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黄闻声,依旧顽强背对着她,站姿愈加昂首挺胸的,它只记得它辛辛苦苦下水,拖了只白眼狼上来。
顾二白看着好笑,伸手上去摸它颈间的狗肉,想着如果不是没了一身秀丽的黄毛,此时一定是威风凛凛的,但是……现在看上去更像好大一块结实的瘦肉。
“你也别生气了过一个月长的就差不多了,我明天就走了,给点面子好不?”
顾二白温声劝这只狗崽子,她也是方方才想起,有些狗子被剃了毛容易得抑郁症,阿黄这只骚浪贱的狗崽子,最爱护自己的毛了,可不能想不开。
阿黄叫都没叫一声,硬气的甩开了她的手,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不认这个主人的架势。
顾二白徐徐挑眉,“那好嘞,不理我才好,正好我把今天带来的大骨头都给村头的小白狗吃。”
一听到大骨头,某黄两只尖尖的耳朵,登时机灵的竖了起来,身子有些犹豫的转着,一双充满了戏精情绪的狗眼,试探的看着她。
仿佛想知道这白眼狼是不是骗她的。
顾二白轻笑,果然比起毛发,大骨头才是它本命。
“喏。”顾二白懒懒的起身,伸展了一下腰肢,随意拉住了一个小厮,轻声问道,“这里面可有排骨?”
小厮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从马车里搬出坛腌制完善的大骨头,“有有有。”
一盆大骨头摆在院子里,阿黄的眼都绿了。
那还有什么小情绪,早已低头哈腰的摇尾巴,唯顾二白命是从。
“嘿嘿嘿……”
顾二白大爷的守着一盆骨头,看着阿黄那谄媚的狗腿子,无比得意,登时有种拥有了全天下的感觉。
玲珑木看着阿黄,可惜的摇摇头,肉食动物果然容易受到小人的胁迫,就像偶像大大一样。
“你快给它一块吃,看它口水都要急掉了~”
阿爹一边搬运着货物,一边笑着替阿黄着急。
顾二白坐在那里,看着阿黄伸着长舌头,不住的滴着口水,歪着头,狗眼望着那盆高高在上的肉,又望了望她。
那眼神,说多可怜就有多可怜,说多扭捏就有多扭捏,水汪汪的,简直楚楚动人。
“来,叫一个给大爷听听。”
顾二白嘚瑟的徐徐从坛子中拎出一根大骨头,朝它扬了扬头。
阿黄二话不说,立马引颈长鸣一声,浑身上下极具表演天赋,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哈哈哈,不错不错。”
顾二白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便大大方方的将大骨头赏到它面前。
不想,待大骨头伸到阿黄面前时候,阿黄却忽然呆住了。
只见它浑身一怔,四肢拔地,狗头机敏的偏动了一下,颈上骨头微凸,两只眼睛贼贼的闪着光,像是透过顾二白,在院外看到了什么。
“……”
顾二白纳闷的转头看看,院子里,小厮和阿爹在搬运货物,阿娘在锅屋招呼刘管家,没有什么异常啊?
“汪!汪汪!”
阿黄忽然抛弃大骨头,拔声叫了起来。
前一声只是试探,后面就带着些许警惕的意味,继而它猛地撒开蹄子,脚步蹭蹭蹭的往外跑。
顾二白皱眉,她倒从来没听过阿黄这样的叫声,尖锐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敌情似的。
阿黄不是小狗了,聪明通人性得很,平时看家,见到村里的人,根本懒洋洋的叫都不想叫一声。
可今天却连大骨头都不要了,直接冲出去。
到底什么事能让它激动成这个样子?
‘小主人,出去看看吧,我感觉阿黄刚才不对劲啊?’
耳际上,玲珑木也显得对阿黄异常的表现十分感兴趣。
顾二白点点头,扔下大骨头,起身随着阿黄跑出去。
“嗨,二白你跟着狗子瞎闹什么,赶紧去锅屋帮你娘烧火,它这两天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对着空气乱喊,你跑出去保准什么都看不到……”
顾二白跑出去,果然见大门外一片空荡荡。
远处,除了邻里几个顽皮的孩子在玩‘老鹰捉小鸡’,其余的连个风吹草动都没有。
顾二白奇怪的又朝外走了几步,见阿黄正站在不远处,后肢用力,狗头神神叨叨的伸望着顾镇后的大路。
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嗓里还呜呜的吼叫不停,看上去像是十分紧张。
“可能就是你把它的毛剃了,心里难过着呢,要作妖~”
院子里又传来阿爹的声音。
“阿黄?”
顾二白半信半疑,开口轻轻地唤了它一声。
阿黄听到,转脸望了她一眼,然后见她好像没什么事,又转过头目光直直的望着那浩渺无踪的大路。
顾二白愣住了,它的反应再正常不过。
不过刚才的场面,倒让她想起一件事。
之前有个朋友出国旅游一段时日,把她的小金毛寄养在自己家里,回来的时候,正好她带着小金毛去公园溜圈,朋友打来电话,说她就在附近,今天来接狗。
过不了多久,小金毛便忽然做出了和此时阿黄一样的反应,神神叨叨的挣脱锁链叫唤,激动地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当时朋友就躲在不远处的树后,说是偷偷躲起来,看一会金毛找她的可爱样子。
她那时也喊了一声金毛,金毛只是转脸看了她一眼,平淡无奇,又转过去头去,警惕又带着一丝期待的看着树后。
这种反应,难道是见到了自己的真正主人?
顾二白想着,不禁瞠目结舌,拔腿就往家后的大路上跑。
阿黄见势也蹿了上去。
“这孩子去哪呢?赶紧回来,天快要黑了……”
身后,传来阿爹急急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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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更。
昨天让你们给我留言,结果都是什么什么什么……(都是谴责我的!)我可是会打小宝贝的人。
嗯,小杏子的事既然费了这么多笔墨,肯定是有大作用的啊,有些小主性子比较急啊,以为我在瞎扯淡,其实这样瞎扯淡真累啊,写她那么阴暗晦涩的人生,比写甜甜甜不知道累多少倍,昨天在图书馆为了写那几千个字,一天都没出来,结果你们的评论……(摸着良心说爱我)
其实特别感谢每天追着看的宝贝,但是我知道这样也有弊端,你们看的是每天的章节,而我要谋划构思的是一本书,要有很多要考虑的东西,包括过度、伏笔、配角,要是故事一帆风顺,或者让你们能猜出来,那就千篇一律没色彩了对吧,九哥可和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哼……(其实我是狂狷霸道拽)
好了,顾二白来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顾二白回来了(一)
顾二白一口气跑到家后大路上,直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身旁,阿黄仍旧生龙活虎的上窜下蹦,望着远方嘴中叫唤着,情绪看起来还是很焦躁。
她伸手扶着一颗村口的梧桐,擦了把汗,略略抬眸。
清风徐来,缓缓吹散她额鬓凌乱的几丝刘海,眼前,映入的是浩不见底的漫漫长路。
狭长的路上,有背着行囊的南来北往的车马小商户,有带着孩子溜圈玩的妇女老太,有砍柴、采购、干活晚归的农户,还有河岸边三三两两的叔婶闲聊。
余晖脉脉,大堰上两排峥嵘茂盛的胡杨树‘哗啦啦’的作响,临近傍晚甚是清凉,就连蝉鸣听起来都轻快了不少。
她左右没看出来什么头绪,喘了一阵子气,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啧,小主人您身子这么弱,到时候怎么办哦,平时多锻炼锻炼吧,免得洞房花烛夜后起不来了就尴尬了。’
“……”
顾二白舔舔唇无视污木,垂眸望着怔怔望着西方的阿黄,她好奇的顺着那目光望去。
那里有一群人,不知是特意成群结队,还是都聚集在那里买东西的。
路边,有给小孩子换‘叮当响’小玩意的,有小贩炸爆米花的,有架着糖葫芦吆喝的,还有叫卖的水果摊。
顾二白松开手,稍稍朝那边走去,走了大概有半刻钟。
阿黄也跟着,但是二三十米临近的时候,它忽然站在那里不肯走了。
还未到热闹的人群中,顾二白见它这般,不由停了下来。
如果如她所怀疑,里面有阿黄的主人——真正的顾二白。
那为何它却不肯往前走了?
狗是自己知道被主人抛弃了的。
难道它怕会被再次抛弃?
顾二白眯了一下眼睛,俯身抚了抚它的脖颈,像是安慰一般轻声,“没事。”
她要找回庆家二白。
马上就要嫁给清叔,离开庆家了,二老的确需要人照顾。
还有什么比亲生女儿来的更好选择呢?
顾二白想着,刚想迈开步子,裙摆处却被阿黄牢牢的咬住了。
它摇着尾巴,怎么都不肯松开嘴。
顾二白皱了皱眉头,拽不出裙摆,它像打定主意似的,怎么也不肯松开。
顾二白拗不过它,便也没动。
她想,当年庆家二白的出走,到底给阿爹阿娘留下了多深的心理阴影,甚至连一条狗都这样记忆深刻。
不过,既然她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就算离得远也好找的多。
顾二白抬起头,细细的朝那热闹吆喝的小闹市处看去。
她首先看见一个面色黝黑的男人,头上骑着一个顽皮的男孩,男人给他买了根糖葫芦,孩子高兴的咯咯直笑;错过他,旁边是一对年迈的老夫老妻,正在一个卖葱的少妇摊前,为一捆葱在讨价还价;再旁边是几个年轻男子,身边有湿漉漉的鱼篓子,里面的鲤鱼活蹦乱跳的还透鲜得很,应是刚刚从河里打捞上来的……
一打眼看过去,人群中没有一个衣着光鲜的少女。
也是,这种闲暇的琐事,一般都是家中老人或者男人才出来干,少有女子来这么无聊的地方。
庆家二白既然和自己一样大,穿着打扮大抵应该像小桃子、小杏子之类颜色明艳些。
可她看了半晌,没看到什么值得怀疑的特征女子,不由得又朝更远处望了望。
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少妇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不知怎么的,莫名也将自己的身形微微佝偻起,很想从一边的青石河倒映中,看看自己现在的形象是不是也是那样。
可阿黄牢牢咬住她,她只能靠猜想,好像是有点像的吧?
‘小主人,你也看到了是不是?’
耳际,也在细细打量的玲珑木,缓缓的眯着眼看着。
“不可能……”
顾二白抬起身子,再定睛望去时,却一边打量着,一边喃喃的摇着头。
那只是一个背影。
少妇一身灰白色的长衫及踝,翘尖口鞋,长发零散,发梢干枯泛黄,遮住大半边脸。
由于离得远,隐隐露出来的侧脸五官,看的不大清楚,但可能清晰看见的是,她的身后,鼓鼓囊囊的用包裹斜背跨两个孩子。
两个都是男孩,小平头,短布衫。
有一个还在不停的哭着、闹着,那少妇没理会,只吭着头一声不出的朝前走,不知为何,背影看着有几分颓丧的味道。
顾二白甚至一时猜不出她的具体年龄,刚想迈开腿,阿黄却好像察觉出她发现了什么似的,咬的更紧了。
‘小主人,你是不是也怀疑了?’
顾二白瞅着执拗的阿黄,眉头轻凝,“木头,你飞过去看看脸。”
‘那可不行,会吓着人的!’
“……你平时怎么不怕吓着人?”
‘木头是不能见人的,尤其是人群,平时小主人您要是落了难,木头才会迫不得已才跑出来的,现下这么多人在,木头的灵力会被摄走的,到时候飞都飞不起来,不过小主人您若真想看,那就跟着她,一直等到人少的时候……’
顾二白无奈的抿抿嘴,望着阿黄,“你看它让我跟吗?”
玲珑木掐腰。
‘其实阿黄越是这种反应,越说明那个人就是庆家闺女。阿爹刚才不是说,最近阿黄总是胡乱叫唤吗?
说明她这几天在庆家周围,转悠很久了,只是一直没胆子进来,不过她今天来,明天肯定还来。
明天您将阿黄拴起来,自己亲自在大堰上候着,总能候到的。’
“没胆子进来?你的意思是她在犹豫?”
顾二白听它说的神乎玄乎的,不由得也有些怀疑了。
‘对啊,你想啊,当年她可是背着全镇的人,和山沟沟男人私奔的,名声要多烂就有多烂,您又不是没被李大娘骂过。
这回回来,她知道自己是肯定要面对,流言蜚语和庆家二老的责骂、质问的。
小主人你是冒名顶替的,都承受不来那种谩骂欺辱,加上您又有战斗力和脸皮,可是真正的顾二白没有啊,阿娘不是说她以前性子懦弱的很吗?
估计自尊心很强,脸皮薄,虽然想回家,但是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心理压力,所以迟疑害怕,久久不肯露脸。’
经它这么一分析,顾二白心里竟有八分隐隐的相信了,只不过唯一令人怀疑的是
“她真的是吗?看着不像啊……”
这样的精神头,佝偻的背,哪里像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了。
‘天知道这两年她经历了什么,可能在夫家过得不好啊。
年轻时为爱不顾一切的傻丫头还少了去吗?
若真是被人骗了去的,或是奉子成婚,哪里能有什么好待遇。
再说山沟沟里的环境,能好到哪里去,常年无穷无尽的干活和苦日子,天高皇帝远的,那有人管,受再多的苦和累,亲人不在身边,也没人疼啊。
要么她能想回来?
你看看,才跑了两年就生了两个娃了。’
两个娃?
顾二白听到这,一瞬间像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她忽然记起,刚穿过来的那天,她被清叔背着强行送到庆家,便挣扎着要下去,还叫他叔,清叔被她气的怼她,当时说她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她一直以为是清叔故意刺激她的,可现在想起来,两个孩子的妈?
“木头,你说清叔会不会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顾二白?”
顾二白的语气忽然沉了下来。
玲珑木挑眉,‘不然呢?偶像大大不是一直都知道吗?不然他会背您?场主不是说第一眼见到您就不对劲了嘛?而且场主有不许别人触碰的怪癖,他会轻易背一个不喜欢的女子?’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一直知道真正的顾二白生活在哪里、生活状况如何,甚至知道她家里有几口人,或者了解得更为清楚。
但他却没有告诉庆家二老和我。
你忘了我曾经跟他说过,只要他找到庆家二白,我就同意嫁给他。
你说以他的势力和办事的效率,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我一直都有些怀疑,会不会……他根本就不想找?”
‘那是为何呢?偶像大大明明立马就想把您娶回去啊?’
玲珑木闻言,不禁也苦恼了起来,左右挠着头想着。
顾二白紧皱着眉头,远远望着那少妇的背影忽然停了下来。
她停在‘叮当响’的小摊子处,从怀里摸出了几个细碎的铜板,换了几个小玩意,伸手塞给背后的娃娃,娃娃立即止住了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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