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付九相处不过半年,他真实的面目万一不是你平时看到的样子呢?”贺臻回过头来,“他和你说他手筋断了,你就一定要信吗?”
“乱了乱了。”白芷摇摇头,“我已经乱了。”
“乱了就别想那么多了,明天回了菱川,自有分晓。”贺臻的目光盯紧了庞翊轩碰过的那个玻璃杯,若有所思。
宴会接下来的内容就十分的无聊了。
见过了风骚的庞翊轩,不少人都表示对庞家的未来表示堪忧。
这个在意大利从小呆到大的年轻人即位庞家家主的位置,他做事能顾大局识大体,成熟稳重吗?
他明明更喜欢向女人堆里扎,酒水更是一杯接一杯下肚,千杯都不醉!
宴会间碰杯敬酒的声音此起彼伏,或金色或血色的液体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极快的消耗着。
而今晚宴会的另一位主人庞经伦,却正一脸慈悲的表情,坐在台子上看着台下众人的欢庆。
仿佛这场醉生梦死与他无关。
霍思臣也回来了,他满身的酒气,面色发红。
他微微的同贺臻打了一个手势,贺臻不可察觉的点了头。
尾随霍思臣来的还有庞经伦的一名保镖,他来到后就先对着贺臻恭敬的鞠了一躬。
“少主大人,家主知道少主不喜欢这种场合,就命令属下先带少主大人去休息。”
“霍小爷今晚喝了不少,像是醉了,属下也送他回去歇着。”
贺臻看了表,时间是晚上九点三十分。
“带路。”
“是!”
白芷在半路的时候又去和白瑞光打了招呼,就跟着贺臻一同去了庄园的客房区,下榻了专程为他们准备的房间。
贺臻嘱咐白芷和霍思语先睡,自己一回到自己的屋子,便立刻连线了京城那边。
“给我查,查这个庞翊轩,还有付阳。”
今日他们在出发长沙的时候接到的那张资料,只是关于庞翊轩极其浅薄的信息。
由于时间仓促,他没有动用本家的势力,只是小范围的搜寻了些先瞧着。
可没想到,不深度彻查已经是不行了。
京城的本家拥有一套强大的信息系统,全球联网,所要的信息尽可一应俱全,并且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连线收到,本次通话已接入加密内线,遵命少主大人。”一个机械化的女声从电话那端传来,“请问是否有更加详尽的信息?”
“有。”
贺臻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透明的塑料包,塑料包内正装着席间贺臻砸向庞翊轩的那个玻璃杯。
他冷笑了一声,说了一些付九和庞翊轩的情况。
“信息采集完毕,现在就开始从数据库中检索。”女声又道,“指纹信息现在能否录入?”
“庞翊轩的明日录入,付九在的今晚。”
“已收到,请少主大人稍候。”
贺臻随意的解开西装外套扔在一旁的椅子上,听着电话里稍顿了片刻后就杂乱不休的传来各式各样的琐碎信息。
有一部分是他已经得到的,因为缺了庞翊轩的指纹,检索出的内容并不十分凑效。
“汇报完毕,少主大人,可是向大家长通报?”
“……不必。”贺臻喉咙翻滚了一下,“连线大家长,我亲自和他说。”
“是,少主大人。”
贺臻在切电话的间隙走向窗边,猛地拉开了窗帘,推开了窗户。
一阵冷风灌入,屋内温暖的气息被吹散了不少,带着湿气的夜风从贺臻大敞开的领口钻入,吹着他那颗滚烫的心。
“爷爷,当年那个人是不是没有死?”
贺臻听到贺勋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后,低声问道,“他是不是没有死?”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何时能归?
“你多虑了。”
贺勋的声音带着责备。
“当年是我看着他死的,这么多年了,你为了报仇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还要继续查这些荒唐的东西吗?”
“可是爷爷,我今天明明感觉到了那个人的气息……”
“不可能!”贺勋提高了音调,“你速速回京吧,那些事情都放一放,是时候该接受下一轮治疗了。”
“我会准备的。”贺臻垂下眸子。
“不要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知道了,爷爷。”
挂了电话后贺臻点了一支烟,从窗口处眺望长沙的夜色。
从这里可以看到前方宴会厅的一二景象,依旧是灯火辉煌,醉生梦死。
霍思臣这个时候也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擦着自己正在向下淌水的发丝,。
“……你把窗户关上行不行,冻死个人了!”
贺臻回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桌上的塑料包。
“那也得把窗户关上啊!你把我吹感冒了谁给你干活!”
一支烟燃尽,贺臻撑着栏杆站了一会儿,关了窗户。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少主大人,家主送来的宵夜。”
贺臻从椅子上取了西装,重新穿上系好了扣子。
“你给我把衣服穿上,一会儿人要进来。”
霍思臣此刻脸上哪还有半分酒醉之意,他打了个呵欠披了浴袍,便拿起吹风机吹起头发。
贺臻开了门,一名服务员推着小推车走了进来。
“隔壁有吗?”贺臻看到整整一车的宵夜,有些头疼。
“有,菜色也是一样的。”
“放在这里就下去吧。”
“是。”
“哇,我今天晚上光顾着喝酒了,什么都没吃着。”霍思臣扔了吹风机走过来,掀开罩在盘子上的盖子,用力一嗅。
“我去看看她。”贺臻留了霍思臣在房间,自己取了房卡出门,“东西在桌子上,你把庞翊轩的指纹采集下来。”
“我吃了东西就开工!”果然是有了食物就有了动力,霍思臣的不情愿也被他一股脑儿抛在了脑后。
贺臻合上了门,大步朝着隔壁的房间走去。
白芷晚上也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服务员送来了宵夜简直是雪中送炭,让她顾不得自己头发还湿着,就先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酒汤圆。
屋外响起敲门声,她匆匆咽了最后一口,趿着拖鞋去开门。
“谁啊?”
“是我。”开了门后只见贺臻正站在门前,低头看着她。
“我们正在吃宵夜呢,你要一起吃吗?”
“来一些吧。”
“快进来吧!”
庞家安排的客房是最上等的,豪华,空间极大。
屋内的配备,所有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全部都一应俱全。
他们甚至在入宴的前几日便提前询问了客人的喜好,安排下去最符合他们风格的房间。
贺臻和霍思臣的房间就偏冷色调一些,装潢也相对简单,却处处透露着尊贵,他们用最精简的布置,最高调的发挥了奢华这个概念。
而白芷和霍思语的房间的格调就更柔和一些,屋内甚至还多了小孩子的玩具,并独立隔出了一个游戏间。
霍思语此刻就正带着楚楚在另一间屋子里玩玩具,她们两个在席间吃了不少,这会儿就不需要再用夜宵了。
贺臻坐在沙发上,白芷为他盛了饭。
“明天我们直接回西堂口,我知道你心里有疑问,明天就去解了这个惑。”
贺臻先啜了一口清茶润了喉,然后举起筷子夹菜。
“我打电话回去让他们看住了付九,今天晚上付九会住在西堂口。”白芷也坐下来陪他一起吃。
贺臻闻言点点头,又道,“我这次来的仓促,京城那边还有些事,可能马上就会回去了。”
“唉好吧。”白芷像是已经了然一般,“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下次回来,就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贺臻忽然道。
“……”白芷停了筷子,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
“是真的,这次回去会很久。”贺臻的脸上毫无玩笑的意思。
“比上次还久吗?”白芷低下头敛了眸子,筷子毫无意义的在盘子中戳着。
“会。”
白芷的手一抖。
气氛僵硬了良久。
“算了,我向你保证吧,你下个生日之前我会来的。”
“我等你。”白芷沉默的笑了笑。
“先吃饭吧,不然菜要凉了。”
“嗯。”
这一顿饭吃的沉默,两人似乎都各怀心事,吃完饭叫了服务员来收拾,贺臻随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四人早起后,直升机已经在外准备好起飞了。
庞翊轩亲自来送别,他昨晚也住在庄园中,虽然喝了不少,但起床的时候却毫不含糊。
“小三爷,真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后会有期。”贺臻与他握了手,转身进了机舱。
“白小姐!后会有期!”
“再见!”白芷也冲着庞翊轩挥了挥手。
真的是再见啊,因为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再次见到这张脸了。
白芷从窗户处看着脚下越来越小的人影,看到庞翊轩还在用力的对着他们挥舞手臂。
一个多小时的行程,直升机最终降落在了西堂口的高台处。
星三星四等人已经在外迎接,就连许久不见的李万三,也出现在了等候的人群中。
几人出了机舱后迅速从高台上下到堂口内。
贺臻挑了西堂口一处最偏僻的屋子走过去,他边走边对着星三星四下令,“你们几个闲着的都过来。”
星三星四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贺臻一声令下后,两人架起付九的胳膊就跟上了他的脚步。
并且两人也十分巧妙的挡下了一些不明事理却想要跟着去的人。
审问的时候自然是不能有外人在场的,所以到最后屋内只剩下了贺臻,白芷,霍思臣霍思语,以及星三星四。
最后便是被审的付九。
贺臻把头一个问的机会留给了白芷,但在那之前他毫不留情的折了付九的双臂。
“咔擦”一声脆响后,付九吃痛的皱了眉头,同时目瞪口呆的仰起头看着贺臻。
白芷走上前去后贺臻便松了手,他看向付九的目光如同看一个死人。
贺臻擦了擦手心,退回门口的位置。
白芷缓缓地抬起了付九的手腕。
“疼吗?”
她问他。
“小老板,你这是……”
“疼吗?”白芷忽然声音一变,捏着付九手腕的手加重了力道。
“……疼是没错,但是还能忍。”
“那我问你,你姓什么,叫什么。”
“付……”
“不说实话是吗?”白芷冷冷的甩开付九的手腕,紧接着一把捏住他的下颌。
“你叫庞翊轩?庞家人?天脉翊字辈第九子?曾经在意大利待了22年,今年刚刚回国?”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付九的坦白
“你都知道了。”
付九抬起了头,他古井不起波的眸子竟然露出了一点点的笑意。
白芷看着他这张脸,手抖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我是叫庞翊轩,但也叫付阳,因为这个名字是我在意大利的时候养父母给我取的。”
“我五岁那年去佛罗伦萨的时候,被寄养在了一个付姓的中国家庭,我在他们家里住了十二年。”
“其实我本在两年前就回了长沙,但三脉之争异常惨烈,仁脉的人将我秘密处决,我哪里是被断了筋脉,我是被割了喉咙啊,小老板。”
付九扯开衣领的扣子,一道明显的伤痕猝不及防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他们人多势众,我早就是废人一个,根本没办法反抗什么,那些人做事也是狠,就想要把我杀了灭口。”
“这可是致命的砍头伤,如果不是血统,我早死在荒郊野外了,尸体被狗吃了都说不一定。”
伤痕很旧了,但仍能看出当时的惨状,因为伤口处成了一道沟壑。
这种程度的话很可能伤及了脊椎,所以付九在日常抬头或者颔首的时候动作才会有些别扭。
“他们既然要你死,又怎么会去找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去继承庞家家主的位置?”白芷从付九的伤口处移开了视线,接着问道,“而且,他们直接在佛罗伦萨下手不是更好?”
“说来话长。”付九叹了口气,重新系好了扣子。
“你知道一个有血统的人,被秘密送出家族并时刻受人监控,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说。”
“一种是深造,一种是流放。”
“那你去意大利是深造?”
“我是去流放的。”
白芷猛地一愣。
“五岁的时候,那年恰好是庞家族学三年一度的考核。”
付九,哦不,或者说真正的庞翊轩,他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
“我在最后一轮考核的时候,情势所逼,一个不小心,就把我的三个对手给打成了残废。”
“当年的时候,霍家的一个男巫也在场。”
“他在比试结束的时候突然指着我对家主说,‘这个孩子就该是庞家的继承人,如果不是的话,庞家很可能会分崩离析,但可惜的是,他的心还不净。’”
“心不净的意思有很多,但当时家族理解的是妖异化的意思。”
“我们这些有血统的人里,天生血统能力是有高下之分的,有人天生血统能力就非常出色,强大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但这也并不就一定是件好事,毕竟血统能力过强会对人的精神上造成压迫,情绪失控的可能性也会变得很大。”
付九突然看向了贺臻,“小三爷,我说的对吗。”
接着他又转向了霍思臣,“霍家主,你是从医的,相信一定也知道这件事吧。”
霍思臣点了点头,脸色有些白。
付九说的不错,贺臻在几年前还是个张狂到无法无天的人,情绪的控制也不是很得当。
这也不怪贺臻的自控能力差,而是完全归咎于他的血统实在太过强大。
没有人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这同时也意味着他的神经线像是丝线一般,极易崩断。
贺臻看着他,并不否认。
“我也是这种人,所以才会在族学考核的时候,三人一联手出言相讥,我在盛怒之下就下了重手。”
“那三个人如果只是轻微伤残也没有后来的事情了,但霍家的巫祝检查过后说,他们身上的筋脉全断,没死但也差不多了,最多只剩一口气还在吊着。”
“说实话考核的过程中我是没什么意识的,最后的一轮也完全都是出于本能。”
“但这完全触犯了家族的禁忌,按照族规是要被关入执行局的底下监狱里一辈子受折磨的。”
“再加上那三人中一人是天脉,两人是仁脉,”
“两脉的人见我把他们优秀的后裔弄没了性命,就算救过来也是残废一个,当然不会服气,就联名要求家主将我处决。”
“家主本意也是把我丢到执行局里自生自灭,但……他还是很忌讳霍家巫祝的那句说我是继承人,否则庞家会分崩离析的话。”
“三脉相争家主都看在眼里,巫祝的话不是没有可能出现。”
“而且那个巫祝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家族对他很是尊敬。”
“庞家一方面想要处决我伤了人,另一方面又担心着巫祝一语成戳,所以再三考量之下,就干脆废了我的手筋脚筋,丢去了意大利严密监控起来。”
“去意大利也只是个开始而已,等到庞家该立继承人的时候我就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