子身上贴了标签,他认为,这个人是秦子涧。”
“……”
“而且因为年代太久远,他记忆里男孩的脸,也完全模糊了,但那个标签非常分明、不容置疑。也就是说,他确凿的知道,那个人是世子你。”
“这可奇怪了。”秦子涧喃喃道,“怎么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回事?难道说,他只是偶尔在街上见过我,却没有和我有交流?”
“也不是那样的。”茶虎摇摇头,他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然后掀起眼皮,似乎有点犹豫,“五岁的你,世子,你那时和他的交情还相当不错呢。”
秦子涧一时愕然。
“你们一同骑马,射箭,在草地上摔来摔去,还拿着一柄竹刀互相砍……当然,那时候都有大人在身边,我感觉整体的氛围是十分平和友好的。”
秦子涧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这段记忆虽然久远并且短暂,但是保留得很深,他一直记得你。”茶虎眨眨眼睛,“十二岁的时候,他又见过你一次。然而那一次场面混乱不堪,他被你的手下殴打,他痛得很,眼前发黑,他偷了你的一块玉,他还得了你所赠的一对金钩……”
秦子涧叫起来:“这事儿我记得偷我的玉的是一个小乞丐原来那个人就是姜啸之”
“唔……具体事件我说不上来,因为姜啸之记忆里的这件事,带着太凌乱的感情,”茶虎歪着脑袋,想了好半天,才道,“他既感激世子你,又轻视你,又嫉妒你,又恨你。这不是对一个偶遇的陌生人的感情,是因为,他心里藏着复杂的过往,七年之内世事变迁,两厢一比较才会如此。然后,再七年,你们又相遇——就是华胤城破之际,此时你们的地位再次颠倒,他在百万乱军之中瞥了你一眼,仅此而已。这三次的相遇,恰恰发生在姜啸之人生重大的转变处,每一次都让他印象深刻,所以他对于世子您,才会一直念念不忘。”
秦子涧呆呆看着茶虎,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茶虎说到这儿,倒像是想起什么来了,他忽然起身走到桌前,抓过一张纸一支笔,回到茶几前。
男人低头刷刷在纸上画了几笔,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幅古装来。
“这种衣服,世子见过么?”
“见过。”秦子涧点点头,“这是大齐官员的服装,不过你画得太简单了,少了好些元素,这样不光看不出官阶,连是文官还是武将都看不出。”
“嗯,那是因为姜啸之他自己都不记得了。”茶虎丢下笔,“这个人,是他生父。”
这是今晚,秦子涧所听到的,最为震惊他的消息
“怎么可能呢?”他一把抓过那张纸,“这是个齐人哪”
“那我就不清楚了。”茶虎耸耸肩,“姜啸之认为这个人是他的‘爹爹’——我想,一般人都不会在潜意识里对爹娘直呼其名吧?所以我也只能知道,这个人是他的亲爹。”
秦子涧百年不遇的发起抖来
再没有比这更震惊的消息了
……姜啸之的生父,竟然是个齐朝官员
“真是天大的新闻。”秦子涧微微冷笑起来,他的笑声都带着颤音,“攻破小雍山的,竟然是个齐人”
茶虎却没有他这么激动,他不动声色地瞧着秦子涧,忽然轻声说:“可是您看,最后他又得到了什么?只是虚浮一片的现实。这个人,似乎没有对自己立下的赫赫战功感到半点欣慰。”
秦子涧哼了一声,扔下手里的画:“那又是为什么?”
茶虎轻轻起身,拿过茶壶,给秦子涧和自己都添了一些茶水。
“世子,我要说这话,您不要怪我。”茶虎放下茶壶,抬起头来平静地说,“其实身为一个外人,尤其又是个武林人培养出来的外人,我对于狄虏和你们之间的仇恨,并不了解。所以——”
他顿了一下,才道:“我只能依照自己的感受,来做判断。”
“嗯,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世子,这个姜啸之,他的人生无比凄惨。”茶虎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也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了,可是,我还真没有见过比他更凄惨的人。”
秦子涧不咸不淡地笑了笑:“比惨这种事,永远都没有下限可言——你怎么知道他人生凄惨?”
“他的那个真实的世界,就是意识层面以下的那无数层潜意识世界,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茶虎吁了口气,“浓烈到极点,让我觉得无法喘息——或许该说,是他觉得无法喘息,我感受到的是他的感受。很多人死了,在他面前。”
“那当然。”秦子涧翻了个白眼,“你也不想想他杀了多少人——”
茶虎打断了他:“并非如此,世子,死亡的是他的亲人。”
秦子涧一怔。
“而且这些都是他身为一个几岁孩童的记忆。包括刚才我们提到的青曲,越往里走,我闻到的血腥味就越浓,无论是戏台的环境还是演员的身上,还是周围的幕布,全都沾染着血……世子,我也算是个胆子大的人了,我也杀过人,但是这种场景让我不舒服,而且感到万分恐惧。”
茶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话说回来,你也可以说这是他的恐惧,不是我的。”茶虎淡淡一笑,“惑术就是如此,我一旦进去,就会感染到事主所有的情绪,因此这么看来,在那种场景之下,恐惧得要发疯的是他,是那个还是小孩子的姜啸之。”
秦子涧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他只能艰难地说:“他的人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大概是不输于世子您所经历的灾难吧。”茶虎不动声色地说,“那些染血的幕布还不是最可怕的,印象最深的是一个满身是血的半**人。”
“半**人?”
茶虎点点头:“非常美,非常……美。但是身上半裸着,**露在外面,肩上,胸前,都是血迹。女人头发披散着,叫姜啸之快逃。”
他说到这儿,仰起头来,望着窗外的苍空,过了一会儿,才道:“其实那女人的面容,并不太清晰,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但姜啸之觉得她非常美,又美,又可怖,又痛苦,又紧张。很多感觉混乱地交织在一起,而且每一种都强烈到极点。所以我想,嗯……”
“是他爱的女人?”秦子涧问。
茶虎皱了皱眉:“与其说是爱上了,不如说……对了,他把这女人放在内心的圣域之中。那是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摒弃一切外来的侵扰,所以我当时也不敢在那儿久留,怕留下痕迹被他察觉。但无疑他是把这女人,当做神一样纪念着的。世子,这么说吧,对于咱们男性而言,青春期的最初阶段,总会迷上一两个很成熟的女性,鉴于年龄差距,我们多半不会和她们有什么来往,但是心里,会默默形成对异性的最初观念,而这都是内心的秘密,不会被外人知道。”
“明白了。”秦子涧懒懒道,“俄狄浦斯情结。”
茶虎笑起来:“世子说得也没错,只不过,姜啸之的问题比我们这些人糟糕得多,他的遭遇太邪门了,把原本健康正常的认知给弄拧了。不知什么缘故,他是完全把这个半裸的女子当成神来供奉的,所以,容不得半点对她的亵渎,哪怕是他自己的。‘不可以对神有一丝绮念,连白日梦也不可以做’,就是如此——大多数人,可不会如此严苛的对待自己哦。”
“有那么严重么?”秦子涧惊愕地问。
“有。”茶虎点点头,“这段经历给他的创伤太重,可能有生死的危险在里面。于是成年之后,面对与之类似的女性,姜啸之就会不自觉勾起以往的回忆,这样一来,他就陷入到矛盾之中:既觉得她们很美很有吸引力,又隐约觉得那是不对的。甚至可能,他会‘很巧的’专门撞上这种不能碰的女人。于是原本天然的欲望就成了罪恶,他拼命克制这些欲望,竭力活得清心寡欲,认为尤其不可对所爱的人有欲念,更糟糕的是,这种邪门经历会造成一个错误的认知:性和死亡是连在一起的。”
秦子涧怪异地看着他:“你到底是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这似乎不应该是个黑帮头目会懂的。”
茶虎哈哈大笑
“不瞒世子,之前大小姐攻读硕士的那三年,我也跟着去听了课的。”他摸摸鼻子,“虽然那些数据图表相关的东西,我没认真学,但是基础理论我还是知道的。大小姐也对惑术感兴趣,所以就这方面而言,我和她算是道友。”
“那你叫她千万别对我下惑术。”秦子涧悻悻道。
“哈哈哈不会的。”茶虎笑道,“大小姐是懂规矩、知分寸的人,她不会那么做。”
“话说回到姜啸之,于是,他心里那个女神到底是谁呢?”
“这我可真不知道。”茶虎摇摇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本来可以更深入的探究,可我被他发现了……”
“啊?”
“嗯,昨天我给他的药物很少,量不太足,时间不够。”茶虎叹了口气,“所以只探究到一半,他就醒了,立即就发觉不对劲。我完全是被姜啸之强行赶出来的。”
“啊那你当时……”
“险些丧命。”茶虎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想想看,三魂七魄毫无防备,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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