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温尔和秦宛昀闻声转过身子,齐齐伏下身子朝慕容璟烨磕了个头。
慕容璟烨皱了皱眉头,走到她俩跟前:“你们怎么过来了?”
江温尔并未直起身子,她伏在地上,道:“皇上,当初为着二皇子被害一事,黎儿被打入了冷宫,如今苏将军已查明毒害二皇子的凶手并非黎儿,望皇上将她放出冷宫。”
慕容璟烨还未来得及说话,伏在江温尔身旁的秦宛昀又开口道:“皇上,如今黎姐姐下落不明,望皇上派人寻找。”
慕容璟烨闻言,微微眯起眸子,盯着地上的秦宛昀道:“你是如何知道梨良人下落不明的?”
秦宛昀刚要开口,江温尔便抢过话茬道:“是臣妾!那日臣妾去冷宫中探望黎儿,却发现她不在那里。”
“朕不是下过令,任何人不得去冷宫探望梨良人?”
江温尔不卑不亢道:“臣妾知道,可是黎儿身子本来就寒气甚重,臣妾想给她送些御寒的衣物。”
慕容璟烨面无表情地望向一边,叫人看不出喜怒:“你们回去吧。朕切不追究你们擅闯冷宫之罪。”
说罢,慕容璟烨越过她们,径直朝殿中走去。
跪在殿外的江温尔忽然再次出声:“皇上,您这般做,可对得起黎儿的一片深情?”
慕容璟烨顿下脚步,却并未转过身去:“朕如何做,还轮不到你来过问!即日起,你就在江宁宫潜心思过吧。”
慕容璟烨说罢,走进殿中。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江温尔才瘫坐在地上。
黎儿,你究竟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秦宛昀本以为江温尔是因为被罚了禁闭而难过,便出口安慰道:“江姐姐,皇上正在气头上,或许,过些日子,皇上心情好了,便会免了你的禁闭。”
江温尔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若是皇上寻到黎儿,哪怕关我一辈子禁闭,我也甘愿。”
说罢,她由忆秋扶着从地上站起来,满身落寞地向太和宫外走去,秦宛昀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现出一抹复杂之色。
作为姐妹,江温尔必然是她们四个里面最真心的。她有时候真的也想与江温尔以心相交,可江温尔与穆黎落的关系最为亲厚,这便决定了她们永远不能成为好姐妹。
秦宛昀藏在袖口中的手不觉握紧。
第二日,是云棉出殡的日子。送葬的队伍一早就候在了苏府外面。苏府外,白绫翻飞,苏府内却是一片喜庆之色。前堂,苏玄影抱着云棉的灵位,宣礼人站在一旁,高呼一声:“一拜天地——”
苏玄影便抱着云棉的灵位面朝门外,跪下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没有高堂,苏玄影便又朝着外面又拜了一拜。
“出殡——”
宣礼人的话音刚落,守在外面观礼的下人便哭了起来。
这是他们见过的最与众不同的拜堂仪式,也是他们见过的最悲伤的拜堂仪式。
别人拜完天地之后便要入洞房,可是他们将军却在拜完天地之后,却要带着夫人的灵位出殡。
一个在人间,一个在地府。从此阴阳两隔,再不复相见。
苏玄影抱着云棉的灵位,走在出殡队伍的前面。
脑海中,却不停地浮现着他同云棉的过往。
初相见时,她不卑不亢,叫他眼前一亮。
再相见时,他满心激动,竟望了问她的名字。
宁宫路上怒气冲冲要去御膳房讨公道的她,因着自己的捉弄恼羞成怒的她,还有第一次时满脸娇羞的她……
一幕一幕,在脑海中变着场景地回放着。
苏玄影想,那也许是他这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光了吧?
一路悲痛,一路伤,世上最绝望的事莫过于生死两茫茫……
黎落猛地从梦中惊醒,她从床上坐起身来,蜷着腿呜呜地哭出了声。
在一旁看折子的慕容璟烨闻声放下手中的折子走到床边,将黎落打横抱起放到自己腿上坐下。
“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睡着睡着觉就哭醒了?”
慕容璟烨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满脸心疼道。
黎落窝在他的怀中,将脸埋进他的胸膛:“皇上,我梦见云棉了。她来向我告别,她说,此生再也没法相见了。”
慕容璟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人终有一死,可也生生世世轮回。这个梦,也许是云棉告诉你,她要去投胎了吧?”
“投胎?”黎落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这些生死轮回的说法自然是不信的。可是现在,她多希望古人那些迷信都是真的。若是这样的话,说不定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就是云棉的转世。
黎落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默默祈祷这个孩子是个女儿……
桃夭听忆秋和问玉说今日是云棉出殡的日子,她便决定出去送云棉一程。
忆秋和问玉知道后,纷纷将自己偷偷准备的纸钱塞给桃夭。
“桃夭姑娘,麻烦你了。”
桃夭点头,偷偷溜出了江宁宫。
桃夭偷了套侍卫的衣服出了宫,径直去了苏府。她赶到的时候,苏玄影他们刚要离开。她便默默地跟在队伍的后面,走了一程。
她目送着送葬的队伍出了城,情绪有些低落地去了伶人倌。
她刚在一个雅位上坐下,一个白衣书生便在她对面坐下:“一曲归楚唱夜霄,可谓妙哉。”
桃夭笑了一下道:“公子你听错了,这分明是曲动夜霄楚衣心。”
那个白衣书生刚才还笑吟吟的模样,瞬间便变得严肃。
他压低声音道:“王上来了信儿。”
“什么信?”桃夭一边望着下面唱曲的伶人一边道。
“王上说,要你先留在宁宫,不要急着回去。”
“为何?”桃夭终于收回视线看向对面的白衣书生。
书生四下张望了一圈,然后附在桃夭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桃夭瞬间大惊失色:“什么?主子真是这样说的?”
那书生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第一百八十五章、为我生个孩子可好?
慕子衿的册封礼是在三日之后举行的。
慕容璟烨和慕容瑾妍坐在乾罗殿檐下,蒋芷澜和云琅婳伴在身后。因着江温尔被禁足,众妃只得以秦宛昀和楚落衣为首,在阶下立成两排。
慕子衿身着大袖紫金百鸟绕祥云礼服沿着红毯朝前走去。
阶上,云琅婳望着阶下缓缓走来的慕子衿,眼底藏着愤恨。她千百般设计,却偏偏算漏了一个慕子衿。可是她又无能为力。关雎鸠和云棉刚死不久,她必须得置身事外。
慕子衿走到阶下,跪下磕了三下头,吴广祥才将手中的圣旨展开宣读起来:“慕氏子衿,名门淑秀,孝恭礼谦,特封为纯嫔,赐居华阳宫,钦此——”
慕子衿伏在地上叩谢皇恩后,丫鬟安儿上前替她接过嫔妃印后,又退回到她身后。
阶上,慕容瑾妍笑意盈盈地朝着下面的慕子衿招了招手:“来,子衿,到本宫身边来。”
“臣妾遵命。”
慕子衿朝着慕容瑾妍拜了一拜,才由另一个宫女扶着自己走上台阶到了慕容瑾妍面前。
慕容瑾妍牵住她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连连点头叫好。
慕容瑾妍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从手腕上取下一只刻着凤凰图案的白玉手镯套在慕子衿手上。众人见状,皆是大惊失色。要知道,这后宫之中,除了长公主,也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佩戴有凤凰图案的饰品。如今长公主将那刻有凤凰图纹的手镯赐予慕子衿,这其中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了。
一旁的慕容璟烨讪讪一笑道:“皇姐,这……不太合适吧?”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慕容瑾妍轻轻地拍了拍慕子衿的手,却并未转过头去看慕容璟烨。
蒋芷澜盯着慕子衿手腕上的镯子微微发呆。一旁的云琅婳低声道:“本以为淑妃姐姐暂理六宫之职,封后之日也就指日可待了,如今看来……”她用余光瞥了一眼慕子衿的方向,“却是不尽然了。”
蒋芷澜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扣了一下掌心,露出一个笑容来:“至少现在,统领六宫的,还是本宫。”
云琅婳皮笑肉不笑道:“那妹妹便祝淑妃姐姐绿水长流了。”
“承嘉妃妹妹吉言。”
阶下的何青槐看着阶上那个万众瞩目的女子,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小腹。明明她才是长公主身边最亲近的人,可是如今,长公主眼里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思及此,她故意轻呼一声,然后轻轻跌倒在地。她身后的暮凉夏见状,忙伸手去扶:“何贵人,您怎么了?”
她的声音有些大,瞬间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了何青槐和她的身上。
慕容璟烨闻声站起来道:“何人在阶下喧哗?”
暮凉夏闻言惶恐道:“回……回皇上,是何贵人她晕倒了。”
慕容瑾妍闻言,亦站起身来:“快去请太医。”春欢闻言,忙转身跑着去了太医院。
不大一会儿,春欢拉着年迈的吴太医匆匆跑来。
“吴太医,您快给我家主子看看,她忽然就晕倒过去了。”
吴太医先是朝着阶上的慕容璟烨和慕容瑾妍行了个礼,见慕容璟烨点头默许,他才转过身去蹲下身来为何青槐把脉。
他这一脉把了许久,久到众人以为何青槐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病之时,吴太医忽然满脸惊喜地转过身子跪下,朝着慕容璟烨和慕容瑾妍连连磕头:“恭喜皇上,恭喜长公主,何贵人她是有喜了!”
“真的?”
慕容瑾妍面上一喜,忙让夕云扶着自己走到何青槐身边。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慕容瑾妍朝一旁的几个小太监道,“还不赶紧抬架步辇将何贵人送回江华阁!”
那几个宫人听令,忙手忙脚乱地跑着去寻步辇。
江温尔本在江宁宫殿中写着字,忽地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她放下毛笔,本想出去看看,又想起自己目前尚在关禁闭,复又拿起笔继续写了起来。
一声浅绿色宫装的桃夭从外面走进来,关上宫殿的大门,手里还拎着一些从御膳房偷来的吃食。
江温尔被关禁闭的这些日子,御膳房的人以为她失了势,便开始在膳食上欺负人。今日不是送来剩饭剩菜,明日便送来馊了的食物。江温尔本也不是那种厉害的人,被御膳房这般欺负了,也只能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一向强势惯了的桃夭可受不得这样的气,便每日在用膳之前将御膳房里上好的膳食偷来一些。江温尔见桃夭进来,抬起头问道:“外面为何这般喧闹?”
桃夭不屑的努了努嘴道:“还能为何?江华阁那位怀孕了呗!如今正被众星捧月地抬了回来。”
江温尔闻言,握着毛笔的手猛地一顿,一大滴墨顿时在宣纸上晕染开来,染脏了她之前写好的字。
这何青槐的孩子,就是在黎儿出事那夜怀上的吧?
江温尔狠狠地咬住下唇,越发地为黎落感到不值。
桃夭将那食盒放在桌上,走到江温尔身边:“江嫔娘娘,您也别太难过,只要您多去宁皇那里走动,怀上龙子是早晚的事。”
江温尔知道她是会错了自己的意,但也并没有辩解,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说,黎儿她到底去哪儿了呢?”
桃夭闻言身子一顿,忽地想起前几日在伶人馆,那位书生带给自己的消息。他说,王上准备出兵讨伐宁国。
桃夭心里有些钝痛。为了一个那样的女子,真的值得吗?
如今楚夜笙刚刚登上王位,根基尚不稳固,他便要出兵讨伐别国,怕是那些反对的势力又该蠢蠢欲动了。
桃夭知道楚夜笙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很少有人能将他劝住,所以此刻,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在这里与他里应外合。
“桃夭?你怎么了?”
江温尔的声音将桃夭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微微愣了一下道:“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黎落姑娘那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忽然就消失了?”
江温尔将那张写坏的字团成一团扔在地上,又重新取过一张宣纸铺上:“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望老天爷保佑她平平安安的。”
桃夭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桌上的食盒:“江嫔娘娘,这是我在御膳房拿的午膳,您趁热吃。”
说罢,她就要转身离开。
江温尔忙将她叫住:“怎么?你今日不留在这里与本宫一起用膳?”
桃夭摇了摇头:“我今日没胃口。”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宫殿。
何青槐怀孕,有人欢喜有人忧。这后宫之中,喜忧自古都是参半的。
云琅婳由若晓扶着回了碧琅宫,一进殿,她便将宫人递上来的安胎药狠狠地摔在地上。
“真是什么糟心就来什么!一个慕子衿,一个楚落衣,如今已经够本宫头疼的了,如今又冒出来一个何青槐!”
若晓忙上前去,将手放在她后背为她顺气:“主子,您消消火,别因此动了胎气。”
听得若晓这般说,云琅婳才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渐渐平静下来。
“若晓,你说,本宫该怎么办?”
若晓闻言,先走到殿门口将门关上,然后又返回到云琅婳的身边:“依奴婢之见,那纯嫔不足为虑,毕竟她现在是长公主跟前的红人,今日长公主又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刻有凤凰图案的手镯赐给她,这说明她是长公主心中属意的皇后人选,如今皇上又将大皇子养在纯嫔身边,即使万一纯嫔真的登上后位,无论是立长还是立嫡,这太子位都还是咱们大皇子的,至于娉贵人那,暮良人不是已经将碧椿送过去了吗?”
云琅婳闻言,眸光一亮。若晓这番话,可真真是让她醍醐灌顶啊。这么一说,如今只剩下一个何青槐了。
若晓仿佛看穿云琅婳心中所想一般,继续道:“那何贵人,虽说有长公主撑腰。可她毕竟是个宫女出身,哪怕再受宠,也没有家族做支撑。这样的话,她生下的皇子也就不足为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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