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武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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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掌武唐-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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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太辰尽管不喜欢崔挹,然而好歹对方身份尊贵,且他还是今科进士,说不定今后会成为自己的上司,勉力笑道:“能够得到五郎相邀,某幸何如之,早就深感不虚此行。”

崔挹微微一笑,把玩着案上的翡翠酒杯,风轻云淡地言道:“在下曾听人言及,目前陈郡谢氏大房二房并列于宗祠,阁下祖父虽为二房之长,然而却掌谢氏权柄,不知可有此事?”

这些事情江宁县人尽可知,并非什么秘密,谢太辰有些奇怪崔挹为何提及此事,然也点头回答道:“不错,大房人丁稀少,自从嫡子谢怀玉失踪后,宗长之位一直悬而未落,上代宗长左右权衡,才让在下祖父暂代宗长,等待谢怀玉归来。”

崔挹鼻端微微一哼,笑容却是有几分揶揄:“宗长之位掌管整个家族,吃到嘴里的肥肉,难道你们二房还想吐出来不成?”

谢太辰心头一震,问道:“不知五郎此言何意?”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谢郎也不用掩饰。”崔挹手指关节轻轻一叩案几,正容言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有件事情须得请你帮忙。”

谢太辰惊讶更甚,硬着头皮问道:“不知五郎所为何事?”

崔挹眼眸中闪动着冷然之光,咬牙切齿恨恨道:“我要你帮我对付谢瑾。”

“谢瑾?!”

崔挹一声惊呼,吓得旁边正在斟酒的绿纱侍女纤手忍不住轻轻一颤,酒汁也不甚滴落在案几上,慌得她急忙拿出丝帕拭擦。

气氛沉默了半响,谢太辰绷着脸问道:“不知七郎有什么得罪阁下之处?”

崔挹视挟持之事为奇耻大辱,自然不会对谢太辰言及,随意找得一个借口淡淡言道:“那小子在诗词雅集上让我堂兄大跌颜面,堂兄气恼不过,想要对付他。”

“堂兄,你是说十七郎君?”

“正是。”

谢太辰默默回想那晚情景,这才惊觉崔若颜似乎对谢瑾颇多挑衅侮辱,此刻听崔挹说来,这才明白了缘由。

心念闪烁了一番,谢太辰冷哼出声道:“谢瑾好歹也是在下堂弟,如此要求在下岂能同意?请容我拒绝!”

“哼!堂弟,哈哈哈哈……”说着说着,崔挹却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谢太辰见状不禁一头雾水,问道:“敢问五郎,笑容何来?”

崔挹收敛了笑容,嘴角带着几分嘲讽微笑:“太辰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谢瑾乃是你们二房执掌谢氏的一块绊脚石,尔等心中只怕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怎会顾念亲情将之当作堂弟?”

谢太辰一阵默然,却没有说话。

崔挹言道:“谢瑾现在得罪了十七郎君,十七郎君有意对付他,只怕你们二房也是乐见其成,我说的对么?”

摇曳的烛光照耀在谢太辰的俊脸上,变换不止的神情大显阴鸷。

不知过了多久,略显暗哑的嗓音方才响起:“你虽说得不错,但我为何要帮你?”

崔挹正色道:“如果你照我说的去做,你将获得我崔挹的友谊。”

谢太辰眉头猛然一抖,竟是生出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崔挹出身官宦地位尊贵,父亲崔仁师更是贞观年间的丞相,他以进士入仕,今后前途肯定不可限量,倘若有他成为助力,以后仕途必定顺畅许多。

心念及此,谢太辰双目渐渐亮了起来。

崔挹仿佛嫌不够打动谢太辰般,继续开口说道:“太辰兄虽已拜在今科知贡举裴炎的门下,然就实而论,如此单薄的利益关系根本经不起政治风浪的冲刷,人往高处水往低处流,若没有一个强大的靠山,官场仕途必定会艰涩难行也!别的崔挹不敢过多保证,然若太辰兄愿意帮忙,首选结束之后,在下保你前去兰台担任校书郎。”

“什么!”

谢太辰惊得霍然起身,见崔挹郑重点头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陡然之间,一股热血猛然涌上了头顶,激动欣喜之情迅速将他掩埋。

兰台又称之为秘书省,是为朝廷管理藏书的机构,其中校书郎专司掌校典籍,订正讹误。

别看校书郎只得正九品官阶,然而因其掌管天下藏书的关系,能够博览群书提升才学见识,可为今后的政治生涯打下良好的基础,因此校书郎是一个十分令人眼红和羡慕的官职,为新科进入仕途官员的首选之职。

如今,崔挹竟当场作出了这样的保证,饶是谢太辰也算见过世面之人,此刻也不禁激动的身子轻轻颤抖。

谢太辰目光炯炯地盯着崔挹,沉声问道:“五郎君此言当真?”

崔挹正色颔首:“自然当真,绝无虚言。”

“好,我答应你!”谢太辰一咬牙关猛然点头,沉吟半响,却道,“不过谢瑾好歹也是陈郡谢氏的嫡长孙,家族里面亦有不少房长维护他,要对付他却并没那么容易,须得从长计议才行。”

崔挹冷哼出声道:“太辰兄何其懵懂,我有一计,保管你们可以将谢瑾赶出谢氏。”


第九十一章 拜师之礼


“哦,计将安出?”谢太辰急忙坐了下来,脸上浮现出焦急之色。

崔挹略显神秘一笑,凑过去低声言道:“你刚才说谢瑾是陈郡谢氏的什么?”

谢太辰愕然了一下,如实回答道:“嫡长孙啊!”

“那就在他嫡长孙的身份上作文章便是。”

“啊?”谢太辰惊讶更盛,显然不能理解崔挹的意思。

崔挹微微一笑,伸出手指轻轻一蘸杯中葡萄酒,在长案上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见状,谢太辰立即震惊得双目圆瞪,因为他与崔挹对面而坐,为了方便他观看,崔挹竟是倒着写的字,且字体飘逸俊秀,这需要何等的功力,才能锻炼出这样的写字技巧?

似乎看出了他的震惊,崔挹无不得意地一笑,言道:“雕虫小技而已,太辰兄毋须惊讶,看看我写的什么?”

“血缘。”谢太辰死死地盯着长案上的两字,心里面生出了似明非明的感觉。

崔挹手掌轻轻一抹,原本清晰呈现的两字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正色道:“办法已经告诉你了,如何实施就看太辰兄的手段。”

谢太辰长吁了一口气,点头道:“好,待我回去琢磨一下,再行回禀五郎君。”

“现在时辰已晚,依我看太辰兄不如就在画舫将就一夜。”崔挹瞄了一眼正在斟酒的绿纱侍女,言道,“绿珠,伺候谢郎君就寝。”

“遵命。”绿纱侍女柔柔一声,对着谢太辰轻笑道,“请谢郎随婢子前去歇息。”

谢太辰猛然屏住了呼吸,热血直贯头顶,心里面狂跳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崔挹淡淡笑道:“此女乃是本郎君侍女,歌舞双绝艳丽动人,而且还为处子之身,今日就将之转赠给太辰兄,春宵一刻值千金,太辰兄好好消受吧。”

谢太辰一脸感动道:“五郎这般厚爱,太辰实在受之有愧,还望五郎收回成命。”

“送去出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崔挹慨然摇了摇手,悠悠笑道,“只要太辰兄办成了此事,在下还另有重谢,本郎君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谢太辰点头大笑道:“那好,五郎放心,此事太辰必定办得妥妥当当。”

※※※

两日之后,就是难得的黄道吉日,谢瑾母子早早准备,天蒙蒙亮便出了城门,朝着橫望山而去。

拉车老黄牛蹄步矫健,脖玲儿叮当摇晃,车上堆满了各式礼品,沿着官道不急不缓地徐徐前行着,直到午时才到了横望山山脚。

陆三娘吩咐一并前来的家丁搬运礼品,自己则带着谢瑾一并登山,行至半山腰时,一行人又下得青石台阶,拐入一条山林小道。

走得大概盏茶时间,小道行至尽头,萧瑟枯黄的林木中掩映着一片小小的院落,鸟鸣啾啾,幽静极了。

渐行渐近,一排人高的木栅栏出现在了视线中,院内一池清水,几株苍松,一间古朴的茅屋,非常的雅致幽静,可见主人必定是一个淡泊明志的隐士高人。

行至院门前,陆三娘亲自上前叩门高声道:“先生,陈郡谢陆氏前来拜访。”

不多久,茅屋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便见一人从里面缓步而出。

今日孔志亮头戴黑色儒冠,身着一领白色儒服,三绺长须被风吹起轻轻飘拂胸前,潇洒凝重气度非凡,打开院门后对着陆三娘微微躬身作礼。

陆三娘慌忙一礼,言道:“先生学富五车博古通今,大名如雷贯耳,陈郡谢氏早有所闻,今嫡长孙谢瑾欲拜在先生门下,研习学问寒窗苦读,还请先生允诺。”

孔志亮欣然开口道:“谢郎天资聪慧刻苦用功,能有如此学生,老夫实在老怀大慰,可也!老夫就收下这个学生。”

“多谢先生。”陆三娘微笑颔首,美目流下了喜极而泣的泪珠。

进入院中,谢瑾脱下身上穿着的圆领袍杉,换上一件学子穿着的青色交领长衫,散发未冠容貌清秀,跟随孔志亮走入了茅屋内,陆三娘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快步跟随。

这间茅屋茅草为顶松木作墙,粗犷而又简陋,显然为匆匆赶制而成,待客正堂不算太大,正北方摆放着一张本色案几,壁上悬挂着一幅儒家至圣孔子的画像,左右两厢各有一张坐案,后面铺以草席。

古语有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拜师之礼自然不能马虎。

按照通行惯例,谢瑾先跪在了孔子画像前,三拜九叩表示对孔圣人的敬重,同时也祈求孔圣人保佑,让自己学业有成。

接下来,谢瑾又向孔志亮行三叩首之拜师礼,孔志亮高坐案后捋须欣然微笑,显然对谢瑾这个学生很是满意。

礼毕之后,孔志亮收敛笑容正色言道:“七郎,从今往后,你我之间便有了师徒的名分,老朽秉性严厉教学严格,奉行玉不琢不成器之道,你即为老朽弟子,当谨记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尊师重道,刻苦勤奋,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品行须得端,为人须得正,不要辜负了你父母的养育之恩。”

谢瑾肃然一个大拜,正容言道:“学生遵命。”

“好,你起来吧。”孔志亮微笑颔首,对着陆三娘道:“陆家娘子,老朽一定会努力教导令郎成才,你放心便是。”

陆三娘点点头,对着孔志亮盈盈一礼:“先生高才,三娘自然信得过,七郎这孩子从小就没了父亲,奴一直对他疏于教导,此番能够拜在先生门下,也算他的福气,还请先生严苛要求,让他成为栋梁之才,奴来生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先生的恩情。”

“三娘子言重。”孔志亮霍然站起,虚手一扶。

拜师礼结束,陆三娘自然应该走了,她万般不舍地看了谢瑾一眼,贝齿猛然一咬红唇,提着长裙快步去了,转眼就走出了房门。

“娘……”谢瑾自小到大从来还没有离开过陆三娘的身边,此际悲从中来,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目,若非他死死地咬住牙关,非哭出来不可。

眼见这一幕,孔志亮轻轻叹息道:“七郎,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想哭就哭吧。”

谢瑾猛然摇了摇头,面庞涨红鼻头泛酸,却始终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孔志亮白眉一抖,暗自赞许谢瑾的坚强,上前抚摸着他的头发道:“好孩子,三娘子也是为了你好啊!刻苦努力早日高中,这样大房今后的日子才能好过一些。”

“老师,我知道了。”谢瑾抬起衣袖一抹眼眶,却是强颜笑了。


第九十二章 秋夜低语


待谢瑾稍稍平复心境后,孔志亮立即替他安排住处。

茅庐除了待客的正堂,另有寝室三间、书房一间,间间向阳窗外便是宽阔的院落,在征求谢瑾的意见后,孔志亮将他安置在了甬道最里面的那间寝室。

寝室不大,靠西面为一张原木本色木榻,窗棂下一张松木长案,旁边铺以粗编草席,除此之外,便是一个堆满了书卷的竹制书架,简简单单一目了然。

两师徒寻来扫帚抹布,动手将寝室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通,又将谢瑾带来的一应事物归放妥当,待到忙碌完毕,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衔山霞光满天的黄昏时分了。

正在此时,突见一个人影从院外山道上而来,步履轻捷爬坡上坎犹如一只灵敏的山猿,人还未至已是大笑高声道:“孔老儿,听闻你今日收了高徒,贫道特来道贺也!”

谢瑾瞪大眼正在愕然间,旁边的孔志亮已是哑然失笑自语道:“这臭道士消息真是灵通,狗变的么?!”

一句笑言,可见来者与孔志亮极为熟络,不用问也一定是常乐观的裴观主到了。

渐行渐近,来者果然是裴道子,依旧是一身脏兮兮的道袍,不修边幅的老脸须发杂乱,腰线悬着一个酒葫芦,颇有些放荡不羁的模样。

孔志亮惊讶笑问:“道兄,莫非令人暗中监视老朽起居?午时收徒,黄昏你就到了。”

“呸呸呸,贫道监视你这老头儿作甚!”裴道子不悦地瞪了瞪牛眼,突又望着谢瑾笑言道:“谢郎之母午后前来观内祈求平安,贫道无意询问,才知谢郎刚拜在了你的门下,故此特来恭贺。”

“原来如此!”孔志亮颔首一笑,“道兄暂且入内就坐,老朽立即备置酒菜,与你把酒言欢。”

裴道子眨了眨眼,笑言道:“菜肴贫道已吩咐观内弟子送来,这一点不必操心,志亮兄出酒便可。”

当圆月挂上东山山头时,茅屋正堂灯光摇曳美酒飘香,两老一少跪坐案前,欢声笑语洋溢着一片极为喜庆的气氛。

孔志亮本为当世鸿儒诏书秉笔,因不满武后干政,才挂冠隐居于此,平日里虽能与裴道子饮酒下棋为乐,然而漫长的隐居生涯,也使他大感无事可做。

如今,偏偏就是在这貌不起眼的江宁县,他竟收下了人生当中第一个学生,说不定也是此生唯一一个学生,孔家世代教书育人,孔志亮之父更为国子监祭酒,能够秉持父辈之风,孔志亮自然十分高兴。

而且更为重要的一点,谢瑾天赋异凛品行纯良,孔志亮深信经过自己一番教导,今后谢瑾一定能够成为国家栋梁之才,出将入相大展才华,而他也算能够偿还无故辞官对朝廷的一番愧疚之心。

推杯换盏,孔志亮与裴道子高谈阔论不断,一会儿说到朝廷形势,一会儿又说到西域局面,谢瑾一言不发地仔细倾听着,大感受益匪浅。

※※※

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点,一轮圆月悄然挂在江宁城楼,朦胧而又迷离。

今晚的谢府,与往日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院落深深,依旧是灯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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