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儒玉摇摇头,打断吴错道:“废话已经够多了,他到底通不通晓电路?”
“呃……我……忘问了……”
闫儒玉伸出一只手指,朝着吴错指了几下,恨铁不成钢。
“说你什么好?!白云的优点你没学会,学起缺点倒是一出溜,逮什么学什么!”
嘭——
卧室门几乎是被闫儒玉摔上的。
这一摔,吴错心里真不是滋味了。进门时的喜悦一扫而光。
他知道,闫儒玉说得对。
至少,说对了一部分。
这是怎么了?在破案时,终于可以看着闫儒玉错一次,终于可以给他纠一次错,所以得意忘形?
关键的背景问题也能忘记调查。没调查就罢了,还试图胡诌,糊弄闫儒玉。
此时,他终于理解闫儒玉为何看不上白云了,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有些看不上自己刚才的行为。
这一夜,吴错辗转反侧,当真是没睡好。
一大早,精神抖擞的闫儒玉看到挂着黑眼圈的吴错,心中有些不落忍,却还是没给他好脸色。
“呦,吴警官这是通宵查案了?有什么收获?能自圆其说了吗?”
对闫儒玉的挤兑,吴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此刻他只能强撑笑脸,拿出最好的态度道:“我哪回自圆其说过,不都得你帮我圆?昨晚我做了这方面背景调查,还让值守的协警去审问了王杰俊,他的确不通晓电路。
你的想法是对的,纵然吴琼有重大嫌疑,可缺少了最重要的两环,其一,谁对车库门做了手脚?其二,谁从狭窄的通风管道爬了出去?
少了这两环,想给吴琼定罪,是不可能的。
你……呃……您,您就能者多劳,再帮我一次……”
闫儒玉白了他一眼,“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态度……”
吴错立马道:“你说吧,你想让我跪键盘,跪榴莲,还是方便面,我认了……”
这回,闫儒玉终于被他逗乐了。
“那倒不用,起码得买顿早饭吧。”
“买好了!包子在锅里热着呢,现在就吃?我给您拿去……”
两人吃过东西出门。
闫儒玉抢占了驾驶位置,这倒少见,平时只要吴错在的时候,他都不开车的。
吴错也不敢跟他抢,只好坐在副驾驶位置,谄媚道:“我今儿给你当跟班,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就当我交学费了,行不?”
闫儒玉绷住笑,只丢给他一句“你睡会儿”,就专心开车,不再理他。
在拥堵的早高峰里,俩人在路上挪了两个小时,才终于到了闫儒玉曾去过的剧院。
闫儒玉将车在剧院附近停好,不想打扰一旁熟睡的吴错,便在手机上翻看着金子多发来的关于张信善的资料。
他首先关注的是近半年的通讯记录。
张信善的生活似乎十分封闭,就那么几个常用联系人。
金子多十分细心地查好了几个常用联系人的身份,他们分别是:
剧院老板;
话剧团负责人;
附近两家餐馆(的订餐电话);
残疾人互助中心;
一名与他达成互助关系的残疾人;
网友,金子多特别标注,是他的网恋对象,张信善几乎每天都跟这名网友聊天,还经常打电话;
另一名网友,张信善的前一个网恋对象,两个月前,两人断了联系,原因不明。
值得留意的是,张信善除了给网恋对象打电话,还曾多次通过网购给对方送礼物。
不知为何,这些信息让闫儒玉觉得透不过气,他将自己这边的车窗微微开了个小缝。
回过头来继续看张信善的通讯记录,他又有了发现。
虽说张信善的常用联系人就这么几个,却还是偶尔有一些不常联系的号夹在其中。
一个号码就引起了闫儒玉的注意。
每到节日,张信善必然要主动联系这个号码。
每次通话时间也不长,几十秒而已,很少超过一分钟。
闫儒玉将这个号码发给金子多。
很快,金子就发回了消息。
张玉,著名音乐制作人,曾写过歌曲:……
闫儒玉看着那一长串歌曲名字,其中不乏脍炙人口流传甚广的歌。
至少有三位当红歌手的成名曲是他写的,这要都是张玉自己唱,他得红成什么样儿?幕后工作者果然低调啊。
………………………………
第四六八章 山(17)
更令闫儒玉费解的是,一个小剧场调试灯光的残疾工人,怎么会跟这位音乐界的大佬有交集?
闫儒玉又想起了张信善的养父,张毅。
是因为张毅的关系,他才有机会认识了张玉吗?
容不得他再多想,因为他看到张信善出了剧场后门。
一出门张信善先眯了一下眼,似乎不太适应外面的阳光,这个眯眼的动作,使他看起来更加瘦弱。
白天剧场里并没有演出,他似乎很悠闲,背着手,迈着方步出了胡同,坐在胡同口的小摊上,要了一碗小吃,一边吃一边不知跟小摊老板聊着什么,有说有笑的样子。
吃完,付过钱,他没有立即走,而是又坐在那儿跟老板聊了一会儿,有客人来,他还帮着打几下下手。
这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开朗的残疾人……
闫儒玉关注张信善时,吴错睡醒了。
醒来的瞬间,他下意识地顺着闫儒玉的目光向外看。
只看了一眼,他就坐直了身子。
闫儒玉挑起嘴角一笑,他太能体会吴错此时的感觉了。
当初他看到张信善时,便是瞬间通透。
吴错回过头来看闫儒玉,闫儒玉微微点头,给他一个确信的眼神。
吴错打了个寒颤,“老闫,你是怎么发现……他跟案子有什么关联?”
“暂时还没发现关联。”
“那……接下来……”
“小金子已经做过他的背景调查了,”闫儒玉将手机递给吴错。
吴错只看了一眼手机,就缩了一下脖子,将脑袋凑近手机,瞪大了眼睛。他指着手机上张玉的照片。
“怎么是……他……”
“你认识?”
吴错点点头,“见过,在分局。”
“分局?”
“就白云那个分局,开会之前……明星和记者……这案子跟他有什么关系?”吴错的语言一时有些混乱。
闫儒玉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那天来分局报警的明星……就是他?”
“不止!我见了打他的人……简直是个疯子,那人说……这个张玉就是……当年的张毅……张毅你听说过吗?就是那个组合……”
“创世神话,我知道。”闫儒玉接过了话头,“我记得,你那天没头没尾问过我一句。”
吴错点点头,又摇摇头,“问题是,他跟唐立培的死有关?他们有什么仇?”
“那可就不好说了,毕竟,唐立培专挖别人的秘密,而这个疑似张毅的张玉……好像就有秘密……”
闫儒玉下车,绕到副驾驶位置门外,开门,把吴错也拽下了车。
他对有些迷茫的吴错道:“能搞来秘密搜查文件吗?”
“搜剧院吗?应该没问题。”
“我需要你把张信善的住处仔仔细细搜一遍,任何疑点都不能放过。”
“哎……”
不等吴错再说一句,闫儒玉已经开车绝尘而去。
吴错叹了口气。任务艰巨啊,面对一个残疾嫌疑人,哪些是疑点,哪些属于别人不同于常人的生理、心理需求,本就没个标准,界定起来何其困难。
可是,看闫儒玉火急火燎的样子,吴错知道,这事儿不能耽搁。
他略一沉吟,给明辉打了个电话。
不久,明辉和小白带着相关文书赶到,三人交流一番,最终决定由明辉留下盯住张信善,吴错和小白则偷偷潜入剧院,搜索张信善的住处。
两人撬锁进门,找了一圈,竟没发现有住人的地方,整个剧院后台,连张床都没有。
最后,两人在化妆间角落的一只箱子里发现了卷起来的一床铺盖,还有几件换洗的童装,这才确定张信善的确住在这里。
“我看,后台根本摆不下床,晚上睡觉的时候,张信善应该就是把铺盖往箱子上一铺,这箱子就是他的床。”明辉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箱子旁的一双小号拖鞋。
除了拖鞋,箱子旁边的墙上还有一个插线板,一只手机充电器就插在上面,充电线拖在箱子上。
倒是很符合躺在床上抱着手机跟网恋对象聊天的场景。
吴错埋头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查看,又按之前的顺序一件件放进去,“没什么可疑的,这家伙就这点东西?”
他摇摇头,自己率先走进了剧场侧面的灯光音响室。
那是一间上半截全是玻璃的小屋子,两平米见方,跟小区门口的门卫室有点像。
里面布满了各种线路,站在门口,吴错有些不知如何下脚。
屋里有一张桌子,桌上是调音台,还有用来调灯光的设备,吴错看不太懂。
桌子上带两个抽屉,吴错拉开靠外的抽屉,里面的东西随着抽屉晃动,发出哐啷啷的响声。
东西又多又杂乱。
有一只旧牙刷,半管牙膏,没有洗漱用的水杯。
一个方便面袋子,袋子口用橡皮筋扎着,吴错拿起袋子,里面沉甸甸的。
他解开橡皮筋,发现里面是些大大小小的螺丝、钉子。
除此以外,还有些电工常用的工具,螺丝刀、改锥、小型的万用电表、手电、绝缘胶带……抽屉里弥漫着一股金属的味道,那支牙刷显得孤零零的。
吴错又去开靠里面的抽屉,抽屉没动。
上锁了。
这种锁对吴错来说形同虚设,他将那节随身携带的细铁丝插进锁孔,随便扭了两下,只听“啪嗒”一声,锁开了。
打开抽屉,吴错只看到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上有两个旋钮,看起来像是某种电路设备。
黑盒子左右两侧各通出一条电线,此刻,两条电线正规规矩矩地缠在盒子上。
电线末端,铜丝裸露,泛着红色的金属光泽。
“这是?……”吴错一时有些拿不准,他将盒子拿起来,上下左右地看了一番,继续道:“这是某种……个人组装的东西。”
明辉道:“难不成……这个张信善没事还喜欢搞点小发明?”
吴错不多说,赶紧先拍照,一边将照片发给闫儒玉,一边道:“我怎么觉得这东西有点儿眼熟?”
不多时,闫儒玉的消息验证了吴错模模糊糊的想法。
人和东西,都带回来,重大突破
消息很简单,但看到“重大突破”四个字,吴错忍不住在心里给这消息加了几个感叹号。
闫儒玉说有重大突破时,那一定是真有突破,他从不谎报军情。
………………………………
第四六九章 山(18)
闫儒玉独自驾车回到市厅时,白云正准备开始对吴琼的审讯。
吴琼的脸色差极了,这几天她一大早就被押进审讯室,一审就是一整天,有时候还不给吃的,有时候连水都没有,有时候审讯人员会故意将屋里的空调开成制冷模式,对着她直吹。
冷风钻心。
不舒适的久坐,让她的腰和背剧痛。
每天用不着得等到中午,她就觉得自腰往下,腿和屁股都没知觉了,好像不是自己的。
“你不怕我出去以后曝光你?”有一次,她这么问了一句。
白云不屑地一笑,“曝光我什么?虐待你吗?那你可要请个好点的律师,因为你的每一条指控,我都不会承认。所有你认为违规的事,执法记录仪上都不会出现。”
也不知白云是说真的,还是不想在吴琼面前露惬。
吴琼不知道自己还要被关多久,她所在的经济公司既没有帮她请律师,也没有与她取得任何联系。
是他们坐视不管吗?吴琼不得而知。
她多希望自己能病一场。
病一场,那个凶神恶煞的女警察还会继续这样折磨她吗?
就像小时候军训,站在烈日下时,吴琼总希望自己能晕倒,去医务室躺着休息多好啊。
这回面临的困境可比军训难多了。
看到白云和另一名刑警走进审讯室,吴琼顿时觉得生活无望。
要不,把那件事说出来算了……
这是被拘捕以来,她第一次产生这个念头。
不!
她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但她清楚,动摇的心思一旦萌芽,她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闫儒玉是紧跟白云之后进审讯室的。
看到他,白云有些疑惑。
闫儒玉站在门口,冲白云招招手,白云愣了一下,对跟她配合审讯的刑警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兀自出了门。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记得你对吴琼没兴趣。”
“我不是年轻气盛,错了嘛。”闫儒玉的态度别提有多好了。
白云失笑道:“吴错可没少跟我提起你,当我不知道呢?你从不认错,说吧,什么事儿?”
闫儒玉一挑眉,得知老吴在背后编排自己,自动脑补出了他跪方便面的画面。
你等着。
既然已经认怂了,闫儒玉决定一怂到底。
“别听他瞎吹,我这点小伎俩,一下就被云姐看出来了,我真错了……我就应该像您一样,把注意力集中在疑点最大的吴琼身上,搞那些乱七八糟的,简直浪费时间,我……现在回来跟您一块审吴琼,主要是向您学习……真的,纯属向您取经,您愿意带带我不?”
“逗我呢吧?你。”
“真没有,在您面前,我就一小学生。”说着话,闫儒玉不忘眨眨眼,似乎在说“看我这真诚的眼神”。
白云终于有些得意地说了一句:“那咱们互相学习。”
“得嘞,您多指教!”
闫儒玉屁颠屁颠跟着白云进了审讯室。
原先留下来的刑警,一看市厅的人来了,很自觉地退了出去。审讯室里只剩下闫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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