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一阵,陆瑾开口言道:“既然这间乃是谢怀玉曾经住过的房子,那你可曾在屋内发现了什么?”
崔若颜叹息言道:“除了一些根本不重要的诗词歌赋字画,什么线索都没有。”
“那岛上村民可知谢怀玉的情况?”
“听村民们讲,谢怀玉每次来到白鲨岛的时候,都是深居简出鲜少与人接触,如果要论熟悉,也只有村长与他有着几分交情。”
陆瑾精神一振,言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现在就去找村长了解一下情况,看看能否发现谢怀玉的下落。”
崔若颜点头道:“好,不过老村长前几天出海打渔去了,算算日程大概今日傍晚方才返回,我们还需等待一会儿才行。”
陆瑾掀开衣袍坐在了案几前,短叹言道:“为了找寻阿爷,二十年我都已经等了,何须在乎这一会儿?无妨,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便是。”
崔若颜颔首表示同意,同样跪坐在案几前,提起上面的茶壶为陆瑾斟得一盏热茶,开口言道:“来,试试我煮的这茶汁味道如何?”
陆瑾现在已是嗜茶如命,每日都有饮茶的习惯,此际闻言顿时接过了崔若颜手中的茶盏,轻呷一口啧啧赞叹道:“好一壶蜀地蒙顶春茶,娘子真是好茶艺。”
“你就别笑话我了。”崔若颜被他赞得心内喜滋滋的,俏脸儿却绷着言道,“这间屋子除了茶叶之外没有其他可饮用的事物,我也是担心翻看这些书籍会犯困,故而才煮上了一壶茶汁品尝提神。”
“原来如此。”陆瑾笑了笑,不知不觉中已是将杯中茶汁饮得干干净净。
崔若颜见状,连忙接过他手中的茶杯又是将之盛满,蹙眉嗔怪道:“喝茶贵在一个品字,如郎君你这般牛饮下肚,实在暴殄天物。”
陆瑾尴尬的笑了笑,忽地想起一事,忍不住好奇问道:“对了若颜,怎么是你一个人前来的白鲨岛,你的女护卫君海棠呢?”
崔若颜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言道:“海棠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须得办理,所以我才没有让她跟来,更何况这件事涉及到我的身世,也不容海棠过多了解其中内情。”
陆瑾恍然的点了点头,望着她那张如花似玉的俏脸,一个念头不由自主的从心内冒了出来,一时之间却是无话。
那日谢太辰所言,他之所以要陷害陆三娘,乃是受到了崔挹的言语挑拨,而崔挹却是奉了崔十七郎,也就是崔若颜之命,才这么做的。
虽然陆瑾一直怀疑这是谢太辰为求活路的狡辩之词,但是依旧对崔若颜以及崔挹两人记上了心,想要弄明白事情的真正原因。
然而如今,他与崔若颜却是不知不觉化敌为友了,而且关系还算要好,说是曾一起同生共死过也不为其过。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很想立即询问崔若颜是否曾下令陷害陆三娘之事,然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来。
这不仅仅因为两人之间的交情,更重要的是即便他这般直言不讳的问了,崔若颜也不一定会说出实话。
这最为关键的一切,还需见到崔挹,并了解真相之后才作打算,若冒然询问崔若颜,以至于打草惊蛇,那就得不偿失了。
崔若颜见到陆瑾一直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在思考谢怀玉之事,故而也没有在意。
此际见到日头已经升到了头顶,她不由嫣然笑道:“郎君来得这般匆忙,一定还没吃饭吧?要不若颜作一碗汤面给你吃如何?”
闻言,陆瑾惊讶笑道:“娘子出身高贵,又为七宗堂河南道掌事,也懂得烧柴做饭?”
“哼!你可不要瞧不起人!”崔若颜蹙了蹙弯弯的柳眉,满是骄傲的言道,“我们博陵崔氏之女可是上的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
陆瑾呵呵笑道:“怪不得人家常说娶妻当娶五姓女,既然如此,那今日本郎君就品尝一下娘子你的厨艺了。”
“这还不简单,你就等着便是。”说完之后,崔若颜已是站了起来,对着他嫣然一笑之后,这才兴致匆匆的去了。
望着她走出厅堂的背影,陆瑾却是忍不住哑然失笑。
人生其实真的非常奇妙,也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经常发生,至少以前的他,绝对不敢相信自己能够与崔十七郎相处这般融洽,而且崔十七郎还亲自作汤面给他吃,想想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就这般等待了片刻,崔若颜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回来了。
她甚是得意的瞪了陆瑾一眼,将手中汤面轻轻的搁在了长案上,开口言道:“快,尝尝味道如何?说起来你还是第一个能够品尝到本娘子下面的人!”
陆瑾已是婚配,懂的东西自然比以前多了不少,此时听到崔若颜这般满含歧义的话,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好不容易绷紧脸憋住了笑意,目光这才落在了汤面之上。
谁料刚看得一眼,他立即是味蕾大开了。
汤面乃是唐人惯吃之食,具体做法就是将面团捏成猫耳朵的形状,煮熟加上佐料而食。
崔若颜所作的这份汤面显然别出心裁,面团捏得并非是猫耳朵形状,而为细条之样,汤水中还飘浮着一段段切得整整齐齐的春韭,绿莹莹一片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更让陆瑾觉得此女细心的,乃是汤面上还一个煮熟了的荷包蛋,此物与汤面可谓绝配,就此一碗下肚,包管可以驱走饥饿。
没有半分犹豫,陆瑾立即拿起了旁边的竹筷,埋着头呼哧呼哧的吃了起来,模样甚是酣畅淋漓。
崔若颜双手托着香腮,目光盈盈的望着对面狼吞虎咽的陆瑾,眉梢儿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温柔之色。
第九四六章 受凉重病
半响之后,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囫囵下肚,陆瑾大感腹胀之余,额头也冒出了涔涔细汗,刚想开口说话,却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见状,崔若颜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佯嗔道:“瞧把你馋的,有那么好吃吗?”
陆瑾点头笑道:“娘子的厨艺的确不错,看来七宗五姓之女果然名不虚传啊!”
闻言,崔若颜眉毛一挑,唇角也是微微勾了起来:“怎么?现在后悔了?要不回去与你那太平公主和离,前来作七宗五姓的女婿如何?”
说完之后,崔若颜这才意识到此话隐隐有着其他意思,俏脸顿时忍不住红了起来。
陆瑾却是哂笑道:“在下娶妻从来不论门第高贵,只论妻子品行,公主殿下虽然略输文雅,但却一直真心实意待我,相夫教子甚为出众,岂能与之和离?”
“哼,就知道你不敢!”崔若颜瞪了他一眼,俏脸上的红晕亦是不知不觉褪去了,起身收拾碗筷便走了出去。
两人就这般等待了一下午,待到黄昏时刻,终于收到了老村长打渔返回而归的消息。
闻言,陆瑾立即与崔若颜一道,专程登门拜访,求教老村长关于谢怀玉之事。
这位老村长名为巴朗,白发苍苍颇显老态,身子骨却是黧黑结实看上去甚为壮硕,大概是长期出海打渔饱受风雨的缘故,一张老脸满是沟壑纵横,看上起颇为沧桑。
得知两人前来拜访之意,巴郎村长却是欣慰笑了起来,捋须言道:“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果然不出谢郎君所料啊!”
一听此话,陆瑾与崔若颜均是一头雾水,忍不住面面相觑,显然不解其意。
沉吟片刻,陆瑾皱眉问道:“村长的意思,莫非是谢怀玉早就知道我们要来么?”
巴郎村长肯定的点了点头,叹息言道:“不瞒两位,三个月之前谢郎君离开白鲨岛的时候,曾说过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有一男一女将会到此处来找寻他的下落,但是老朽没有想到的是,二位居然是一起来的,倒是省去了不少功夫。”
巴郎村长此话等于肯定了谢怀玉尚在人世的消息,陆瑾胸膛中立即生出了一丝激动之情,颤声问道:“老村长,你能够对我们讲讲谢怀玉的事情么?我想知道你所了解的一切。”
巴郎村长颔首言道:“其实我们白鲨岛与谢郎君之间的交情还得追溯到十年之前,那时候这片海域时常有海寇为患,这些海寇**掳掠无恶不作,有时候甚至会将魔爪伸向我们这样的海岛渔村,某一日恰好海寇袭击白鲨岛之时,谢郎君乘坐一艘货船突然而至,为求海盗离开,他不惜将满船的货物送给了海寇,故而赢得了我们的尊重和友谊,而当时谢郎君也感概白鲨岛的风光美妙,便在村内搭建了一座房屋,这些年不时前来居住数日。”
“但是就实而论,老朽却对谢郎君的过往不太了解,只知道他时常往返南洋经商跑船,据说生意还做得非常非常的大,而他每次来到白鲨岛,都会送给我们许多必须的货品,在三个月之前他到来的时候,也不例外。”
说到这里,巴郎村长白眉猛然一抖,继续开口道:“不过这次在他快要离岛而去的时候,却拜托老朽一件事,他说或许在不久之后,会有一男一女将会前来岛上找他,若他们到来,便让老朽转交给他俩一人一件东西,只要看了东西他们就明白了。”
一听阿爷居然留下了东西给自己,陆瑾心跳顿时忍不住急促了起来,或许阿爷所留下的事物,便是他失踪这么多年的关键所在。
故此,陆瑾强自压抑住了阵阵心乱如麻的感觉,言道:“不知谢怀玉所留事物何在?还请老村长拿给我们看看。”
老村长点了点头,返回屋中取来了一个精致的红木匣,如捧珍宝的小心翼翼放在桌上,在陆瑾和崔若颜满含期盼的眼神中静静打开。
木匣内铺着干净的黄锦,摆放着两件事物。
一为一枚巴掌大的铜牌,另一物则是一封书信。
老村长看了看匣内,伸出老手当先拿起了那枚铜牌,递给崔若颜言道:“这枚铜牌乃是谢郎君送还给娘子你的,说这本来就是娘子的东西,你一见就会明白。”
说完此话,老村长又拿起了那封书信,放在陆瑾的案前开口道:“至于这封信件,谢郎君则是送给陆郎君,他还让老朽代他向陆郎君你一句对不起……”
陡然之间,陆瑾热泪盈眶,心内更是酸酸热热说不出的难受,他颤抖着双手接过书信,未及拆开,眼泪已是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陆瑾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心知此刻答案即将揭晓,饶是陆瑾的镇定从容,也忍不住热泪直流。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陆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动作缓慢而又坚实的拆开了信封,一行行熟悉的字迹已是霍然入目。
他慢慢细读边看边想,看到最后,原本的激动之色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阵阵疑惑,眉头也是忍不住轻轻皱了起来。
此刻崔若颜早已将谢怀玉留给她的那枚铜牌翻看了数遍,在根本没有半点头绪之后,她的目光早就已经落在了正在读信的陆瑾身上,现在看到他神色有异,立即忍不住问道:“陆郎君,谢怀玉在信中怎么说的?”
陆瑾长叹一声,沉吟半响,既是失望又是恼怒的言道:“阿爷在信中除了向我和阿娘道歉之外,几乎是什么话都没有说,更没有提及他现在在何处,在干些什么,还有这么多年不归家的原因!”
“当真?”崔若颜惊声一句,显然有些不敢相信。
陆瑾郁闷的点了点头,将信递给崔若颜道:“不信你就看看吧。”
崔若颜颔首接过信纸,一通飞速浏览,待到读完之后,同样露出了疑惑之色。
第九四七章 若颜换衣
陆瑾苦笑道:“怎样?我说的不错吧,对了,谢怀玉给你留下来的东西是何,你可有看得明白?”
崔若颜摇了摇头,放下信纸,将搁在案上的令牌递给了陆瑾,轻叹道:“令牌上除了有‘若颜’之名,还有些许携刻的花纹纹路,其他什么都没有,你也看看吧。”
陆瑾颔首接过,然而刚看得那枚令牌一眼,神色却是陡然转为了凝重,将令牌放在手中仔细把玩,脸上凝重之色愈加浓厚了。
瞧见他神色有异,似乎发现了什么,崔若颜连忙问道:“陆郎君莫非知道这枚令牌的来历?”
陆瑾点了点头,望向崔若颜的眼神中充满了严肃和慎重,轻轻言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枚应该应该来自内宫之中。”
闻言,崔若颜立即是愣怔住了,她惊讶的望了陆瑾半响,不能置信的问道:“郎君可有把握?这枚令牌当真是来自内廷?”
“不错,这种腰牌乃是掖庭宫宫奴所有,人人一块上面标注了姓名,以前我在内文学馆担任棋博士的时候,时常出入掖庭宫,故而才认得,现在仔细看来,应该没错,谢怀玉留给娘子你的这枚铜牌,的确是宫廷之物,而铜牌上还有娘子之名,证明此物乃是娘子以前所有。”
陡然之间,崔若颜心内掀起了滔天骇浪,俏脸上的神色也是变得非常的难看,颤声言道:“如此说来,我的身世只怕是与掖庭宫有关了?”
“对。”陆瑾点了点头,“谢怀玉既然留下了这么一条重要的线索给娘子你,娘子若是想要追查自己的身世,恐怕也只能从掖庭宫入手。”
崔若颜默默无语的点了点头,眼眸中渐渐有了盈盈泪光。
自从她得知自己并非是博陵崔氏宗长崔守礼的亲生女儿后,对于追查身世,崔若颜一直非常的执着,暗地里也曾多番调查情况,只是可惜收效甚微罢了。
然而没想到今日,当初带她来到博陵崔氏的谢怀玉,居然留下了这么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给她,如何不令崔若颜又是意外又觉振奋。
陆瑾轻叹一声言道:“以在下忖度,谢怀玉乃是麟德二年离开的皇宫,也就是说娘子在麟德二年之前,理应是住在了宫内,但那时娘子你年纪尚幼,而掖庭宫却是从来不招收幼龄女童,唯一的女童来源,全为被罚没为奴的犯官家眷,就如同上官婉儿一般,看来娘子之父理应是犯事的大唐官员。”
听罢陆瑾这番分析,崔若颜紧咬贝齿点了点头,泪光莹然的言道:“看来要了解事情的真相,也只有从掖庭宫查起了,若是能够得知自己的身世,若颜此生无憾也!”
陆瑾同感的点了点头。
对他来说,当务之急乃是弄清楚谢怀玉避而不见的缘由,而崔若颜也是必须找寻谢怀玉了解身世情况,可以说,谢怀玉已是将他俩的命运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割。
稍事收敛心神,平静内心,崔若颜开口提议道:“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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