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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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姝-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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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眼前少女抿唇未说话,成贵妃笑然瞥了眼少女头上的发簪道:“上次送与你的那套头面,戴过不曾?可还合适?我原瞧着喜欢,想来也该配你们这样娇艳的女儿家的。”
顾砚龄闻言眸中微微一动,自然明白成贵妃的意思。
那一套头面,可不仅仅是随意的赏赐,若真戴了去,难免给人生出几分你情我愿的意味来。
她,可是不情愿的。
谢氏见此,正欲说话,却是听得少女巧然道:“娘娘赏赐贵重,臣女受宠若惊,因而一直小心保存,未曾轻易戴过。”
成贵妃眸中微微一顿,随即若有所思地看了少女一眼,唇角的笑意却是更甚。
“东西再贵重,也比不得人,凭什么东西,是咱们阿九压不住的。”
话说到这儿,成贵妃笑然转眸看向一旁的谢氏,谢氏唇角微浮,未曾接话也未曾回绝,成贵妃见此心中已明白几分,当即看了眼一旁的随珠。
随珠便颔首,不知从何处捧来一个嵌珠盒子,小心递上前来。
“这一套头面,是当年本宫册封贵妃时,本宫母家所赠。”
成贵妃一边说着,一边顾自将盒子打开,盒内流光溢彩的累丝嵌宝衔珠金凤头面登时映入眼帘,璀璨夺目,一睹便知非一般赏赐之物。
谢氏和顾砚龄眉间几不可察地一蹙,在成贵妃的话语再一次响起时,又渐渐平淡下去。
“本宫今日见阿九这番打扮,这套头面恰恰配的上。”
谢氏平静地睨了眼那锦盒,从旁语气轻缓道:“这是娘娘娘家所赠,意义匪浅,阿九如何收得?再者,阿九如今也不过十二,这般的好东西,实在非她承得住的,臣妾替小女谢娘娘所赠,只是这贵重的东西,实在——”
“如今虽用不得,那便等着及笄出嫁做添妆罢。”
成贵妃和气的笑然间,将谢氏合情合理的婉拒给堵了回去,谢氏唇边未语,可心中却升起一丝不豫来。
成贵妃将对上谢氏的笑眸收回来,将盒子接过,亲自推至少女手边,和颜悦色的继续道:“本宫在你这个年纪,最喜欢这般鲜亮的东西,哪里肯因着贵重不肯用,倒是白白让明珠蒙了尘。”
少女听出成贵妃的话外之音,抿唇未语,转头看向谢氏,见谢氏示意,便不再多说,抿笑接过,倒也未曾驳了成贵妃的面子。
然而成贵妃这番举动旁人看不明白,谢氏哪里看不出其中强硬的暗示,谢氏虽说软硬兼能从容应对,可对成贵妃这般陡然升起的强硬到底是不喜的。
因为谢家出身的人,还从未容忍旁人硬逼就范过,莫说谢家原本底蕴更甚王家几分,便是如今的成贵妃,也只以妃位压人罢了。
婚事这样的东西,从来都不是可以强扭的。
更何况,是她十月怀胎而来的女儿。
顾砚龄对成贵妃此举并不奇怪,成贵妃看似亲和近人,可因着世家出身和贵妃的位置,其实早已将那份不易察觉地骄傲刻在骨子里。
一个人在高位久了,便没有习惯再去迁就旁人。
不过这般也正好,谢氏对这份婚事生出不满来,成贵妃一心想要促成的婚事,变数就更大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敏感
若说春日的花园是妩媚之美,那么冬日的便是皎然之美。
长春宫的园内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其间的古柏藤萝掩映着初生的旭日,渐渐化开松针上的积雪,露出碧翠的银针,凝在针尖,落在卵石小径间,轻轻滴打在碧色的青苔之上,侵入了清香的泥土中。
当顾砚龄与如意公主来到万春亭,便瞧着或娇俏,或艳丽的少女皆环佩美玉,言笑晏晏的围坐在万春亭,再有远的,便是立于那冰封之上的浮廊间,凭栏远眺,携手走在绿柳白堤下。
顾砚龄素手微抬,紧了紧斗篷的系带,若说平日里,她这般畏寒的人,是断不会出了屋子,来赏这冬日的。
可如今,她倒宁愿陪着如意出来随意逛逛,也比陪着谢氏与成贵妃在殿内语中较量的好。
“我看那里热闹,咱们去那边好了。”
顾砚龄顺着如意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便瞧出了里面被众人围着的明媚少女。肌肤若雪,体态纤盈,谈笑间眉眼始终带着含蓄的笑意,万春亭原本四周被围上了帷布,独门上的帷布被掀开着,以护亭内的温度。
而此刻阳光落在少女娇笑的脸上,铺洒着温柔的光晕,更为少女添了几分脱俗的恬静。
这样倾城的容貌,莫说是今日进宫赴宴的少女,便是偌大的京城女儿家,也该被比下去了。
原来,即便那么多年过去,那张熟悉的脸始终未曾变过,让人一观便不由生了亲近怜惜之心,更莫说,那些胸怀野心的男人。
岁月在前世,待她王有珺已是极好了。
顾砚龄侧眸看了眼身旁的如意,抿唇而笑,算是应了。
王有珺温柔的坐在亭中,感受到周围少女或亲近,或艳羡的目光,唇角抿着的笑意不由更深了几分,相比于从前在王家的小心翼翼,她更享受如今的生活。
每日都可以堂堂正正的抬起头来,享受着多少人或许这一辈子都享受不来的荣耀,穿这世间最华丽的衣裙,戴上如星月般璀璨的簪钗,感受着旁人的巴结,奉承和讨好,再也不会生出低人一等的感觉来。
从前那样的日子她过的太久,而这一刻,她再也不用了。
此刻的王有珺渐渐将下颌微微抬起,抿着的笑意越发自信和笃定,而从前被她关在心底的那一点骄傲也越来越膨胀,渐渐变成了另一种动力,深入了骨髓。
陡然——
耳畔渐渐响起少女们细碎的说话声,当王有珺收回神来,便瞧着亭内的少女皆看向亭外,随即拂着裙边款款站起身来,将发间的钗环拢了拢,眸光中闪耀着难掩的羡慕,甚至,带着几分攀谈之心。
王有珺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却是眸中一顿,唇边的笑意渐渐退散而去。
只见远处两个少女正穿花度柳而来,二人身量相当,左边的少女打扮高贵而得体,看起来自有一番气度。
而与她并肩的少女更是难掩引人的光华,眸光明明如一汪春水,却是沉静而优雅,原本夺目的容貌因眉间那一抹梅红的花钿变成陡然划破寒冰的春光,为少女略显清冷的气质添了几分同龄人的娇俏与灵动。
少女或许畏寒,高挑的身子被严严地裹在杏红羽纱面雪狐缎里的鹤氅里,鹤氅上的兜帽少女并未戴,只随意搭在后面,衬得少女的脸更娇小了几分,阳光暖暖落在少女身上,将发间的簪钗映的熠熠发光,少女白皙的肌肤仿佛是景德镇刚烧制出的甜白釉,莹润如凝脂,泛着清澈而透亮的光泽。
这一刻的王有珺微微有些怔神,没有人知道在今日入宴之前,从头至尾,她精挑细选了多久,而每一样东西,都是她的贵妃姨母将长春宫最好的东西送到了她的眼前。
这一场宴席于她而言太过重要,这是她迈向京陵,走入这些公侯官宦之家的第一步,她要用她的容貌,她的得体去淡化她作为旁支的缺憾,她要让旁人看到她而自惭形秽,她要的是所有人从她身上掠过,再也移不开目光。
而当她今日走入人群中,看到众人惊艳的目光时,她便知道自己成功了。
可当她看到眼前那个渐渐走近的少女时,那一份自信与骄傲似乎细微地裂开缝来,渐渐沿着纹路一点一点的碎裂。
顾砚龄与如意相携走上亭外的石阶,刚站定,亭内的众人皆敛衽行礼:“公主殿下。”
王有珺身子微微一僵,跟随着众人行下礼去,一时分辨不出哪一个少女才是众人口中的公主。
如意从小因着宁妃的教养,虽有着天家公主的气度,却也颇懂世故,因而并不骄矜,只抿着平易的笑,随即道:“都请起吧,今日我也只是赴宴的人,算不来东道主。”
众人从善如流的起身,对眼前这位亲和的公主也多了几分好感。
王有珺跟随着站直身子,当得知如意身旁身旁的少女并非天家的公主时,不由松了口气。
终究,在这京陵,家世底蕴比容貌更重要。
“王姑娘。”
耳畔陡然传来陌生的少女声,清泠如泉水,叮咚作响。
王有珺微微抬颌,却是正对上那双沉静而优雅的眸子,虽未笑,却是能从其中察觉到一丝亲近。
王有珺一时有些未反应过来,毕竟初入京城,她并不记得,自己认识眼前的少女。
顾砚龄自然察觉出王有珺的怔楞,唇角微微浮起,清冷的容颜顿时灵动了几分。
“倒是我唐突了,王姑娘方从许郡而来,对我们自是有些不熟悉。”
说到这儿,顾砚龄挽着如意的手上前来,难得启唇道:“这是如意公主,是翊坤宫宁娘娘的独女。”
王有珺这才反应过来,忙敛衽再行了一礼:“如意公主。”
如意脸上带着礼貌地笑,微微地点颌便算是应了,随即她便转向顾砚龄,眸中俨然多了几分亲近的打趣。
“你倒忘了,你还该叫我一声表姐才是。”
此话一出,旁人倒并未觉得什么,反倒是王有珺脑中轰然,原本凌乱的思绪渐渐被理出了头,变成了她不想去接受的事实。
眼前的少女若唤当今的十公主一声表姐,那论起来便该是,陈郡谢家女?
念及此,王有珺不由抬起头来看向顾砚龄,顾砚龄丝毫不躲闪,只直直叫王有珺打量着,随即端正而不失礼的启唇道:“我姓顾,唤砚龄,方才在成娘娘殿中便已听娘娘说了王姑娘,刚从亭外远远地我便瞧出王姐姐与成娘娘眉目间有几分相似,因而猜测出来,听闻姑娘比我长上一岁,我唤一声王姐姐,可唐突了?”
旁人此刻皆有些惊羡的看向王有珺,京陵人人皆知眼前的顾家长女性格清冷,极少与人亲近,旁人便是想去攀谈都没路,未曾想到这王家姑娘初入京城便与其有几分好感了。
到底王谢同为世家,即便再不熟识,也总比旁人亲近些。
众人这般想着,然而没有人知道,此刻的王有珺内心渐渐浮起波动,却是没有一丝的欣喜,旁人觉得羡慕,她却是觉得此番话甚为刺耳。
眼前的少女比她虚小了一岁,身量却比她高上许多,站在眼前,竟隐隐的添出几分逼人的压力来。
而那一声姐姐,更是撩动了她最敏感的心弦,她并未觉得这声姐姐有多少亲近之意,反倒让她察觉到一种来自于年龄的威胁。
没有哪一个少女,不希望自己比旁人在容貌上更胜,在年龄上更小。
而眼前的少女,似乎将一切都占全了。
顾砚龄眸光微瞥,自然是瞧到王有珺的脸色渐渐有所变化,却是丝毫未表露出什么,只淡然地解开鹤氅的系带,由着醅碧将鹤氅卸下,替其抖着上面的风雪粒子。
“呀——”
陡然听到声响,王有珺不由看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自卑
一个少女轻微地低呼不大不小地落入亭中,还未等人看过去,便有少女眸中闪着艳羡,随即小心地指着顾砚龄的裙子道:“顾姑娘这身,可是京陵御贡织造的三色金?”
顾砚龄并未面露意外,反倒平淡而又不失礼节地微笑点颌,算是应了。
众人皆了悟地看过来,眸中的光芒更加潋滟了,反倒是王有珺微微有些怔楞,似乎并未明白其中的意思。
然而站在她身旁的一个粉裙少女见此,面上虽不显,眸中却已是淡淡露出些许鄙夷,启唇间,话语却是颇为礼貌而体贴。
“三色金是金陵每年的御贡织物,乃是用赤金,青金,纯银的线一点一点勾勒纺织出来的,此刻倒不觉得,若是站在阳光下,便能映出一层一层的奇泽,光彩夺目,因而这三色金被世人称为寸锦寸金,是云锦中最珍贵稀有的一种。”
这般好的料子,若放在旁人身上,只怕恨不得让所有人都一睹风采,偏生人家顾家姑娘却是在外面严严实实地裹了鹤氅,丝毫不显露,可见,这些东西在人家眼中,已是寻常了。
顾砚龄眸中微凝笑意,从那粉裙少女骄傲得意的脸上一掠而过,并未多说什么。
她很了解这些官宦女儿家的攀比之心,莫说是比衣裳,比首饰,便是比起那见识之心来,也是不遑相让。
而她,只用在一旁看着这一出好戏罢了。
众人一边敬佩的看向那少女,一边也瞧出,那少女虽是向众人讲解,却是将脸朝向王有珺,很明显,她们好歹还知道一些,而那王有珺似乎连“三色金”这三个字都从未听说过般。
亏了还是许郡王氏出来的。
众人心里的弯弯绕绕虽然已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什么,独独眸中,却是或多或少地带着几分讥讽和鄙夷。
终究,旁支的世家女哪里比得上人家正经嫡支的。
哪怕是将再华丽的三色金,再珍贵的首饰放在她身上,也比不得人家自小养成的华然气度。
可见有些东西,再如何去掩饰,也只是虚壮声势罢了。
感受到众人渐渐异样的目光,一向敏感多思的王有珺脸上顿时烧起来,几乎不用手去探,她也知道此刻自己的脸颊上已是红云满布。
此刻的她强自顶着所有人的目光,一双手掩在袖子下,紧紧的攥住,让自己不在众人面前丢了最后的自尊和骄傲。
然而,世事好似总是喜欢反其道而行之般。
一个少女眸中几不可察地跳过一丝玩弄,继而启唇道:“听闻金陵与许郡靠的极近,走水路不过半个时辰罢?”
王有珺自然明白其话中之意,闻言脸色微微一白,随即撑出得体的笑意,顺而点了点颌:“早闻舅舅舅母们说金陵繁华如锦,只是家中严谨,一向不许我们女儿家轻易外出,未曾亲眼一睹,的确是遗憾。”
王有珺想着这样的回话既得体又大方,总会替她解了她不知这“三色金”围,然而孰不知,这些话落在众人耳中却是更为可笑。
王家旁支单薄,最繁盛的莫过于嫡系,王有珺口中的舅舅舅母自然指的是嫡系的那几位老爷太太,可在场的人皆知,眼前的王有珺不过是个旁支女儿,因着父亲早逝,这才随了母亲回了王家。哪里能与人家嫡支的舅舅舅母亲近?
更何况,在入王家府门前,王有珺随着父母单立的小门小户,哪里谈得上家风严谨,她口中的家里自然说的也是如今嫡支的王家。
可王有珺在王家也不过才住了数月而已,倒是她们从小长于京陵,离金陵虽远,却比她一个居于许郡懂的多。
可见,见识少就是见识少,又何必拿这些所谓的小聪明出来,让人一眼便能洞察出来,既拙劣,也更是显得虚伪做作。(注:在这注明一下,王有珺的父母算是近亲结婚,不过都属于旁支。)
王有珺自然察觉出旁人目光中越发的异样,让她觉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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