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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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烨曲-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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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么比我还着急,哈哈,等不及了吧,军中都传遍了,皇帝要退兵了!”
不可能,康熙的病还没有痊愈,这个时候退兵,不怕葛尔丹长驱直入吗?弄不好要重蹈北宋“靖康”的覆辙,康熙不会这样做的。

☆、第二十三章  鸟尽弓藏

第二十三章  鸟尽弓藏
费因说着就要去收拾行李,我制止道:“别着急,先呆在这里,别动,别再说退兵的话,动摇军心的罪名可不轻,我去看看再做打算。”
我直接往康熙的御帐去,还没进去,便听见瓷碗破碎的声音,接着就是康熙极其生气的怒吼:“混帐,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我正想,这“他们”二字的意思,却见秋元晋灰头土脸地爬了出来,这老家伙,一定是急着邀功,正好撞到了康熙发火的当口上,碰了一鼻子的灰。见我刚来,沮丧地叹了口气,灰溜溜地走了。
没到一分钟,李光地也出来了,看见我,像抓到救星似的,箭步流星地上来把我手一拉,悄声道:“你跟我来!”
我身体不由自主地移动,手上被他握得潮热难耐,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想到一句话:他到底要做什么?
军营里正是午膳时间,一角的营房空荡荡的,我低着头只顾看路,不想他突然停下脚步,害我一下子撞到他身上。
“对……不起……李大人,安莎不是……不是有意的………”我结结巴巴,心里跳得厉害。
“你告诉我,现在军中是不是在传皇上要退兵?”李光地摆摆手,严肃地问,“葛尔丹的情况也不乐观吧?”
这个人,把我当什么?还真把我当奸细了!
他这么问,应该也是康熙的意思,可,他到现在还没发现,由于他的焦虑,他的手还死死地抓着我的手,显然,他没有觉得不对劲,反而,他的神情很不对劲,我这才意识到他只是把我当男人吧!
不过,在我看来,他如此暧昧的动作下,却问出如此严肃的话题,让我实在有点不知所措。
我决定缓和一下气氛,从他毫无意识的亲昵里挣脱出来。
这个人,不是个坏人,典型的书呆子,表面一本正经,但也谈不上什么君子,不过,比起明珠,他还有那么一点汉族文人的仁者之风。
“安莎正要去为皇上诊病,大人便拉我来了,安莎什么也没听见。”
说着,我望望他的手,他这才意识到失礼之处,忙松开了我的手。
“不过……”看在他救了我的份上,我接着说,“安莎从南疆一路过来,这位蒙古大汗到处招兵买马,连马贼都收为己用,看得出来野心不小,安莎的一个朋友,也被他抓去了。”
“皇上的病,真的已无大碍?”
“大人那时如此相信安莎,安莎感激不尽,皇上的病确实已无大碍,只是还不能行军作战,最好不要动怒,还有就是……”
我突然觉得我还是扮演一个小人物的好,何必把自己推到风口上去呢!
但,小人物也有自己的悲哀,那就没办法再做小人物了。
“是什么?”
“就是————安莎想起从前来过中国的一位教士讲的一个故事: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我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凉意,望像远处草原,吐出一句话,“就算是这样,也不必劳动大人您吧!”
李光地真的被镇住了,不可思议地盯着我的眼睛,就像我没想到我还能活到今天一样,他同样没想到,我会说出这句透着无数血腥的话。
康熙发火不单是因为前方的战事,更大的原因是京城已经知道康熙的病情,人心叵测,如果发生任何萧墙之乱,那么大清就要面临亡国的危险。
当我说出这句话时,我知道李光地会非常吃惊,因为我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再次溜到敌方军营的方法,虽然希望非常渺茫。
不过,我实在不知道,如果没有说出中国这句最著名的杀人灭口的古老谚语,也许我已经人头落地。
因为,刀剑的寒光反射到雪地上,晃得我的眼睛一片雪亮。
“哈哈……”衰弱的笑声从我们身后响起,它充满了杀机,同时,也充满了刻意的欣赏。
是康熙,一个多月以来,他第一次走下病榻,但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连李光地也被吓了一跳。
康熙的健康关系到大清社稷安危,所以,我就成了那把必须藏起来的弓,照我们医生的说法,就是那把刚做完手术的锋利手术刀。
“光地,你说得没错,杀了她的确可惜了,能说出飞鸟尽,良弓藏,哈哈……朕知道,你不但兼通中国医术,还通我中国文化,不过,朕真的没想到,你的学问如此精深,若你生为我族,可以出仕为官了。”
康熙说话底气不足,但字字清晰,身上裹着普通士兵穿的灰色棉袍,斗篷完全遮住了脸,只能隐约看到他闪烁的眼睛。
他不会杀我,不过,还需要一些理由。
“大清皇帝陛下,安莎来到这里,已经是九死一生,安莎虽为外族,在这里也有些时日了,其中内情也略知一二,您现在病情不稳,葛尔丹大军又虎视眈眈,陛下的京城恐怕也谣言四起,唯今之计,只有退兵,但,如何全身而推?此事对陛下来说,确是不易————”
既然如此,我索性全帮他说了吧!
“说下去?”
我相信,康熙已经听到京城变乱的传言,所以才会震怒,再加上粮草不济,就会更加心急火燎。
我望向天边,希望还能看到太阳,可惜,太阳藏在云里,始终不肯探头,我已经不想说了。
冷冷地,说:“陛下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安莎听候吩咐就是。”
什么都不必再说了,祭司的沙漏告诉我,首领就在附近,只是,也许我没有机会再去寻找她了。
“光地,朕改主意了,你现在马上去召集将领到中军帐议事,另外,这里有一封密旨,你速速发往盛京,记住,让德楞泰亲自送去。”康熙终于下定了决心,我知道,是我的话让他下了决心。
李光地眼中则充满了对皇帝英明果断的敬畏,康熙揭去斗篷,脸色由于激动有些泛红,但我马上观察出他脸色泛青,一定是出来受了风,引起风寒,他站在哪里没动,李光地以为他还有下一步的旨意,没有起身离开。
我看出了端倪,一步冲上去扶住了他,康熙看着我的眼睛,自嘲道:“光地,你去吧,记住,有时候,陌生的敌人反而是最值得信任的,就像这位敌人给我们送来的安莎小姐。”
听到小姐两个字,正要离开的李光地忽然迟疑了一下,抬眼凝视了我一下,脸上刷地红了。
他这才意识到,他刚才拉住我的举动,是多么地不合适。
我却没有迟疑,马上回答康熙:“皇上是介意安莎的性别吗?”
康熙气息很弱,不过,看得出,现在他的心情倒比先前轻松了许多,突然近距离地看着我,笑道:“你差点骗过了朕的眼睛,不过,你能骗过李光地的眼睛,也说明他是个真正的君子。”
我双手扶着他,一点也没发觉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他的笑,突然变得让我无所适从。
“朕不是君子,朕是帝王,你放心,在朕眼里,你就像南怀仁、汤若望从法兰西带来的天文数术书籍,又或者是最精致的科学仪器,更难得的是,你中西兼通,这样的人才朕只会惜之,用之,怎么会介意性别呢?呵呵,以后你在朕身边行走自行小心就是了。”
康熙气力越来越弱,几乎是靠在我身上,我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在皇家,有时候是的,与其相信自己的亲人,不如相信自己的敌人,这种悲哀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可是,康熙不但是承受了,而且还以一颗仁厚博大之心对待所有人,就算是自己的儿子对自己的背叛,他也是最大限度宽容的。
所以,才会让李光地传旨盛京,与其说是勤王,不如说是为了保住他的儿子,保住大清江山,如此天子,可堪万人景仰。
所以,我这个名义上的敌人,他不但是宽恕了,还厚待之,我不是他的臣子,只是一只想暂时找个栖身之所的候鸟,但现在,却不想离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说我只是代表先进文明的科学仪器时,我的心,竟然掠过一阵失望的忧伤。
但,没有什么比康熙全身倚靠着我,颤抖着说:“朕……甚感……不适……”更让我来得揪心。
他几乎整个身体都已经支撑不住了,用尽全身力气抓着我的肩膀,他手指上彻骨的冰凉透过我厚厚的斗篷,深入骨髓,一直传遍我的全身,仿佛我们一起掉进了冰窖里。
我看不到他的脸,但能听到他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接着,全身不由自主地,开始战抖。
我没有出声,因为我必须保持沉默,在没有回到大帐前,我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拖着他移动着艰难的步子,朝着那个近在咫尺,却希望是天涯的明黄色帐篷走去。
我心里清楚,他完全没有必要亲自来帮李光地过问这件事。可他却来了,到底是什么驱使他不顾一切,唯一的答案是,也许他太爱惜人才,连敌人也爱惜,也许是吧?
我不知道,因为,当大帐的帘幕垂下时,康熙终于可以暂时放心地倒下了。

☆、第二十四章  病势反复

第二十四章  病势反复
“皇上……”哭声乍起,帐中,差一点又乱成了一片,只因为,慌乱的人群中,一个阴沉的声音盖过了一切:“你们要干什么?再扰乱人心,就都拉出去砍了。”
不愧是随康熙擒螯拜、平三番的明相,虽然称不上什么大忠大勇之臣,但经过多年来大风大浪的历练,关键时刻唯有他才能压住阵脚。
近身奴才们都不敢吭声了,收起了眼泪,立在一旁,明珠瞟了我一眼,那意思好象是说:你怎么还没死?
不过,现在,他已经顾不上对付我这个小人物了,就算他心里装的不是社稷百姓的安危,无论如何,他也装着他纳兰一族的安危。
如果康熙真的在漠北驾崩,或者一病不起,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这正遂了他的死对头索额图的愿,所以,我想起了政治家们常说的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有永远的利益。
所以,在我和李德全把康熙抬上床榻,小太监们忙着为康熙更衣擦洗的时候,明珠把我拉到一边,几乎无声地问:“皇上的病情如何?”
我蓦然回头,看着皮笑肉不笑的明珠,轻描淡写地问:“明相相信安莎这个洋夷?”
“相不相信是本中堂的事,你只管回话。”明珠有些颐指气使。
“大人,没有经过诊治,安莎实在无法回答你的话。”没有听诊器,我想办法弄了一个简易听诊器,应该勉强能用。
秋元晋是御医,也被召到帐里,但没有康熙的召唤,他是不敢动的。
我没有理会焦急的明珠,径直走到秋太医面前,说,“秋大人,皇上多半是寒热病发作,加上受了风,感染了风寒,病势又加重了,还需要大人和我全力配合,尽最大的努力救治皇上啊!”
秋元晋却看着明珠的脸色,不敢轻举妄动,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吩咐他道:“请秋大人速煎一剂青蒿别甲,或者有现成的别甲煎丸,再准备一剂风寒汤药,一个时辰后服用。”
明珠对我的无礼并没有发作,因为这对他没有什么益处,反而疾言厉色地对秋老头命令道:“秋大人,快去吧,不要误了皇上的病。”
“多谢大人,大人请去忙自己的事吧,皇上没有大碍!”既然你敬我一分,我还是回敬你一丈吧,这句话,让明珠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果然,康熙虽然再次昏迷,但很快就醒了,没有力气说话,却指了指帐外,半睁的眼睛看了看明珠,他想说什么。
帐外,我忽然想起来,康熙刚才给李光地下的旨意,召集将领们到中军帐商议军事。
李德全是内监,不能干涉政务,明珠一直留守大帐,当然不知道康熙下的旨意。
我见康熙榻前无人,对明珠道:“大人,皇上可能是要你现在马上去主持军前会议,皇上,是吗?”我又转头向康熙问。
昏暗的烛光下,只见颜面惨白的康熙艰难地点了点头,明珠这才明白,看康熙还要吩咐什么,我自动退到一边,开始准备用于退热的冰袋。
明珠听完康熙无声的吩咐便出去了,掀帘子时,只说了一句:“皇上就拜托了。”
自从那日康熙硬撑着下了床,我搀扶着他慢慢走回大帐开始,一直到返回北京,我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这个撑起整个大清帝国的男人。
一开始,我只是他的主治医生和私人护士。他的病,由于反复发作,身体免疫力下降,引起多种并发症。
就在当天晚上,本来已经基本治愈的疟疾竟然又有死灰复燃之势,加上外感风寒,引起高热不退,昏迷中的康熙痛苦难忍、辗转不安、呻呤不止,不停地用手揉动头部。
李德全虽然很镇定,但也不禁有些慌乱,一边亲自照顾康熙,一边紧张地说:“主子爷,您哪儿痛?奴才给您揉揉,奴才用毛巾给您冷敷一下,秋大人已经去煎药了,安先生,你快想想办法啊!”
李德全正说着,我正在准备冰袋,康熙“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小太监们都有些慌,我只有冷静地说:“让皇上吐完,冷敷上冰袋,没事的,吐完就好了。”
秋元晋刚好端药进来,也有些手足无措,我一把揭开康熙的被子,发现康熙面赤.气促、结膜充血,皮灼热而干燥,脉洪而速,我忙道:“秋大人,快,给皇上喂药,你再去煎一服肘后方,记住,要加大药量。”
“让奴才来吧,秋大人你快去煎药,大人。”李德全接过药碗,小心地捧到康熙榻前,正准备喂,不料康熙手臂忽然伸出来,打翻了药碗。
“水,朕好渴,水……”康熙迷迷糊糊地叫道,声音已经嘶哑。
李德全连忙倒了一碗茶捧过来,我回头加了一句:“李公公,在茶里加点冰块,这样更能退烧,最好是苏合香酒加冰块,皇上心率不稳,有心悸现象,快!”
我感觉浑身都被汗浸透了,干脆脱掉外衣,吩咐道:“李公公,把毡帘掀开吧,这样不会这么热。”
漠北深秋的季节,毡帘一打起,滴水成冰的寒风便呼啸而来,我只穿了一件单衣,身体一下子就降到了零度以下。
“好热!”康熙的体温应该已经升到了四十度以上,仿佛酷暑天在烈日下暴晒后的地面,已经快要爆炸,瘁不急防地,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臂,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皇上,奴才给您冷敷一下,您就会好点……”
李德全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想把康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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