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
万事谋算完,卓夷葭策划的一切开始进行。
正月廿九,临邑城街道上
孙相带着小厮在街道上逛着。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边走边看。
临邑城城西一条玩乐街,里面有北地粗狂汉子的摔跤或是角斗,每场里面都坐满了人,压的银子满天飞。
伍二甫最爱的,就是看这些人角斗,剑术也好,摔跤也罢,反正只要打就行。打的越嗨越惨他就看的越满意,赏的钱就越多。
此时伍二甫正坐在一家擂斗的武馆中,背靠着椅子,翘着二郎腿一摆一摆的。正月的寒天也摇着一把画了大红梅花的扇子,十分惬意的看着场中打的难舍难分的人。
场中吆喝声四起,庄家的小厮已经拿着个大盘子开始在场里头转了。
“压那大光头,一百两银子。”伍二甫指着场中那光头,对着一旁的小厮说道。
旁边的人一听一百两,也有不少转头看了过来。脸上带着佩服。看个武场在北地这些地儿,一压一百两的可不多。
伍二甫笑眯眯的看着场中,他最喜欢的,就是别人这种发光的眼神看着他。
孙相逛着逛着也逛到了武场里。
外头接待的小厮,一看来人一副俨然气势的样子,赶紧低头哈腰的把人给迎了进去:“这位爷,里头请勒!”
这小厮机灵,看着人不简单,一带直接带到了武场的高处座位。
“您看这儿怎么样?”带路小厮谄媚的笑着。
孙相背着手一脸高高在上俯视着,云淡风轻的看着里头的人。
然后摇了摇头,声音缓慢而中气十足:“这儿太高了,人老了眼神不好,低些。”
那小厮赶紧把腰挺直,转身看了看底下,指了一处道:“那儿呢?”
孙相看了看,又摇了摇头,最后干脆自个儿指了个地:“在那儿吧。”
小厮一看,那边的确有个空位,点头哈腰道:“行,大爷随小的来。”
将才孙相指的那一处,旁边正是翘着二郎腿摇着扇子的伍二甫。
孙相坐定,不做声响的看着底下,眼光时不时撇着一旁。
旁边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到最后聒噪极了。连一脸富贵公子样的伍二甫看到最后出来的时候,也不由得喊哑了嗓子。
出了武场的门,各自散去。孙相望着别的地方走去,身后的小厮却是消失了。
伍二甫带着自个儿的小厮走在一条无人的巷子里,一脸不快的样子。今儿他可是输了一千多两银子。一千多两可不少,这是他带上来考试的所有盘缠了。若是回去被爹晓得了,少不了一顿打。
伍二甫望着天,娘的,输了这么多钱,要怎么办?
第二百九六章 闷声挨打
神不定的走着,脚下一个不稳,伍二甫就被一个小厮给撞了个满怀。
“个不长眼的狗崽子!”说着伍二甫抬手就打。
那小厮往后退了一步,险险躲开伍二甫的一巴掌。
“这位公子可要讲理,明明是你自个儿走路看天撞到了我。”那小厮一脸不快的看着伍二甫,脸上带着焦急。
“哎!还敢还嘴?是老子撞得又怎样?难不成你还要让老子给你公道?”伍二甫本来就不爽着,这一说,火气就上来了。
“你这人怎的这般不讲理?我家老爷知道了,定会斥责你!”那小厮也是一脸正义的样子。
“你家老爷是什么狗屁?还敢斥责老子?呵!老子不扒了他的皮!”说着伍二甫手一动,身后跟着的一堆小厮上前就准备动手。反正这儿没人,打了他也没人晓得。
“住手!”一声怒斥打断了众人。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当街行凶,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说着一男子从街巷中走了出来,一脸威严正义的样子,身上气势凌厉逼人。
看到此人,伍二甫第一反应是往后退了一步,而后又想,老子这边这么多人,还怕你一个老头子不成?于是看着那人愈发嚣张:“王法?老子就是王法!打了他又怎样。小的们,给老子上!”
这边刚说完,那边的小厮一个转身就跑到那半老的男子身前。
“相爷!”那小厮跑到孙相前头去站着,一脸委屈。
孙相示意他不要急,转身看着往这边冲过来的众人,正准备说话,那些人已经冲上来就开始打了。巷子旁边搁满了竹竿棍子,人手抄着一跟就开始打了起来。
良鱼正准备还手,蓦然想起孙相一家子都不会武啊,这一动手就得露馅儿啊。于是生生被打的蹲了下来。
一旁暗卫化作的小厮也是很无奈至极,为何将才那么大声的‘相爷’二字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是声音太小了吗?还是这人太蠢了?
显然不是前者。
良鱼被打的趴在地上,心中一万个*****在奔腾,这人是猪吗?那么大的‘相爷’两个字都敢打!伸出左手紧紧的护着脸皮,右手伸起来示意停手:“听我说……”
砰砰砰又是一顿胖揍。
伍二甫在听到那小厮叫‘相爷’的时候愣了一下,还没有多想,身边带着的人就一拥而上了。伍二甫也不再多想,拿着跟棍子就凑了上去。
一顿暴打之后,这边的人才堪堪停下。
彼时良鱼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样子。偏偏两只手护着的脸皮一点儿伤都没有。
“老东西,被打成这兄样还舍不得一张长满褶子的老脸,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于是上前又是一脚。
良鱼别踢得一个踉跄,而后竭力的,晃悠悠的起身。
尽量将身子站的直了,直盯盯的看着面前的伍二甫:“你们是何人?竟然如此目无王法!”
“被打成这样还敢还嘴!”伍二甫上前便是一拍。
“大胆!”良鱼怒吼一声,娘的个腿,他的腰好痛。
伸出去的手一停,凌厉的气势让伍二甫看着眼前的人一顿。
“老夫乃国中首相,尔等竟然如此对待!”
旁边的人跟伍二甫一起抬起了手里的棍子。
“国中首相?”旁边的人被良鱼的样子吓得住了手,跟着说道。没有反应过来国中首相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跟在良鱼身后的暗卫小厮暗自翻了一个白眼,主子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有算到伍二甫这群人的蠢。
他上前一步,挡在孙相面前:“这是孙大人,乃京中一品首相!内阁主事,此次奉皇上御令前来北地主持春闱,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说到后面小厮凌厉尽显。
众人听得一愣。
什么都听不懂,但还是听懂了‘春闱’二字。
“北地春闱?”伍二甫看着面前被自己打的衣衫凌乱的良鱼,眼中惊惧显现。都说到这里了,他哪还能不晓得。毕竟他就是来北地参加春闱准备以后考状元的啊!
现在却把主考老师打了……
良鱼看着面前沉默的一群人,脑子里飞快的转着。正准备开口跟伍二甫斡旋,突然伍二甫眼中精光一闪,本来带着惊惧的眼神染上了狠厉。
既然打了,那就惹大了。不如直接杀了。
良鱼看着伍二甫的眼神,他哪儿能不懂。这就是破罐子破摔了!
“你今天惹了我,那就不能善了。”伍二甫看着良鱼,眼中凶光尽露。
“你要杀了我?”良鱼看着伍二甫,往后退了一步,身手再好,此时也不能用。一旦露出武功,便前功尽弃了。他怎么可能想到,这伍二甫蠢到这种地步。一言不合就敢杀命官。所有人心猜测都猜不住一个不按正常人思维走的人啊。
伍二甫没说话,阴狠的看着伍二甫,对着一旁的人招了招手。
突然他灵光一闪,看着伍二甫道:“你敢动朝廷命官!这可是杀头的。何况我是主考官,若是出了事,整个春闱都要受到牵连。”
伍二甫身子一动,看着良鱼,他的闹钟也是灵光一闪,看着良鱼道:“要我放过你,可以,除非你交出春闱的试卷!”
良鱼身子一顿,虽然这就是他么谋算的事,可也不是这样交的啊!
“你休想!除非老夫身死,否则绝不可能……”
“打!”伍二甫直接截过了良鱼的话,上前就是一顿揍。
这下的人可没有轻手的了。一个比一个下手重。
良鱼没办法,只有在打斗中悄悄将怀中的试卷丢了出去。
“等等!等等!”伍二甫招着手示意打着的人一顿。
正打着的人一顿,伍二甫上前捡起地上的纸张,拿了起来。眼睛一亮……春闱试题?
“你们在作何!”突然巷子中一群小厮样子的人冲了进来。
伍二甫等人一愣,看着冲进来的小厮,“跑!”转身拔腿就跑。
巷子两旁的院落中,偶有鸡鸣声,却总是不见人影。
良鱼是被抬回去的,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被抬进了议事的书房。
第二百九七章 将计就计
坐在书案后,赵凤曜站在一旁的窗前,看着窗外冒出嫩芽的枝桠。
听到推门声,两人看向被抬进来的良鱼。
卓夷葭和赵凤曜两人,眉头皆是一皱。
听着良鱼说完,卓夷葭眉头皱的更深了。
本来她是打算,用小厮去诱伍二甫上钩,这中间只要他见过良鱼的面就好了。而后便是小厮与伍二甫的牵扯,直到将试卷给伍二甫。
再然后去跟孙相的小厮勾结,用重金贿赂他偷事先准备好的卷子。如此一来,两边就都连上了。一个偷卷子卖给外头,一个在孙相旁边不知名的小厮手里买卷子。
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伍二甫的傻。竟然敢直接对朝堂命官动手,还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真是待在北地当地头蛇久了,便无法无天。
“主子,那后面要怎么办?”一旁的知画也跟着堵心起来,看着卓夷葭面带忧色。
卓夷葭摇摇头:“让我想想。”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良鱼被扶起来瘫坐在一旁。
赵凤曜轻轻关上窗,走到桌案旁坐下,看着卓夷葭:“将计就计吧。”
卓夷葭抬头,看向赵凤曜。眼里带着疑问。
“既然事情已经做了,好在良鱼没有暴露身份。既然伍二甫现在都以为他是孙相,那我们就让他以为的是真的。”
他很少插手卓夷葭的事,如今一开口,卓夷葭便静下来想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将孙相……”卓夷葭开口的有些犹豫。
赵凤曜点点头,接着卓夷葭的话开口,说的毫不迟疑:“将孙相也拖出来打一顿。”
屋中众人一屏,把孙相拖出来打一顿……
卓夷葭听着眉头一皱:“打孙相不容易啊。”
“你谋划的所有事都不容易。”赵凤曜看着卓夷葭,说的平淡无波,似乎把孙相拖出来打一顿是一件不值得担忧的事。
“用麻袋套着,拖出来打了就跑,孙相从麻袋中钻出来,只能无语凝噎,不然呢,难道还能查出什么不成。”
卓夷葭偏着头,看着赵凤曜说的云淡风轻的样子,抿了抿嘴。
卓夷葭还是有些犹豫:“可若是孙相查到了伍二甫呢。”她将试题给伍二甫,就是要他张扬出去。
若是孙向被打,有心一些,再查,不难查到伍二甫。
“那就让他在暂时不敢轻举妄动。”赵凤曜微微靠着椅背,修长的指节轻轻的敲着一旁的桌面,放出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书房中格外清晰。
卓夷葭看着赵凤曜,眼睛一亮,而后低头沉思起来,最后皱眉看着赵凤曜:“世子是说用他的把柄去威胁他,让他在春闱之前,分不出心思去查别的事?”
赵凤曜点点头。
“恕我直言,将才细想了一下,我手中孙相的把柄,并不足以威胁他到忽略春闱之事。”卓夷葭说着。
主考春闱是件大事,她手上孙相的把柄,多是败坏贪腐的证据,但这些并不足以威胁他不管春闱。这些再严重,告到明献帝面前,也就是几句话的事。谁说明献帝就一定不晓得呢?
她用这些证据,不过是想最后给孙家加把火,真正绊倒孙家,靠这些虚的证据可不行,要实打实一步步的谋算。
赵凤曜回头看向卓夷葭,收回敲着桌面的手,交叉在身前。交叉的指节食指和拇指轻轻的摩挲着,轻声开口道:“孙相入内阁前,任职的是礼部尚书。四妹……可还记得?”
卓夷葭认真的听着赵凤曜的话,点点头:“记得。那时先皇健在,他是先皇亲点的礼部尚书。”当年孙相只是礼部左侍郎,因为为人沉稳,做事圆滑,被父皇提到了礼部尚书一职。
“庆王还偏安淮川时,他给先皇献过计策,杀了庆王。”赵凤曜说着,唇角勾了勾。
卓夷葭一愣,看向赵凤曜。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孙相不同啊。他是在先皇时就吃里扒外勾结上庆王的。上一朝的臣,可没有做好。
“随便跟怀荣王府有点沾染,就足以让孙相被那位忌讳了。”卓夷葭说着,而后立即遥遥头:“不行,你现在身上蛊毒没有解,不能将怀荣王府牵扯出来。若是明献帝一旦怒了,万一催发蛊毒就糟了。”
赵凤曜听着,缓缓敛下眸子,看着自己摩挲的手指,脸庞隐在阴影里。
“还有一件事,两事加在一起,就足以让孙相忘了春闱了。”
“何事?”
赵凤曜微微抬起头,看向卓夷葭,说的缓慢而清晰:“宁王的腿,就是断在孙相手里的。”
屋里一静。
“一开始,孙相只是先皇安排来监视庆王的人。”赵凤曜也不管屋中众人反应,径直开口说着:“那时候庆王势力没有壮大,先皇明智,猜到了庆王的为人,提拔孙相为礼部尚书,主客清史司,以掌军礼之命,暗中监视庆王。这事儿差点被还是庆王世子的宁王撞破,孙相设计谋害宁王,却被宁王逃过,只是断了一条腿。宁王到如今还不晓得,是谁断了他的腿。”
卓夷葭坐在桌案后,细细的听着赵凤曜说完。
若是真的,孙相这可是命悬在裤腰带上给明献帝办事了。他要是一开始就投诚明献帝还好,偏偏一开始父皇的细作。这细作都能倒戈,还能把他儿子的腿弄折,再大度的皇帝都容忍不了。
何况明献帝可不是个大度的人。
“这事儿,倒是足以让孙相暂时不去细究春闱之事了。”卓夷葭分析道。这么大的事儿,孙相重心肯定是要偏的。若是等春闱事发之后,就算查也没用了。
查出了伍二甫能怎样?查出了有人故意泄题又怎样?只要春闱舞弊的事儿一坐实。主事的孙相是定然脱不了干系的。
“就依世子之言,将孙相拖出来打一顿。”卓夷葭说着,勾起嘴角一笑。带着阴郁的笑意在脸上荡开。
孙相这贱人,早该打一顿了。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卓夷葭转头看着知画:“孙相什么时候来临邑的?”
第二百九八章 打一顿
廿六。不过孙相今日还在府外逛着,约莫是熟悉临邑的环境。”知画回道。
她们从京城来的时候,是绕路的。孙相还没过完年就动身往临邑来了,前几日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