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关头,我只挤出了一句救命的话:“是不是止住她的血我就不用流血?”
萨克都因那深邃的五官在我眼里成了冒着寒气的冰雕,这个家伙给我的感觉只能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恐怖”。
好吧,中医和西医我都学了些,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让祭司迅速秉退武士,吩咐使女准备清水和白布,接下来,便开始了令牧民目瞪口呆的外科手术,缝合伤口之前先要保住她的命。
失血过多最快、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输血或者生理盐水,可是没有医疗设备同样会造成伤口感染,甚至是并发症。
正在我焦头烂额时,竟然摸到外套口袋里一堆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个简易医疗包。
感谢上帝,我来不及想这是那里来的,马上拿出包里的医疗器械开始动手,用土办法找配血,输血,缝合伤口,包扎。
由于没有麻醉,少女很快痛醒过来,看到首领醒了,祭司和武士们眼中的杀气也消失了,我松了口气,发现汗水已经湿透了,全身酸痛得已经动不了,绻在地上就睡着了。
第二日,草原的阳光直接穿透帐篷射进我的眼睛里,温柔地抚摩着我的脸庞,这种温柔钩起了我对儿时朦胧母爱的回忆,不愿睁开沉重的眼睑。
虽然,这种母亲的熟悉气息早以渐渐远去,甚至,早已经忘记母亲的面孔,母亲的声音,但只有这一丝母亲的醇厚气息,是不会改变的。
“你醒了吗?”
来自丝绸之路上纯真的鹰族语言把我叫醒了,弥漫在风中的青草和牛羊的味道立即扑面而来。
一个高挑俏丽的身影挡住了阳光的视线,她为我送来了丰盛的早餐,甜美的笑映在闪亮的银罐上,好象连空气的味道都变得那么甜美。
我从温暖的羊毛毯里爬起来,她已经为我准备好了洗脸的泉水,和一身苏萨克女子的蓝色衣装,我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
连日的风吹日晒,再加上昨晚血肉横飞的外科手术,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现在的邋遢样子,没想太多,还是先把自己弄干净再说吧。
女孩对我充满善意,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我救了他们的首领,不过,在解决了个人卫生问题后,我开始问问题了。
“这里是苏萨克族的牧场吗?你是鹰族的姑娘?你们首领……”我边填饱肚子边用他们的语言问。
“首领还在休息,祭司大人说请您吃完饭再去看看首领。”
“嘻……”
她月牙般的笑颜又挂上眼角,说,“我叫阿纳尔汗,是鹰族的姑娘,可这里是苏萨克人的牧场,首领为了寻找羊群,被响马暗算了,暂时在这里养伤,多亏祭司大人,首领才没事……”
☆、第三章 鹰族首领
第三章鹰族首领
是多亏我吧!这姑娘倒是诚实单纯,问什么答什么,没问的也说了。
总算是解释了那被尊称为首领的少女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刀伤了,也更肯定了我心底的猜测—————“响马”,这个词语的使用是否已经更进一步说明了我已经身在异时空了?
可是,明明是我救了他们的首领,为什么她会说多亏了那个冷血的祭司大人?
这姑娘显然没有理由说谎,也不会说谎,因为她和我说话时,除了挂着浅浅的笑,白皙的肤色上酝染了一层绯红的羞涩。
阿纳尔汗笑着出去了,我低头享受我的纯绿色早餐,美味的酸奶,奶皮子,刚挤下的羊奶,新鲜的馕………
自从离开布哈拉,一路风餐露宿,就没吃过一顿好饭,不是没煮熟的方便面,就是白水就干馕。
到后来,进入黑沙漠无人区,就更可怜,想到这里,竟然想感谢上帝赐予我这么丰盛的食物了,感恩节时却从来都是言不由衷,我不禁从心里笑出来。
“可以走了吗?”
我的美好想象被一个让我发寒的声音打断了,尽管,现在的祭司大人脸上少了那份铁青的杀气,不过,总是影响心情的。
“恩。”我勉强应了声,又问:“去哪里?”
“去诊治照看首领。”
少年华丽诡异的声调总是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情感的波动,不过,从他少得可怜的话语中,我感受到了他对首领的忠诚和热爱,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守护着首领的生命。
“她不是我的首领。”
我反驳,“如果不是你把刀架到我脖子上的话,或许,我会把你的首领当成一个好朋友来尽心医治。”
这句话似乎总算是在他那平静如水的心里漾起了点点波澜,他转过头,眼中再次泛起一丝转瞬即逝的杀机。
但更多的,好象是一种对无知者鄙夷的嘲笑,我这才突然发现萨克都因那双碧若秋水的绿瞳所流露出的孤傲气质,竟仿如那些名垂青史的古代少年君主们所拥有的,上天赋予的,令人俯首的高贵气质,似乎也隐约在倾诉着无言的悲凉。
“我的职责仅仅是守护首领,其他的,无论怎样都好。”
无论怎样都好……什么话……这句话,让我有种水面无波的无声恐惧,但无法解释是什么,暂时放在一边吧。
严格地说,我还没有正式地见过首领,前两次她都是在昏迷中,我没有机会和她说一句话。
对于这样一个令人无法不心生好奇的传奇女子,对她的第一印象,是从祭司和骑兵们的眼睛里知道的,那种崇敬和爱戴的眼神是不会虚假的。
然后才是阿纳尔汗口中得知,她为了部族的利益置生死于不顾,单枪匹马从响马们的包围中杀出重围,逃了回来,单凭这份勇气,就值得视牛羊为生命的牧民们的尊敬。
而第一眼见到她那灿若朝阳的火热目光时,毫无疑问,她已经赢得了我的好感。
我走进一座最漂亮的帐篷,经过几天的休息,少女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脸色虽然还有些惨白,但精神很好,声音沉郁温和,使人如沐春风,微笑道:“我是夏伊达。阿木泰,谢谢你救了我,以后你就是我们天山鹰族人和苏萨克人的朋友,我诚挚地邀请你到我们鹰族人的家乡帕米高原做客,当然,如果你只是路过的旅行者,你可以继续你的旅途,鹰族骑兵会护送你通过南疆,到达安全的地方,亲爱的安莎,你愿意到帕米去做客吗?”
她有着游牧民族一贯的爽朗,名字我却是第一次知道,阿木泰,不像是鹰族传统的名字,倒像是蒙古女子的名字,我不禁在心里又打了个问号。
“我很愿意,阿木泰首领。”按照西亚人的礼节,我躬身答道,“就是不知道祭司大人是否同意?”
“呵呵……”
她轻松的笑,说,“萨克都因只是担心我,你很安全,他只是个祭司,不会杀人的。”
“当然。”我瞪了萨克都因一眼,得意地眨眨眼,这家伙脸上还是没有表情,我不去理他,问阿木泰,“你是为了保护羊群才受伤的吗?”
“是啊,羊群就是牧民的生命,我是他们的首领,保护他们是我的职责,即使失去生命,也要把羊群找回来。”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有力量,坚毅的目光投向远方,迎着东升的太阳,这时,我看见了她有一双和我相同的,闪着蓝宝石光亮的眼瞳。
鹰族人属欧罗巴人种印度地中海类型,族源可上溯到公元前若干世纪分布在帕米高原东部的操伊朗语的诸部落。
这些部落在很早的时候就分布在现新疆南部的许多地方。鹰族人大部分聚居在塔什库,散居沿喀喇昆仑山脚下的高寒地区。
也就是说,鹰族人和波斯人在血缘上,还是有渊源的,至少是远亲的关系,在血统上离东欧各族较近,所以不难理解,为什么阿木泰的外貌和欧洲人更接近,显得更加高贵和坚毅。
而那个祭司,则完全如同古代波斯男子般那样深刻的俊美。
科考队的行程没有计划到西亚,本来打算结束后随同翻译一起去,现在,我马上就有机会去帕米高原领略一翻鹰族的风俗人情,而且,首领邀请我去做客,这样的好事真是让我欣喜若狂。
什么也不管了,哪里还管现在是某年某月某日,自己身在何处呢?
从大帐里出来,我的心情好极了,就算那个阴毒祭司的眼光冷到可以杀人了。
我还是尽情地奔向草地,奔向羊群,在青草里打滚,牧童和狼犬追着我跳,蓝天,白云,上帝,就算你让我回到了几百年前,却赐予我如此美景,如此美妙的心情,我要虔诚地感谢我主,谢谢你。
我像一个快要出发去周游世界的旅行家一样,充满了好奇与激动,强烈地想知道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美好景象。
于是,我唱着唱诗班的圣歌回到了我自己的帐篷,开始收拾东西。
睡袋还帐篷都是外公生前常用的旧东西,外出进行考古工作,郊外露营,河边彻夜钓鱼,都带着他。
我奇怪为什么外公在野外从来没遇到过什么危险,曾问过他,他只神秘地笑着说一句———
“因为有秘密武器啊,是我年轻时一个身份特殊的朋友送我的,很管用,有了它,就什么都不用怕了,说实在的,这东西的老祖宗,还是咋们中国人发明的……”
到底是什么呢?
我也猜想是枪之类的东西,可是翻来覆去地找,总也找不到,最终就没有再去管这些。
现在,心情如此闲适,天气又这样好,连空气都酝酿着花香,不如好好研究研究,看看到底有什么机关。
有心去做一件,证明是很容易的,其实,爷爷的机关很简单,只是我以前心浮气燥,根本没有花心思去研究。
我在睡袋里找了一遍,立即发现睡袋比一般的要厚,拉开拉链一看,很容易就发现了内层的一张手绘的油布图纸。
字迹很熟悉,是外公画的,一张怎样把支撑帐篷的合金钢管组装成一把半自动□□的详细图纸。
我真是佩服外公的这位朋友,原来外公到了郊外通常是用树枝支撑帐篷,然后把本来支撑帐篷的合金钢管组装成一把半自动□□。
再加上现在在我手上的,已经失灵的指南针——一个微型的热感应器,和手表式移动电话,可以说是装备齐全。
现在,指南针和手表都失灵了,却还有可以组装的□□,上帝真是仁慈啊!
外公的笔迹只有我认得,对枪械,我本来一窍不通,但是想想,这跟水电工安装管道差不多吧!
硬着头皮,开始了组装,电影里的职业杀手装起枪来不是挺轻松的吗?我自问比他们聪明,有了□□,就算在沙漠里迷路了,我也不会害怕了。
□□经过我几昼夜的奋战,终于装好了,可是不知道哪里不对,总是卡弹,我总不能明目张胆地拿到外面去实验吧!
就算不把牧民们吓着,万一被他们认为是妖物,那就麻烦了,随时会走火出人命,我可不能冒这个险。
阿木泰的伤已经复原得差不多了,随行的骑兵和牧民们丢失了羊,却救回了首领,也算挽回点损失,离开家乡已经太久了,大家都急切地想踏上回家的路了。
不过,那个眼睛里只有首领的祭司,却非要等到阿木泰完全康复后,才同意动身。这样,又耽搁了几日。我倒觉得何乐而不为呢,正好可以找机会实验我的枪。
☆、第四章 响马哈苏
第四章 响马哈苏
没想到,这种机会很快就来了。
草原的天气,有时候变化是很快的,一夜西风,第二天突然下起了冰雹。
阴霾的天空电闪雷鸣,我已经感受到气温在直线下降,帐房里燃起了火炉。
连续几天暴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牧民们忧心冲冲。
其实,我倒认为没必要担心,收获季节已过,牧民准备了充足的粮草过冬,他们还在担心什么呢?
骑兵更是轮流守夜,连祭司大人都没闲着,帮牧场主人修起了羊圈。
“祭司大人不是只管保护首领吗?为什么干起这样的粗活来了?”
我的嘲笑并没让他放下手里的活,埋头继续工作,直到修好了该修的栅栏,才叫住我,道:“晚上你就知道了,最好惊醒点,毡房压牢实点。”
“什么意思?”我疑惑不解,难道是响马?
“晚上就知道了。”
不等于打哑谜,正好,响马来了,我一枪一个,睡袋里子弹还真有好几发。
傍晚时候,又看见阿木泰带领着骑兵们严整以待,神情严肃,好象等待一场大战似的,紧张得连马刀上都抖动着寒光。
“首领,有响马吗?这么紧张!”
“不知道,来者不善。”
阿木泰警觉的眼神扫视着远处天际,项上鹰笛在唇边突然扬起的肃杀哨音,天幕尽头,一只罕见的银白色雄鹰从空中急速降下,落在了阿木泰的右臂上。
雄鹰亲昵地啄了一下它主人的手背,带回了敌人的讯息。
“有强敌朝这边来了,大家提高警惕。”
我出神地看着白鹰的眼睛,欣赏它健美的英姿,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的举动。
“安莎,你还是回毡房去吧,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出来。”
随着阿木泰的命令声,两名强壮的骑兵把我拉进了毡房,丢给我一把马刀,还将四壁压得严丝合缝。
算了,我又不是英雄,不必出去逞强,刚捡回的性命,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就丢了。
我从背包了拿出□□,装好子弹,却意外发现枪背上的一个小机关,红外线瞄准仪,呵呵,我终于想起来,这把枪是一位去世的英格兰场警察送的,难怪这么先进了。
温暖的炉火烧的劈啪作响,毡房内如春天般舒适,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夜里,却突然被一阵凄厉的狼嗷惊醒了。
不是响马,是狼群来了。
外面乱做一团,激烈刺耳的搏斗声不断传来,恐惧感很快袭上心头,我爬起来,拿上□□,透过毡房的缝隙观察外面的战况,牧民和骑兵们虽然还有一些箭头装有火药的武器,但还是以刀箭为主。
饥饿的野狼发疯似的攻击一切活着的生物,牧民们为了保护羊群,战斗得十分英勇,红了眼的狼狡猾凶狠,羊群和牧民都伤亡惨重。
顾不了这么多了,冲出去,杀个你死我活,可是—————子弹只有几发,狼数量太多,如果不能把狼吓退,反而会死伤更加惨重。
渐渐地,牧民们开始退入毡房躲避,等待时机。
枪托上沾满我的汗水,我紧握□□随时准备冲出去,攻其不备,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使狼群的攻击更加疯狂,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从在沙漠被暗算开始,阿木泰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
一开始,以为只是一般的羊群失窃事件,追了三天三夜,竟然连羊的影子都没追到,大家都猜想是响马们所为,可就算响马们把几十只羊宰杀了,也会留下尸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