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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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锦生香- 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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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秦子涧已经懒得出声反驳了,他只恨自己今天没多带两个耳塞来,于是只得把头按在抱枕底下,强迫自己进入半睡眠状态。
伴随着这巨大的嘈杂声,秦子涧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自己和萦玉成亲。
那是个良辰吉日,家里来了那么多宾客,父亲母亲受着朝中百官的恭贺,自己则着红袍,骑着骏马,去宫里迎接公主的仪仗。
到了地方,先拜,再引马还第,吉时一到,公主车辕启驾,百十名宫人簇拥着从宫里出来,到陛下钦赐的新宅第。他候公主降车,再长揖为礼……
这一套程序,早就在秦子涧的心里演习过无数遍了,他甚至连车行至街角处放缓速度时,车辕那吱吱的微弱声响都想象到了,一切都在他的心中栩栩如生,所以真照着做的时候,就无一处不顺畅了。
等到仪式结束,他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入了寝阁,四下里闲人屏退,屋里只剩下他,还有身着盛装的萦玉。秦子涧站在门口,看着晶莹钗冠掩映下那张俏丽的脸,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潜入深海的鱼儿,舒畅得简直要高高跃一个翻身
他慢慢走过去,压抑着狂跳的心,轻轻将手放在萦玉的肩上,他觉得嗓子发干,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候,萦玉也抬起头来,一双点漆美目看着他,涌动着脉脉柔情。
然而,还没等秦子涧开口,萦玉忽然站起身,一把抓起头上的凤冠扔在地上
秦子涧愕然万分地望着她
只见萦玉一个兔子跳,蹦到屋中间,一脸傻笑手比着V字说:“秦子涧,我们来唱卡拉OK吧耶”
然后,她抓起一个麦克风就唱起来:“……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
秦子涧呻吟着睁开眼睛,强烈的打击乐犹自萦绕在他耳畔,伴随着程菱薇的歌声,每一下鼓点都像敲在他两个太阳穴上。
想起刚才那一幕,秦子涧只觉得一口血卡在喉间,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明明是那么严肃正经的开始,那么生动翔实的过程,最后,怎么会出来个这么荒谬恐怖的结尾呢?
好可怕的梦
……这当然是程菱薇的歌声造成的,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秦子涧,猛然坐起身来。
“停”
唱了一半的程菱薇被吓得停住,莫名其妙看着他:“啊?”
“切歌切歌”秦子涧一把抓起点歌器,按了暂停,“换一首难听死了”
“干嘛啊那么凶?”程菱薇嘟囔着,“难听是难听,可满大街都在唱啊……”
“满大街唱的还能有什么好歌?你唱什么不好非要唱这首?”秦子涧满脸怒容地说,“真是的一点审美能力都没有,连这种烂歌都学得那么像,害的我做噩梦”
“啊?做了什么噩梦?”程菱薇好奇地看着他。
“……总之,就是噩梦。”秦子涧不理她,重新躺下来用抱枕盖住脸。
再也没法入睡了,秦子涧翻了个身,脸冲着沙发里。他的脑子乱糟糟的,因为刚才那个荒诞无比的梦,秦子涧此时的思维,有点对接不上。
被他打了茬的程菱薇,此时也停下来了,唱得好好的歌,被秦子涧给劈头盖脸骂一通,这下,她也不知道唱什么好了。
“……喂?秦子涧,你想听什么歌?我唱给你听,好不好?”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什么歌都不想听。”秦子涧把脸埋在沙发里,瓮声瓮气地说。
漆黑的沙发皮面,廉价的人造革散发出一股腻腻的机油味儿,窜进鼻子里让他反胃。
程菱薇有点泄气,她哗哗翻着选歌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秦子涧低声说:“找个安静点的,听着顺耳的就行。”
“哦,顺耳的?那我找找……”
程菱薇在歌单里,翻来覆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目光落在一首歌上。
“嗯,就唱这个,保证你满意”
她按下了播放器。
很安静的开头,模仿古乐的拨弦,如梅花片片凋落,空濛轻盈,似精灵舞蹈。
然后,女声轻轻开口唱起来:
梅花开似雪,
红尘如一梦,
枕边泪共阶前雨,
点点滴滴成心痛,
忆当时,初相见,
万般柔情都深重,
但愿同展鸳鸯锦,
挽住时光不许动。
情如火,何时灭,
海誓山盟空对月,
但愿同展鸳鸯锦,
挽住梅花不许谢。
……
对秦子涧来说,这歌词半文不通,俗气得很,配乐又不中不洋,不伦不类,本来是很不对他胃口的。
然而他万没想到,这一句句、一声声,竟像水银一样,毫无阻碍地流淌进自己的内心……
情如火、何时灭?海誓山盟空对月。
秦子涧慢慢起身,他呆呆坐在沙发上,看着唱歌的程菱薇,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地开裂。
他甚至都没发觉歌曲已经唱完了。
“……谢谢谢谢”程菱薇学着港台歌星的那种口吻,向着虚空中,那些并不存在的演唱会听众们微笑道谢,“下面呢,是我的绝技我要演唱一首SHE的……”
“再唱一遍,好么?”
没料到秦子涧会打断自己的话,程菱薇一怔。
“再把刚才那首歌唱一遍,好么?”他心平气和地望着程菱薇。
“哦……”程菱薇会意过来,她按下回复键,又想了想,“你喜欢这首歌?那还是听叶欢的原唱吧,人家唱得比我好。”
秦子涧摇摇头:“我不听原唱,就想听你唱的。”
程菱薇惊讶地望着他,然后,她微笑起来:“好吧。”



第两百七十章

收费章节(12点)
第两百七十章
从KTV里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结账时,总台小姐按照他们消费的金额,送了他们一只可爱的兔子,程菱薇十分喜欢,她说秦子涧没有送她新年礼物,这只兔子就算是他补送的好了。
秦子涧没出声。
俩人走上街,在路口等了一会儿,没有看见的士车经过。程菱薇提议往前走一走,到前面影院门口,的士应该不少。
走在路上,程菱薇还在哼着歌,因为秦子涧喜欢听那首《鸳鸯锦》,于是程菱薇就把所有她记得的琼瑶剧插曲,全部唱了一遍,唱完了她还问秦子涧,他是不是很喜欢看琼瑶剧。
当然,她得到的只是一个白眼。
“乍然相逢恍如隔世,莫非前生情未了……”
程菱薇哼着歌,慢慢溜达着,她的左手缩在袖子里,右手却插在秦子涧的口袋里,天太寒冷,夜晚的空气如锐利冰刀割在脸上,只要一张口,就能吐出大团大团的白雾。
秦子涧不做声,只静静听她继续唱:“……既已相逢何忍分离?且留新月共今宵。前尘往事汹涌如潮,魂牵梦萦几时消。”
“这是什么歌?”他突然问。
“这个啊?新月格格的歌。”程菱薇说,“初中看的,不记得讲啥了,就记得刘德凯挺帅的。”
“可不是嘛,就因为有帅哥才记得。”秦子涧不带褒贬地说。
“什么呀我还记得这首歌呢,你看,歌词一点都没忘。”
“难得这么久还记得。”
“因为这首歌里,有琼瑶剧难得的一点点豪气嘛。”她说完,又接着唱,“狂奔天涯无处可逃,一片痴情对酒浇。”
“挺像宗恪。”
“什么?”程菱薇以为自己听错了。
“像在说宗恪。”秦子涧不动声色地说,“你不知道么?萦玉死后,他变成酒鬼了。”
“啧啧,果然很琼瑶”
说完之后,程菱薇也不再唱了,也许是太冷,她唱不动了,只紧紧靠着秦子涧。
“怎么不唱了?”秦子涧问。
“唱了一晚上了,也该歇场了好吧?刚才那个呢,就算是安可曲。”
秦子涧不懂什么叫安可曲,但他也懒得问。
“既然我唱了一晚上了,那么,讲求公平的话,接下来是不是该你唱了呢?”程菱薇说。
“我不会唱流行歌曲。”
“不用唱流行歌曲,唱个你喜欢的。”程菱薇的手隔着棉衣拽着他,“就唱一个,好不好?我都唱了百八十个了”
“你愿意唱百八十个那是你的事儿。”秦子涧哼了一声,“我又没答应过你。”
“那你现在答应一下嘛。”程菱薇开始耍赖,她说,“看在昨晚我做了一桌子菜……”
“又来了”
“那,看在我上次给你挡警察的份上?”她眨眨眼睛,“这个够不够?”
程菱薇这么一说,秦子涧还真没理由了,他是靠程菱薇躲过一劫,而且次日,还是借了她的脸孔逃出生天的。
想了半天,秦子涧只得点点头:“好吧。”
他凝神挑拣了半日,才缓缓开口唱起来。
那是程菱薇从来没有听过的曲调,她叫不出名字来,只觉得十分悦耳,令人浮想联翩,秦子涧的歌喉很棒,虽然调门起得略有点高,声音也显得细弱单薄,缺乏男性气魄,但却很适合曲风本身。
歌词大意,令程菱薇想起了一首著名的宋词: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深夜的路上没有行人,连车都少见,四下里,静得如沉入深深睡眠,程菱薇觉得,自己像是不小心踏入了一个古远的美梦里,这不真实的氛围,直叫人不敢睁眼,不敢出声。
当最后一个音符也消失在空气中了,程菱薇才轻轻叹了口气:“唱得真好啊。”
秦子涧没说话。
“这词儿是谁写的啊?”程菱薇问。
“我。”秦子涧说。
程菱薇一怔,笑起来:“唉,我早该想到的——唱给萦玉听的?”
“怎可能。”他嗤之以鼻,“难道你听不出来么?这是青楼女子唱给恩客听的。”
“原来如此。”程菱薇咂咂嘴,“哼,唱歌的一定是漂亮的名ji吧,你一掷千金、拥红偎翠还觉得不够,还写这样的浓词艳曲,叫那些姐儿们唱给你听——这才是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秦子涧的表情,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
“所以说,我二叔夸奖你是有道理的嘛。”
秦子涧一怔:“这也值得夸奖么?”
“傻瓜,他就是喜欢这一切呀。”程菱薇说完,有好一阵子没出声。
秦子涧没插嘴,只静静等她继续说下去。
“他想要的就是这些:美酒,美人,美好的艺术,动听的音乐,芬芳的气息,以及潇洒英俊的知己。”程菱薇看看他,“他要的就是这些再也得不到的玩意儿,而你呢,便成为了他这些旧日梦幻的缩影。”
程菱薇这样说着,秦子涧不由怔住,往昔岁月,如寒夜遥远的星光,又开始在他的记忆里闪闪烁烁。
他犹记得那些闻着荷叶清香,伴着蛙鸣,静听甜美歌喉浅吟低唱的傍晚,那些将喷香的红蔷薇,插上美人如丝鬓发的清晨,那些被水晶五色宫灯反射出彩色光芒的夜晚,还有紫色葡萄藤上,那只善歌的夜莺,以及月光下粉色的芙蕖,无人时分,它们总是开得如同仙境一般,还有雪白如玉堆的山茱萸,和大片大片的殷红海棠……
秦子涧没料到程卓峰会如此看重自己,事实上,虽然程卓峰如此看重他,但是秦子涧的内心深处,其实并不那么瞧得起这群武林人。
他曾经对他们怀着一种淡淡的鄙夷之心,觉得武林不能和庙堂相提并论,无论他们多么卖力地帮助他。他甚至不觉得自己算是武林中的一员。
现在想来,秦子涧不觉有些愧疚。
收回思绪,秦子涧摇摇头:“我也没能守住那一切,比起你们,我失去得更多。”
“可是,真的很好听。”程菱薇又痴痴地说,“比现在的歌好听多了。再唱一遍吧。”
秦子涧把歌又唱了一遍,程菱薇细细听着每一个音符,她只恨没有录音棚,立即把秦子涧的歌喉录下来,做成白金唱片。
“你要是去唱歌,保证气死如今娱乐圈里那些哥哥弟弟们。”程菱薇说。
秦子涧慢条斯理地说:“我要是去卖唱,娱乐圈的哥哥弟弟不见得气死,我爹肯定会气活过来。”
程菱薇哈哈大笑
他们走了约半个小时,还是没有看见一辆车,影院已经到了,可能刚刚散场,三三两两的人群从里面出来,都在等着空的士回家。
看这阵势,不见得抢得到空车,程菱薇开始琢磨着要不要找公交站,秦子涧却说公交这个点早就下班了,地铁都关门了。
“看来没车还是不方便,”他说,“过两天得琢磨着再弄一辆。”
“你这家伙就是爱乱花钱。”程菱薇撇嘴,“这儿是什么地方?全国最大的停车场,你想买车?摇号排队能等死你”
俩人正说着,远处有车灯闪烁,程菱薇眼尖,看见了空车的亮灯。
“嘿来了”她很兴奋地说着,老远就冲着那辆车挥臂。
“你忙什么呀?那么老远,人家司机都不见得看得见你。”秦子涧说。
忽然,程菱薇挥着的手臂停下来了,秦子涧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我……”她脸上的表情很僵硬,“我的肩膀……”
程菱薇的话还没说完,几乎是瞬间,她的左肩变红了
那晚上,她穿的是件雪白的羽绒服,血是从里面渗出来的,还不到一分钟,血液就渗透了羽绒服
秦子涧大惊失色,他一把抱住摇摇欲倒的程菱薇
“菱薇?”
程菱薇已经不能出声了,她徒然地大睁着眼睛,张着嘴,却出不来声,她的肩上,背上,到处渗着斑斑鲜血,甚至沾染到了秦子涧的身上
的士车渐渐逼近,秦子涧抱着程菱薇奔过去,谁知就在这时,斜下里冲出一人,一把抓住的士车门:“抱歉,我先拦的。”
秦子涧慌了,“我这儿有人要急救,先生,你可不可以等下一辆?”
那是个三十不到的年轻男人,他的身边还带着女伴,女伴瞥了秦子涧一眼,厌烦地打了个哈欠,男人看出女伴的不耐,干脆冷冷道:“零下二十度你叫我再等一辆?受伤的人可以打120啊那车比的士快。”
说完,他看也不看秦子涧,拉开门就要上车。谁想,一条腿还没跨上去,他就觉得胳膊被谁一把抓住,那力道,大得好像铁钳
男人杀猪般惨叫起来,然而惨叫还没持续两秒,他的整个身体像被击中的网球,以抛物线状凭空飞起,直跌到十几米外
那女伴凄厉的尖叫,像救护车的鸣笛。
的士司机惊愕万分地望着这一幕,他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抱着浑身是血的程菱薇,秦子涧飞快钻进的士,他用力一拍防盗网:“快去最近的医院”



第两百七十一章

收费章节(16点)
第两百七十一章
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秦子涧坐在冰冷的长椅上。
他的手上、衣服上,到处是早已凝固的血迹,他的身边,还摆着那只玩具兔子,雪白的兔毛被染红了大半,那是从程菱薇手腕处滴下来的血,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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