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歌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
长公主初见她时也是这个表情,如今这嘉妃娘娘见了自己,也是这般反应,到底自己这张脸究竟是像了谁?
这样想着,楚夜歌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了抚自己的脸。
云琅婳终于知道长公主为何那般重视这个女子,原来,她长得和已故的宣宁皇后竟是那般相似。
很快,云琅婳便冷静了下来。她绕着楚夜歌慢悠悠地转了一圈,然后在她身后停下:“不知可有人告诉过你,你这张脸像极了一个人。”
楚夜歌转过身去,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回嘉妃娘娘,没有人告诉过我。”
云琅婳诡异地笑了一下,然后道:“凭着这张脸,也许你会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耀,可是,也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说罢,云琅婳勾起唇角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锦华阁。
楚夜歌目送着云琅婳和若晓主仆二人离开后,转脸望向身旁的兰儿:“兰儿,我这容貌像谁?”
兰儿也是一脸茫然:“奴婢也不甚清楚,您这双眼睛倒是与以前伊人宫中的梨嫔娘娘长得有几分相似,至于别的地方,却是一点儿也不像。”
楚夜歌心中越来越茫然,想到云琅婳离开前露出的那个微笑,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二月的夜,微微有风,吹得若晓手中的灯笼微微摇摆着。云琅婳裹紧身上的斗篷,将手搭在若晓的手腕上不急不缓地朝前走着。
“若晓,这宫中啊,怕是又该不太平了。”
若晓曾经也是见过那位宣宁皇后的。刚才她看见楚夜歌时心中的惊讶不亚于云琅婳。此刻云琅婳这般说,倒也说出了她心中所想。
她低着头,扶着云琅婳道:“当初灭了安国之后,皇上将宣宁皇后关在未央宫中,日日夜夜的折磨,可是人死了,却又下旨封为宣宁皇后,奴婢倒是真猜不准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
云琅婳望着头顶的弯月,眼神淡淡:“皇上深爱着宣宁皇后,可是宣宁皇后却是恨着皇上。两个人彼此撕扯纠缠,宣宁皇后累了,便用那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自那以后,皇上便只能在悔恨中度过。”
说罢,她又转眸望向若晓:“若晓,你说,皇上会不会把那夜楚公主当成宣宁皇后的替身?”
若晓想了一下道:“那夜楚公主与宣宁皇后长得那般像,奴婢觉得皇上定会动了心。将对宣宁皇后所有的亏欠都弥补到夜楚公主的身上。”
云琅婳点点头:“没错。如今那穆黎落刚刚复宠,却又要失宠,真真是可悲。”
说着,她苦笑了一下。
她们和穆黎落一样,都是这后宫中的可悲人儿。
云琅婳虽不想让穆黎落得宠,可她更不想让楚夜歌得宠。穆黎落虽风头正盛,可皇上终究会顾着后宫众人,若是一个酷似宣宁皇后的人出现……怕是皇上又像从前那般除了去未央宫之外,再不肯踏进别的宫门一步了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如意算盘怕是打错了。
深夜的时候,慕容璟烨竟发起了烧。
黎落守在床边,刚刚伏在他身边睡着,就听见床上的人在梦中呓语着什么。
黎落将耳朵凑近,微微变了脸色。
他说,挽歌,不要。
黎落直起身子,才发现他的额头上早已冷汗涔涔。
黎落从腰间解下手帕,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竟滚烫的厉害。
黎落忙扶着大肚子从凳子上站起来朝门口去:“云锦,云锦,快去请程太医过来。”
守在外面的云锦得了令,忙去了程秋砚的屋子。
慕容瑾妍因为慕容璟烨受伤,本就睡得不踏实,隐隐听见外面的喧闹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来:“夕云,是璟烨那屋吗?”
夕云听见床上的人转醒,忙走过来扶住她:“主子,刚吴广祥来报,说是皇上伤口发炎,发起了烧。”
慕容瑾妍一听,面上的担忧更甚了些。她忙撩开被子转身下床:“夕云,快为本宫更衣。”
虽是深夜,桌案上烛影惺忪,床下却是围了满屋子的人。
程秋砚再次为慕容璟烨处理了一遍伤口,又开了药方朝着黎落和慕容瑾妍说了些注意事项。
这一次,程秋砚没敢再离开。虽说他的房间被安排了在慕容璟烨的隔壁,但慕容璟烨情况严重,他只得在屋里守着,以备不时之需。
慕容瑾妍也因着慕容璟烨伤势加重而留了下来。
黎落看着满满一屋子的人,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院中的尸体已被情理干净,清浅的月光下,灰色的地砖上还有已干的血迹,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四周,让黎落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这里本是佛门重地,在这里杀戮,是冒犯了佛祖。
黎落走到那棵落了叶子的菩提树下,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默出声:“阿弥陀佛。”
“这么晚了,娘娘还未休息?”
忽然,身后响起方丈的声音。
黎落睁开眼睛,转过身去,见逆着光的方向,方丈一身金色袈裟朝着自己走来。
黎落将手竖在胸前,俯身朝着方丈躬了躬身。
“刚照顾完皇上,得了空,便想出来走走。”黎落抬头望着头顶挂满惨败叶子的菩提树,“方丈,这棵菩提树有多少年了?”
方丈捋捋下巴上雪白的长胡子声音有些缥缈:“据说这座寺庙未建成时,这棵树便在这里了。少说也有上百年了。按理说,菩提一年一开花,可是老朽自打来了这奈何寺,却从未见这菩提开过花。”
说罢,方丈叹着气默默地摇了摇头。
黎落不禁有些微愣,她是听过菩提树的,属于榕树科,一般三四月份开花,七八月份结果。可是,她却没有见过这般年代久远的菩提树,百年菩提,密密匝匝的枝桠覆盖住整个头顶的天空,占据了这个后院上方的一半天空。
黎落站在那树影下,心里有些惆怅。
方丈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面上的表情,月色朦胧,可是,她面上的伤感却是清晰可见。
方丈俯下身子,道了声“阿弥陀佛”,才接着开口:“敢问娘娘是有何心事?”
“方丈,你可知世间情为何物?”
黎落吸了吸鼻子,然后扬起双眸笑着看向方丈,只是那眼眸深处却是淡淡的愁绪,像是一团雾,迷迷蒙蒙的。
方丈抬头,充满智慧的目光穿过重重枝叶望向头顶的月光缓缓开口:“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黎落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伸手指了指树下的石凳,请方丈坐下:“黎落愿闻其详。”
“便是醒时不可得,觉者如虚空,一切有因有果不由己,且是外物非由性生,不过太过介怀。爱有缘由,不爱也有缘由。一切由不得人。人人都说,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想许,殊不知情与缘却是密不可分的。”
黎落听罢,心中一片澄明。她伸手抚上自己隆起的腹部,有缘无缘,都结了果,情来不由己,情去更不由己。
黎落起身,朝着方丈微微颔首:“今日谢过方丈了。”
说罢,她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方丈望着那抹清瘦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默默地摇了摇头。
冤孽啊,真是冤孽……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二日,一早,慕容瑾妍便派了夕云去了黎落那里。
云锦转过脸悄悄看了一眼坐在桌边的黎落,只见她神色淡淡,眼中没有任何起伏。
“夕云姑娘,长公主是不是搞错了?我家主子得留下来照顾皇上。”
夕云面上的表情淡漠而疏离,她虽是回答云锦的话,脸却是对着黎落的:“我家主子说,梨良人有孕在身,不便连夜操劳,所以请梨良人移步回宫,安心养胎。”
黎落点头,微微欠了欠身子:“多谢长公主挂念。”
说罢她便吩咐云锦收拾东西,准备回宫。
云锦待在黎落那么久,自然知道她心里不是真的想走,可是长公主都发话了,她们又没有办法,只得听主子吩咐,硬着头皮去收拾东西了。
送黎落主仆二人回去的,还是来时的那辆那车,黎落由云锦扶着从奈何寺中出来时,便看见她的那车旁还停了另一辆马车。
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先是从车上下来,然后又将车上的另一个人扶了下来。
黎落站在奈何寺门口,默默地看着不远处的女子,
一身纯白的翠烟罗衫,散花水雾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绢丝轻纱。一双月牙细眸似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凌云髻上斜插一根玉花簪子,缀着点点蓝色玛瑙浅蓝色流苏一直垂到耳边。随着她下车的动作,头上的流苏也跟着左右微微摇摆。
黎落心下明了,长公主这般急着让自己回宫,原来是打得这个算盘。
她不禁心觉凄然,为慕容璟烨感到可悲。他与慕容瑾妍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可是那慕容瑾妍却是不顾他的心思,总是为他身边塞女人。
黎落虽有时看不清慕容璟烨的心,但对于他的性子,她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黎落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准备踏上马车。却不料那女子身边的小丫鬟认出了她,扶着那女子径直上前来,那小丫鬟似乎是在耳边提醒了女子一声,却见那女子朝着自己逶然行礼:“见过梨良人。”
黎落微微点了一下头道:“你进去罢。”
那女子道了声“是”,便告退离去。
看着那女子的背影,不知为何,黎落心中渐渐涌起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云锦扶着黎落上了马车,她似乎是看出了黎落心中的不快,不觉吐了吐舌头:“那女子美是美,除了那双眼睛与主子您有些相似之外,别处也不如主子您好看。奴婢觉得,这长公主的如意算盘怕是打错了。”
“云锦!”黎落低吓一声,“不得妄议长公主。”
云锦撇了撇嘴,只得闭嘴。
慕容璟烨遇刺的消息是在第二日传回宫中的。
因着如今后宫中以蒋芷澜为首,所以众人在得到消息后,纷纷去了华清宫。
蒋芷澜和南槿安正在冬暖阁对弈,碧桃忽然夹着一股冷风从外面走进来:“主子,慎嫔娘娘,各种主子都候在外面求见。”
慎嫔将目光从棋子上移到对面蒋芷澜的身上:“不打算出去看看吗?”
蒋芷澜叹道:“怕是都是因为皇上受伤一事而来,我现在不过是一个失了宠的淑妃,有如何去惩治皇上心尖儿上的人?”
说罢,蒋芷澜脸上露出一抹落寞的笑意。
她和南槿安今日一早便得到了皇上遇刺的消息,此时她正在用早膳,听见碧桃的汇报,她忙将手中碗放下,便要碧桃准备车马要出宫去。
相较而言,她身边的南槿安倒是要淡定许多。
她微微掀起眸子,淡声道:“你去了皇上的病就能马上好了?”
楚落衣也托着圆圆的肚子起身走到蒋芷澜身边,温声道:“淑妃娘娘,慎嫔娘娘说得对,您就算过去了,也无济于事。奴婢听说昨晚长公主已经带着程太医出宫去了,想必皇上如今也脱离危险了。”
蒋芷澜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南槿安又道:“你还是想想该如何应付后宫中的其他人吧。保不准,一会儿便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南槿安和蒋芷澜的棋刚刚开盘,外面便有人拜见。
南槿安看了一眼不想出去的蒋芷澜,却转脸对碧桃道:“碧桃,将她们都请进来吧。”
“可……”碧桃有些不确定地望了自家主子一眼,见她没反对,她才出去传话了。
下棋的兴致顿无,蒋芷澜干脆将手中的棋子扔在棋盘上:“南姐姐你本知道我的心思,为何却要叫她们都进来?”
南槿安却浅浅一笑,一边示意乔月将小桌上的棋盘收拾好,一边道:“虽说你心里不甚待见那些个喜欢推波助澜的人,可是你毕竟为后宫之首,皇上不在,你更应该替他管理好这个后宫。皇上瞧见你的能力,便不会轻易让人取代你暂理六宫之权的地位。”
说话间,传了话的碧桃领着一众人进了冬暖阁。
第二百二十二章、会咬人的狗是不会叫的。
为首的是大着肚子的何青槐,她本是想去禧祥宫哭诉一番,可是却被春欢告知,长公主昨夜便去了奈何寺,她无奈,只得领着后宫各妃子来到了华清宫。
不过,过来的都是一些平日里不受宠的,存在感比较低的,位份也不高的嫔妃。
蒋芷澜抬眸看了一眼何青槐身后的几个人,心里不觉稍稍松了口气。得亏是几个不成气候的,除了怀着孕的何青槐和最近盛极一时的暮凉夏,其余人她也没必要应付。
众人进来,先是朝着小炕上的蒋芷澜和南槿安行了礼,尔后才十分委婉地道明来意。
蒋芷澜示意碧桃为怀着身孕的何青槐搬个凳子过来,待春欢扶着何青槐坐下,她才开了口:“本宫也知道你们心系皇上安危,可是,皇上如今在宫外,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本宫尚不清楚。”
坐在椅子上的何青槐默默地转了转眼珠子,然后看着蒋芷澜笑道:“虽说这皇上遇刺是个意外,但是若皇上没有陪着梨良人出宫祈福,也不可能发生这般大事。夜楚的刺客虽已被绳之以法,可是那日臣妾分明看见那刺客是从江嫔娘娘的寝宫里出来的,保不准是江嫔娘娘和梨良人里应外合……”
蒋芷澜闻言眼皮一跳,后面的话何青槐虽没有点明,但她心中已经明了。何青槐无非就是想说是江嫔和梨良人合着伙的想谋害皇上。
蒋芷澜虽不信江温尔和黎落有这个胆子,但是看何青槐的表情又不似作假,更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断不可能骗自己,便出声问道:“你何时见那夜楚刺客从江嫔的寝宫里出来的?”
何青槐回想了一下道:“大概是两个月前,臣妾本以准备宽衣歇息了,可是却听见江嫔娘娘的正殿里传出了些许动静,不大一会儿,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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