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的没有说出半句话。
红袖站在一边却还是怔怔的,望着面前粉衣素裹、轻纱覆面、身形窈窕、眉眼精致的“女子”,半晌才痴痴冒出一句,“真漂亮啊!就是不知道哪里有点怪怪的……”
“公子,你瞧,我就说很漂亮吧?化成这样保准鬼都不认识你。”旁边活泼可爱的小丫鬟一脸得意,又转头去打量顾宛,眼带好奇,“你就是公子场挂在嘴边的顾家大小姐?”
顾宛那厢还没缓过劲来,点着头,气喘吁吁地立起身,走到来人面前,取下欲盖弥彰的面纱,瞧见里面更加精彩纷呈的一张脸,无视某人已经黑如炭的脸色更加肆无忌惮地笑起来。
“我为了见你一面容易吗?你还这样嘲笑我,我可要恼了!”
这声音一出,红袖倒是眼睛一亮,记起来了,“你不是那个讨债的吗?”
庄曲然瞪了旁边看好戏的顾宛一眼,将她按在座位上,严肃道,“我找你来是有正经事要说的,你先不要笑了。”
顾宛勉力忍住自己的笑容,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噗嗤一声,好笑道,“你只要穿的破破烂烂一点往身上抹点脏东西,这满大街就不会有几个认出你的,倒是你这样穿,反而有人要伸长脖子看看是哪家的美人了!”
庄曲然有些懊恼,一屁股坐在顾宛旁边的凳子上,道,“我倒是想那么干,不过也得等我出的了府才行。”
顾宛这才收了笑声,只嘴角还未收回,一抹笑意挂在嘴角,梨涡浅出,无端让庄曲然晃了晃神。
“你这嫡母果真厉害,我以为上次她明明都狗急跳墙地拉帮结派了,怎么如今还有闲工夫来盯着你?”
庄曲然收回心思,叹气道,“若真是她就好了,只是这次看住我的却不是她。”
“不是她?”顾宛这下是真惊愕了,“不是她是谁?还能有人跑到县衙衙门去盯着你?”
庄曲然眼中流露出一抹暗色,“是我爹。”
顾宛的笑容彻底收了起来,凝起了两抹不描自黑、不修自瘦的眉毛,鼻尖浅蹙,嘴唇微抿,将眼神转向了别处。
“你怎么不说话了?”庄曲然见她似有不想多嘴之意,心里无端多了一抹恼意,像有一股横冲直撞的郁气在他体内让他胸口闷得慌,“我什么都与你直接说,你却不愿意对我说出你的想法?”
顾宛一愣,看向庄曲然一瞬不瞬的眸子,里面盛满了认真和失望,又带着些希冀和闪躲,心里疑惑,却还是无奈道,“这毕竟是你的家事,我不便多嘴。”
庄曲然眼神一黯,嘴角的笑容却没心没肺,“你都猜到了对吗?”
“方才我不是猜错了?”
“只要将你猜的对象换成我爹就全然成立,为何要避而不谈?”
顾宛自然感觉到了庄曲然的话语里面有些莫名其妙的怒气,不由得皱了皱眉,“你火气这么大是为何?方才不是好好的?若是因为我笑你了,我是无意的,我向你道歉就是。”
庄曲然看了看顾宛,顾宛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庄曲然却突然收回视线,叹口气道,“我只是在想,如今若是萧琅渐那小子在这里你会不会将事情全部跟他讲清楚。”
“讲什么?”顾宛着实摸不着头脑,“这怎么又牵扯上萧琅渐了?”
庄曲然望望天,“自然是讲我那自视甚高的爹如何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讲我不被自己父亲信任一再打压的悲哀,讲如何对付我爹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与我何干?!”顾宛一是不明白,二是脾性本也不小,也不由得带上火气,“今日不管是谁,我都说不出什么来,难道要我唆使一对父子对着干?我把你当朋友,敬着你的救命之恩,不愿说什么破坏你们父子感情,你却希望我做那挑拨之人?”
庄曲然一怔,却突然嬉皮笑脸笑出来,“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嘛!你这么严肃倒把我吓一跳、你放心,有什么计划只管告诉我,不然这奇珍阁保不住,你的二分红利也保不住。”
顾宛被庄曲然反复无常的态度弄得无语,只好道,“这可是相当于与你的父亲为敌,你当真想好了吗?据我所知,好不容易最近你们夫子关系缓和一些了。”
庄曲然摇摇头,“你尽管去做就好,若是任他这么下去,也不过是白白为他人做的嫁衣,我不会怪你的。”
“你爹……”
“什么?”庄曲然突然盯住顾宛,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没什么。”顾宛本想问问庄曲然为何不直接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庄远,又怕会触及到密辛什么的,下意识停住了嘴。
庄曲然将视线从顾宛的身上转开,带上欢快的语调,“既然没什么,那就将我爹的事情先搁一搁。先来聊聊该如何将那位难缠的主子请君入瓮吧!”
“大的你是别想了,请不着!小喽啰倒是可以捞出来一两个。”
庄曲然微微一愣,似是不敢相信,“你连大的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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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冲冠一怒为红颜
庄曲然有些纳闷,“你不仅知道我是奇珍阁的庄家,还知道云暮轩的庄家?是我掩饰的不够好,还是真的那么容易就能被猜到?”
顾宛见庄曲然目露惊奇,摇头解释道,“我哪有那么神?不过是你自己露了线索给我我才猜到的,不然上哪里去知道这么个大秘密?”
“我自己露的?”庄曲然显然没想到,怔神片刻,一拍脑袋,“是那个玉佩!”
顾宛笑着点点头,“本来我还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那玉佩上的花纹同奇珍阁门匾上的花纹一模一样,你又对那玉佩那么看重,我才猜到这个可能,直到昨天张先生去约我与你见面,我才算确定了。”
庄曲然装模作样叹口气,“果然一山更比一山高,我以为自己已经装的很到位了。”
顾宛摇头笑道,“这只是偶然,你还是装的很成功的,至少庄家那么些人都被你瞒天过海了。”
庄曲然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继续问道,“你知道云暮轩身后的人是谁?”
“还不确定。”
“不确定就是有人选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云寒暮。”
两人心有灵犀地笑笑。
顾宛知道庄曲然虽然人被困在庄府,却对外面的事情了如指掌,只要有心,云寒暮的小动作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庄曲然不由得叹道,“平时只道他八面玲珑,眼界却有这么长远,倒是难得。只是如今他去了京城,倒是拿他没有任何办法了。”
顾宛将手中的茶杯端起来,打量里面碧波荡漾的清泠茶水,眸中水光涟漪泛开,轻摇臻首道,“即使他如今在抚远,你也拿他没有半分奈何。”
庄曲然眉目浅浅淡淡,没有什么过激回应,似是承认了顾宛的话。
处于庄府多有掣肘,他一心要护着的人却更相信他人,这么多年皆是如此,他早已经习惯了,只叹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是我这本经,不知要念到何时。”
顾宛瞅了他两眼,心思稍转,才道,“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父亲未必不知道里面的厉害。”
庄曲然眉眼舒展地望向顾宛,一双勾人桃花眼中点点笑意莹润而出,“你这是在安慰我?”
顾宛直直望进庄曲然眼中,薄唇轻启,“我实在警告你,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庄曲然眸色一凝,转开视线,望着不远处的湖面,嘴角难得迁出一抹苦涩,“谈何容易?”
是啊?!谈何容易!
顾宛对庄曲然的境况很是理解,毕竟她也是经常有些事情需要瞒着顾余沥和苏氏才可以去做,还需要花心思在不惹恼他们的情况下一直周旋。
云寒暮打着帮庄远敛财的名号建立了云暮轩,不管他是不是在暗中替自己敛财,最后的结果自然也是有庄家担着,谁还能推到云寒暮头上?
只是这里面的厉害,庄曲然对庄远说不得,一如庄曲然暗地里开了奇珍阁也半分透露不得一样。
顾宛抬眼看了看天色,决定先聊正事要紧,“云暮轩的掌柜话里话外都透着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意思,那些奇珍阁的流氓必定是他安排的。他还答应我十日之后必定让我见到连心锦绣的珠子,可这珠子明明如今还在奇珍阁的铺子里面摆的好好的,若他不是打算用抢的,那就是有信心让奇珍阁十日之内倒闭。你可知道如何让奇珍阁渡过这次危机?”
庄曲然点头,“我已经让陈广顺将珠子换了地方存着,丢不了,若真是丢了,我也会赔偿你的损失。”
顾宛听到这话,下意识皱了皱眉,轻笑一声,“你这是在消极应战,是打定主意要让奇珍阁倒下了?”
“若是那铺子不在庄远名下,而是在秦氏名下,此刻我自然能痛痛快快将它灭了,只是庄远再怎么不是他也是我爹。你放心,若是你的珠子出了差错,所缺银钱我系数还你。”
“不用了,那珠子不值什么钱,当初拿它去换钱,我就没打算将它讨回来,再说,它确实也不算什么稀奇玩意儿。”顾宛摇头道,“若是你真的决定好了,我不会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庄曲然深深看了顾宛一眼,半晌才道,“多谢。”
顾宛点点头,立起身,“时候也不早了,你爹本就对你起了疑心,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你先走吧!我再坐会儿。”
顾宛也没多说,带着红袖从后门出了院子,自回家去了。
庄曲然坐在亭中,望着冰裂的湖面,发着神。
“公子为什么不求顾小姐帮忙?”柳絮在旁边看了大半天,早就忍不住了,“公子不忍心对付老爷,可是老爷却要相信旁人的话来对付公子,公子还要继续忍吗?公子若实在不忍心,就让顾小姐出手不是更好?”
庄曲然猛地转头,目光冰冷,看的柳絮一激灵,不由得颤巍巍闭上了嘴。
“我将你留在身边,不是让你来多嘴的,你可知道?”
柳絮心里有些委屈,“我不过是替公子不值,我看的出顾小姐是个好人,也很聪明……”
庄曲然打断柳絮的话,“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况且,她不想随意插手,我也不想将来怨她……这事不要再提,奇珍阁没了就没了罢!”
柳絮瘪瘪嘴,奇珍阁在抚远的影响力不是一朝一夕得来的,公子不至于被秦氏迫害的原因之一也有奇珍阁的功劳在,如今却要被公子的亲身父亲给毁了,让公子情何以堪?
“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主子是主子,奴婢是奴婢,若是你不听我的话,执意要做多余的事情,我就将你发配回京城去!”
庄曲然这话不可谓不狠。
柳絮跟了庄曲然这么久,所有庄曲然经历过的痛苦都有她的陪伴,如今庄曲然说出这样的话,柳絮只觉得眼前一黑,心里的委屈和受伤一股脑儿翻出来,却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带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哭音回道,“奴婢知道了……”
那“奴婢”两个字咬的甚是清晰,庄曲然却眼神无波,转身拂袖而去。
柳絮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早没了先前的活泼。
*
十日之期。
顾宛早早就知道了结果,也懒得让柳逝去打听,只让红袖去将珠子拿回来,自己窝在冷繁声的小药房里面躲清静。
“你这丫头,若真是不愿意来我这药房里面,就只管出去。别隔一会叹一口气,搞得我这里乌烟瘴气的。”冷繁声实在忍不住了,开始赶起顾宛来。
顾宛不好意思笑笑,挠挠脑袋,“我哪有?!”
冷繁声白她一眼,“你还没有?!从一进来已经叹了十几声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心思重,操心事多一样。我说过你多少回,人要活得轻松些?”
顾宛委屈眨眨眼,“我活的挺轻松的啊,不是正在你这里躲清闲吗?”
“你就嘴硬吧你!”冷繁声拿了一个小舀子扔给顾宛,“去,把那边那个缸子给我装满了,不装满不准停!”
顾宛看了看手里的小舀子,要看了看足可以吃两天水的大缸,不由得苦了苦脸,“这么小的舀子什么时候能把那缸子装满呢!不如我给你设计一个水槽,这样接水方便。”
冷繁声脸一黑,“我让你去你就去!费那么多话干什么?知道你脑袋瓜子聪明,今日不用你动脑子,就只让你动手,让你那脑子休息休息!”顾宛认命地接了使命,当真认认真真开始舀起水来,不多时就开始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看的冷繁声直摇头,“你不是每天都有早起跑步?怎么身体还这么弱?”
顾宛不由得破罐子破摔,“师父,我身体再强,也经不起你当苦力使啊!难怪那些给你打下手的下人们一个个都面如土色的,脾气古怪又是个扒皮。”
冷繁声好笑道,“我看你还是不够累,嘴皮子还利索的很呢!行了!回去休息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你,碍手碍脚的!”
顾宛被气的跳脚,站在小药房门口,指着里面大声道,“你这个性子,我祝你永远找不到师娘!”
从里面叮啉哐啷丢出个药杵,顾宛忙跑开了,走上一条青石板的小径,顾宛觉得这么忙活一番,果然杂念少了很多。
回到菡萏苑,中午顾宛胃口颇好地吃了一碗虾仁粥就早早地睡去,一觉直睡到下午近天黑时分。
醒来后,顾宛张口就喊红袖,却半天没有回应,倒是碧云很快地推门进来,看着顾宛赖在床上懒懒不想起,不由笑道,“小姐忘了自己打发红袖去抚远县城了?”
顾宛一愣,“她还没回来?”
碧云摇头,“没有,估摸着是拿了东西回她家去了罢!上次她就说她娘叫她回去看看,一直没摸着空。”
顾宛点点头,由着碧云伺候着起来漱了漱口,拭了把脸。
因为刚刚睡了个好觉,顾宛精神很好,叫碧云点起了灯,借着灯光看起医书来。
这一看,就是两个多时辰,待碧云喊她时,顾宛才反应过来,伸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