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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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姝- 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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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冯维微微侧首,淡然道:“难道你觉得为师连这都对付不来。”
灵宝闻言连忙道:“怎么会,徒儿这就下去。”
说着话,冯维已然转头背过身去,灵宝退到门口时,犹豫地停了一下,回过头来,眸中浮过一丝深意。
牢房内寂静下来,看着眼前犹如活死人一般的人,冯维没有半分俱意,反倒起身淡然地拿过烛台,坐回到榆嬷嬷的前面。
微微抬手间,冯维换换伸出手去,明亮的烛火离那撒下一片阴影的脸越来越近。
直到最后,他看到散落的头发后,那个满是褶皱与划痕,血迹斑驳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而就在那一刻,一个动作却让他猝不及防。
几乎是没有征兆地,那张可怖的脸突然迎着光抬起来,而那双涣散蒙着翳的眸子陡然翻起来,对视的那一刻,眼前的榆嬷嬷竟是疯了般死死抓住冯维的手,随即凑上那满是狰狞的脸咬了下去。
这一刻似乎安静了,那牙齿几乎锋利的咬出极深的血痕来,带着腥味的鲜血随即滑了下来,沾满了榆嬷嬷的牙齿,几乎能看到她张嘴时那粘稠的血丝。
可让人未曾想到的是,冯维几乎一动未动,连声也未吭一下。
闻到头发被烧焦的味道,冯维从容地看过去,随即轻轻移了移手中的烛台,让其离那团乱糟糟的头发远了一些。
“看起来,榆嬷嬷的确是不在乎自己的命了。”
手上的疼痛没有减轻半分,眼前的人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冯维却是满不在乎,好似被咬的根本不是自己一般,不紧不慢的凑近了几分,只用极轻的声音道:“可连死都不怕的人,又怎么会怕冷呢?”
感觉到眼前几乎不易察觉的僵硬,冯维唇角勾起犹如地狱般的冷笑,随即毫不犹豫地从榆嬷嬷口中抽出手来,顿时鲜血四溢,而下一刻,他换手拿着烛台,竟是一把掀开被榆嬷嬷紧紧裹在身上的破被。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犹如疯妇般的榆嬷嬷一个激灵,身子僵硬无比,脸色更是白的可怕。
看着眼前模样俊郎的人,却如同地狱走来的一般,一个对自己都能如方才那般残忍的人,如何不叫人惧怕。
看着满身伤痕的榆嬷嬷,再打量其已经被血迹染的看不出本来样式的衣服,冯维丝毫不奇怪。
东厂的大牢不是大理寺,也不是刑部,虽没有诏狱那般大的威名,在宫里,却也是一个足够让人闻风丧胆,震慑罪恶的存在。
“让我猜一猜。”
冯维饶有趣味的浮起一抹笑意,随即微微弯腰,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人。
“榆嬷嬷是害怕了,害怕这儿的每一样刑具,所以你想过死,可最后你也怕了,跟着孝文太后过了半辈子的风光日子,哪里敢轻易死去呢?”
冯维的目光看似满带温和,却是携着不容忽视的逼迫。
眼前的榆嬷嬷看似无动于衷,他却是看到了那双因为恐惧和紧张而紧攥的双手,还有那双忍不住想要躲避的眸子。
“又想苟且偷生的活着,又不想经受地狱一样的痛苦,所以你只有疯了,疯狂的去寻死,疯狂的做一切离经叛道的事,而让那些无能的番役们害怕,毕竟,陛下未下旨意,你的命丢在这里,他们之中的一个就要做替罪羊了。”
看着眼前狰狞而又可怜的一张脸,冯维不由“啧啧”了两声,随即出声道:“你说,我分析的对吗?”
见眼前的人毫无反应,仿佛丝毫不明白一般,冯维却是轻轻一笑,犹如说书一般,缓缓道来。
“不知你可听说咱们东厂有一刑罚,用这般长的铁锤,敲打犯人的膝盖,直至将里面的膝盖骨敲碎了为止,还有个名儿极好的,叫‘鼠打洞’,将一个装有老鼠的盒子扣在犯人身上,打开前往犯人身上的那扇小门,然后用碳火烧红那盒子,你说那老鼠为了活命会怎么办?”
看到眼前渐渐瑟缩起来的人,冯维嘴角不紧不慢的划开一丝笑意道:“你想的没错,它会拼命地逃跑,遇到犯人这堵墙一般的障碍时,它会出于本能的打洞,不听地挖,不听地挖,直至挖开皮肉,挖开一切的内脏,从犯人的身上生生钻出一个洞来,才能活命。你说,到那时,究竟是老鼠先死?还是人先死?”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榆嬷嬷含糊不清的不停念叨着,几乎恐惧地想要拿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当听到铁链的声音,冯维温和的笑带着蛊惑一般的声音道:“既然不想听,那就看看别的罢,看看,比你的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当冯维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榆嬷嬷却是出于本能的朝后退,她能够感觉到,里面是足够让她害怕的东西。
随着扣子被打开,盒子盖轻轻被掀起,看到盒中静静躺着的物体,榆嬷嬷几乎疯了般的尖叫。


第三百一十章 保命
“这些东西,嬷嬷可不陌生吧。”
阴暗而潮湿泛起阵阵的寒气,隔着窗上的铁栏,便能看到窗外那一轮冰冷的圆月,角落的房梁上渐渐浸入雪水,只听得“滴——滴——”的声音,砸落在地上,氤氲出一摊水渍。
榆嬷嬷颤抖的看着那小盒子里的东西,几乎连褶皱的眼角都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别的,正是一截血迹模糊的断指,而在那断指旁边搁着的,正是她送于儿子保平安的那枚金玉瑞兽指环。
她不会认错的,她不会认错的……
榆嬷嬷几乎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碰触,可就在她的手方触到盒子之时,便看到那盒子被冯维按在手下,朝后移了许多。
木盒拖在破木桌上的声音直揪她的心,咫尺的距离,她却是再触碰不到,随着铁链发出的撞击声,榆嬷嬷如何去探,于她而言都是徒劳。
像是被逼到极致一般,榆嬷嬷疯了一般,赤红着眼死死瞪向冯维,一次又一次拼命地向前挣,却又被冷酷的摔回去。
毫不怀疑,若非是那铁链禁锢,眼前的榆嬷嬷早已扑上去,恨不得咬断冯维的喉咙,喝尽他的血。
“你是个疯子!你是个疯子!”
听到榆嬷嬷不甘而悲愤的怒骂,冯维毫不在意地轻哧一声,随即饶有意思地勾起唇角微微凑近,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既然你我皆疯了,那便没有什么畅谈的阻碍了。”
看到近在眼前的冯维,如同疯妇一般的榆嬷嬷眸中厉光一闪,当即奋力冲上去,哪怕两手被狠狠锁在冰冷的铁链中,与铁链几乎长在一起的皮肉被狠狠地撕裂开来,她也没有丝毫地放弃。
可终究,即便拼到最后,她才发现,她离眼前这个可怕而狡诈的疯子仍旧隔着一寸的距离。
当她不甘而愤怒的张嘴想要撕咬时,却是被骤然冷凛而彻骨的疼痛钻入心中,让她不由发出近乎扭曲的惨叫。
留在外面的役长悄悄偷觑了一眼灵宝,却正好目光相对,惊得连忙又低下头来。
看着眼前没用的废物,灵宝便有几分不耐,他的脚无数次想移进去,可他太清楚师父的脾气,看似温和亲善的表面,内心却是冷而无情,一旦违背了他的命令,只怕就会惹怒师父,甚至是引起师父的怀疑,更何况,还有眼前那个无能的役长还杵在那儿。
牢房内,冯维仍旧云淡风轻的捏住榆嬷嬷那合不上的嘴,看似力度温和,可只有榆嬷嬷知道,冯维的这个力道,足以让她的下巴脱落。
看到鲜血淋漓的嘴中渐渐脱落而下的牙齿,冯维不由慨叹一声,仿佛可惜般缓缓道:“榆嬷嬷也是在孝文太后身边伺候几十年的老人了,我原以为必会懂得什么叫趋利避害,什么叫权衡,如今看来,榆嬷嬷当真是老了,不要自己的命也就罢了,竟连你这些个子孙的命,都不要了。”
因为疼痛而呜咽出声的榆嬷嬷陡然身子一震,眸光渐渐发生了不易察觉的变化。
“如今这样的局面,你和你的子孙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虽然你的命我不定保得住,但咱们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后辈们?只要能保住他们,嬷嬷此生也算是圆满了吧。”
榆嬷嬷原本迷茫而恐惧的眸子渐渐平静下来,随即替代的便是坚定与深意。
“你,到底想要什么——”
听到因疼痛而变得嘶哑的声音,犹如枯木折损一般,冯维却是有几分花前赏月的兴致般,缓缓出声道:“嬷嬷是明白人,孝文太后与陛下的关系如何,您是再明白不过了,其实按着如今的局势说,孝文太后只要安心后宫,无论是对陛下,亦或是旁的皇孙亲近些,过的也该是颐养天年的好日子,可咱们的太后却偏偏与陛下,与东宫不合,这其中可是有什么缘故?”
或者说,是有别的出路。
榆嬷嬷眸光微微一动,渐渐明白了什么,随即便听到了冯维轻而缓的声音。
“这么多的皇孙曾孙,您老可知道,太后究竟是更喜欢谁一点?嗯?”
看到眸中渐渐陷入沉吟与纠结的榆嬷嬷,冯维微微一笑的抚慰道:“为了保子孙,嬷嬷只用动一动嘴,将这个问题的答案传到陛下的耳中便够了,如此也算是值了。”
冯维微微站起身来,在榆嬷嬷的眸光闪动越来越明显时,竟是大胆的上前,微微蹲身在旁,几乎在耳边道:“更何况无需冯维多言,嬷嬷也知道,自打您进了咱们的东厂大牢,那些个毒药便没少递进来,那剂量足够杀死这大牢里所有的人了,您能活到今日,固然有你装疯卖傻的缘故,可若没有我的叮嘱,只怕也是不够的。这样的主子,榆嬷嬷不会还要誓死去维护罢,那可真真是愚忠了。”
话一说完,不等榆嬷嬷多说,冯维再一次缓缓起身,转而朝外走,就在他方踏出三步时,身后响起了那个低沉而喑哑的声音。
“我答应你。”
冯维闻言脚下缓缓停下来,唇角随即勾起,只听得后面的人再一次冷冷道:“你也要记住你说的话!”
“嬷嬷放心。”
冯维缓缓转身,再一次温和地看着床上的那人道:“您的子孙,必会衣食无忧的传下去,他们会世代念着您的牺牲的。”
说完冯维淡然一笑,再不回头的走了出去,那役长与灵宝听到声音连忙凑上来。
“师父,您没事吧。”
灵宝刚出声,随即紧张的看着冯维流血的手道:“师父您的手。”
“狗杂碎!我去砸碎那疯货的牙给督主赔罪。”
眼看着役长风风火火,骂骂咧咧的就要撸袖子要去,冯维却是淡然道:“算了,一个疯妇而已。”
说完冯维将手搭在灵宝的手道:“扶我回去。”
灵宝闻言淌眼抹泪的道:“是。”
“别叫人死了,否则唯你们是问。”
听到冯维的叮嘱,役长哪怕是看着其远去的背影也不敢马虎,连忙点头道:“是是是,督主放心。”
当冯维师徒走出去,抬头间便是那冷然的月亮。
“师父,您何苦亲自来,让咱们来便罢了。”
冯维淡然看了眼一旁的灵宝,不紧不慢道:“陛下的旨意,也有躲懒的?”
灵宝闻言连忙噤声,不敢再多言。
这一夜,看似平静,却注定是个不平之夜。


第三百一十一章 挡者,必死!
长春宫。
淡淡的苏合香自掐丝珐琅佛手式的香炉中缓缓升起,随即消散在空气中,寻不到一丝影子。
寝殿之内,成贵妃身着妆花锦缎的褙子慵懒地躺靠在贵妃塌上,左手散漫地搭在软枕上,身前跪着一个妙龄的侍女,此刻正小心地替其涂抹着蔻丹。
“这样好看的颜色,只有娘娘才镇得住,陛下看了必会喜欢的。”
听到随珠的话,成贵妃微微一笑,扬了扬那只手,看着上面美丽的蔻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个盛宠日盛的如嫔。
一个新入宫的丫头,可是越来越能耐了,再进一步,都快位列四妃了。
“再好看,人也老了。”
成贵妃感慨般抬手探了探鬓边的钗环,引得随珠道:“娘娘这是在与奴婢说笑了,陛下昨儿还说,您与刚入宫的模样一般呢。”
听到随珠的话,想到昨日陛下那句话,唇角不由也勾起了几分。
眼看着成贵妃又云淡风轻的将手放下,微微阖眼,由着宫女为其涂蔻丹,随珠这才放下心来。
“阿衍走了多久了?”
随珠闻言连忙答道:“回娘娘话,殿下走了有两月有余了。”
闭眼养神的成贵妃轻轻“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约摸过了一盏茶时间,殿内一片寂静,成贵妃仿佛已然熟睡般,呼吸平缓而轻。一个急促而细微的脚步声打破了殿内的平静,随着声音众人皆微微抬头看了过去,只见随月脸上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随珠见此正抬手作噤声的样子,随月却是全然略过,直直走上前行礼道:“娘娘。”
随珠见此微微一愣,却是看到了随月脸上浸满了汗意。
成贵妃懒懒地动了动眼皮,随即缓缓睁开眼道:“怎么了。”
似是困倦般,成贵妃以手指微微挡了挡嘴边。
“娘娘,娘娘——”
听到随月急切而略微颤抖的声音,成贵妃当即眸中一凛,收起方才的慵懒,顿时察觉出异样来。
“说。”
随月扫了周围人一眼,随即颤抖的爬起身,小心翼翼上前,凑到成贵妃耳边颤颤巍巍的说了些什么。
几乎是瞬间,便能看到成贵妃一向温和端庄的眸中浮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惊慌与害怕。
“你确定?”
几乎是问出口的同时,成贵妃便斥退了所有人,随即便厉光直直射向随月。
随月颤颤巍巍地低下头,语中满是无措道:“回娘娘,方才是东厂大牢里的吴以贞和陈得来回的话,听闻那榆嬷嬷已经亲自写下罪状,说娘娘您与孝文太后私下结约,意欲扶持洛王殿下以谋太子之位,不仅如此,她还有意说从前慈宁宫诬陷太子妃小顾氏投毒,还有安插安宁县主入毓庆宫为眼线的事,皆有娘娘您的参与。”
成贵妃闻言几乎骤然背脊一凉。
荒唐!荒唐!她怎会与郭氏那个老妇一般老糊涂,用那般可笑的手段!
彻骨的寒意从心渐渐向四肢蔓延,让她只能僵硬的坐在那儿,脸色已是惨白。
随月小心翼翼地抬头,她知道,这一次的事可并不小,陛下从儿时对孝文太后积攒的恨意已经太深了,深到哪怕是与孝文太后有稍微亲一些的交际,都足以让皇帝反感与厌恶。
有句话说得好,爱屋及乌,恨屋自然也及乌。
更何况,后宫勾结,意图动摇国本,这与谋逆无异。
此刻的随月,已经从自家娘娘眼中看到从未有过的紧张与惊惶。
“那个疯妇!那个疯妇!竟到死还要拉本宫下水!”
成贵妃死死攥住双手,眸光冷厉的恨不得立即掐死那个蜷缩在牢里的疯老婆子。
“娘娘息怒——”
成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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