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小时后,DNA比对果出来了。
徐行二将一张报告交到几人手上。
“有一具尸体,与克里木存在血缘上的兄弟关系,应该就是他哥哥。”
“找到了!”明辉眼中含泪,不知该为克里木高兴还是揪心。
“我去通知当地警方,尽快联系他的父母过来带走尸体,他们应该迫不及待想见见生还的儿子吧。”小白道。
最后的审讯即将拉开帷幕。
刑警们特意将对胡子等一伙儿人的审讯放在了最后,此时,他们已准备好将麻子作为这伙人的突破口。
麻子的脸上果然有麻子,坑坑洼洼,月球表面一般。
有了麻子,人自然就不会好看,不仅不好看,还凶神恶煞的。
吴错记得,《水浒传》里武松所打的老虎被称为“吊睛白额大虫”。
“吊睛”用来形容麻子倒是很合适,这人的眼睛上翘,他只是平平常常地看着你,就会给你一种目露凶光之感。
人说相由心生,还是有些道理的。
好在闫儒玉见多了各式各样的罪犯,并不怵他。
他横,进了警局,还能横得过警察?色厉内韧装装样子罢了。
“你自己说,还是等小孩儿揭发你?”闫儒玉坦诚问道。
“呵呵……”未说话,他先发出了一阵阴森森的笑。
“我知道,落你们手里,老子这条命算是保不住。
但老子不亏,杀一个不亏本,杀两个赚一个,呵呵,老子杀的人自己都数不清。”
“既然你想明白了,该撂的就都撂了吧,免得咱们互相为难。”
“行啊,你想知道哪件事?”
“先从最近的五条命说起吧。”
“最近的五条命?呵呵,你说被老虎他们带走的那些人?那你可说错了。
据我所知,的确出了五条人命,不过,死我手里的就一个人,其余四个可不是我们干的。”
“你们?”
“我的意思是,其余四个不是胡子这边儿的人杀的。”
“是老虎?”
“呵呵,可能吧。”
“为什么?”
“胡子让我们这么干的,呵呵,防的就是这一天。
他们身上一条人命没有,被抓了顶多判个几年,我们呢?各个都背着人命,被抓了只有死路一条。
就是死,也要拖着他们垫背!”
“我明白了。”闫儒玉点了点头,指关节在桌上敲了两下,声音清脆,听来似有茅塞顿开之感。
“你们故意不把人杀死,弄成重伤留在那儿。老虎他们既救不了这些重伤的孩子,又不能送他们去医院——因为这些孩子是黑户,身上的伤有来的蹊跷,一旦院方报警,老虎他们解释不清楚。
他们只能眼看着这些孩子死去,说不定还会‘大发善心’给他们一个痛快。如此一来你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非要拖着老虎他们垫背,各干各的不好吗?”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个样——我说的是师傅——就是教小孩儿们盗窃的师傅。
其实他才是主谋啊,所有的点子,包括去拐小孩儿,训练他们,安排他们盗窃,全是师傅安排的。
明明干了坏事,却还要当圣人,说什么盗亦有道,不准打骂孩子。
妈的老子又不是盗贼,不懂那些破规矩,老子只知道打人。
后来胡子就把我们组织起来,排挤师傅,把他从组织老大的位置上拽了下来。
我觉得……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师傅才决定单干的吧。
我们其实也有点害怕,自己身上背着人命,师傅他们却没有,万一真弄到鱼死网破,他把我们的事抖出来,不就完蛋了吗?
所以我们才想出这个办法,让他也背上人命。”
“你们怎么搅和到一块的?”
“在牢里认识的,师傅有手艺,也算有头脑,他就是因为蹲了牢,才决定培养一批小孩儿的,因为小孩偷盗不犯法啊,没到法定年龄嘛。
正好胡子干过拐卖小孩的买卖,他俩就商量好了一块干,正好我也闲着,我的要求不高,能挣口饭吃就行,我就也入伙了。”
麻子显然属于那种比较好审的犯人,竹筒倒豆子一般,问什么答什么。
这样的犯人倒也有一些,大概是因为他们早知自己必有这一天,已经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
此时,案情已经基本有了着落,只剩下确认另外四名死者的身份,以及,找出杀死他们的凶手。
闫儒玉有理由相信,凶手就在老虎、师傅、黄牙三人之中。
………………………………
第二九一章 逃生!(14)
在克里木的指引下,吴错找到了案发现场。
也就是老虎等人自立门户后的第一处落脚点。
那是郊区旷野上一栋破败的居民楼,老式的筒子楼,看样子至少25年了,楼体侧面大块墙灰脱落,露出红砖,红砖上写着大大的“拆”字,说它是栋危房也不为过。
楼道里采光不好,即便白天也黑黢黢的。
吴错带着一众协警上楼,走上二楼的过道。
过道右手边是十几间房间,有的房间门都掉了,黑洞洞的门洞,像吞人的大口。
最靠边的201、202、203三个房间,便是老虎等人的落脚处。
门是虚掩着的,吴错推开201的房门,先闻到了一股……装修时特有的——潮湿的墙灰、腻子味儿。
屋内的墙很白,一看就是新刷的那种白,似乎是为了掩盖新刷过墙这件事,白花花的墙上被甩了好几道泥点子,有一道还一直延伸到了天花板上。
门旁边就是灯的开关,吴错伸手按了一下,灯竟然亮了。
这鬼地方还供着电!
老式1室1厅1卫的房子,没有厨房,做饭得话得在楼道上。
吴错和闫儒玉家以前就住这样的房子,在他们的父母还活着的时候。
客厅的陈设仅有屋子正中的一张圆桌,桌面上有灰尘,不厚。
新抹的墙,说明现场已经被仔细处理过,根据经验,吴错一上来就先放倒了桌子。
他弯下腰仔细去看桌腿最下方与地面接触的地方。
并没有遗漏的血迹。
他又去到卧室。
几张劣质床垫几乎铺满了卧室的地面,能想象,大人小孩儿都是睡在这儿的。
床垫上没有被褥,不知是因为夏天并不需要,还是被处理掉了。
吴错又细细地检查床垫,依旧什么都没有。
202房间的情况也差不多,这使得几名协警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若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接下来恐怕就要处理墙面。
说得好听点是处理墙面,实际上就是把墙上刚刷的这层腻子慢慢刮掉,还不能破坏里面可能存在的证据。
耗时耗力的苦差事,没人愿意在大热天儿里干这个。
吴错倒是没有太多表情,他已推开了203的屋门。
嗡嗡嗡——
几只受惊的苍蝇起飞,跌跌撞撞地从屋里向外涌。
吴错立马来了精神,快步进屋,目光四下里搜寻。
客厅,空空如也。
卧室,也是空的,连劣质床垫都没有。地上却横着一把刀。
一把沾了血的砍刀。
几只苍蝇依旧趴在血迹上,不时挪动两步。
吴错捡起刀,从刀柄上提取到了几枚清晰的指纹。
可他很困惑,如果精心处理过的现场,为什么这把刀被留了下来?
犯罪分子大意了?没理由啊!
明辉也看着刀,低声问道:“这东西,怎么怪怪的?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人故意把它放这儿,就等着我们来发现似的……实在是,太明显了……”
“马上送鉴定科。”
“是!”
“剩下的人,刮墙!”
协警们虽然嫌麻烦,但眼看着吴错和明辉身先士卒,撸起袖子就干,也就不好再表现出什么。
墙面处理工作持续了足足五天,好在已经立秋,秋雨带来了一丝凉爽。
众人刮着墙,不时就会有所发现。
“头儿!这儿有血迹!”
“这儿也有!”
……
协警们处理墙面时,吴错却在楼前忙活着。
他在第一时间用碱性鲁米诺试剂喷洒了门前的过道处,鲁米诺与血红素发生反应,会显出蓝绿色的荧光。
这种试剂的好处在于灵敏度极高,甚至可以达到万分之一,即便是被反复擦洗、稀释过的血迹,也可以显现出来。
坏处在于黑暗的环境里才能识别荧光,再者就是鲁米诺发光的时间有限,要抓紧时间拍照。
为此,吴错专门叫人送来了大量遮光布。
当大片的荧光在走廊上显现,所有刑警皆是精神一震。
来对地方了!
吴错沿着血迹一路向下查找,走廊上、楼道里随处可见喷溅状、抛甩状、滴落状、流柱状血迹。
足以见得这是一场凶残的杀戮,被害人突然遇袭,惊恐万分,跌跌撞撞地边跑边躲避刀棍。
在楼梯口处,终于出现了一片巨大的血泊。
从蓝色荧光的大小、深浅来看,有一个孩子曾经倒在了这里。
吴错撬开地上的一块破水泥,从水泥缝隙里采集到了一点血迹。
他继续向外搜寻,这种搜寻是对体能的考验,他要将自己整个蒙在遮光布里,往遮光布下的区域喷洒试剂,观察,拍照取证。
他整个人就像一条警犬似的,全程跪地完成了这项工作。
待到又找到了五处血泊,吴错的膝盖已跪得青一块紫一块,小腿都有些浮肿了。
做完这些取证工作,吴错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仿佛只剩了半条命,幸亏明辉还替了他一阵子,不然真有些撑不住。
吴错坐进停在楼前的警车上,使劲儿伸了伸腰,点上一根烟,迫不及待地掏出取证所用的数码相机,翻看起照片来。
五条人命,六处血泊。
其中最大的一处血泊是在一楼103室的客厅里。
大约10平米的客厅地面上全是深深浅浅的蓝色荧光。
“这里应该是肢解尸体的地方。”吴错在心中分析道:“从血迹分布来看,五名伤者被从倒下的地方拖至103室,应该是老虎和师傅做的。
被拖过来的时,至少有两人尚未死亡,因为在刮开墙面上新刷的腻子后,103室的墙壁和天花板上发现了两块密集的喷溅状血迹。
那血迹明显是人体动脉血管破裂所形成的,这说明,将人拖过来以后,老虎和师傅最终选择割颈杀死他们。”
案情取得了进展,老虎和师傅有重大作案嫌疑。
现在,仅剩下一个问题了:那把被遗留在203房间的砍刀。
经过麻子辨认,他确定那把砍刀正是他带去,并一落在现场的。
砍刀上的纹鉴定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叫人大跌眼镜。
那是一个孩子的指纹,正是那个带头反对与警方合作的孩子,此时,他已经被带进了询问室。
………………………………
第二九二章 逃生!(15)
那是个15岁的孩子,因为营养不良,所以个头比同龄人矮了很多,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样子。
看见那把砍刀的照片,仅仅是照片,孩子惊恐万分,不断地大喊大叫。
“鬼!鬼!……魔鬼要来了!……我不想下地狱!……”
他正处在变声期,声音时而沙哑,时而尖厉,刮着每个人的耳膜,听起来很不舒服。
然而在场的每个人都拿出了最大的耐心和善意,明辉赶紧收起照片,并不断安慰着孩子。
古丽和帕提曼情绪也有些激动,帕提曼甚至质问道:“孩子已经够可怜的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刺激他?给他看这种东西?你们也太……草率了!”
两个小姑娘情绪比较张扬,吴错也理解,任由他们数落。
语言不通,加之孩子情绪激动,询问工作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闫儒玉将焦头烂额的吴错叫出了询问室,直接拉进了洗手间,按在镜子跟前。
“你干嘛?”吴错防备地看着他。
“看看你自己。”闫儒玉朝着镜子抬了抬下巴。
吴错这才注意到,镜子里的人胡子拉碴,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因为眼睛不舒服,其中一只眼睛总是眯缝着,两天顾不上洗漱,风尘仆仆,头发上也泛着油光。
他的T恤也很脏,白T恤已经泛黄泛灰。
他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的胳肢窝,自己都皱了一下眉。
“你这形象,就别去招惹孩子了,回家歇着吧,孩子的工作,让明辉和小白慢慢做。
我这两天跟小白配合审讯,这小子心挺细的,跟孩子打交道没问题。”
“可是案子……”
“就等小白和明辉做通小孩儿的工作,协警们再带着嫌疑人指认一遍现场,就可以结案了。”
“可是老虎他们……”
“老虎他们的事儿,已经说清楚了,这是审讯记录。”
闫儒玉手中的本子在吴错面前晃了晃。
吴错刚刚伸手要接,闫儒玉却又收起了本子。
“上车走,我送你回家,回去好好睡一觉,醒了再过来看。”说这话,闫儒玉已经出了门。
“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
“就你?”闫儒玉回过头挑了挑眉毛,“需要我跟你说说疲劳驾驶导致交通事故的数据吗?再说了,我要是不在路上跟你汇报一下审讯情况,回家你能睡得着?”
他这么一说,吴错只好乖乖跟上。
车子刚一发动,吴错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审讯什么情况?老虎他们交代了吗?”
闫儒玉将副驾驶的椅背角度调大了一些,让闭目养神的吴错靠得舒服点,这才道:“案发当晚,老虎和师傅带着两个孩子,开着一辆冷冻车再次回到现场——冷冻车的事儿后面我再给你解释。
他们偷偷摸摸地观望了许久,直到确定胡子的人已经走了,这才摸回了那栋危房。
根据你的推测,他们将五名伤者——据老虎无意间透露,他们赶到时,五个孩子还有三个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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