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烨匍匐在地上,说:“师父。徒儿知道错了。”
德信几步走到沈烨面前,口中念诵了几句经文,然后往他额头一点,他只觉一道灵气冲入大脑,痛苦得弯下腰来。
德信大师伸手在我面前一指,撤掉了沈烨之前灌入我体内的那股灵气,对我说:“女施主,贫僧教出了这样的徒儿,是贫僧的过错,待贫僧将他带回去,严加管教。至于你的秘密,我已经在他脑中设下法咒,一旦他想泄露出去,就会头痛欲裂,痛不欲生。”
我用床单裹着身体,下床对他回了一礼:“既然如此,就多谢德信师父了。”
我想了想,摊开手掌,金甲将军从掌心里钻了出来:“德信师父,这只鬼虫是很珍贵的东西。我无功不受禄……”
德信道:“女施主不必放在心上,这鬼虫本来也不是我的东西,是一位故人托我暂时保存,将它还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我惊了一下:“师父,难道您认识我祖母?”
德信笑了两声:“不是你祖母。”
我更加惊讶了,不是我祖母是谁?
德信双手合十,念了一句法号,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逆徒,跟我回去,静心思过。”德信高声道。
沈烨走时,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很不甘心,但他不能忤逆师父。只能默默跟着德信大师,消失在窗外。
我这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有德信大师在,倒是不担心沈烨将我的秘密泄露出去,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衣柜里都是些男装。我找了一件白色衬衣穿上,匆匆出了门,看路牌,这里居然在港岛的西边,距离周禹浩的那栋别墅很远。
我挎包里还有些钱,便打了辆车回去,经过那座游乐场的时候,我看到很多人来来去去,有点像电视里的古惑仔。
突然,我在人群中看到了温暖,连忙让司机停车,温暖一看到我,惊喜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我仔细一问,才知道,当时进游乐场的时候。她其实拿到的是普通的票,我说要去玩旋转木马,进了南瓜马车,人就不见了,她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找到我的踪影。
她向上面报告,上面派的人还没有来,我们几个就出现在了废弃的过山车上面。
她连忙过来救我,只这几分钟的时间,沈烨和我都不见了,只有张驰那个胖子还吊在半空中,大声喊着救命。
“姜女士,看到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张驰拿着一条新手绢,一边擦汗一边说。
我跟他寒暄了几句,然后问温暖:“这些古惑仔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就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过来,对张驰恭敬地说:“大哥。”
大哥?
我惊讶地看着他,这么个其貌不扬的胖子,年纪这么轻,居然是古惑仔的老大?
张驰笑呵呵地说:“阿城啊,叫兄弟们都撤了吧,姜女士已经找到了。”
“是。”阿城低了低头,退开了。
温暖告诉我,张驰是本地社团龙兴的老大,属于子承父业,他父亲刚病逝没几天,他之前在国外读书,回来接管了父亲留下的家业。
第100章 社团老大
他居然在国外读书,真是没看出来。
张驰上来说:“姜女士啊,我知道您是有大本事的人,我这里有个小忙,想请您帮帮忙。”
张驰派出人帮着温暖找我,就这份情义,我也得给他面子。
“什么事情?”我问。
张驰说,他有个世伯,姓方,也是社团老大。他所统领的社团,是港岛两大社团之一,很有势力。
这位世伯年纪比较大了,七十多岁,身体本来还很硬朗,他也是个很重义气的人,很得人敬重。
但是不久前,他忽然得了很奇怪的病,身体里的毛细血管变成了黑色,显现在皮肤上面,看起来非常的恐怖。
他看遍了所有的医生,还请了美国最有名的名医来看,诡异的是,检查结果显示,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他却一天比一天虚弱,那些黑色的毛细血管,布满了他的四肢,一直在往躯干和脑袋上蔓延。
这位方老大的家人也请来了好几个大师,那些大师要么不知道怎么回事,要么便说是年轻时所犯的业障,法事没少做,钱没少花,但没有半点效果。
张驰说:“姜女士,这位世伯或许不是个纯粹的好人,但他也算古道热肠,帮过很多人,我父亲曾经被人追杀,就是他出手相救,才能活下来,还请您去看看,救救他的性命。”
我有些为难,他们这些混社团的,手上都不干净,假如真是年轻时所犯的罪业前来索命,我是肯定不能救的。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假如我贸然插手,到时候罪业就会报在我的身上。
张驰再三请求,我只能勉强答应,说可以去看看,但我不一定能帮得上忙。
我在心中默默说,假如真是报应,我转身就走,绝对不会出手。
温暖本来是不同意我去的。我便将德信师父和沈烨的事情说了,她去报告给了上面,回来时便同意了,但她要跟在我身边,免得我出事。
我回家换了一套衣服,显得整个人很干练,然后和温暖一起,坐上了张驰的车。
车一路开进了一处海景别墅,别墅内外到处都是身穿黑色西装,戴着黑色墨镜的社团成员。
我们跟着张驰下了车,一个年轻人迎了出来,那年轻人有些书卷气,身穿白衬衣和西裤,面容干净俊美,一表人才。
“白鹭,你小子回来了啊。”张驰上去和他拥抱了一下,转头对我介绍,“这是我穿一条裤子的哥们,叫白鹭,是方老的义子。”
白鹭连忙跟我握手:“你就是阿驰那小子说的姜女士吧。你好,你好。”
他没有半点因为我年轻就瞧不起我的意思,彬彬有礼,我对他也有了几分好感。
他带了我们进去,一个中年美妇坐在客厅里抹眼泪。美妇身边又跟了个七八岁的孩子,那孩子和美妇长得很像,一看就是母子。
那个中年美妇看着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义母,这是阿驰专门从内地请来的姜女士。是解决这种事情的专家。”白鹭说。
中年美妇红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说:“阿驰有心了。”她对我很冷淡,估计是这段时间见的所谓大师太多了,失望也太多了。
我对她没兴趣,反而仔细看了那孩子好几眼,若有所思。
“义母,我带姜女士上去看看世伯。”白鹭说。
中年美妇颔首道:“去吧。”
白鹭领着我们上楼,带着点歉意说:“抱歉,我义母这段时间为了照顾我义父,心力交瘁,怠慢了。”
我摇头道:“没什么,人之常情嘛,可以理解。”
楼上的卧房门口也守着几个穿西装的男人,而且都带着枪,白鹭进去通报了一声,便出来说:“姜女士,义父请您进去。”
我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水草腥味。
大床上躺着一位年迈的老人,脸上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但仍然可以看出年轻时的英俊风貌,只是他露在外面的那两条手臂上,布满了黑色的纹路,看起来非常可怕。
白鹭上前扶起老人,说:“义父。这位就是从内地来的姜女士。”
方老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睛忽然睁大了:“七娘!你是七娘!”
我惊了一下,七娘?说的是我奶奶吗?
“七娘,你还是放不下我,来找我了吗?”方老又喜又悲。“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等你啊。”
我嘴角抽搐了两下,不是吧,难道是我奶奶年轻时留下的风流债?
我突然想起,那个中年美妇。和我祖母年轻的时候,似乎有点像。
“方老,您认错人了。”我连忙说,“我不是七娘。”
方老看着我好半天,才叹了口气:“是啊,你不可能是她,她现在要是活着,都是七八十岁的人了。”
我心里微微一疼,说:“方老,您所说的那个七娘,是不是姓姜?眼角边有一颗泪痣?”
方老一惊:“你认识她?”
我点头道:“她是我的祖母。”
方老更加吃惊:“什么?七娘结婚了?你爷爷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有些茫然:“我从来没有见过爷爷,连我父亲也没有见过,奶奶只说爷爷在我父亲出生之前就已经过世了。”
方老皱紧了眉头,良久才疏解开,叹了口气说:“转眼都五十多年了。我刚遇见你奶奶的时候,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年轻小伙子,现在都是快入土的人了。我本以为你奶奶会终身不嫁的,没想到还是成了亲,只可惜她命途多舛,那么年轻就没了丈夫,也不知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心中也叹气,奶奶在那段特殊的日子里,确实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现在想来,要是有个男人在她身边,也许就不用这么艰难了。
我本来想再问问他,奶奶年轻时的事情,但想想还是先治病要紧,便说:“方老,我先看看你的病吧。”
方老点头道:“当年你奶奶就是一个厉害的大师,想来你也不会差。”
便让白鹭解开衣服,我一看,他的四肢已经被那恐怖的黑色纹路塞满了。仿佛身体内每一根毛细血管都已经被黑化。而那纹路一直蔓延,已经爬上了腰部和肩部,朝着他的心脏蔓延而去。
我眉头皱起,居然这么严重。
我从挎包里掏出桃木短匕和几张符,说:“方老。你忍着点。”
方老笑道:“这算什么,想当年我在刀光血影里来去,身中十几刀还砍翻好几个对手。”
我笑了笑,拿起短匕,在他手臂上轻轻一划。短匕是没有开刃的,却一下子就划开了,鲜血涌了出来。
我将朱砂抹在他的伤口上,那伤口里居然冒出了几根黑色的头发,我抓住那头发扯了出来。放在盘子里,让白鹭帮忙包好伤口。
我仔细看那几根发丝,很长,似乎是女人的头发,闻着有股浓烈的水草腥臭味。
我脸色有些沉,说:“方老,您年轻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和水有关的。”
“水?”方老愣了一下,闭上了眼睛,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良久,他睁开眼睛,对白鹭说:“阿鹭啊,你先带阿驰和这位女士下去喝点茶吧。”
我朝温暖点了点头,他们三人便退了出去。
“方老,现在只有我们俩了,你可以说了。”我淡淡道。
方老靠着柔软的枕头,脸色有些怅然,说:“这件事埋藏在我心里,已经有四十年了,我曾想过去找你的祖母,把这件事告诉她。但大陆那些年很动荡,我与你祖母失去了联系,没想到四十年后,我居然会讲给她的后代听,真是造化弄人啊。”
第101章 海上鬼岛
方老说,那年他从大陆来到港岛,投奔他的一个远房叔父,他叔父是开武馆的,手底下有很多弟子。当时港岛的武馆很多,是现在社团的雏形。
他当年不是正常过关,而是游过去的,那些年游到港岛的人很多,游到一半死在海上的人更多。
那天晚上,他刚下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雷电轰鸣,风雨大作,他拼了命游了很久,最后终于游不动了,视线模糊,整个海面都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
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没想到海上飘来一根浮木,他就趴在那根浮木上,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沙滩上,他很高兴。以为自己到了港岛,起来一看,眼前是一大片树林,他在树林里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了一座村子。
那是一座很典型的渔村,都是些瓦房。看起来很落后,跟当时的大陆内地差不多。
他有些惊讶,不是都说港岛遍地都是金子,人们都富得流油吗?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穷?
他有些怀疑了,这真的是到了港岛吗?会不会是随海水又飘回大陆了?
他此时又累又饿,就想进村子里要点吃的。一走进村子。他才发现这村子很怪。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窗,从窗户可以看到里面有人,但没人出来走动,也不生火做饭。他一连敲了好几家的门,也没人开。
他没办法,只好继续往里走。走着走着,他看到了一座三进的房子,像是旧社会地主住的。房檐下挂着两盏白色的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奠”字,门楣上挂着白色的绸子,显然是刚刚死了人,在办丧事。
大门没有关,他敲了门,也没人来应,便走了进去。
进门就是个天井,天井对面就是正堂,正堂上摆着一副棺材,几个人坐在棺材前,正在守灵。
一般办丧事,都要请宾客吃饭,他想蹭一顿饭吃,便径直走进去,拿起香,给棺材主人敬了三炷香。
他侧过头一看,发现棺材旁边坐了三个女人,那三个女人全都戴着白色的面纱,那面纱有些诡异,是将整个脑袋都罩起来,然后三人面前居然放着三只织布机。三人正在不疾不徐地织布。
他心头咯噔了一下,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听人说过,沿海地区,有的地方有种奇怪的风俗,人死了之后,除了要穿寿衣之外,还要戴上白色的面纱,称为面衣,据说是从唐朝传下来的传统。
他上去向那三个女人打招呼,三个女人根本不搭理他,自顾自地纺布。
当时他年轻气盛,又仗着一身的武功,根本不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便从灵堂出来,到后屋找东西吃。
后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点灯,他摸到厨房,翻了半天,才翻出两个已经馊掉的馒头。
他狼吞虎咽地将馒头吃掉,还是觉得饿,却也只能忍着,又困得不行,随便找了个房间进去,往床上一倒。便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听到屋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外面还没有天亮,屋子里很黑,他下了床,却发现脚下有些怪。在地上摸了摸,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头发。
整个房子,地面全都布满了头发。
这些头发充满了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像是刚从海底捞起来的,摸上去也湿漉漉的。
他大惊。连忙回到床上,发现自己的脚上沾了几根头发,他将头发扯下来,却发现那些头发居然长在了自己脚底。
他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将那几根头发从肉里生生扯出来,扯得脚上全是血。
那些头发并没有爬到床上来,只在地面上涌动了一阵,便忽然退去了。
他吓得匆匆跑出了那座宅子,都没敢从前堂走,而是从后院翻出去的。
他一路小跑,跑出了村子,又回到了那片沙滩,肚子却疼痛难忍,肚皮上开始涌动,就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肚子里爬出来一样。
他突然想起,七娘曾给过他一颗药丸,说如果遇到了鬼上身之类的事情。可以将药丸吃下去。
他一直贴身带着七娘给他的东西,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