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大汉应了一声,吆喝着这群人站起来快走。这群人不再哭告咒骂,想来对蕃长的判决倒是服气的很。
看着这些人走远,蕃长又看了看那躲在角落里的苏姣娇,皱了皱眉头,问:“孩子,你爹娘去哪里了,家里的东西是被谁搬空的,你一定都不知道吗?”
苏姣娇茫然的摇摇头。蕃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收留了这个孩子也不是不可。可这位老蕃长深知苏萨摩的为人,不愿与苏萨摩有什么牵连。他看着着孤苦无依的小姑娘,为难的说:“那如今你去哪里呢?你哥哥家行吗?”
苏姣娇坚决的摇头,道:“我不去他家!”
韦幼青见状,急忙跑过去悄悄的拽了拽夏铮苏的衣角,对夏铮苏说,“夏哥哥,我想带姣娇回家,行吗?”
夏铮苏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韦幼青,说:“幼青,不是我不愿意,这个我也说了不算。苏姣娇是有爹娘的孩子,就算没有爹娘,她应该还有其他的亲人,你带走,这不合适。再说了,你要带谁回家,总得征得时先生的同意才行。”
苏姣娇听了他们的对话,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蕃长,恳求的对蕃长说:“蕃长阿公,我爹娘都不见了,我也不想跟着舅舅和哥哥。我想跟着幼青哥哥回家。”
韦幼青见苏姣娇主动提出跟自己回家,先前的不快也就没有了,他走到蕃长跟前,说:“阿公,让姣娇姐姐跟我回家吧!我爹爹一定能同意的!他人最好了!”
蕃长沉吟良久,最后对夏铮苏说:“这孩子爹娘不知道去哪里了,孩子总要有人照看,以免再次被人盯上。既然他愿意去这个小郎家,这小郎也愿意收留,那就先寄放在小郎家里如何?等她爹娘回来,再让他们去这位小郎家里道谢。”
夏铮苏犹豫着,为难的道:“总要先征得时先生同意才行……”韦幼青见夏铮苏这么婆婆妈妈,不耐烦了,他没再搭理夏铮苏,拉起苏姣娇的手说:“蕃长已经答应了,咱们回家吧。”
转眼看见绿萝抱着雪球,心里的不平又起,走到绿萝面前,把雪球接过来,不满的递给苏姣娇,对苏姣娇说:“你的猫,你抱着。”
苏姣娇不解的说:“我不是说了送给你了吗?”
韦幼青撇撇嘴,没再说什么,把雪球抱在怀里,雪球好像也没有打算再认苏姣娇这个老主人,趴在韦幼青的怀里,非常乖巧的高昂着它高贵美丽的头颅。
夏铮苏见拗不过韦幼青,也只好告别老蕃长,送他们一行人回番禺街的家。
时文儿刚刚在张员外家里饮宴归来。宴席上杨行之父子、杨利贞、刘源朗与王荣长都在被邀之列。
因大家本就是谈得来的朋友,宾主尽欢,时文儿也多喝了几杯,夸赞起张若水的烤乳猪,说到窦老板送烤乳猪的趣事,张员外笑道:“这是时先生对他小辈的爱重,他哪里能和窦老板相比?这孩子非说自己也能闯出一番天地,到最后还不是要靠这些叔伯帮衬?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啊!”
时文儿笑道:“哪里,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若水有出息,也是窦兄希望看到的。若是担心被后浪推倒,前浪就硬占着地方守老理,循旧例,那还能称得上是浪吗?没得一个臭水塘罢了。”
众人深以为然,张员外更是让张若水亲自下厨,自己亲自敬酒,来款待贵客。
时文儿喝到微醺回家,恰巧碰上了夏铮苏和吉阿水、绿萝一起回来,后面还有韦幼青一身泥与血,一只手抱着一只猫,另一只手领着一个有些狼狈却又非常漂亮的小姑娘。
绎心扶着时文儿,给他倒了一杯蜂蜜水,时文儿见到这么一队人走进家门,奇怪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夏铮苏把事情经过诉说了一遍,有些不安的说:“这件事卑职本想问问时先生的意见,可幼青喜欢这姑娘,蕃长又同意了,卑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若时先生不同意,少不得卑职再跑一趟,把这姑娘送去她堂哥家里。总之,是卑职做的不当就是了。”
时文儿笑道:“夏护卫说哪里话?今个儿多亏了夏护卫。”说着,给绎心递了个眼色,绎心已经手捧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是不多不少十个金锭。
夏铮苏心里高兴,想众人皆传时文儿豪爽,出手大方,果然不错,遂连连道谢。时文儿笑道:“夏护卫客气了,也就是时某给兄弟们的一点心意,大热天的,买杯水酒润润嗓子。”
………………………………
第一百四十章 杀父之仇
绎心送夏铮苏一行人出门,时文儿则一言不发的看着韦幼青。韦幼青皱着眉头撅着嘴,手里紧紧的攥着苏姣娇的小手,执拗的瞪着时文儿。苏姣娇则紧张的看了看时文儿,又偷看一眼韦幼青,再失神的低下头去。
绿萝拿了一个竹筐,帮着雪球做好猫窝,轻手轻脚的走过来,从韦幼青怀里把雪球接过去,偷眼看了看时文儿,没敢说话,又轻手轻脚的走了。
绎心见父子俩谁也不说话,绷不住开口问道:“幼青,这姑娘是谁?”
韦幼青答:“她叫苏姣娇。”
绎心翻了翻眼睛,深吸一口气:“苏姣娇是谁_的孩子?”
他本来想问“苏姣娇是谁”,但是怕韦幼青会回答:“苏姣娇就是这个姑娘”,所以又加上了“的孩子”三个字。
韦幼青嘴唇翕动了一下,小声说:“他是那个苏萨摩的女儿。”
苏姣娇失神的眼睛颤抖了一下,长长的睫毛上像是蒙了一层雾气。
时文儿揉了揉太阳穴,对无声无息的站在一旁的绿萝说:“你带着这个苏姑娘先去睡觉吧!我今天精神不好,不想管那么多事。”
绿萝福了福身,走过来领苏姣娇。苏姣娇犹豫了一下,韦幼青放开苏姣娇的手,苏姣娇默默的跟着绿萝走了。
时文儿看着苏姣娇离开,招手让韦幼青上前,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小声问:“为什么要带她回来?”韦幼青刚要开口,时文儿指着他的小脑瓜,笑道,“儿子,别告诉我你看着她可怜。她娘呢?她哥哥呢?远的不说,珍珠岛上任何一个人,都比她可怜。”
韦幼青咬咬嘴唇,说:“她哥哥太坏了,比苏萨摩还坏。她娘,”他抬眼看了一眼时文儿,“把她卖了,为了给她舅舅还钱。”
时文儿笑了笑,问:“你的意思是说,她娘拿不出五贯钱来给她舅舅还债,要把女儿卖了才行?”
韦幼青的眉头又皱起来,摇了摇头,说:“孩儿不知道,可卖姣娇的文书是她娘给那伙人的,还做了个假手印装成是她舅舅卖的。”
时文儿笑道:“假如你今天不去找苏姣娇,会怎么样?”
韦幼青皱眉想了想,说:“那姣娇姐姐就被卖掉了。”
时文儿继续问:“你会觉得是谁卖的?”
韦幼青道:“当然是她舅舅了。”
时文儿呵呵笑起来,又问:“她被卖了,你会怎么做?”
韦幼青想起在苏萨摩宅邸时吉阿水说过的话,回答说:“那自然是一家家的歌舞伎院去查访,再把姣娇买回来。”
时文儿笑道:“这不就行了,咱们已经把姣娇她娘的目的说出来了。”
韦幼青皱着眉头,不解的说:“她娘干嘛要把她送咱家来?那要是我不去找姣娇,她娘难道还要再去把姣娇买回来?”
时文儿沉吟片刻,道:“你问的也是,那你今天为什么去找这女孩儿?”
韦幼青咬咬嘴唇,迟疑了一下,说:“她说她知道苏萨摩的宝藏在哪里。”
时文儿惊讶的“哦”了一声,然后冷笑道:“这个也不是没可能,一个做了这么这么多年海盗的人,留下点好东西也是正常。”在这一霎那,他甚至想到地宫里,把苏萨摩弄醒,问问他宝藏在哪里,又快速的打消这个念头。
可正是这个念头让时文儿眼前一亮,他问道:“幼青,刚才夏护卫说,苏萨摩家里的细软都被人搬走,吉妍如也不见了?”
韦幼青点点头,说:“是的,我和阿水叔也进去看过,什么都没有了,可也看不出是什么人把东西搬走的。”
时文儿冷笑道:“杀人都能没有痕迹,搬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韦幼青咬了咬嘴唇,说:“爹爹是说穆赛吗?那个人太坏了,我听姣娇姐姐说,她爹爹对穆赛就像亲儿子一样。”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转身抱住了时文儿的脖颈儿。
时文儿明白韦幼青的心意,心里感动不已,轻轻的在他背上拍着。轻轻的说:“幼青,这世道,不是每个人的人心都是一样的。爹爹知道这穆赛是个坏人,如果爹爹猜的不错,他很快就会来救苏萨摩。”他顿了顿,“为了宝藏。”
韦幼青松开时文儿的脖颈儿,恐惧的问:“苏萨摩不是已经死了吗?”
时文儿笑了笑,说:“嗯,他死了。他就是为了这个宝藏才死的。人一旦为物所控制,再有本事,也无非是一条可怜虫。我们需要很多钱,可我们得学会控制钱,而不是被钱控制。明白吗?”
韦幼青认真的点点头,说:“孩儿记下了。”
见韦幼青难道这么认真这么乖,时文儿觉得很欣慰,拍拍他的脑袋,说:“幼青终于学得懂道理了。”
韦幼青皱着眉头,委屈不解的说:“我本来就是很懂道理的!”
时文儿不由一笑,爱怜的拍拍他的脑袋,趁着他这会儿非常“懂道理”,认真的说:“幼青,这世上最大的仇恨,莫过杀父之仇。无论怎样,苏萨摩是死在我们手里。他的女儿,无论现在知不知道,将来必定是会知道的。你要留下她我不能说不行,但我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韦幼青睁大眼睛看着他,问:“她会为她爹报仇吗?”
时文儿说:“不知道,就算是不报仇,你们也不会成为朋友。”
韦幼青垂下眼睑,有些沮丧,不过,他很快就好了起来,笑道:“爹爹,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她,是阿水叔说要去找宝藏。”
时文儿不以为然的一笑,说:“也罢,那苏萨摩压榨阿水这么多年,他要找,就让他找去好了,找着了,也但愿他能守得住。”
时文儿说完,拍了拍韦幼青的背,说:“去让绿萝姐姐给你洗一洗这一身的汗,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带你去交州。”
韦幼青听了,却疑惑的问:“爹爹不是说要带我回珍珠岛吗?”
时文儿笑道:“本是打算如此,可你总是闯祸,时间耽搁了,你的那几个师祖,只怕会等急了。明天,让绎心送吉阿水回珍珠岛就行了。”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漂亮姐姐
见韦幼青又皱起眉头,时文儿笑道:“好了,我知道你没有故意闯祸,只是无论你怎么讲理由,时间总是耽搁了的,珍珠岛也就去不成了。对吧?”
韦幼青皱着眉头点点头,沮丧的道:“知道了。”他又抬起头来,眼睛里充满希望的看着时文儿,“那咱们从交州回来,是不是就可以回珍珠岛了?芳华姐姐,还有韦松他们都等着我回去玩呢。”
时文儿拍拍他的脸,笑道:“那是一定的,你再不回去,你爹娘还有其他的叔伯们也会想你的。”
韦幼青又问:“为什么只送阿水叔回珍珠岛?咱们走了,姣娇姐姐怎么办?让她与阿水叔一起回珍珠岛不行吗?”
时文儿想了想,道:“让绿萝和阿奴儿陪着她吧。她也不能住在这里,不仅是她,这里谁也不能住,穆赛会来的。明天,让绿萝带苏姣娇和阿奴儿去王府住吧。
苏姣娇不能去珍珠岛,那穆赛恐怕已经知道苏萨摩的宝藏了,他找不到苏萨摩,肯定是要找苏姣娇的。这样会把袄岛上的海盗引去珍珠岛,珍珠岛现在还打不过这群海盗。”
时文儿说到这里,笑道:“你用不着绿萝姐姐随着身那般伺候了吧?”他拍拍韦幼青的屁股,“我给你烧水,你自己去洗澡吧,别惊动绿萝。”
韦幼青兴奋的点点头,从时文儿腿上跳下来,拉着时文儿的手,蹦蹦跳跳的来到厨屋烧水。他甚至于很快就学会了点火烧木柴。生平第一次将要离开绿萝的日子,让他觉得兴奋不已。
时文儿看着韦幼青把洗澡水一点点的倒入澡盆,脱光了衣服跳进去,赤条条的小身子白璧无瑕,胳膊与小腿显得非常的有力量。他四仰八叉的躺在盆子里,像一只大青蛙。
时文儿心中的爱怜无以复加,他坐在韦幼青身边,静静的看着这个义子。若是以前疼爱幼青是因为他是唯一的朱家后人,如今,他却觉得,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的亲儿子。
岭南西侧的静海郡东部的大山密林里,一丝风也没有,在黑的如锅底一般的暗夜下,这片密林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在密林深处的小路上,有三个隐隐约约的白色人影,他们好像不受路上的坑洼和森林的影响,快速的在树林子里向前移动着。不知他们身上是否有什么奇怪的法门,无论是林中出没的飞虫,还是夜间出没的野兽,纷纷退避三舍。虽然密林里一丝风也没有,他们的白色道袍却无风自起,飘飘洒洒。
随着他们的向前移动,声音也在静穆的密林上空回荡。一个如公鸭一般的声音抱怨着:“你们这两个小老儿,也不知道急什么,小老弟说是往交州接咱们,你们倒好,这都快跑出静海了!”
这声音好生熟悉,却是那善易容的变色鬼发出的。
牛头和马面鬼“嘎嘎”的笑道:“我们却是不喜欢那静海的紧,这南边地方,又热又潮,真不明白为何那小老弟到这里做什么?”
变色鬼白了他俩一眼,道:“你以为叶老弟,不,是时老弟,会和咱们一样?不问世事,只管在那冰川之地苦修?他是干大事儿的人!”
牛头鬼却“嘎嘎”笑起来,斜睨了变色鬼一样,讥嘲的说:“干大事这种话,时小弟年纪轻,说说也就罢了,怎的你这活了三百多年的人,竟也不懂了呢?什么是大事?这些年闹哄哄你方唱罢我方登场,除了多死几个人,有什么益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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