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你不妨说说,高句丽国中出了什么事,以至于你如此急于返回故国呀?”杨广抬眼望见虞孝仁迈步走进殿来,边冲他招手示意,边向高连升接着问道。
“回禀王爷,昨晚辽东传信来说,故邦国内出了些变故,国王急召我回国,因此特来向王爷辞行。”高连升仍旧吞吞吐吐地,不肯直接说出高句丽国中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不是你此番提醒,本王险些忘了。高老板你还是高句丽国中堂堂的王叔,对故国国内发生的变故,自是不便向外人说起。你不肯说,本王也不好多问。”杨广恍然道,“趁今日虞将军也在,你就先请说说,你特地绕道来并州见本王,是为了何事啊?”
高连升连连摆手道:“王爷别误会,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说的事。只因故国国王高汤最近身染重病,所以传信于我,要返回故国。。。。。。”
杨广登时两眼冒出光来,紧盯着高连升,问道:“你此话当真?高汤真是身染重病,才急于召你回国?”
“小老儿怎敢欺瞒王爷?”高连升被杨广盯得心底一颤,差点当场跪倒在杨广面前,急忙辩白道,“小老儿此来并州,原为的央得王爷允准,在并州开设分号,拓展皮货的销路,没料想故国竟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只得提前来向王爷告辞了。”
早在五年前,杨广从虞孝仁口中得知这位高老板的身世、来历时,就猜到了他必是高句丽王有意安插在长安城中的一名重要的眼线,此时听高连升自己说起高句丽王高汤身染重病,急召他回国,更加坐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测,遂改变态度,十分客气地向高连升说道:“数月前高老板在长安城外向本王进献锁子甲之时,本王不就当面答应你了吗,随时可以来并州开设分号,经营皮货生意。既然故国出了如此紧急的变故,我今日就先命人护送高老板返回故国,待故国之事一了,欢迎高老板重返并州,再来和本王相见。”说着,转头向侍立在殿内的鲜于罗吩咐道:“传令给段达将军,命他从本王骠骑营中挑选两名精干的军士,护送高老板返回故国。”
高连升再三推辞不掉,只得向杨广千恩万谢之后,跟着鲜于罗出殿动身返回高句丽去了。
“孝仁,依你之见,高汤病重之时,急召他的这位远在并州的王叔返回高句丽,会不会是要向高连升托孤呢?”望着高连升踽踽远去的背影,杨广沉声向虞孝仁问道。
“真如王爷所说,对朝廷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虞孝仁从容答道。
“哦?这是从何说起呀?”杨广将目光转移到虞孝仁的脸上,不解地问道。
“人所皆知,高连升系高句丽王高汤唯一在世的叔父,且他远离故邦,在长安城中经商多年,多半是高汤安插在朝廷眼皮底下的一名重要眼线、细作。但据末将了解,这么多年来,高连升似乎从未向高句丽国中传递过一份不利于朝廷的情报,恰恰相反,不久前,正是他向王爷进献上当世罕见的锁子甲,才使得何稠府监能够成功地仿制出了锁子甲,大大有助于将来我军战力的大幅提升。据此,能够看出,高连升此人对我大隋心怀善念,高汤如向他托孤,委以身后重任,必然有利于我大隋和高句丽两国的邦交往来。。。。。。”
“可是,你莫要忘了,即连昔日与朝廷为敌的突厥沙钵略可汗都亲赴长安朝见父皇,俯首向我大隋称了臣,偏偏是这头一个以藩属国自居,年年向我大隋进贡的高句丽,却至今不肯放回前齐残将高宝宁。父皇屡次传请高句丽王高汤入朝晋见,无一例外地都被他给回绝了。仅凭一个身为商贾的高连升,就能够改变这一现状吗?”杨广冷冷地向虞孝仁提出质疑道。
………………………………
第542章 猎鹰传讯
两年前,杨广亲率骠骑营出关奔袭元尼那山兵败后,曾疑心有人提前向突厥方面透露了消息,密令李浑暗中调查最有可能泄密的会琳大师和虞孝仁。结果,李浑带人全天候监视了两人近一年的时间,也没发现二人有私通突厥的迹象。
因此,虞孝仁反倒因祸得福,自那以后,更被杨广视为心腹了。
此时听杨广辞气不善,似乎对高句丽颇具敌意,虞孝仁知趣地就此打住,不敢再替高连升说好话了。
见虞孝仁无言以对,杨广放缓了语气,接着说道:“此次在白道州见到了你父亲,他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两位公主会晤之时,沙钵略可汗向我提出,请求将虞仆射和长孙先生留在紫河镇多住上些日子,以便随时参赞机务,所以,你父子团聚,只怕还要过些时候。”
虞孝仁抱拳向杨广致谢道:“多谢王爷告知家父的音讯。”
“高连升此人不简单哪。他人到了并州,还能随时接到辽东发来的讯息,这就说明他决非只是在长安经商,很可能是高句丽安插在长安的重要眼线,并且他手中掌握着一支不可小觑的隐秘力量啊。”杨广倏地将话题转回到了高连升身上,意味深长地盯着虞孝仁,说道。
虞孝仁因与高连升结识以来,得过他不少的好处,加之高连升又是他引见给杨广的,所以心中颇不愿杨广对高连升产生敌意,此时听杨广根据高连升身在并州,犹能接到辽东传信一事判断高连升在隋朝境内掌握着一支隐秘力量,忍不住开口替他辩解道:“末将曾听高连升亲口提到过,说辽东一带的渔民、猎户常用经过驯化的猎鹰来互通消息,高连升在并州能接到辽东传信,说不定就是通过猎鹰传递的消息,而并非借助人力。”
“猎鹰也能用来传递消息?”杨广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事,不禁大感兴趣。
“是啊。据高连升介绍,辽东一带的渔民、猎户每逢出海、进山之时,原是依赖家中驯养的鸽子来与家人保持联络的,可时间一长就发现,鸽子虽然能长距离,准确地传递消息,耐受风雨的能力却极差,往往会在风雨天气迷失方向,失传消息。后来有人才想到通过驯养猎鹰的方法代替鸽子来传递消息,结果一试,猎鹰与鸽子相比,非但传递消息的距离一点儿也不差,而且猎鹰抵御风雨等恶劣天气的能力要远胜于鸽子。所以,渐渐地,辽东一带的人们便改用猎鹰代替鸽子来传递消息了。”
杨广全神贯注地听罢虞孝仁的讲述,紧盯着问了一句:“我率军与突厥征战多年,怎么从没见过他们使用猎鹰来两地间传书呢?”
虞孝仁笑着提醒杨广道:“王爷,突厥境内不比辽东,既不邻海,又少高山,哪儿用得着劳神费力地驯化猎鹰来传递消息,用骑兵斥候来传送消息对他们来说,已足矣。”
杨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虞孝仁的说法。
“这几天忙于安排两位公主重逢之事,尚未得空闲和你详谈。今日此事已了,你且说说本王托何府监仿制锁子甲的情形吧。”停顿了片刻,杨广主动改变话题,吩咐虞孝仁道。
听杨广问及自己正经的差使,虞孝仁丝毫不敢怠慢,忙打起全副精神,正色答道:“禀王爷,自那日末将奉王爷之命,携带高连升所献锁子甲返回长安,立马就赶往太府监衙署求见府监何稠,向其申明来意。何府监当着末将的面儿将那副锁子甲展开反复观瞧了多时,才对末将言道:‘晋王殿下命将军携带锁子甲来见我,不知是要我仿照此甲的样式打造出一件来供王爷穿用呢,还是要用此甲来装备全军将士?’末将当时忖度王爷的意思,便回答说王爷是想用此甲装备全军将士。何府监得了末将答复后,皱眉说道:‘这事可就难了。若是想仿制出一两件来,下官尚可勉力一试,若是想用此甲来装备全军将士,要下官去哪里找这么多的匠工呢?’末将不明就里,遂向他详询原委。据何府监向末将解说,锁子甲防御力之所以远胜其它甲胃,全在于其做工上面,需缝制甲胃之人逐条铁线一条一条地密密勾连、串合才行,即以他本人之能为,要想照样缝制完成一副锁子甲,至少也得需要花费三四十天的功夫,所以仿制出一两件供王爷及身边至亲至近之人穿用尚可,要想以此甲来装备全军,那就得首先训练出数百,甚至上千名能工巧匠来,方能做到。依常理推算,至少也得三年之后了。”
“你为了等何府监为本王仿制出一件锁子甲带回并州,所以才在长安多留了一个多月的光景,是吗?”杨广没想到小小的一副锁子甲,竟要花费何稠这样的能工巧匠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缝制完成,联想起五年前何稠仅仅用了一夜的功夫就赶制出了一件波斯锦袍的往事,不禁暗自惊讶,随口问虞孝仁道。
“正是。只因王爷有命在先,命末将要带上何府监仿制的锁子甲返回并州复命,末将无奈,只得在长安多住了一个多月,直至何府监仿制出了一副锁子甲,才携甲回并州来向王爷复命。”虞孝仁一时搞不明白杨广为何要问及自己在长安多住了些时日的事,据实答道。
“你留在长安的这段时间里,朝中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杨广漫声问道。
虞孝仁这才领悟出杨广不是要查问他迁延返回并州复命的原因,而是想向自己打听朝中近来发生的重要事情,遂低头思忖了移时,猜测着杨广的心思答道:“王爷离京不久,朝中就出了起大案:盛国公梁士彦勾结英国公宇文忻、舒国公刘鲂,欲图谋叛造乱,被皇上当面揭露了三人的阴谋,随即下诏查抄了三人的府邸,并将查抄来的三家财货尽堆放于大兴宫临射殿外,命朝中大臣随意射取,以作警戒。”
哈哈,想不到李靖这小子还真的立下了一件大功!杨广心中仍在惦记着日后将成为一代军神的李靖,默默地望着虞孝仁,静候他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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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3章 审出了条人命
“还有。。。。。。末将也只是听说,梁士彦等三人叛乱事发前不久,南陈隋国公司马消难举兵十万来攻寿州,结果被寿州刺史宇文述率军打败,为此,皇上有意召宇文述回朝委以重任哪。”虞孝仁绞尽脑汁,终于又想起了一件杨广可能感兴趣的事,忙禀说道。
如此说来,长安城中梁士彦等三人欲谋发动叛乱,很可能事前和在南陈朝中身居高位的司马消难已取得过联络了。由虞孝仁的禀报,杨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位执意要到万善尼寺出家为尼的前朝皇后司马珞身上,暗自琢磨道:倘若梁士彦等三人真的与司马消难内外勾结,欲谋叛乱,充当双方联络人的必定是司马珞无疑,据此看来,长姐当初托自己劝司马珞回宫居住,完全是出于保全司马珞性命考虑的。
注意力都放在了司马消难和司马珞这一对父女身上了,以至于杨广未曾留意到虞孝仁提及的那位在真正的历史上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人物——宇文述,冲虞孝仁追问了一句:“你可知道,前朝皇后司马珞近日的去向?”
虞孝仁误以为自己方才谈及司马消难举兵来犯之事,才会引起杨广对其女司马珞去向的关注,不是很肯定地答道:“末将听说,她好像随着汉王一道去了歧州,或许是受了其父的牵连,被皇上打发出了长安吧。”
“高德上书一事,至今朝廷没查出个结果吗?”得知父皇果真将司马珞转移安置到了歧州,杨广心下松了口气,主动发问道。
虞孝仁虽对高德上书一事的前后经过不甚了了,但他留在长安的这段时间,没少听家人、朋友私下议论此事,也知道杨广之所以被皇上提前发落回并州,皆因此事而起。此时听杨广主动问起此事的最新进展,虞孝仁不禁暗骂自己糊涂,居然想不起首先向杨广禀报此事,遂尽自己所知地答道:“回禀王爷,大约在王爷离京返回并州的一月后吧,东都有消息传来,称太子殿下查获了高德的尸身,这个胆大包天、竟敢公然上书劝皇上退位的奸人畏罪溺毙在了东都的伊河之中。”
“大哥查获的当真是高德的尸身?”杨广脱口问道。
“皇上业已传诏,认定了此事。怎么,王爷怀疑溺死在东都城中的不是高德本人?”虞孝仁瞪大了眼睛,望着杨广反问道。
“不,不,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杨广忙笑着向虞孝仁解释道,“既然大哥查获了高德的尸身,父皇没有传诏大哥回京重掌朝政?”
虞孝仁嗫嚅道:“太子殿下人倒是回了长安一趟,但前后总不过一二十天的光景,又被皇上发落回东都了。”
“这又是为何呢?”
“王爷,请恕末将直言。”被杨广拿话逼得无奈,虞孝仁只好把心一横,乍着胆子向杨广禀道,“在太子殿下查明高德其人已死之后,皇上便召太子返回了长安,命他主持审讯舒国公刘鲂。哪知,太子殿下接手审讯刘鲂,仅仅两天,就审出了条人命,舒国公暴死天牢之中。皇上迁怒于太子,便将他又发落回了东都。。。。。。”
“且慢。刘鲂等三人犯下了谋反重罪,父皇没有赐死这三人,怎会命大哥主持审讯刘鲂?你把话说得明白些。”杨广当即找出了虞孝仁话中的漏洞,沉声问道。
“原是末将没把话说明白。于梁士彦等三人叛乱事发的当日,皇上即下诏赐死了梁士彦、宇文忻二人,或许是念及刘鲂昔日曾对皇上有过定策之功的情谊,单单留下了他一人未杀,不久后即召回太子殿下主持对他的审讯,依末将猜想,皇上是想保全刘鲂一条性命吧。却没想到刘鲂大限已到,还是死在了天牢之中,反倒牵累了太子殿下。”
梁士彦等三人欲谋叛乱,事发于王谊谋逆案发后不久,父皇当时必定大为震怒,这一点从事发当日即下诏赐死梁士彦、宇文忻二人可窥得一斑,自毋庸置疑。之所以会独独留下刘鲂一人不杀,反倒命大哥亲自主持对他的审讯,想必其中另有缘故,决非像虞孝仁所猜测的那样:父皇顾念刘鲂昔日的功绩,有意放他条生路。关于这一点,也可从父皇毫不留情地赐死五妹的公公王谊也可得到佐证。
但接下来问题的关键之处在于,刘鲂与他的两名同伙相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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