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妍接过茶水喝了一口,伸手揉了揉额头:“本宫不是气,只是觉得这璟烨太不争气了。”
夕云默默地走到她身后,伸手为她揉起太阳穴来:“其实,主子,奴婢也觉得吴公公说得有点道理。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身边难得个知心的人。既然您没法断了皇上的七情六欲,何不就此顺着他,也好过你们两个关系越来越僵吧?”
慕容瑾妍闭了眼睛没有说话,却是将夕云的一番话听到了心里。
第二天,黎落刚刚用过早膳,外面忽然响起宫人的禀报声:“长公主驾到——”
黎落扶着云锦的手站起身来迎出去,感觉到慕容瑾妍的脚步近了,她忙屈膝行礼:“给长公主请安。”
慕容瑾妍没有叫她起来,却是默默地盯着她蒙着白纱的眼睛看。
前些日子听说她伤了眼睛,只当是眼角磕磕碰碰伤了点儿皮,如今一见,却发现原来是瞎了双眼。
同是女子,慕容瑾妍也能体会到黎落的苦衷,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扶起来:“眼睛感觉怎么样了?”
黎落垂着头,声音淡淡:“回长公主,已经没有大碍了。”
慕容瑾妍柔柔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后领着她进了殿:“你说说你,跟璟烨置个什么气,如今毁了双眼,受苦的还不是你自己?”
黎落淡淡地笑了一下,回道:“臣妾不觉得受苦。有时候,能看得见也未必是件好事。臣妾眼睛虽看不见,心却是明亮的。”
“唉,璟烨曾经是很喜欢挽歌那个孩子,可是那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慕容瑾妍拉着她在桌边坐下,“本宫知你与那墨子然是清白的,但你们青梅竹马,终不会空穴来风。你与璟烨,都有过去,就当是平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你当真是狠心!
黎落没有答话,只是低着头,轻轻捻着手中的佛珠。
六月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棂洒进殿中,落在黎落的身上,有一种恬淡的感觉。
慕容瑾妍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死了心。
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当初她希望慕容璟烨将心力放在国事上,不要为儿女情长所羁绊。可是看着黎落如今的模样,再想想慕容璟烨如今的状态,她就有些不忍。
说到底还是个女子,做不到绝情绝义,看着他们这样,慕容瑾妍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悔恨。
慕容瑾妍见劝说不得,在这儿待下去也有点儿自讨没趣,只得起身离开。
黎落屈膝恭送,眼神始终是淡淡的,没有多少情绪。
下午的时候,江温尔抱着嘉烨过来了。
黎落听见小孩咿咿呀呀的声音,心中默默地紧了一下。
“黎儿,你就算是不为皇上,也想想嘉烨。”
慕容璟烨中午去了江宁宫用膳,他告诉江温尔说黎落自请去奈何寺清修,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江温尔看着对面那个一向无所不能的男子像是没了主意的孩子,心中忽然有些恻隐。
爱情真是一种让人匪夷所思的东西。就像醉了酒,总是能将自己的弱点无可隐藏地显露在别人面前。
她心中微叹,下午便抱着嘉烨来到了伊人宫。
黎落抬头对着面前的佛像,虽然她什么也看不见。
“江姐姐,从今天开始,这个孩子就是你的。我知道你不想为皇上生儿育女,可是,一个女子在后宫中想要生存,定是要有个孩子傍身。我没法陪你一起走下去,只能叫他代我陪着你。我相信,你会比我更像一个母亲。”
黎落的声音清冷,带着一点决绝的意味。
人生太悲苦,入宫三年,却仿佛是耗尽了一生得力气。她曾满心欢喜的一个人,为他流尽了眼泪,却最终不过是别人的替身。
人人都说爱情是伟大的,可以为了彼此牺牲掉一切。可她终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会爱也会恨。
江温尔怀中的嘉烨忽然撇了撇小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江温尔有些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求助地看向黎落,心中有些难过:“黎儿,就算是要离开,你总得抱抱自己的孩子吧?”
黎落背过身去,浅浅一笑继而漠然:“江姐姐,我的孩子早已落在湖中淹死,这孩子是你的。”
“黎儿,你当真这般狠心?”
江温尔满心凄然,抱着啼哭不止的嘉烨哄着。
黎落没有做声。
“穆黎落,你听好了,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带,你若是执意要将他过继给我,我定不会将他视如己出。我会每天打他,骂他!”
江温尔说罢,当即将嘉烨塞进云锦的怀里转身离去。
云锦抱着嘉烨软软的一团身子,有些手足无措。
“主子,这……该怎么办?”
一丝苦涩在黎落的嘴角蔓延开,心中一狠道:“将他放到床上吧。谁也不准管!让他尽管哭。”
“这……”云锦当即犹豫。她虽然恨慕容璟烨,但这孩子毕竟是无辜的。看他在自己怀里哭得伤心,云锦早已碎了半边心。
黎落没有理她,转身回了内寝。
云锦没辙,只能在宫殿里抱着嘉烨走来走去的哄着。
慕容璟烨是在天将将暗下来的时候来到伊人宫的。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小孩子的啼哭声。
不知为何,嘉烨一下午都哭个不停,哭了几个时辰,嗓子都有些哑了。
慕容璟烨一听是嘉烨的声音,心中一急,大步走进殿中。看到的就是嘉烨窝在云锦怀中哭得好不伤心,黎落满脸淡漠地跪在佛像前念着经,对于嘉烨的哭声充耳不闻。
许是因为哭了太久的缘故,嘉烨一张小脸呈现出不正常的潮红。慕容璟烨心中一缩,走到云锦面前将嘉烨抱了过来,大掌去探他的额头,才知道这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发起了烧。
慕容璟烨一张脸阴沉的可怕。他将嘉烨交给吴广祥,让他抱去江宁宫。自己却走到黎落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穆黎落,你当真是狠心!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黎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抓,身子有些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稳了稳身形,朝着慕容璟烨露出一个分外淡漠的微笑:“狠心?与皇上您比起来,尚不足您的十分之一。臣妾这只不过是没有管他,比起您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沉湖,臣妾已经仁慈太多了。”
黎落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是句句扎耳。慕容璟烨听着,只觉得心中疼痛不已。
那天他是一时冲动,当时若是她不跟着跳下去,他也会跳下去救孩子的。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时光倒流之说,如今,他所做之事已是覆水难收,孩子没了,他只能日日在愧疚中度过。有时午夜梦回,他总是隐隐听见耳边有孩子的哭声,那孩子喊他父王,问他为何要害死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比亲手淹死自己孩子更痛苦的事了。
他缓缓地松开手,一双鹰眸中染上几抹失落,转身朝殿门外走去。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自己与黎落,再也回不去了。
“黎儿,朕放你离开。如果这样你觉得是一种解脱,朕放你离开。”
慕容璟烨在门口停住,没有回头。
佛前的黎落神情一变,满脸的淡漠换成冷然,她忽然从发间取下手中的木簪,直直朝慕容璟烨的背后刺去。
慕容璟烨没有丝毫防备,被她刺中。木簪刺进去的地方恰恰是慕容璟烨之前受过伤的地方,后背心一块,离心脏很近。
慕容璟烨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伸手指向黎落,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对自己动了杀心。
同一个地方,同一处伤口,冥冥之中好像天意注定,他这辈子欠她的,他没有怨言。
也许这样也好,自己死了,她心中才会好受一点。
慕容璟烨嘴角勾起一个微笑,硬撑着身子朝黎落走近几步。他伸出长满细茧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小脸。这一个月来,又清瘦了这么多。
黎落猛地回过神来,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浑然不知。
吴广祥刚刚送了嘉烨回来,他刚踏进殿门,看到的就是慕容璟烨那染了鲜血的后背。
“皇……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他的目光瞥见慕容璟烨伤口上的那支木簪,再看向一脸淡漠的黎落,心中顿时起了火。
“梨妃娘娘,皇上纵然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您怎么如此狠心想要皇上性命?”
黎落听见吴广祥的话,袖中的手不觉紧了紧。她也不知道刚刚是为什么,恍惚中,只觉得心中涌起满腔恨意,脑子一热,却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如吴广祥所言,自己是真的想伤了他?
不……
她不想。
黎落忍不住后退一步,身后没人扶着,她脚下不稳,跌倒在地。
“梨妃娘娘,今日皇上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是整个伊人宫都脱不了干系!”
“吴广祥!”慕容璟烨忍痛喝道,吴广祥这才闭了嘴。
“传朕旨意,梨妃无德,废黜妃位,贬为庶人……罚你在奈何寺终身为尼……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望……今夜即刻动身,不得延误。钦此——噗——”
说完最后一句话,慕容璟烨再也没能支撑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吴广祥心中一慌,忙派了阿福去请程太医过来。
吴广祥知道皇上是有心护着黎落,他心中无奈,只得偷偷去找了个马车,将黎落连夜送走。
云锦本想趁着黎落离宫之后,以死谢罪。奈何黎落在离宫之前,将她托付给了江温尔。
“云锦,江姐姐和嘉烨,就拜托你替我照顾了。”
云锦“扑通”一声跪倒在马车下面,头一下一下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嘭嘭”声。让人闻之不觉心惊。
“主子,您就安心吧,奴婢会替您照顾好他们的。”
黎落这才上了车。
听着马车渐渐走远的声音,云锦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失魂落魄地朝着宫里走去。
她没有回伊人宫,而是径直去了太和宫。
太祥殿的大门紧闭着,太医院的众太医守在里面一筹莫展。慕容瑾妍收到消息的时候,黎落早已被送出了宫。她急匆匆地扶着夕云的手来到太和宫,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跪在殿门外。
慕容瑾妍认得她,是黎落身边的宫女。
她走上前去:“你不在伊人宫伺候你家主子,为何在这儿跪着?”
云锦抬头一看来人是长公主,忙朝着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回长公主,奴婢是来请罪的。”
“请罪?”慕容瑾妍微微眯起双眼,“请什么罪?”
“谋害皇上。”
云锦面上毫无惧色。
事已至此,她已无所求。
在黎落刺向慕容璟烨的那一刻,她忽然就后悔了。
往日与黎落相处的点点滴滴瞬间在她眼前展开,像是一幅画卷,看得她无地自容。
“皇上受伤,乃奴婢一手造成,望长公主责罚。”
第二百四十二章、秦宛昀,你还敢狡辩!
紧接着,云锦将自己为何想要杀害皇上以及自己如何与宛翠勾结之事全盘托出。
慕容瑾妍闻言,心中大怒,当即命人去浣衣局抓宛翠过来。奈何当他们过去的时候,宛翠已经在自己的房中上吊自尽了。
宛翠一袭粗布衣裳,双脚悬空荡在房梁上,一双眼睛瞪得浑圆。
那些宫人心中有些害怕,但还是忍着恐惧将她的尸体解下来抬到了太和宫中。
今天皇上忽然被刺,梨妃又忽然被贬为庶人,只身离宫去了奈何寺,这些事都发生的太过蹊跷。
各宫妃子听了消息,纷纷来到太和宫中,见那宫里大门紧闭,不觉有人执着帕子低声啜泣起来。
“哭什么哭!皇上这还没死呢!”
慕容瑾妍心中有些烦闷,说话的语气也不免重了些。
众人听了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当即噤了声。
紧接着,宛翠的尸体就被抬了进来。
“长公主,奴才们去的时候,宛翠已经自尽了。”
为首的太监将那担架尸体上蒙着的白布掀开,只见那宛翠面色惨白,一双眼珠子十分突兀,仿佛要蹦出来似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后退一步。
慕容瑾妍看了一眼,忙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将布蒙上。
人群中不知是谁“咦”了一声,大家循声望去,却见是站在最后面的暮凉夏。
慕容瑾妍扫了她一眼出声道:“暮贵人有何发现?”
暮凉夏听闻长公主叫自己,忙从人群中走出来,朝着慕容瑾妍行了个礼:“回长公主,臣妾只是觉得有些蹊跷。这宛翠只是上吊,那脖子上为何会有两道勒痕?”
因着暮凉夏刚刚那一声,太监手上的白布还未落下,众人按着暮凉夏的提示,果真看见宛翠那脖子上的有两道勒痕,一道走向朝后,泛着青紫色,另一道走向则朝上,微微有些发红。
人群中的一个人默默地掐紧手中的帕子,手心里隐隐泌出一些细汗出来。
为首的云琅婳率先开了口:“难道这宛翠不是自尽,而是被人所杀?可是她一个粗使宫女,又有谁与她结了怨呢?”
“莫不是指使她的人?”
一直没有做声的慕子衿忽然开了口。
慕容瑾妍朝着她看了一眼,侧过头去对着身边的夕云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去她的房间搜一下,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
夕云领了令,便指了几个人随自己一起离开了太和宫。
慕容瑾妍低头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云锦,冷声道:“伊人宫云锦,心术不正,谋害皇上,罪该万死!处以杖毙,即刻执行。”
慕容瑾妍话音刚落,云锦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去下面陪着墨公子了。
今生,她欠了黎落的,怕是再不能还清,若有来世。她愿意为黎落做牛做马赎罪。
几个太监走上前来拖着云锦走到众妃嫔面前,然后有人举起手中的板子一下一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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