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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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姝-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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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砚龄闻言柔声道:“回裕王爷,臣女十四,年底便要及笄了。”
“正好,正好。”
裕王爷笑着抚掌道:“我们老婆子正愁着孙子多,孙女儿少,看了几个孙子的冠礼,还未去过女儿家的笄礼,不如这样。”
裕王爷转头兴致颇高的看着顾正德道:“让我们老婆子为你们家孩子做笄礼的正宾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然,这可是天大的脸面,裕王妃年轻时便是京城出了名的德才兼备,至今年过五十,已然四世同堂,是圈子里最为尊贵的皇族夫人,旁人的笄礼想请还不定请的来,如今裕王爷却是主动让裕王妃做顾砚龄及笄礼的正宾,只怕会震动京城。
顾正德闻言当即激动道:“这是阿九的福气,臣谢王爷。”
看着顾家上下皆兴然的行礼答谢,裕王爷笑着摆手道:“嗳,可别一声谢就回了我,我今日来,除了代陛下主持,也是为了蹭你们这府中的陈年佳酿的。”
裕王爷是出了名的爱酒如命,众人当即笑然出声,顾正德连忙道:“有,有,知道王爷要来,臣将酒窖里存了五十年的花雕都取出来了。”
裕王爷一听,激动的好像闻到味儿一般,动了动鼻子道:“哎哟,哎哟,好东西,好东西,快快快,先把定婚礼主持了,咱们老哥俩儿好好喝喝去。”
听到裕王爷因激动而混乱的称呼,顾正德忙笑着道:“好,好。”
当严惟章命宫人将一应的首饰,金银,绸缎等摆放好,将账本递到顾正德手中,由傅老太太亲自过目,看着上面稀有的珍玩封赏,顾正德当即与傅老太太恭敬的跪下去,顾氏上下也皆随之而跪。
这时一位女官走出来,众人一看不由微惊,原来正是徐言的嫡孙徐成君,只见其微微颔首,恭敬地将自己亲手草拟,由皇帝印章的贺词展开,一字一句颇为有力的读出来。
待到余音绕梁之时,顾正德难掩激动道:“臣之孙女自幼平庸,不曾想得圣上指婚为长孙妃,臣已惊喜万分,仰望圣恩,如今圣上又送来贵重物品,且如此丰厚,臣实在感激不尽,不知以何言奏谢矣。”
徐成君恭谨地将贺词合上递给顾正德,在众人之间不便多言,只将目光对上眼前的顾砚龄,微微颔首。
“奴婢祝贺阁老,阁老夫人。”
在顾正德笑然回应间,徐成君静静地看着眼前明眸善睐,满是光华的少女,一种淡淡的失落与嫉妒从心间微微流出。
数月前,她与她站在同一步石阶上,而从今往后,作为长孙妃的顾砚龄将会越走越高,而自己……
徐成君的心中微微抽痛,不由移开目光时,却是看到了一旁修长而玉立的少年,手中紧紧一攥,终究退至后面去。
待正统而隆重的定婚礼结束后,顾正德带着顾府上下诚恳叩拜,向远在乾清宫的建恒帝表示一片感激之心。
待到一切交待完,定婚宴正式开始,男眷一席在花厅,由顾正德与顾氏子孙,及谢昀共同招待。女眷自然在后园,由傅老太太和两个儿媳,携同今日的主角顾砚龄负责。
在一片祝福与欣然中,定国公府达到了兴致的高潮,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将这连理之喜烘托到了极致,直到夜幕降临,顾正德与傅老太太又邀请众人前去听戏。请的正是苏州昆曲中最红的班子,听得众人连连赞叹。
眼看着一轮明月挂在柳梢头,隔着曲折的浮水游廊,谢昀听着阁楼之上婉转悱恻的昆曲儿,眸中却是多了几分说不清的冷清,与阁楼里的热闹相比,或许这样安静的站着,看着明月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听着耳畔悄悄的虫吟之声,更适合他。
“醉卧温柔香语中,是长醉不愿醒暮暮朝朝忆相逢,上天作弄绝吾圣。慨叹上天太不公,佳人已逝无人应……”
微风携着淡淡的水汽,将阁楼一律残音吹来,谢昀眸中微微失神,不由黯然一笑。
唱的,原来是一曲《浣纱记》。
力拔山兮的吴王夫差,成全了心底的西施与范蠡。
倒也,应景。
“昀公子。”


第二百四十章 佳人佳音
陡然的声音让谢昀微微一怔,转过头时,身着留仙裙的少女静静站在游廊弯曲处,一袭微风轻轻摇曳,吹得少女的裙子微微翻起,月光悄悄洒下,使得少女隐隐有了几分仙气。
“崔姑娘。”
少女抿着恰如其分的笑走上前来,二人之间却是留出了适当的距离。
“昀公子一人在此?”
看到少女微微诧异的眸子,谢昀看了看远处水面上热闹的阁楼,随即收回目光,淡而笑道:“许是酒劲上来了,便出来走走。”
崔知晚闻言看了看对面人,未从脸上看出丝毫过饮的模样,且向来听闻谢家人善饮,可见这话不实。
想到此,崔知晚不由笑着轻摇头,当真是君子,便是借口都不善说。
“崔姑娘怎么也出来了?”
崔知晚闻言抬起头来,对上谢昀问询的眸子,轻声抿笑道:“许是不喜这般悲伤的曲子,便在那楼阁上转了转,却正好凭栏看到公子在此,知晚可是打扰到你了?”
少女的眸子如星辰一般,微微闪亮,谢昀淡笑着摇了摇头,随即问道:“姑娘以为这是悲曲?可旁人不都为其中的圆满而感动?”
少女听了这话,捻裙轻轻走了几步,与谢昀擦肩而过,走至谢昀的身后,平静地伸手拂过游廊栏杆上的水珠道:“西施与范蠡的确圆满了,可夫差倾尽了所有,却是失了自己毕生所爱,成了千夫所指的亡国昏君。”
说到这儿,少女微微偏过头来,声音温柔道:“这对夫差而言,难道不悲伤。”
不知为何,谢昀只觉得心弦陡然被勾动,手中不由微微一紧,脸色虽无异,可眸中却多了几分黯然。
“那崔姑娘以为,这样的局,该如何解。”
听到身后的人陡然问话,崔知晚微微一愣,竟从谢昀的眸中看出了几分认真来。
微微覆下眼眸,纤密的睫毛轻轻落下一片阴影,少女转而看着远处墨色的山水楼阁,眸中渐渐温柔,唇角轻轻的勾起。
“或许,也该让夫差,寻到一个真正彼此相知的人。”
谢昀闻言不由一笑,语气淡淡道:“若这般,只怕这曲子便不是如今这般悱恻的绝唱了。”
话音落尽,背对的少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说出的话,却是让谢昀微微一震。
“戏本里要的是缠绵悱恻,戏本外要的却是岁月静好,他们需要这般缠绵悱恻,催人泪下的悲情打动旁人——”
少女眸中微微浮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唇角微微勾起道:“可我们这些戏本外的人,只要圆满就好了,若我看,戏本写惯了悲戏,我们便要过出喜来。白首不离这说的是两厢情愿,若西施只看得见范蠡,夫差又何必苦苦等待,这样的白首不离失去了真正的意义,我若是他,便要寻出我白首不离的人才对——”
西施若只看得见范蠡,夫差又何必苦苦等待。听得少女这一句,谢昀眸中微微一动,不由默然回味。
许是说到了兴致上,少女不由笑着转过头来,当看到谢昀沉吟的眸子时,当即反应过来什么,不由垂下头,略有几分懊恼。
这一番“豪言壮语”,与女子闺范上的矜持当真是背道而驰了。
虽然想了起来,可说都说了,又如何收的回去,这一刻的崔知晚不由有几分紧张,只怕对面的人将自己当做太过随性的人来,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我——”
“你可要看看你的蜀葵?”
原本有些踌躇不安的少女听到耳畔陡然穿过的话语不由一愣,当她抬起头时,对面的谢昀却笑如和煦的春风,没有丝毫的异样。
几乎是不经思索,崔知晚愣愣的“嗯?”了一声,对面的人却并没有失去耐心,只是淡笑补充道:“你送与我的蜀葵长高了许多,可要去看看?”
看得出来,对面的人是感受到了她的自恼,为她寻了个岔开话题的由头,崔知晚不由低下头,眸中却是多了几分温暖。
似乎惊喜来的太快,少女沉吟了许久,直至再抬头,看到谢昀温和的眸光,这才点了点头。
待到二人随着月色走入清和院,便在一处花藤架边看到了长出几分的蜀葵叶子,少女欣然的捻裙蹲了过去,笑着摸了摸嫩嫩的绿叶,仰头看向旁边立着的谢昀道:“看得出你很会养,它长的很好。”
谢昀闻言,唇角轻然勾起一个弧度,随即撩袍也将身蹲下,身旁少女微微一震的身形他未有察觉,只是看着自己亲手培植的第一株花苗,不由生出了几分自豪。
“从前的花草皆是檀墨打理,自己亲手培植,倒是第一次。”
少女闻言微微一愣,不由偏过头,看着少年温和的侧颜,心中微微泛起一丝暖流。
所以,他第一次亲手培植的花种是她送的?
“所以我翻了许多相关的书,倒也学到了许多。”
看到谢昀陡然转过头来,崔知晚不由低首佯装看着蜀葵,掩饰了几分局促道:“看来它已经认你这个主人了,便是我想把它接回去,它都不愿了。”
听到少女逗趣之语,谢昀轻笑出声,随即眸中微微一顿,恍然间发现。
方才的愁绪,似乎不知不觉的消散了。
而这一刻身旁的少女并未察觉,只是静静地蹲在那儿,两手伏在膝上,侧颜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宁静,落在蜀葵上的目光一动不动,好像看着极为珍贵的东西般。
……
这一幕仿佛停滞,落在了远处徐成君的眼中,久久在脑海中盘旋,徐成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身,怎么踩到石子险些崴了脚,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热闹的阁楼中。
听着嘈杂而欣然的人声,她却觉得自己似乎更为冷清,孤独。
徐成君紧紧的攥着裙子,靠着朱红木梯背后空荡的角落,静静地蹲了下去,将自己默然的隐藏在阴影里,泪水却是肆无忌惮的顺着脸颊流下来,湿了裙子。
她的人生本不该是这样的,从前的她清高,骄傲,而如今的她就像是从云端跌下来的天鹅一般,掉入了一滩泥泞之中,即便有着一身的才华又如何?
终究只是宫里万千奴婢中的一个,再也无法以平等的姿态站在顾砚龄,严如英,崔知晚她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眼前。
不该是这样的,本不该是这样的。
少女的身影透射在墙上微微颤动,少女将头埋入手臂间,双手紧紧攥着裙子,显得落寞而苍凉。
她只知道,自己需要改变这样的现状。
也唯有自己,才能改变。


第二百四十一章 矛盾激化
这一日秋高清爽,明媚的阳光从云层中渐渐露出,射下万丈金芒,下了朝的张怀宗与顾正德并立而行,沉吟了半晌后,顾正德不由问出声来。
“阁老当真要退隐归乡了?”
听到此话的张怀宗眸中微微一动,抬头看了看琉璃瓦歇顶上灿然夺目的光芒,刺眼的让他不由虚了虚眼睛,眼角的皱纹既苍老又无奈。
“当进则进,当退则退,少亭啊——”
垂垂老矣的张怀宗拍了拍顾正德扶着他的手,嘴边的笑意在这璀璨的秋日下显得有几分凄凉。
“你也当记住这个道理。”
顾正德闻言眸中微微有些无力回天的黯然,自然知晓张阁老语中的道理。
“如今我老了,如严惟章的人所言,我的青词已经比不过他的儿子严厚昭,就连内阁里的政务,处理起来也没有他那般顺手了。”
“阁老——”
见顾正德欲言又止,张怀宗摆了摆手,声音渐渐地压低了许多。
“如今在内阁,我已是个无用的老头子了,有时候看个奏疏,眼睛都花了,人老了,忘性就大,写出来的错字也越来越多,再这般下去,便是我不退,这时局也要推着我退了。”
听到身旁张阁老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迟暮的悲凉,顾正德不由多了几分怆然,如张阁老所言,如今他的帝宠的确不比从前了。无论是写的青词不得陛下褒奖,还是偶有在奏疏上写错了字遭到怒然的驳斥,这都是一个又一个惊心的警醒。
可真正惊心的,便是那一日火烧奉先殿,皇帝连夜召了内阁前去,那时正值凌晨,因着张阁老于内阁中最为年老,要一位年过六十的老人昏昏沉沉的从锦被中爬起来,换上朝服,赶着鸡尚未啼鸣的时候进宫面圣,的确难为了些。
人老了,手脚难免会变得迟缓了些,即便是紧赶慢赶,相比于当日睡在值班楹房,提着衣尾气喘吁吁跑去乾清宫的严惟章,张阁老竟还晚到了几分。
若放从前,这并非极大的过错,然而那夜他人还未站稳,礼尚还行了一半的时候,便在内阁和六部的面前,被皇帝厉声斥责,张阁老颤颤巍巍的下跪认了错,第二日又赶着交上了罪疏,却仍旧被皇帝斥责为傲慢,将罪疏打了回去。
其实顾正德与张怀宗皆明白,皇帝之所以这般,虽有严惟章一党的人从旁挑拨的原因,却也有更重要的间隙,那便是建恒帝与张怀宗之间,作为皇权与相权的间隙。
从前张怀宗坐上首辅之位时,日日兢兢业业,在皇帝眼中自然是难得的治世能臣,可待到时间越长,张怀宗这首辅之位坐的越稳,门下的学生越多时,便越发不得建恒帝喜欢,而最重要的,作为天子的建恒帝,自然认为自己为国操劳,偶有的放松,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是该有的。
可事实证明,在内阁的某种制约下,这似乎变得恼火了几分。
从前建恒帝想要在宫中多建几处道观,以表自己对道教的一片诚心,却被首辅张怀宗以国库不足为由婉拒,且在张怀宗眼中,此等事为皇帝的私事,并非国事,即便修建,也当建恒帝动用自己宫中的私库。(注:就是皇帝的私房钱。)
后来建恒帝觉得自己的天子道袍皆陈旧了,想要命苏州织造局多送些御贡的上好绸缎,做上十来身新衣,却又被张怀宗以绸缎供需紧张,婉言请求皇帝缩减一些,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帝又如何会怒然驳斥,毁了自己勤俭爱民的圣名,只得眼睁睁看着十来身的新衣缩减成了两三身。
此类种种的事情,自张怀宗奠定稳了身为首辅的基底,让皇帝不得不听劝谏之时便开始,一直延续到今。
而事情最坏的不只是此,更在于这矛盾的双方皆未看到自己的不妥,建恒帝认为自己已是仁义之君,不沉迷后宫女色,也并不贪财享乐,只不过劳累于政务后难免想要放松一刻,修修道,听听经罢了,相比于大兴土木,修建几座道观,又算得什么。
而这一切在张怀宗面前,便是当谏之事,修了一座道观,便会再想修十座,做了十身新衣,便想再做二十身,这本是人贪图享受的本性。然而大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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