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的一幕是他这辈子都不敢相信的画面，他的未婚妻子带着娇媚的笑在和他人谈笑风生。
当初清高、气质非凡的小姐已经不在了，只有一个跟其他娼妓没什么两样的人。小姐看到他的时候也许眼底有波澜脸色有些僵硬，但是很快地掩盖好了。
像是对待一个普通的恩客一样对待她曾经的爱人。
斯甄抽噎着问道：“那。。。小姐就是桔央姐姐吗？”
“是。”
“她是怎么死的呢？”
“自杀。”
“骗人，她跟我说身不由己，不可能死的。”
王钰蟾定了一会儿，才开口：“是，虽然管得严，可总有不察的时候，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搞到那些毒药的，也许，很早的时候她就准备好了。”
“或许，她苟且地活着只是为了再见一面她的爱人。”
或许，她苟且地活着只是为了再见一面她的爱人。斯甄喃喃念着这句话好几遍。
她不懂，毕竟她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她没有情爱感受。她突然想到，如果她是桔央，会有这么大的勇气扛到现在吗？只为了见一面她的爱人，这就是她的心愿吗？见了一面就可以赴死了，就抛下这个世界了？斯甄不觉地问了出来。
王钰蟾为她解答道：“你看，她本来高高在上，王孙贵胄才会是她的归宿，可是一场变故，她从高处落到了地狱，辗转在各色男人之中，不能反抗，只能挨着。”
她很多次想过要死，可是她没有勇气。在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身影，尽管在她看来对方只是利用自己。即便她被抄了家，充了妓，也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兄长，但是她还是爱他。
她充满勇气地去面对这个破碎的世界，只为了再见那个人一面。她只想亲口问一句，你当初说的爱我，说的要娶我为妻是不是也只是一个谎言。她想知道答案可是又害怕对方会说是。
她本来想着或许这辈子就这样了，或许是上辈子造孽太多，所以这辈子才会有这么多的磨难。
她的心是千疮百孔不能缝补了，她想见到那个人也同样害怕见到那个人，她已经不是当初的自己了。如果再见到，她要怎么去开口又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呢？
她在脑海中模拟了很多次，可是一点结果都没有。
那日猝不及防地抬头就望见了她心心念念的人，她突然觉得好笑，原来想的那么多种见面的场景都没有用，当真正碰到的时候，只能像对待普通恩客一样去对待他。
当对方气着拉着她的手腕出去的时候，她的眼睛酸涩，能感觉到对方抓她手的劲道之大，但是她感受不到疼痛，她的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尽管她很想哭。
其实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就听见对方问她：“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你吗？我的督查使，你自己做过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她的声音凄厉，深深呼吸之后稍微平静了：“所以，你现在来是干什么呢？看在故人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好价钱？”
对方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对不起，是我错，我带你走我带你走。”
“好。”她闭了眼睛，问：“我只想问你，你当初。。。说的爱我要娶我还算数吗？”
“算。”
“哪怕我现在已经。。。这样了？”
“哪怕你现在已经这样了，哪怕你死了，我都会娶你。”男人急促的声音也带着些哭腔。
良久，她才悠悠地说：“好。那便够了。”
谁也没有想到当她说回去整理行装的时候会自尽。或许是她盘桓在她心里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一个答案。
王钰蟾将手边的红木盒子移到了斯甄这边，告诉她说：“这就是，她给你留的盒子，你打开看看吧。”
“你。。。怎么在你那里。啊，你是不是打开看了。”斯甄睁着红红的眼睛，问道。
王钰蟾看着她的眼睛，慢慢用袖子将她脸上未干的泪轻柔地拭去。
“阿禾过来找你就是因为这事，我觉得要迟些告诉你，我的确打开看了。但我还未看完，只是对她的过往感到好奇而已。”说着就发出了感叹：“料谁也没有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斯甄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里面有一叠满满的书信。上面全都是桔央写的手记，记录了她这五年来的所思所想。
有的纸张已经泛黄了，还有两封封了口的信。一封是给斯甄的，另一封给那个人的，还有一块只有一半的双鱼玉佩。斯甄扯开给她的信，看着看着就嚎啕大哭起来，王钰蟾见状便伸手将她往怀里带，斯甄正哭着没有发觉现在的不妥。
她趴在王钰蟾的怀里，闷闷地说：“我，我还要把东西带给那个人，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好不好。”
王钰蟾让马车直接往要去的地方，到了些水，让斯甄洗脸，斯甄不解。
“你现在这副样子怎么见人？”
斯甄想起刚刚居然在他怀里，瞬间脸颊上飘起了两朵红云，她能感觉脸上在发烫，但是他人却看不出来，因为她刚刚才哭过，脸本来就是红红的。王钰蟾将汗巾浸湿递给了她，她接过之后就擦擦了脸。
“从此刻起不能再哭了。”
“嗯嗯。”斯甄忙答应。
山路崎岖，斯甄后背的伤也没有好全，当时全部情绪都在哭上，没感觉到背上的痛，等放松下来，一阵疼痛才从后背袭来。王钰蟾小心地扶着斯甄，走了很久才到半山腰。那个人就在半山腰上，他搭了个房子，旁边就是桔央的坟墓。
来的路上，斯甄发表了自己的疑问，她不懂为什么那个人不将桔央带回京城，人们不是常说落叶归根吗？就算没死在故土上，也要葬在故土上。
王钰蟾没有应她的话，等他们到了半山腰上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人坐在门口望着远方的落霞，他像是不知道有人来似的，良久没有动也不说话。
后来，他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说：“上山往那边走，下山就从你们来处回。”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只是此时听起来稍稍弱了些。
“我们不上山不下山，我是受人之托，来找你的。”斯甄说。
坐着的那个人转过了头，剑眉星目，虽然样貌比不上王钰蟾精致妖娆，但也是一枚顶顶好看的男子，斯甄这时才有点知道，为什么公主会喜欢他了。
——我不见客
——若是桔央托我来呢
那个人或许是坐久了，腿脚发麻，斯甄看他急匆匆向他们跑来时，还怕他会不会摔倒，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人冲到她面前——
她托你什么事？
斯甄没有说话，只把红木盒子给了他。
他接过盒子，颤巍巍地拿出里面的玉佩，眼眶里闪烁着亮光，自语道：“她还说她早扔了，骗子，真是骗子。”
斯甄听到他的话，立即回道：“你不也是骗子吗？她今日就是拜你所赐。”她吸吸鼻子，把泪意憋了回去：“里面，还有她给你的信，我要去拜祭她。”
斯甄和王钰蟾就没有管那个人了，碑上什么都没写，她跪在墓前磕了三个头，奇怪为什么碑上无字。后面的男子似乎知晓她的疑惑，随即解释道：“她之前说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谁，安安静静来干干净净走。”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小可爱发表点意见，告诉我哪里写的不行，我琢磨琢磨。虽然我的点击量少的可怜，但是还是有那么几个，谢谢你们，你们就是我的动力君。好想把这个故事快点结束掉，但是有些坑 还没填好，估计还要几章吧。我要想一想下一个小故事该怎么写。比心，爱大家。
☆、第13章
所以立的是无字碑。
时间不早了，王钰蟾和斯甄也打算下山了，走之前，斯甄问了他：“那么，桔央姐姐的真名是什么？”
“静好，‘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的静好。”男子眨眨酸涩的发疼的眼睛，声音淡淡的飘了过去。
斯甄在嘴边自语了好几遍：“何静好，何静好。”
就听见男子继续说道：“我曾许她一生一世，许她岁月静好，可惜。。。却没有办到。”
斯甄听着男子略微颤抖的嗓音，心中有些不忍：“你现在不就是在完成你的承诺吗？虽然她没有穿上凤冠霞帔嫁给你，但是在心里，她不已经是你的妻子了吗？如今在这里，安静祥和，没有外面的纷争吵闹，不就是你予她的静好岁月吗？”
男子苦笑，眼神望向远处的缥缈天际，长叹一声：“是啊，可惜。。。她看不到了。”
斯甄无力再多说什么，示意王钰蟾该离开了，二人就往山下走，走了几步，王钰蟾脚步一滞。
斯甄不解地望着他，只见他没有回头，徐徐地问道：“如今，你不打算回京城，接下来的四五十年都要困在这里吗？你真的想好了？”想好抛开所有了吗？
背后的男人仍望着遥远的天际：“京城太乱，汹涌肮脏，她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愿意在这里陪着她，永远。。。”
我曾经没有坚持住自己，若是当初我就决意要走，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了，若是当初我没有成为督查使，我没有答应圣上，或许，她现在还在。
可是，那般的话兴许我不会再遇上她，她也不会爱上我，我也不会爱上她，她会嫁给其他的权贵，或许比现在幸福，不，肯定比现在幸福。
可是我受不了，如果她嫁给别人。。。我想都不敢想，我嫉妒的发狂，她只能是我的，我也只能是她的，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她，但我也很幸运可以遇上她，爱上她。
尽管遇上我或是她最大的不幸。
王钰蟾和斯甄又往前走了几步，斯甄突然说道：“她的信，你要记得看。”
他们不知道在无数个静夜里，有一个男人静静摸着那个红木盒子，里面的东西不忍看，却忍不住不看，最后嚎啕大哭。
或许，人间情爱，都不尽完美。
下山的路上，斯甄磕磕绊绊的，这几日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她都来不及消化。
王钰蟾见此执意要背她下山，斯甄很轻，在他的背上其实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重量。王钰蟾不自知地皱起了眉头，微微转头，斯甄正趴在他的肩膀上，见他转过来的大脸，吓得快掉下来。
“别乱动，摔不死你。”
“谁让你突然转过来，吓死我了。”斯甄不服气的回嘴。
王钰蟾往上提了提她。
“哎哎哎，轻一点，背还痛着。”
王钰蟾扯大了嘴角：“哦？这么中气十足的嗓音，我还以为你都好了呢？”虽然嘴上在嘲讽斯甄，但手下的动作却放轻了很多。
斯甄环着他的脖子：“不要再说我了，小心我掐死你。”
王钰蟾没有说话了，就这么背着她，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往下走着。
过了一会儿，背上传过来细微的声响：“哎，你说，为什么生活比故事还悲情。”
王钰蟾想了想，慢慢地开口说道：“因为生活比故事精彩啊，故事是人编的，虽取源于生活，也达不到生活的深度。”
“爱情真恐怖。”
“不，爱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你看，虽然何小姐和督查使如今阴阳相隔，可这都是他们自愿的，因为她们太爱对方了，尽管命运曲折，也挡不住两颗相爱的心，爱情这个东西说不好的，或许在你看来他人太疯狂或是不值得，可他心里却甘之如饴。”王钰蟾对着斯甄解释道。
斯甄轻轻的应了一声，趴在他背上就没有动过了。
我本来只是一个局外人，过去的几百年我没有人的情感，来这里才短短几个月居然就感受到了这么多，我来这里。。。我来这里。。。噢！我来这里是为了唤醒他，这是他的幻境，所以说，桔央其实不存在吗？她和督查使的故事也是假的吗？或许在幻境之外的地方，他们还是幸福地生活着。
这样一想，她心里就好受多了，虽然还不知道怎么唤醒，用什么去唤醒。有时候她觉得幻境里的生活还挺好的，有吃有喝，有玩有乐，虽然也有悲伤。乱七八糟地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王钰蟾感觉她平稳的呼吸声，温热的感觉使他脖颈边隐隐发烫，他瞬时加快了脚步。
斯甄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了，虽然只是短短的几日没有回来，却在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已经离开了很久很久。
她赖在床上，双眼放空，没有听到阿禾进来的声音。
“少爷，少爷。”若星叫了好几声，没有听到回应，就走到了床边推了推斯甄的肩膀：“少爷。”
“嗯？嗯。”斯甄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噢，怎么了。”
“你轻点来，又扯到了怎么办，还没好全呢。”
斯甄打了个哈切：“哎哟我的小若星，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就是看着严重，已经不怎么痛了，你给我的药太有效果了。”
“啊？啊，那是王少爷给的药膏，说是御医做的呢！可有效了。”若星突然变了个眼色：“听说，在桃花庄里，你们住一个屋啊，有没有发生点什么？”
斯甄羞怯，拿起手边的枕头就像若星扔去：“让你瞎说，让你笑我，看打。”
若星边躲边笑，斯甄也笑了起来。若星打趣地问道：“怎么样，他人怎么样？”
斯甄想了想，说道：“挺好的。”
“哦~挺好的啊~”斯甄听着若星阴阳怪气的声音，扑到她身上去作势要打她。
等到外面有声音传来说苏子乾来了，她俩才停下打闹，出去见人。斯甄看到苏子乾面色红润，便知道他的风寒已经好了，但还是为保确认又问了一遍。
“咳，差不多了，就是还有些咳嗽，听说你在桃花庄可是英勇啊，急急冲上去，都不怕死？”苏子乾还是摇着他那把折扇，打趣道。
我当然怕死啊，又不是我非要冲上去的，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是妖主大人的幻境，那他肯定不会在里面死，那我。。。不是。。。哎呀算了，反正就想不多在梦里啊，我死就死呗，反正本体又不在这里。
“别说了，是个意外，是个意外。”斯甄转念一说：“你找我啥事啊？”
苏子乾说：“问问你赵勇的事，我这好奇嘛。”
斯甄将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了他，也抒发了自己的疑问：“你说，这赵勇为何一定要对付王钰蟾。”
苏子乾有所思，轻轻地在斯甄耳边说了些什么，斯甄听得认真。
王钰蟾这时刚好进府找斯甄，恰恰瞧见了这幅画面，误会了他俩，心中顿时一股气，大吼：“你们在干嘛？”
斯甄下意识地远离了苏子乾，王钰蟾疾步拉过斯甄，就往门外拖。
“哎，你。。。”
王钰蟾没有理会她的挣扎，反而看向苏子乾，眼神充斥着怒火，说道：“我带她出去，今晚不回来。”
说完就走了。
在原地的苏子乾不知为何，眼底有笑意，看着两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