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明白陆瑾的意思,轻叹言道:“靖钧,似乎也只有我去,方能体现出云蛟帮的诚意,如果能够避免这次恶战,我何乐而不为?这样,待到见到盐帮船队之后,就由我和陆郎君亲自到江贵凡的旗舰上与之商谈,看看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我相信以江贵凡的江湖名望,理应不会干出扣押我的卑鄙丑事。”
闻言,陆瑾倒是有些佩服江离的心胸,此人既有几分男儿热血,却也不会为之盲目,懂得隐忍退让,实在太难得了,怪不得他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发展壮大云蛟帮,这与卓越的领导能力有着非常大的关系。
金靖钧原本还想再劝,谁知江离已是摇手言道:“此事就这么说定了,靖钧,倘若我出了什么意外,今后云蛟帮就交给你,知道了么?”
“帮主!”金靖钧哽咽了一声,泪光盈然,又是感动又是不舍,嘴唇颤抖已是口不能言了。
站在一旁的陆瑾瞧见儿时的好友现在居然这般出色,令江离如此器重不惜委托身后大事,不由暗暗感叹,真心替金靖钧感到高兴。
※※※
一天之后,云蛟帮所属的船队徐徐出了入海口,进入浩淼无垠的大海之上。
船队多为吃水较浅的小船,自然不能抵挡大海上的大风大浪,故此只能沿着海岸线缓缓航行,又过得一天时间,方才抵达大江入海口。
陆瑾站在瞭望台上,只觉海风扑面,涛声隆隆,举目望去,蓝天白云之下,海面雾气氤氲,白鸥飞翔,鱼群游弋,水天相连共成一色,尽头处升起几乎要遮挡了半边天的白云,像是一片巨大的山脉横亘在海的那头,使得人大是感觉自己的卑微渺小。
“陆郎君,大海很漂亮吧!”
一阵感概之声突然响彻陆瑾耳畔,恍然回过神来一望,不知何时江离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轻叹言道:“我七八岁之时跟随父亲前去南洋跑船,第一次来到大海之上时,就深深地喜欢上了大海的博大深邃,也只有在这里,闻着这带着咸味的气息,看着这一望无际的波涛,才能使人忘记所有的烦恼。”
陆瑾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问道:“江帮主,请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云蛟帮是你自己创立的么?”
“是啊!”江离点点头,笑道,“大概十年之前,我在吴县的码头上搬运货物,船工们备受码头上的恶势力欺压,当时我便联合了一些弟兄,连打带杀将那些恶势力通通赶出了码头,并成立帮派来保护弟兄们,这便是云蛟帮的锥形,其后,因为盐帮压低江南盐场海盐收购价格,江南世族一直不甘剥削,故而找到我们云蛟帮代为运输海盐,短短时间,云蛟帮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发展壮大了,特别是金副帮主来了之后,为我出谋划策,帮派的各项事务更是蒸蒸日上。”
陆瑾一脸佩服地拱手道:“江帮主白手起家,靠着自己打下了一片天地,此等风范实在足以令人感到钦佩。”
江离苦笑摇手道:“陆郎君啊,你这是抬举我了,其实说到底,我们云蛟帮也只是一群刀口舔血的草莽汉子罢了,实在不足道哉!”
陆瑾笑了笑,正欲开口,突然看见金靖钧大步匆匆地走了过来,沉着脸言道:“帮主,马上就要抵达盐帮约定之地了,还请你下令。”
“好。“江离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吩咐道:“以旗幡锣鼓为令,通知所有船舶摆出利于防守的方圆之阵,徐徐开入约定海域。”
“诺。”金靖钧立即肃然拱手。
江离点了点头,对着陆瑾拱手正色道:“陆郎君,在下口笨嘴拙,待会倘若是见到江贵凡,一切说辞就拜托你了。”
陆瑾颔首道:“江帮主放心,一切交给在下便可。”
船队离开海岸线朝着深海徐徐开进,过得大概半天时间,天际尽头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片桅杆,恍若巨大海兽伸出来的无数触角。
望着远方的盐帮船队,江离目光中流淌着炙热的目光,叹息言道:“盐帮不愧是江淮帮派霸主,光是这清一色的楼船,足可以傲世当代了。”
一旁站着的金靖钧深有同感地点头道:“是啊,倘若能够再给我们云蛟帮十年之间,我们说不定还能有与他们一战之力,这次只怕江贵凡不会轻易停战吧!“
陆瑾目光凝重地言道:“两位兄台,江贵凡执掌盐帮多年,绝对不会蛮不讲理,一切恩怨也应该以江湖规矩进行解决,在下相信一切皆在人为。”
说话之间,远方的盐帮船队似乎发现了云蛟帮的到来,犹如一群游弋在海面上的鲨鱼群般调转船头急速驶来,整个船队摆成了便于进攻的锋矢阵形,来势汹汹杀意甚浓。
双方渐行渐近,盐帮船只全为高大坚实的三层楼船,密密麻麻只怕不下三十艘,从此点来看,盐帮的确是称得上家大业大。
反观云蛟帮这边,却略显弱小了,陆瑾曾在裴行俭书房内看过涉及水战的兵书,在水战之中,船舶大小,吃水深浅以及武器配备,对水战胜负起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如十八年前唐朝与倭国的白江口水战,虽然唐军军船在数量上占绝对劣势,但隋唐时期中原的造船技术非常高超,船壁高大坚固,设计精良,吃水较深,倭国军船与之相较,自然简陋寒酸,四百多艘破木船马蜂一样团团挤在一起,阵不能成阵,队不能成队,被唐军连发火箭,顺风投火,一时间烟焰涨天,海水皆赤,一万多倭国军队全都沉到白江口水底,可见船只在水战的关键作用。
如今云蛟帮对战盐帮,光是从船舶来说,就已经输了一大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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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六章 前往敌舰
正在陆瑾思忖当儿,江离单手一挥,亢声下令道:“旗手传讯。”
站在望台上的旗手立即挥动那杆红色的大纛旗,向着对方船队传达着讯号。
此际,被众多楼船包裹着的盐帮旗舰之上,江肃细细地看得一番云蛟帮船头舞动的那杆红色大旗,对着江贵凡拱手道:“阿爷,云蛟帮传来讯息,似乎想要与我们商谈。”
江贵凡面连肃穆地端坐在便于指挥大战的望楼上面,闻言冷哼言道:“莫非是江离见到我们如此阵势,已经被吓破胆子了?竟想要商谈?”
江肃皱眉思忖了一下,言道:“阿爷,根据孩儿了解,江离乃是一个勇往直前,夷然无惧之人,断不会在我们的阵势前吓破了胆子,此番想要商谈,应该是有所要事商量。”
江贵凡慢慢地捋着白花花的胡须,言道:“那依照你的意思,我们该当如何?”
江肃开口言道:“尽管根据调查,前番在寿宴上行刺的刺客乃是云蛟帮派出,但是孩儿觉得既然对方表示出想要谈判的架势,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见上一见,否者似乎输了道理……”
一丝激赏之色从江贵凡眼眸中一闪而过,他起身大笑道:“大郎啊,你说的不错,在江湖上行走,最重要的便是道理二字,占据道理,才能让他人服膺,既然云蛟帮想要商谈,那我们就见上一见。不过,得让江离亲自过来,且商谈之地设在我们盐帮的旗舰之上。”
闻言,江肃有些犹豫地言道:“阿爷,倘若是在我们旗舰之上谈判,只怕江离不敢前来吧。”
江贵凡淡淡笑道:”无妨,这样正可试探一下江离可是做贼心虚,若他不敢前来,那我们就直接开战,你去吩咐旗手传讯。“
”是。“江肃抱拳领命,转身大步匆匆的去了。
片刻之后,同样一面红色旗幡在盐帮船队升起,摆动翻卷片刻,一直凝神观看的金靖钧陡然为之色变,怒道:”盐帮欺人太甚,居然要帮主你亲自过去商谈,帮主,此事万万不可!”
江离不置可否,问一旁的陆瑾道:“陆郎君,你觉得该当如何?”
陆瑾斟酌了一番,言道:”江帮主,常言既来之则安之,你本就问心无愧,何必担心得太多,倘若盐帮连这点信誉都没有,想要让江帮主你有去无回,那么它也不配立于江湖之中。”
话音刚落,金靖钧颇有些激愤开口道:”陆郎君,你这话说得轻松,此乃明摆着的鸿门宴,岂能让帮主前去冒险?“
江离大手一摆,断然言道:”靖钧,陆郎君说的不错,既来之则安之,即便是鸿门宴又有何妨!回讯:我江离愿意前去。”
金靖钧百般无奈,又不好在劝,只得点头应命了。
过得半响,一艘乌蓬小船从云蛟帮旗舰甲板上放到了海面上。
陆瑾和江离两人从绳索结成的绳梯攀下,稳当当地坐在船头之后,操船水手轻轻一摇船橹,乌蓬小船悠然荡开,朝着盐帮船队而去。
盐帮旗舰上,江肃手搭凉棚遥遥而望,及至看得半响,回身提醒道:“阿爷,江离果然信守承诺亲自前来。”
“云蛟帮江离,当真是人杰也!”江贵凡老眼一闪,发出一声慨然叹息,沉吟片刻,轻轻吩咐道,“大郎,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吩咐弟兄们对江离客气一些,另外,你代表老夫去船头迎接他吧。”
江肃点了点头,轻步下得楼船望楼来到甲板之上,此际江离和陆瑾所乘的乌篷小船也堪堪抵达盐帮旗舰边缘,两人已是顺着绳梯攀登了上来。
陆瑾刚一跳上甲板,便看见那日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江肃正在面前等候,江肃以为陆瑾是江离的随从,并没有在意,目光自然从他身上一扫而过,对着江离抱拳道:“江帮主,咱们许久不见了。”
尽管处于敌船之上,江离依旧是神态自若,淡淡笑道:“少帮主客气,在下今番前来的打扰了。”
“江帮主哪里的话,你能来实在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江肃笑了笑,伸手作请道,“家父已经令人在望楼上备置了酒宴,江帮主请。”
“好!”江离也不推辞,大笑点头,对着陆瑾言道,“陆郎君,咱们走吧。”
江肃这才看出江离似乎对他带来的随从甚为重视,不禁好奇问道:“对了,不知这一位郎君是……”
陆瑾淡淡笑道:“在下陆瑾,乃江帮主的朋友,前些日江老帮主寿宴时,在下也在当场,故此跟随江帮主前来,看看双方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江肃眉头微不可觉地皱了一下,似乎有些反感陆瑾此话,不过他待人待客极是老练,自然不会将这种厌恶表现出来,淡淡言道:“那好,两位跟随在下前来便是。”
无言的沉默中,三人步履轻快地登上了楼船望台,一身黑色锦衣的江贵凡已是手拄木杖等候于此,双目如电,神情严肃,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概扑面而来。
江离上前一步,拱手不卑不亢地言道:“云蛟帮帮主江离,拜见盐帮江老帮主。”
“江帮主,老夫真是有些佩服阁下的胆量啊。”江贵凡似笑非笑地言得一句,抬手一指旁边的案几,“来,坐也!大郎,吩咐上酒,老夫要与江帮主痛饮一杯。”
如刚才陆瑾所言,江离果真是既来之则安之,丝毫没有身处敌营的胆怯,从容落座之后指着陆瑾解释道:“江老帮主,这位乃是在下好友陆瑾。”
江贵凡含笑点头,老辣的目光朝着陆瑾巡睃了一圈,登时发现眼前这个青年郎君不同凡响。
比起江离的从容不迫,这名为陆瑾的青年更有一种让人止不住心折的儒雅气质,一看就知道是饱读诗书的士子,最让江贵凡为之惊奇的是,他目光沉凝,脸色如常,即便面对身为一帮之主的自己,在气势上也完全没有半分畏缩,江贵凡自认在江湖中打滚数十年,看人的眼光也算非常的准,这个青年郎君必定是一个非凡的人物。
第四八七章 鹬蚌相争
正在江贵凡暗自感叹间,6瑾已是抱拳言道:“江老帮主,十余天前在下跟随苏令宾苏都知前来盐帮,曾有幸参加了你的寿宴,并亲眼目睹刺客入内行刺,然这次盐帮声言刺客乃是云蛟帮派来,并下来战书,在下却觉得有失妥当。”
江贵凡闻言愣了愣,冷笑道:“6氏郎君,盐帮调查刺客行刺,自然是进过了一番过程,也掌握了充分的证据,才认定是云蛟帮所为,你即便当时在场,也不能光凭个人臆测,觉得盐帮有失妥当。”
6瑾微微一笑,言道:“那好,敢问江老帮主,你们所掌握的证据是什么?”
“此番认定乃是云蛟帮派人行刺的理由有三。”江贵凡炯炯目光扫了面无表情的江离一眼,沉声言道:“第一,行刺结束之后,我们在盐帮正堂内现了一把刺客不慎遗落的长剑,根据长剑上所携刻的制造铭文,查出此剑乃是吴县大力铁坊所制,江帮主,相信你一定对这大力铁坊不陌生,因为这间铁坊正是云蛟帮武器供应商,不知老夫说得对否?”
江离眉头一紧,言道:“不错,我们云蛟帮平日里的确是在大力铁坊采购武器,但江老帮主光凭一把刺客遗落之剑就认定是云蛟帮所为,却有些牵强,盖因大力铁坊的兵器也会对外出售,说不定是那刺客也在大力铁坊内买的兵器。”
江贵凡冷笑了一下,继续言道:“第二,我们盐帮在城内大肆搜擦,找到了刺客们藏身窝点,只可惜已经空无一人,几经了解,才知那伙刺客全都是乘坐秦淮河上的客船出城,而那艘客船,正是属于云蛟帮名下,不知江帮主又有何等推托之词?”
江离冷哼一声道:“即便如此,恐怕也只是巧合而已。”
“一次有可能是巧合,但过多的巧合,也不得不让人怀疑。”江贵凡捋须冷冷道,“至于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当时寿宴因为宾客太多,故此盐帮在外面雇佣了一批厨子,而那批刺客正是以厨子之身混进来的,预谋行刺之时,刺客为了方便脱身,曾打昏了盐帮一个负责看守的弟子,但好在看守弟子半途转醒,曾听到刺客们商议密谋,根据言语所透露,他们正是来自你云蛟帮。”
话音刚落,江离陡然色变,起身怒道:“江帮主,此乃不折不扣的诬陷,刺客绝对不是我们云蛟帮派来的。”
“哼,老夫剿灭你们云蛟帮犹如捏死一只蚂蚁,用得着诬陷么?”江贵凡一点竹杖猛然站起,口气甚为不善。
江离怒极反笑,言道:“尔等盐帮觊觎江南盐业运输多年,一直视云蛟帮为眼中钉,兴许为了师出有名,故而使出了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江老帮主,你这一手贼喊捉贼的手段可玩得真是漂亮啊!”
江贵凡老脸上的皱纹猛然一紧,刚要出言反驳,6瑾眼见两人似乎快要谈崩,急忙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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