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落衣低着头在关雎鸠所指的位置上坐下。
“本宫听说你这里有个宫人双耳都废了?”关雎鸠明知故问。
楚落衣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愤恨,藏在衣袖中的手狠狠掐了下手心。
她脸上勉强露出一个淡定的微笑望向关雎鸠:“这等小事还得劳烦贤妃娘娘过问。”
关雎鸠带着镶金护甲的手轻轻地叩击着手边的桌面道:“本宫作为一宫之主,总得将这宫里的规矩教好了不是?”
她话音刚落,楚落衣心里“咯噔”一下,她瞬间从木椅上滑了下去,跪在地上朝前跪行几步走到关雎鸠脚边抓住她的裙摆求道:“求娘娘网开一面,让香儿留在我身边。”
“唉。”关雎鸠故作为难地叹了一口气道:“本宫又何尝不想体谅你们主仆情深?可是,规矩就是规矩,若今日本宫对你们网开一面,今后他人谁还会将这落缳宫的规矩放在眼里?”
“娘娘,求求您饶过香儿。”
楚落衣松开她的裙摆,以额头触地,一下一下地磕了起来。
砰、砰、砰
一声连着一声,仿佛要在这铺成的地面上磕出个窟窿似的。
可是,关雎鸠仿若没有听见一般,命冬青带人将在偏阁休息的香儿押了出来。
被宫人押出来的香儿在看见关雎鸠的那一刻,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抖,她朝里缩了缩脑袋,硬着头皮在楚落衣身边跪下:“奴婢参见贤妃娘娘。”
关雎鸠朝着冬青微微点了下头,冬青便从袖筒中取出一张带着字的白纸递到香儿手中。
香儿不明所以地望了冬青一眼,又望了楚落衣一眼,才将那张纸展开。
因着从小跟在楚落衣身边,楚落衣多多少少教她识了一些字,所以这张白纸上的大致内容,她还是读得懂的。
待最后一个字读完,香儿仿若被定了身一般,愣愣地跪在那里,片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俯子恳求道:“求贤妃娘娘开恩,不要将奴婢赶出落英阁,哪怕让奴婢在落缳宫中当个最下等的宫婢也是愿意的。求娘娘开恩那!”
关雎鸠知道她两个耳朵都听不见,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朝着守在一旁的两个宫人颔了颔首,那两个宫人会意,径直走到香儿身边架起她朝外面走去。
“香儿——”
楚落衣流着泪追上去,拉住香儿的胳膊,不让那两个宫人将香儿赶走。
“楚良人你莫要妨碍本宫管理落缳宫!”关雎鸠见她阻拦,手狠狠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楚落衣闻声身子一抖,但拉着香儿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关雎鸠见楚落衣这次没有听自己的话,乖乖松开手,便又对着身后两个宫人道:“将她给本宫拉开!”
那两个宫人领了命,走上前去,一左一右架住楚落衣的胳膊将她拖到了一边。
“香儿——”
“主子——”
主仆二人被迫分离。
忽然,香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开那两个宫女的桎梏,转身恨恨望向关雎鸠:“贤妃娘娘,终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
说罢,她猛地冲向院中的石井旁,一头撞了上去。
“香儿——”
楚落衣大哭一声,挣来捉着自己的两个宫人跑到香儿身边,将她搂进怀里。
“香儿,你怎么这么傻啊……”
滚烫的泪水自眼中滑落,滴在香儿沾了血的小脸上。
“主子……别哭……”香儿虚弱地笑了一下,缓缓伸出手去为她擦干脸上的泪水。
“主子……在这后宫之中……要想不被欺负……就要变得强大……以后香儿不在您的身边……您要好好照顾自己……”
楚落衣哭着摇摇头。
“主子……你一定……一定要变得强大起来……”
最后一句话,仿佛耗尽了今生最后一丝力气。
香儿放在楚落衣脸上的手轻轻地滑了下去,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香儿——”
楚落衣对着天空大喊一声,凄厉的声音惊飞了落在宫墙上的麻雀。
关雎鸠见闹了人命,也不再追究些什么,带着一众宫人讪讪地离开了落英阁。
“香儿……放心去……这条命,我会让她还上的……”
楚落衣恨恨地望着关雎鸠离开的方向,眼眸深处,有些东西正在悄悄地变化着……
——分界线——
黎落刚被送回伊人宫,等在宫门口的云锦他们赶紧围了上去。
“主子,您还好吧?”
“长公主没有为难您吧?”
……
大家七嘴八舌地嘘寒问暖着。
黎落笑着摇了摇头,只道:“长公主只让我抄了一些佛经。”
说罢,她忽然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云锦心里一紧张,忙吩咐蕴儿去煮姜汤,又让阿羽去准备沐浴的热水。
“主子,您赶紧进屋暖着。”
云棉伸手握住黎落的手,一边搓着一边拉着她进了屋。
江温尔她们昨儿个见黎落被慕容瑾妍带走,亦是整夜忧心,听说黎落回了伊人宫,便三人结伴,一起去了黎落那里。
“黎儿,那长公主没有为难你吧?”
江温尔一进黎春阁,便上前牵起黎落的手问道。
黎落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让我帮着抄了些佛经。”
“这长公主也真是的!后宫中那么多妃子,为何偏偏罚黎姐姐?”
一旁的秦宛昀愤愤不平道。
安清绾轻轻拍了她一下,以示她闭嘴。
“这伊人宫不比之前了,时刻想找黎儿过错的大有人在,今后说话可得仔细着点,当心叫别人听了去。”
秦宛昀吐了吐舌头道:“真不知道这样是福还是祸。”
她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黎姐姐,你和皇上在宫外住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回宫了呢?”
黎落轻轻地叹了口气道:“皇上毕竟是皇上,不能总在皇宫和宫外两头跑。”
江温尔紧握着她的手皱着眉头道:“难为你了。现在这后宫之中,想在背后捅你刀子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黎落勾了勾嘴唇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法子会避过去的。再说了,你和安姐姐不也忽然封了嫔?咱们这也算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
一旁的秦宛昀因着黎落这句话不动声色地变了脸色。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如今她们四人,唯有她自己未封嫔,黎落这般说,怎么叫她心里不难过?但是,她面上的情绪又很快被她隐了下去。她脸上莞起一个笑容,一面搂住安清绾,一面搂住江温尔道:“不说这些了,听说倦桥下的湖结了厚厚的冰层,平日里好多宫人闲暇时都会去那里冰嬉,咱们今日也不妨去凑凑热闹?”
“哎,宛昀,这甚是危险,还是别去了。”
秦宛昀只得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
黎落却被她的话引得心痒痒起来。从前,她只在电视上看过古代人冰嬉,如今她也可以去亲身体验一把,便搂住江温尔的胳膊道:“就听宛昀的,咱们去看看嘛!”
秦宛昀见黎落也动了心,便也同黎落站在一边道:“就是就是,去看看吧,那么多人玩耍都没什么事。江姐姐,咱们就去玩一会,就一小会!”
江温尔经不住黎落和秦宛昀的死缠烂打,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慕容璟烨下了早朝本想去黎落那里,可是他刚走到未央宫门口,忽地想起今晨慕容瑾妍的那番话,便又转身朝着碧琅宫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得此夫君,黎落何求?
自打将嘉霄送到关雎鸠那里,云琅婳就整日郁郁寡欢,没事便坐在小炕上,望着窗外暗自出神。
慕容璟烨走进落缳宫东暖阁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
若晓正想出声通报,慕容璟烨却将手指竖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若晓会意,便悄悄退到了一边。
“若晓啊,以前本宫挺喜欢这冬天的,总觉得冬天可以窝在宫里不出去。可现在,本宫却不大喜欢冬天了。灰蒙蒙白茫茫一片,没有一点儿生机,不想春夏,姹紫嫣红的,甚是好看。”
慕容璟烨蹑手蹑脚地在她身边坐下,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却见她目光所至,正是窗外那盆开残了的杜鹃花,又因昨夜下了大雪,那杜鹃花盆里落满了厚厚的积雪。
“是啊,这冬日总是一派有气无力的景象,朕也不甚喜欢。”
云琅婳闻声,黯淡的眸子亮了起来。
她循着声朝身边望去,却见一身明黄色常服的慕容璟烨正坐在自己的身边。
一时之间,她愣在那里,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怎么?傻了?”慕容璟烨像往常那样伸出手去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
云琅婳这才反应过来,忙跪在小炕上朝慕容璟烨行礼:“臣……臣妾给皇上请安。”
慕容璟烨将她扶起来,笑道:“朕不是说过,你身子不好,以后见了朕,就别行这些虚礼了。”
云琅婳闻言鼻子一酸,道:“原来这些,皇上都还记得。”
“朕当然记得。只是前段时间,朕忙着前朝的事,有些怠慢爱妃了。”
慕容璟烨将她搂入怀中,将她两颊的头发拨到耳后。
“朕有许久没吃过爱妃做得牛乳菱粉香饼了,不知今日可有口福?”
云琅婳忙不跌地点点头道:“有有有,臣妾现在就去做。”
说罢,云琅婳便要下床。
却被慕容璟烨制止住:“现在离午膳时间还早,不着急。先陪朕说会儿话。”
云琅婳这才乖乖在慕容璟烨身边坐下,陪着他聊起天来……
黎落四人到了倦桥上,底下结了冰的湖上,几个宫女太监正在上面玩着冰球。
冰湖的另一边,一个人正坐在湖边,立着架子,仿佛在画着什么。
因着隔得距离有些远,黎落她们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咱们也下去吧!”
黎落对身边其他三人说道。
“唉,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贪玩!”
黎落吐了吐舌头指了指秦宛昀道:“宛昀也贪玩,江姐姐怎么不说她!”
江温尔无奈道:“宛昀小你一岁。”
秦宛昀便朝着黎落做了个鬼脸道:“黎姐姐,你老了。”
说罢,她转身朝着桥下跑去。
“好呀你!竟敢嘲笑我!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黎落说着便追了上去。
江温尔和安清绾虽无心玩耍,但见黎落和秦宛昀都跑远了,便也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黎落一路追着秦宛昀到了冰湖上,刚才那些玩着冰球的宫人们看见她们,忙停了下来,朝着四人行礼道:“奴才(奴婢)参见梨嫔娘娘,江嫔娘娘,安嫔娘娘,宛贵人。”
虽说是黎落她们几个的封嫔礼还未举行,黎落几人还是原来位份的打扮,但她们晋了位分已是整个宁宫都知晓的事,所以宫人们都是按着新位份称呼她们的。
黎落正和秦宛昀打闹着,二人忽然听见众人请安,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
紧跟其后跟上来的江温尔和安清绾见两人都是一副呆滞的模样,便朝着行礼的众人道:“都各干各的去吧。”
那些宫人道了声“是”,便默默地退出了冰湖。
在湖边作画的男子听见宫人行礼时,身子一怔,悄悄地抬起画架,躲到了一棵树后面。
那男子正是墨子然。
那日他被慕容璟烨的人带走后,又被苏玄影的人安排到了宁宫后宫的画坊。
“皇上知你有绘画之才,便将你安排到了这里。希望你在画坊安分守己不要有其他的心思。若是你想让穆充衣今后的日子好过些。便离她远点。”
这是苏玄影那日离开前对他说的话。
短短不到几月的功夫,黎落便封了嫔吗?
墨子然苦笑一声,望着自己沾了墨水的手摇了摇头。
曾经,你是左丞府嫡出的小姐,而我是寒酸的门客。
现在,你是高高在上的梨嫔,而我是低微的画师。
原来,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人,永远都无法与对方并肩站在一起。
墨子然正想转身离去,却听见冰湖上传来黎落她们几个的惊呼声。
原来黎落她们正在冰上玩耍,却不料黎落脚下的一处冰忽然裂开,黎落一个不留神又摔倒在地,那裂开的冰便向四处延伸,还未等黎落站起身来,那一处冰便完全碎裂,紧接着黎落掉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来人呐——梨嫔娘娘落水了——”
说时迟那时快,墨子然突然从树后面跑出来,还未等江温尔几人看清,他便一头扎进水中将溺水的黎落捞了起来。
“黎儿。”
“黎姐姐。”
江温尔三人忙围了上去。
黎落被呛了几口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才缓过神来。
“咳咳,我没事,幸亏这位……”
黎落本想说“幸亏这位公子相救”,目光却在触及到墨子然的面容时噤了声。
江温尔显然也看见了墨子然,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子……子然……你怎么在这里?”
墨子然不顾浑身的水,忙朝着江温尔她们跪下行礼道:“微臣给梨嫔娘娘,江嫔娘娘,安嫔娘娘和宛贵人请安。”
“快起来吧,赶紧去换身衣服。”
纵然心中有千百个疑问,但江温尔还是顾着黎落和墨子然的身子,一边与安清绾扶了黎落起来,一边让墨子然回去换衣服。
慕容璟烨本在云琅婳处用膳,听说黎落落了水,便将饭碗放下,径直离开了碧琅宫。
“怎么样了?”慕容璟烨还未进门。便出声问道。程秋砚刚为黎落做了检查,见慕容璟烨忽然进来,忙朝他行了个礼。
“程太医,梨嫔怎么样了?”
程秋砚道:“前几个月梨嫔娘娘就落过水,这身子刚刚有所好转,却又忽然落进这冰湖之中,身子彻底受了寒,今后怕是难有身孕了。”
慕容璟烨闻言,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你说……什么?什么叫难有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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