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武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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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掌武唐-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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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见对面而来的乌衣少年,崔若颜紧锁着的柳眉陡然松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至双方相隔两三丈之地后,他这才翘着嘴角讥讽道:“江东陆氏千年世族,没想到今番却要让一个黄口少年前来谈判,莫非无人乎?”

谢瑾从惊叹于来者形貌中恍然回神,心念一闪顿时隐隐约约猜测到了这位英俊公子的身份,不卑不亢的反驳道:“秦朝甘罗十来岁出使赵国,效法苏秦张仪之流一张利齿纵横天下,十七郎君何故轻视于我?”

陡然被这少年叫破身份,崔若颜面色微变,贝齿一咬冷声问道:“这……是崔挹告诉你的?”

谢瑾镇定自若的开口道:“十七郎君之名尽管是崔挹无意间泄漏,然而我却没想到你尽然胆敢孤身前来与我谈判,想想也是,寻常的海寇岂有十七郎这般英姿风范?博陵崔氏,的确不凡。”

崔若颜凤目微微眯了起来,在谢瑾面上巡睃了半响,问道:“敢问阁下何人?”

“在下谢瑾,乃陈郡谢氏嫡长孙?”

“谢氏?陈郡谢氏?”崔若颜微微愣怔,顿又大觉荒谬,不解问道,“此乃吴郡陆氏之事,尔谢氏为何前来插足?”

谢瑾正容道:“在下母亲,乃陆氏之女,吴郡陆氏正是吾之娘家,娘家有事自然义无反顾。”

说话间,双方操船掌舟的水手已将两只小舟相对停下,海浪轻轻波动带动着小舟荡漾不止,崔若颜俏脸神色变幻了数下,长吁一声似乎下定了决定,正容道:“谢郎既然到来,想必也应该能代表陆氏说话,说,如何才肯放人?!”

谢瑾肃然开口道:“亏尔等崔氏还为七宗五姓之首,没想到却暗自觊觎陆氏盐场,卑鄙无耻地勾结海寇前来劫掠,而且还胆大包天地将我大舅陆元礼扣押,如此目无王法之事,实在令人发指唾骂,今日谢瑾代表吴郡陆氏,要求尔等立即放人,并停止对陆氏盐场的袭击,否者整个陆氏必定于尔不死不休!”

一席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沉稳的嗓音中更带着一份不容忤逆的决然,要么放人归来停止劫掠,要么不死不休鱼死网破,仍君决断!

崔若颜静静地注视着谢瑾,沉默半响,陡然发出一阵嘲笑,倏又收止笑容,两眼射出森寒之色,冷冰冰道:“江东盐场盐业运输皆由盐帮负责,此乃古之惯例,是陆氏首先不遵守规矩,暗中策反史万全另辟他径,甚至还想要独吞江东盐场,夺人财路为杀人父母,自己行事卑劣,何怪他人报复?况且说起来,尔等陆氏卑鄙之行莫非少了?你可以好好问一问陆望之那条老狗,问他背地里干了何等勾当!

谢瑾知道江东盐业里面有着两大世家很深的利益纠葛,这其中没有谁对谁错,有的只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沉吟半响,决定还是绕过这个话题,说道:“不管如何,此事总该有个了结,崔郎若想让崔挹平安归来,那就先释放我的大舅。”

崔若颜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谢瑾原本以为还要大费一番口舌,对方才会同意此事,没想到这十七郎眼下竟如此爽快,几乎未加思量便表示同意,一时间不由大感错愕。

崔若颜观人入微,立即猜测到谢瑾心头所想,唇角荡漾出了一丝冷冷的微笑:“陆氏盐场失去了我们还可以夺回,活生生的人始终是无价的,你不必感到奇怪。”

谢瑾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拱手道:“好,那就多谢崔郎成全,待到你们现将陆元礼释放归来后,我们再放崔挹,你看如何?”

崔若颜眉头微蹙,思忖半响淡淡道:“本郎君也不怕你们出尔反尔,谢瑾,希望你能遵守承诺。”说罢,对着操船水手吩咐道:“船只调头,我们回去。”

轻舟荡漾,不消片刻双方都驶回了各自的船队中。

陆长青早就等得心急如焚,此际眼见谢瑾归来,忙不迭地亲手将他吊上甲板,急切询问:“七郎,情况如何了?海寇可有同意放回阿爷?”

谢瑾举目朝着海寇船队望去,却见那白衣翩翩的十七郎也恰好登上甲板,轻轻点头道:“海寇已经同意立即放人。”

陆长青一直悬着的心儿这才落回胸腔,如释重负地笑道:“若能如此,那就最好了。”

等待了大越盏茶时间,一艘赤马船从海寇船阵中飞快驶出,如同离弦快箭般劈波逐浪朝着陆氏船队而来。

陆长青瞪大双目凝望不止,心里面充满了焦急期待,生怕其中又会出现什么变故。

赤马船渐行渐近,上面之人的面孔终是可见,一名身形壮实的中年男子被几名海盗押解其中,男子须发斑白神情萎顿,正是吴郡陆氏长子陆元礼。

“阿爷!”陆长青情不自禁地长呼出声,陡然热泪盈眶了。

谢瑾重重地拍了拍陆长青的肩头以示安慰,想及这几日的心惊动魄,一路上的暗自担心,也忍不住打湿眼眶。


第五十一章 留有后招


赤马船在陆氏楼船旁停泊,楼船甲板上的水手垂下绳梯,恰到好处地放在了赤马船上。

被海寇关了十来天,陆元礼几近浑身无力,他颇为艰难地爬梯而上行至甲板,入目便是陆长青带泪的面庞。

“阿爷!”陆长青唤得一声,已是扑入了陆元礼的怀中。

陆元礼抚摸着爱子头顶黑发,古朴的面容上挤出了一丝笑容:“长青,好样的,若非你率队前来解救阿爷,说不定我还被他们一直关押着。”

陆长青抬起衣袖拭了拭泪水,破涕为笑道:“阿爷有所不知,这次能够将你平安的救出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七郎的功劳。”

瞧见他们父子重聚,谢瑾心里面自是说不出的高兴,乘着这个说话的空档,他才上前作礼道:“谢瑾见过舅父。”

“谢瑾?七郎?”陆元礼惊讶地望着站在眼前的少年,颇为感概地惊叹道,“啊呀,七郎都已经这么大了。等等长青,你说什么……是七郎将我救出来的?”

陆长青点点头,正欲详细解释一番,谁料谢瑾出言提醒道:“表兄,海寇已经依言将舅父放了回来,我们也应该遵守承诺,放回崔挹。”

闻言,陆长青面色骤然变得铁青,怒声道:“崔氏欺人太甚,也不知后面还否有害人的诡计,我看这崔挹不放也罢,还是将他送给官府为妥。”

谢瑾眉头微微皱起,言道:“不过这样出尔反尔,似乎终归有些不妥?”

陆长青冷哼一声道:“七郎有勇有谋,却还是略过仁慈,和这些凶残暴戾的海盗需要讲什么仁义道德言而有信?”

陆元礼不明就里,自然是听得一头雾水,待到陆长青解释勾结海寇袭击盐场,乃是博陵崔氏所为后,陆元礼的脸色陡然就变了。

仔细地思忖半响,陆元礼想明白了很多关节,面容更显阴沉,喟叹道:“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原来盐帮的幕后主人竟是七宗堂,青盐运输果然不能招惹啊!”

谢瑾和陆长青还是第一次听闻七宗堂这个名字,看到陆元礼震惊忌惮的模样,不由相觑一眼,神情都是疑惑不解。

“此事待会再向你们解释。”陆元礼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急忙挥手下令道,“先将崔挹放回去再说,我们立马返航。”

不消片刻,崔挹被两名武师从船舱内押解而出,浑身上下还捆绑着结实的绳索,重见天日,刺眼的眼光不禁使他双目微微眯起,半响方能适应。

陆元礼见状,急忙快步上前亲手替崔挹解开了绳索,强颜笑道:“在下陆元礼,爱子无意冒犯崔郎,还望崔郎不要计较,接阁下回去的船只已经在下面等候,请崔郎移步。”

看到陆元礼竟对崔挹这般和颜悦色,谢瑾和陆长青都是不能置信地瞪大了双目,特别是陆长青,更是气愤得涨红了面颊。

崔挹揉了揉被勒得生疼的手腕,看也不看身旁的陆元礼一眼,只是对谢瑾冷笑道:“谢郎带给崔挹之辱,崔挹必定铭记于心容当后报了,告辞!”说罢冷冷挥袖,下得船去。

待到崔挹乘着那艘赤马船离开后,陆元礼即令陆氏船队调头返回,裹挟着明媚的阳光消失在茫茫的海天尽头。



重获自由,崔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望着眼前脸色冷峻的崔若颜,尽管崔若颜比他还小得三两岁,且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但也让崔挹失去了往日的骄傲自信,怯生生地唤道:“堂……堂姑……”

“混帐东西!”随着一声娇叱,崔若颜扬起纤手重重地扇在了崔挹的面上,“啪”的一声大响声震船舱。

崔挹脸皮生疼耳朵嗡嗡作响,一动不动如同木雕石俑般站定片刻,他这才颇为委屈地解释道:“侄儿也只是担心堂姑的安危,才前来吴县,谁料不甚被陆家抓获。”

崔若颜面容稍霁,口气依旧冰冷如斯:“此事我会原原本本地禀告阿爷和七宗堂宗主知晓,你好自为之吧!”

崔若颜口中的阿爷,正是博陵崔氏宗长崔守礼,也是崔挹的祖父。

崔挹闻言面如土色,慌忙跪地哀求道:“倘若让祖父知晓此事,非剥了侄儿的皮不可,侄儿任官在即,还望堂姑你法外开恩,绕过侄儿这一回如何?”

崔若颜与崔挹虽为姑侄,然自小却是一并长大,关系极为笃厚,见侄儿可怜兮兮的出言哀求,崔若颜一颗心儿终是忍不住有些软了,喟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今番你闯的祸实在太大了,几近令七宗堂在江东的盐业生意毁之一旦。”

崔挹听闻崔若颜口气松动,精神忍不住为之一震,振作出言道:“堂姑智计过人,侄儿相信你一定还有善后之法,对么?”

崔若颜唇角飘出了一丝淡淡笑意,继而收敛笑容玉面渐冷:“此次虽令七宗堂暴露在陆氏的眼前,然也未尝不是一个好事,至少可以让他们掂量一下究竟能否与我等做对,陆元礼想要平安回去,却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听堂姑口气,莫非还有后招?”

崔若颜冷笑道:“我崔若颜此生喜欢要挟他人,却最恨被他人所要挟,陆氏拿你要挟于我,实在可恶至极,我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恶气!”

话音刚落,船舱木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来,海寇头目骞白大步而入慌忙嚷嚷道:“十七郎,大……大事不好,前方二十里许出现了四十余艘官府楼船,想必是陆氏报官告发,我们还是快点逃吧。”

崔若颜丝毫不见慌乱,笃定笑道:“大首领无须慌张,官兵是本郎君叫来的。”

“啊?”骞白双目圆瞪犹如牛眼,震惊得无以复加。

崔若颜平静而清晰地解释道:“官府此次前来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围剿尔等,而是对付陆氏,你们大可放心,劳烦大首领吩咐所有船只停泊不动,另备置轻舟一艘,我亲自去见官兵统帅。”

骞白犹豫沉默,显然有些不能相信崔十七郎之话。


第五十二章 扬州水师


崔若颜面色微沉,淡淡道:“倘若大首领信不过在下,这样,我让我的侄儿崔挹留在此地权作人质,你看如何?”

“堂姑……”

崔挹心头一跳,正欲出言反对,谁料崔若颜不容忤逆的摆手道:“不用担心,堂姑多久骗过你,你就安心留在此地便可。”

崔挹尽管万般不情愿,然而崔若颜现在说的话对他来讲不亚于圣旨,只得闷闷点头表示同意。

骞白心知为了换回崔挹,崔若颜竟连江东盐场也舍得不要,便知他的重要性,点头笑道:“并非是信不过十七郎君,不过郎君执意如此,那我就遵命了。”

残阳如血,朦朦胧胧的红光渲染水天,离蛟鲸岛大概五里许的海面上,四十余艘楼船列成了一个偌大的圆形船阵,桅杆连绵如林,旗幡相连似云,号角嘶鸣擂鼓声声,气势壮阔得无以复加。

崔若颜登上居中那艘最为高大的楼船,在一名身着战袄的甲士殷勤带领下,施施然如同一朵白云般飘过甲板,走入重楼之内。

这艘楼船起楼五层,其中重楼第四层为中军幕府所在之地。

幕府内极为宽阔整肃,两排整整齐齐的红木长案分置左右两厢,三尺台阶上一张青铜卷耳案显赫孤立,上面置放着令旗印信,青铜卷耳案背后则为一面等人高的屏风,屏风上画着蛟龙出海图,蛟龙张牙舞爪盘旋海面,形态大是狰狞。

唐时,能够在行辕内置放蛟龙屏风者,必定爵封亲王,由此可见,其中主人必定大不简单。

随着脚步响,一名年轻英朗的戎装武将在侍从的陪同下绕过屏风行至堂内,戎装武将大概双十年华,穿着一套软牛皮缝制而成的夏甲,一领黑色金丝披风垂在身后,生得是广额方颐容貌威仪,两道剑眉浓密细长,眼神锐利如同繁星,往帅案前一站,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仪。

这时,一名军仆昂首阔步而入,行至堂内拱手禀告:“沛王殿下,崔十七郎君已在幕府外等候。”

“哦,十七郎已经到了么?”戎装武将露出了一个颇为高兴的笑容,绕过长案兴致盈然地开口道,“那好,本王亲自前去迎接。”

行至门边,戎装武将突又想起一事,转身吩咐起先陪他出来的那名侍从道,“道生,十七郎喜爱品茶,即刻准备茶水。”

“是”侍从柔声一句,柔媚如同女子。

大唐开国数十年,太宗文皇帝英武天纵旷世绝伦,一手缔造了久负盛名的贞观之世,然而没想到的是,如此英伟的皇帝选择的继承人却生性懦弱,当今圣人李治在强悍的武后面前,几乎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不仅庙堂上听从武后的意见,在后宫中武后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使得李治鲜敢临行其他女子,后宫嫔妃几无所出,这也造就了皇室子嗣极少的局面。

李治与武后共育有四子两女,四名皇子分别为太子李弘、沛王李贤、英王李哲以及冀王李轮,这位双十年华的英伟将领,正是沛王李贤。

迎出幕府,李贤便看见白衣似雪的崔若颜正在凭栏前打量落日,瞧见他出来,崔若颜立即转身上前作礼道:“在下博陵崔十七,见过沛王殿下。”

“哈哈哈哈……十七郎毋须多礼。”李贤亲自上前扶起崔若颜,大笑开口道,“上次十七郎送给本王那只名为“赛张飞”的雄鸡,当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斗遍整个长安亦是了无敌手,当真算得上是一代鸡王啊!”

崔若颜不留痕迹地上前一步,也使得李贤放下了执着他手臂的双手,笑微微地说道:“区区俗物而已,能够入得沛王殿下法眼,也是吾之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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