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佛祖驾前的三十六揭缔中的一位,末将已向人问过了。”虞孝仁忙向杨广介绍道。
“三十六揭缔?”杨广隐隐觉得这个名字好熟,趁着张衡、屈突通二人走近前来观看造像的空儿用心回想了一番,恍然想起前不久在与大哥办理清查关自在一案的移交手续时,曾听大哥杨勇提到过“雁巢”在关东一带的外围组织对外就号称“三十六揭缔。”
一念至此,杨广忙将手中捧着的这座揭缔造像翻过来抻过去地仔细看了起来,旋即便在这座揭缔造像底部发现了镌刻的造像编号:22。
“孝仁,你无意间闯入了‘雁巢’设在太行山深处的一座藏粮洞。并且很可能你在山洞中发现的其中一具骸骨就是‘雁巢’中三十六揭缔中的一位,所以他身上才会携带着这么一座揭缔造像。”杨广抬起头,用惊喜的目光盯着虞孝仁,说道。
“既是被‘雁巢’中三十六揭缔囚禁关押在山洞中的人,那么这枚腰带扣的主人想必也不是位等闲之辈啦。王爷请看。”虞孝仁说着,从怀中摸出那枚精铜制成的腰带扣呈给了杨广。
杨广把揭缔造像放在身旁的几案上,从虞孝仁手中接过铜腰带扣,上下打量了两眼,向张衡问道:“建平,我怎么瞧着这枚腰带扣从制地到做工都不太像出自我华夏中原之物,倒好似异国番邦身份尊显之人身上佩带的呢?”
张衡请杨广把腰带扣交到他手上,手拿着腰带扣端详了好一会儿,说道:“王爷所言不差,这枚腰带扣虽只仅一枚,难以从其式样上瞧出其出处、来历,但据其系白铜精制而成这一点看,确非出自华夏中原。据下官所知,白铜主产于西疆,也有少量出产于辽东,而西疆诸国皆无以腰带环数多少区分身份高下的习惯,因此,这枚腰带扣出于辽东,其主人很可能生前系一位高句丽国中的达官显要。”
“高句丽国中的达官显要?此人究竟是何人,关自在和‘雁巢’中人为什么要把此人关押在深山老林中的藏粮洞里呢?”杨广睁达了眼睛,像是在问张衡,又似在喃喃自问道。
张衡一时间也琢磨不透其中蕴含的秘密,遂转身向虞孝仁问道:“虞将军,你还能找得到那座藏粮洞吗?”
“张尚书,我当时只顾着手捧佛造像跑路,没能记确切这座藏粮洞的具体位置。”虞孝仁不知张衡已从河北道行台度支、刑部二尚书转任了雍州别驾,仍延用先前的称呼答道。
“孝仁历经磨难,却也替朝廷找到了一条新的查破南陈细作案的有用线索,先退下回府休息几日,再来报到、办差吧。”杨广见一时难以循着虞孝仁无意间发现的这条线索继续追查下去,遂向他吩咐道。
送走虞孝仁,几个人的话题又转移到了江陵方面上来,屈突通旧话重提,又向杨广提出要将方士宏捉拿归案,从他嘴里审问出‘雁巢’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来。
“与其捉拿方士宏,倒不如捉拿梅二来得直接。”屈突通的建言当即受了张衡的反驳,“从心意到西市找梅二接洽,以及梅二送书与方士宏,指使他到秦王府上利用秦王妃从寺中带出司马珞、了尘这两件事上可以推断出,梅二在‘雁巢’中的地位显然要高于方士宏,只有他才有可能掌握‘雁巢’接下来会派谁前往江陵,如何安排司马珞和了尘返回南陈,如果现在要收网,下官建议,不如将梅二与方士宏一并捉拿归案。”
杨广目不转睛地盯着身旁几案上的那座揭缔造像,摇摇头,说道:“梅大还没露面,此时不能动梅二。方士宏从目前来看,不过就是个替梅二跑腿传信的小角色,难以从他嘴里审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反而有可能引起梅二的警觉。所以,我主张再等等瞧。梅二不惜动用秦王妃崔氏的关系从长安带出司马珞和了尘,决不会对她二人置之不理,就安置在崔氏身边吧。”
张衡本因屈突通再次提议要捉拿方士宏,才提出将梅二一并捉拿归案,此时听杨广如此说,立马点头附和道:“下官赞同王爷的主张,即便再等上些时日,下官以为,‘雁巢’早晚都会派人安排司马珞、了尘返回南陈去的,之所以至今没采取行动,很可能尚在观望风向,伺机而动。”
屈突通屡屡提议捉拿方士宏被否,忍不住提醒杨广道:“王爷,末将前两日就起过疑心,梅二对他本人以及心意都处于咱们密切监视之下不可能不有所察觉,在这种形势下,纵然利用秦王妃带司马珞和了尘二人离开长安,也要冒极大的风险。他为何要如此急于答应心意所托,冒着失败的风险将司马珞和了尘送出长安,这其中会不会有诈啊?”
“你的意思是说,梅二在拿送司马珞、了尘二人返回南陈这件事做幌子,转称咱们的注意力,实则另有打算?”不知为什么,经屈突通这么一说,杨广陡然想起了那晚恶鬼潜入兰芷宫,从萧厄枕边窃走金针的事来,心中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禀王爷,皇上传您即刻回宫。”
未等屈突通答话,殿外突然传来了刘方急促的声音。
………………………………
第652章 萧综暴亡
杨广奉召回到大兴宫临德殿时,见尚书左仆射高颖、广平王杨雄等几位朝中重臣已先于自己赶到了。
杨坚面沉似水,命高颖、杨雄等人传阅着一份奏章,不停地在殿内来回踱着步。
杨广经通传走进临德殿,恰逢杨雄刚刚将那份奏章浏览一遍,顺手递给了他,他接过奏章展开观瞧,当先的一行大字就映入了眼帘:为后梁国主萧综昨日暴崩一事,儿臣俊敬奏。。。。。。
杨广只觉头脑中“轰”地一声,刹那间想起了才在晋王府中同屈突通谈到的‘雁巢’有可能使诈的事来,万没想到自己才意识到这种可能性的存在,事情就真的发生了。
“独孤,你对这件事怎么看?萧综一死,是否需要马上扶立萧氏其他子弟继承萧综的王位?”杨坚首先转身向高颖问询道。
“回皇上,臣方才将秦王自江陵发回的这道紧急奏章反复看过,并未从其中找到关于萧综死因的禀报,也就是说,萧综的死因不明。目下朝廷即将兴兵伐陈,偏偏在这个时候萧综暴亡,这其中会不会另有蹊跷呢?此为其一;其二,从后梁国内的形势看,萧综一死,其兄弟子侄无论哪一位继承王位,至少在一两年内后梁国中的大权都势必操于其叔萧岩手中,萧岩一向亲近南陈,疏远我大隋,陛下不可不防啊。”高颖回答得简明扼要,又切中肯綮。
“阿纵,你负责主持清查南陈细作一事,对萧综之死有何见解呢?”杨坚没有急于表态支持高颖,而是向杨广问道。
“儿臣先前向父皇禀明的那件事,至今未见‘雁巢’采取任何行动,今日奉召入宫见驾前,儿臣还在和张衡、屈突通等人会商案情,认为不排除对手虚晃一枪,另有所图的可能性。因此,儿臣认为,萧综之死,不排除人为造成的可能性。”
“对方才独孤提及的萧综一死,后梁朝中权柄必将旁落于萧岩之手,杨雄,你是怎么看的?”杨坚又把问题抛给了广平王杨雄。
“陛下莫要忘了,后梁先国主萧岿还有个嫡亲的儿子生长于我大隋国中,如能扶立此子继承王位,后梁局势当不致出现大的反复吧。”杨雄不经意地瞟了杨广一眼,抱拳答道。
杨广知道,杨雄说到的这位在隋境长大的后梁王子就是作为萧厄出嫁时压轿郎的萧禹。
哪知杨坚先后征求罢三位重臣的意见,沉吟移时,突然转向高颖,眯起双眼,问道:“独孤,倘若朕下诏给阿祗,命他统兵灭了后梁,彻底消除后梁投陈的这一隐患,你以为可行否?”
高颖未假思索地拱手答道:“自数十年前侯景之乱后,南梁早已名存实亡,陛下实则不用动用一兵一卒,但下一道诏书给后梁君臣,要求其举国归顺我大隋,臣以为萧岩必不敢不从。后梁国灭,南陈企图利用后梁来牵制我大隋的打算自然就落了空,这对于实现南北统一大业确有百利而无一害呀。”
“阿纵,厄儿毕竟出身后梁王室,如朕趁萧综暴亡之机,一举灭了后梁,厄儿该不会心生怨望吧?”因自己灭亡后梁的主意得到了高颖的坚决支持,杨坚心情好转了许多,用半是玩笑的语气问杨广道。
父皇突然提出的灭亡后梁的计划也大大启发了杨广:是啊,不管萧综的死因如何,也无论南陈欲在后梁国中挑拨起怎样的是非,只要用一纸诏书就可将后梁举国划入大隋的版图,岂不一劳永逸,从根本消除了后梁投向南陈的可能性?
“儿臣以为,后梁灭国,臣媳只会欣然接受,决不至心生怨望的。”杨广爽快地答道。
“方才杨雄既说到了萧禹,朕想,还是将他调回长安,与厄儿相伴在一处的好。阿纵,你对此没有异议吧?”杨坚随即又问杨广道。
“后梁国灭,身为王室嫡出,萧禹的确不宜居于长安之外,儿臣没有异议。”
“那就好。”杨坚走近杨广,直视着他叮嘱道,“朕料灭国诏书一下达至江陵,南陈必会竭力阻止后梁归化朝廷,到时自少不了有‘雁巢’中的重要人物现身江陵,你须提前指派得力人手前往江陵,与阿祗相互配合,争取趁此机会查破‘雁巢’,揪出关自在,一举扫清平陈大业道路上的障碍。”
杨广头脑一热,冲口请命道:“儿臣愿亲赴江陵,捉拿关自在。”
“眼下你不宜离开长安。”杨坚冷冷一句话就拒绝了杨广,旋即盯着他问道,“张衡能否抽得开身,作为朕的传诏使臣前往江陵走一趟啊?”
正如杨坚君臣料想的那样,后梁国主萧综确实是被人害死的。
早在杨俊抵达江陵赴任山南道行台尚书令之前,后梁王叔萧岩府上就来了位神秘的不速之客,自称是奉隋朝晋王妃萧厄之命,前来面见萧岩密商反隋要务的。
当萧岩在府中议事厅接见了来人,从来人手中接过证明身份的那副金针,拿在手中反复看罢多时,萧岩“扑哧”一声笑了:“尊驾莫非就是那只屡屡潜入大兴宫生事作乱的恶鬼?如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请恕某不能奉陪了。”说着,向厅外的值役人等呼唤一声,作势起身就要送客。
“兄长莫怪,实是小弟来得仓猝,未明兄长心意,故而如此。”来人急忙开口拦住萧岩,顺手摘下了头上戴着的风帽,露出了一张清秀苍白的面容。
“你是谁?”不意来人贸然称呼自己为兄长,萧岩警觉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向来人喝问道。
“兄长不记得小弟了吗,我是十八年前从江陵家中走失的如水呀。”萧如水直视着萧岩,答道。
“你,你是三叔家的如水兄弟?这么多年了,你竟还活在世上?”萧岩暗吃了一惊,将信将疑地探问道。
“不错,我正是萧如水,如今的身份是陈朝‘雁巢’的大护法,关自在的名号兄长想必也听说过吧。”萧如水端起茶碗,咂了口茶,从容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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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3章 后梁国灭(上)
“你真的是如水贤弟,怎么又成了‘雁巢’的大护法?你从长安大兴宫窃得厄儿向不离身的这副金针来见我,所为何事啊?”萧岩陡然听萧如水亮出‘雁巢’大护法的身份,一时心中难免生出些许怯意,两眼不住地瞄着厅外,紧张地思索着脱身之法。
“兄长莫怕,我早知兄长与已故始兴王交情甚笃,久有弃隋投陈之意,故而才首先来见兄长,欲与兄长共举大事,但不知兄长有意否?”萧如水说着,有意在萧岩面前亮一手功夫震摄住他,遂借随手放下茶碗之机,骈起二指,冲萧岩一弹,萧岩只觉一股劲风拂动自己的衣襟,低头观瞧,却见一只不知什么时候爬上自己衣襟上的红腿蜘蛛已被萧如水隔空弹落到了地上,翻腾了两下,眼见难活成了。
“啊,啊,兄弟你有什么打算,愚兄愿离其详。”萧岩被萧如水露出这一手隔空弹指的功夫吓得胆战心惊,竭力装出一副从容的神态问道。
“你拿着这副金针去见萧综,告诉他,隋朝的晋王妃,他的亲妹妹萧厄愿为内应,配合他弃隋投陈。要他立即举倾国之军力,与隋朝开战。”萧如水阴恻恻地说道。
“这恐怕不成吧。”萧岩连连摇头道,“萧综为人一向怯懦,况且如今隋朝不仅恢复设置了江陵总管,驻军监视后梁国中动静,而且即将在江陵建立山南道行台尚书省,调重兵布防江陵周边,在如此形势下,单凭一副金针就想劝萧综起兵反隋,无异于痴人说梦。”
“萧综虽然不足以成事,可不还有兄长你呢吗?谁不知道,自大哥萧岿死后,后梁国中手握重权的实则是你这位王叔啊。萧综要是愿意起兵反隋也还罢了,要是不愿,那你就将他一刀杀了,我保你做得这后梁国主,如何?”萧如水冷笑着逼劝萧岩道。
“如水兄弟,请喝茶,请喝茶。”萧岩抬手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勉强笑着试探萧如水道,“你方才这番话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陈朝皇帝的意思呢?要知道,秦王杨俊不日即将来江陵赴任,他可是带着十几万兵马来的呀,仅凭后梁国中区区几万兵马,恐怕难以成事啊。”
“哈哈,原来兄长你担心的是这个。”萧如水仰面大笑道,“你大可不必顾虑,只要后梁一起兵反隋,当今皇上即刻就会派数万水军赶来接应,到时即便不能将杨俊从江陵赶走,至少兄长也能安然去往建康,坐享荣华富贵。”
“如水兄弟,恕我多问一句,你这‘雁巢’大护法在南陈朝中官居几品,是个什么位置呀?”萧岩心知一旦答应萧如水,上了南陈的贼船,再想下来可就难了,因此不得不乍着胆子多问一句,好令自己放心。
“看来兄长对‘雁巢’在陈朝国中的地位还不太了解。简单说吧,‘雁巢’首任的大首领不是别人,就是当今皇上本人,小弟在‘雁巢’中的身份、地位仅次于副首领关自在,你说小弟官居几品呢?”萧如水用近乎调侃的语气答复萧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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