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雪随口接道:“东风过几遭就越发暖了。对了,姑娘,我下午的时候和随宜清理院子中的花树,有几株一直没发芽,请了人过来看说根已经腐烂了,说是冬天的时候就死了。姑娘下午没回来,我就做主拔了它们,明儿就能种上新的。”
“瞒过了冬天,还不是被人宣布死亡的命!”
含之声音很小,随雪没听清楚,问了一句,含之摇头说没什么,随雪又回其他事情:“姑娘,我今天去太医院给姑娘取药的时候,听说德妃病了,疼的都昏迷过去好几回,皇后打发好几个太医去看,还是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哦?”含之语气淡淡,眉目不清。
☆、第一七一章 挟持(一)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若无力反击,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第二天天微微亮,一辆轻便的马车就出了宫门。
京城几大世家及名门相继接待一个人,一个他们可能不屑,却不得不恭迎的女人。
含之猜得出他们背后的态度,也没有多余心情去理会,本就是夏元琛想要自己借此大概瞧瞧这些人,看他们是否与玄幽有所接触,因为即便改变对策重新部署,但有些方面可能防不胜防,若是瑜蕊有心,那么这些年她所知道的一些隐秘一旦全盘对宣旒说出,对荆夏就是一大威胁。
堂而皇之说着请帖必须送到受邀的夫人和小姐手上,含之慢悠悠跟在带路人后面将去过的府邸逛了一番,和人寒暄的同时,还能从这些贵妇人口中稍微探查一二,毕竟是相熟夫妻,即便当家人有心不让内宅夫人掺和大事,但他们的动静心情,总不会全然隐瞒很好的。
一上午下来,含之稍微松了口气,情况不算太糟,荆夏顶出名的世家家族里,还没多少被玄幽势力渗透,也不排除这些成了精的人有意做给她看,但是那已经在她能力之外。
剩下的几家里……含之心中略一盘算,少有的踟蹰,其余两家好说,只是,白府和谢家,一个她不想回,一个她不能去。
等终于剩下白家和谢家,含之喊停了马车,坐在车中不愿动弹。
好半晌,车夫听到马车里低声说道:“去谢府。”
遥遥看着谢府熟悉的门,含之的手抓紧了门框,低头,好一阵子,还是让人代替递给了门童。
等到了白府不远处,含之有些清冷的心情已经恢复平静,她理了理衣袖,也没让人前去通报。只身朝白府大门走去。
未等守在白府的守卫问话,含之亮出了手中的玉符,守卫忙低头,请含之进去。漫步在白府。含之没心情去看府里的一切是依旧还有有了改变,这些都与她无关。
宝珠正取了药回走,结果一抬头见到迎面走来的竟然是小姐,她慌张地往路边靠,恭恭敬敬给含之请礼。
含之瞥她手中的东西一眼,问道:“手中拿的什么?”
宝珠没想到含之会问她话,甚是惶恐,有些磕磕巴巴的说道:“回,回小姐话,老夫人病了。奴婢,奴婢这是取了药回来。”
“带我去老夫人那里。”
“啊?”宝珠抬头,含之看过来,她赶紧低头,“是。小姐请。”
“咳咳咳……”刚进了白老夫人的院门,含之就听到一连串的咳嗽声,她如若未闻,脚步平稳走向前,宝珠弯腰掀开帘子。
听到动静的岳嬷嬷轻声问了一句:“是不是宝珠?”
“老夫人,奴婢回来了。”
因宝珠的声音压得轻,白老夫人一时没听清楚。她不由恼火骂道:“是谁在外屋,没听到问话?我使唤不动你们了吗,你们一个个贱蹄子们,是看我们白家不得势要反吗?我告诉你们,谁敢有二心,我让你们个个都好不了。”
岳嬷嬷小心安抚着。宝珠也缩肩垂头进去了。
屋里人都低头做事,白老夫人咳嗽了一阵也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哎呦呢,所以谁也没在意屋里多了个含之。
含之自找了位子坐下,带着几分嘲讽笑道:“宝珠说老夫人病了正吃药,这不是中气十足。况且我看着骂人的气势还盛了几分呢。”
这话忒不顺耳,白老夫人起先没听出是含之的声音,心火起来又要骂,结果入眼就是含之冷淡嘲弄的脸色,骂人的话转了,不过是更怒了,一张老脸红的白的变化,指着含之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你了半晌之后,终于还是骂出来:“你个混账东西,当初你生下来就该把你掐死,竟这么大胆子要毁了白家基业,混账东西!孽子!”
白老夫人一声声骂得爽利,含之却笑了:“白家基业早就被你们所谓的清高奢侈败坏光了,还基业,这么大笑话也只有白老夫人这种豁出去脸的人说得出了。”
“你……”
“再说,该掐死的还不知是谁呢,如今的白家不过是败絮其内的肮脏家族,值得谁大动干戈毁了,如今出了事也不过自作孽,我想白大人这么些年来收受的贿赂和他草菅人命的事,轻则也得吃半辈子牢饭了吧,听说你宠爱的那位大少爷也不省心,吃喝嫖赌不说,竟还强抢民女害了人家一家的性命,白家祖宗的脸是被他们丢尽了。”
“你迟早会遭报应的!”白老夫人喘着气,恶狠狠的诅咒道。
含之一笑,她若信了报应,就不会今天这样成为孤身,她若怕了报应,也不会变成今天的自己!
白恪明被软禁的地方,在拾园。
书房被重兵把守,里面东西被细致查过,头两次没有查到异常,彻查此事的人回话时含之刚好在,她细想一回,跟夏元琛说了白恪明放东西的习惯,果然有些东西瞒不住了。只是含之没想到,除了受贿,白恪明竟也为了业绩草菅数条人命。
“姑娘,皇上有命,白大人不得见任何人。”
含之停下脚步看着拾园,问道:“白夫人也在里面?”
“白夫人不在此处。”
含之点头,又说道:“烦劳你开一下门,我只看一眼里面,放心,我就站在这里不会进去。”
守卫有些犹豫,当他看到含之举起手中玉牌,躬身应了,毕竟,不是谁都有皇上亲赐的玉符的。
院子里的一切倒是如旧,只是娘亲喜欢放在院中的那盆芭蕉被挪到了正房窗下,翠绿的叶子正巧将窗户遮得严实,大白天的也看不进窗户里面。
含之看了看原来放芭蕉的地方,眸色加深,这么重这么大的芭蕉,好好的移它做什么,静立片刻,她指着正屋说道:“有人潜入,让人去看看。”
守卫有些犹疑。可含之太过笃定,他接到的命令也是不得出一丝纰漏,所以他还是决定去看看。
几人进去不过一瞬,就全部被人打落门外。个个受伤不轻。
其他人见状,忙喊:“来人,抓住他。”
含之正要退步,屋里快速飞掠出来一人,那人原本偏向挨着墙的假山位置,电光石火间看到含之站在门口,结果改了路线直扑向含之,几个闪身就将含之擒住。
匕首架在脖子上,含之眼神闪了闪,只说到:“白府有什么值得你来?”
“呵呵。自然是这里有有趣的东西。”潜入白府的人正是玄幽六皇子宣旒,只不过他经过易容,加上有意缩了身骨,看上去像一个清瘦老者,此时他被团团围住。神色仍旧如常,相反,他还有好心情观察含之的神情变化,“姑娘好定力,我这匕首可是淬了毒的,小小一个伤口就能要了人命,你竟一点不慌张。”
“四周皆是弓箭手。再高的功夫也不能轻易逃脱的,我不顶用,他们好歹也有所顾忌,你这般精明,岂会这里杀了我。”
“那,姑娘可有意见借老朽一用?”宣旒凑到含之耳边轻言道。而后将匕首刃转个方向,对周围的人喊,“都退后。”
及走到马车旁,宣旒让人解了马车,挟着含之翻身上马。在后面的人要追时,策马离去。
含之被拦在宣旒身前不能动,眼见马往城外奔去,含之趁着宣旒往后看是否有追兵的功夫,伸手取下头上一个簪子,而后不顾危险侧身,一手紧紧从侧边搂住宣旒的背,一手执簪抵在他的咽喉处:“六皇子,我还要回宫,怕不能跟你出城逛了。”
宣旒有一瞬间的错愕,他哈哈大笑:“竟被你看穿了身份,你竟也不怕本王害了你。含之姑娘,玄幽若有你这般有趣的女子,任你是谁本王也会娶你回宫。不过,你得记着一件事,本王此生,最不喜欢被人威胁。”
含之手腕被用力捏住,眼见簪子就要脱手,她狠下心挣了一下手腕,拼劲力气也只划伤了宣旒脖子一道浅痕,然后含之听见骨头细碎的破裂声,簪子也顺手落在地上。
“含之姑娘还是听本王的话为好,难得本王像怜香惜玉一番。”宣旒将含之禁锢在怀,一手执缰绳加快速度离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手腕疼得厉害,含之额上冷汗连连,可她仅仅托着手腕而无其他动作,反而先问了此时的动向。
宣旒赞赏看含之一眼,难得笑得真心:“含之姑娘放心,本王还不能暴露身份,自然得先寻个安全的地方。不过姑娘这么聪明,本王还真得好好想想哪里能暂且安身,省得被姑娘看透,暴露了本王费尽心思安排好的地点。”
“六皇子不怕我禀告皇上此事,仍旧查出玄幽的窝点?”
“哈哈,他能查出也是他的本事,本王还真是不信他能完全杜绝荆夏有奸细。”
“有没有人说过六皇子很自傲。”
“本王懒得听他们奉承。”宣旒马术精湛,甩开追在后面的人后,又虚晃一段路,慢慢停了下来,他瞥一眼含之的手腕,笑着却有几分薄凉之态,“含之姑娘,这会儿不能跟你看大夫了,放心,稍微耽误会儿,顶多是以后不能太用力而已。”
“我还道你会说反正等会儿要死的人,手腕受伤也无所谓呢。”
宣旒笑着拍掌道:“姑娘真是本王的解语花,竟能猜透这些。”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本王原本还苦恼用什么方法给荆夏君主透个信儿呢,谁知刚好有了今天小乐子,正好烦劳姑娘带话了。”
“什么话?”
宣旒不语,只笑着问了一句:“夏元琛这几日可是身子不大舒适?他还没请太医看吧,不过请了太医也看不出什么。”
含之皱眉,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直视他道:“你到底要我带什么话?”
宣旒眉间带笑:“本王要用解药,换荆夏十六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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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后天要参加省考,问我可有看书,我能说没看么……
☆、第一七二章 挟持(二)
人不能太贪心,没谁能给你一个圆满。
“我本以为这次是性命难保,没想到六皇子胆量非常人能比,此时也没考虑我回去说了实话会怎样,竟还这么冷静提出要求。”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何况本王所谋是天下利,若本王没有把握,怎会贸然提出这要求?”宣旒凑近含之,笑得魅惑:“区区十六座城池,自然比荆夏一国之主的命金贵,不是么?”
“我怎么知道你所说是真是假?”
“夏元琛他最近可是无故乏累,到晚间的时候更甚,有时还会昏睡过去,不过时间都极其短而已。”
“皇上忧心国事,难免熬夜,这种情况并不能说明什么。”含之暗暗想着夏元琛这几日的精神,其中有些小细节确实异常。
宣旒一笑:“想来夏元琛也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本王猜测,他也没有请太医诊治,说来,他确实是个合格的一国之君。”
“不过,这倒替我争取了一些时间布置更周密些,”宣旒话音一转,“说来,也多亏了含之姑娘,你让本王的计划,顺利了许多。含之姑娘可还记得,那次在明月桥前,夏元琛为了护你被刺伤?”
含之不敢大意,宣旒行事乖张,手段亦全是君子之道,凭玄幽能力拼一场刺杀不稀奇,宣旒说的含蓄,可话中意思,无不透漏出正是那次夏元琛中毒:“六皇子单凭这个就想说服我实在有些天真,我空口去跟皇上说他中了毒,而六皇子说十六座城池可换解药,岂不是赶着去送死?”
宣旒笑:“本王是越发欣赏姑娘了。”他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瓶子递给含之,“这药名为‘佳期’,单独用在一人身上则无害,不过,若是遇到以心头血入药的人。佳期相逢,便可能是死期。不巧,夏元琛是这个世上少有的几个本王舍得那滴心头血的人。姑娘若不信,回宫之后可先找两人试验试验。便可知本王所言虚实。”
半晌,含之目如芒刺,她直视宣旒道:“六皇子厉害!”
“呵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无毒不丈夫,这道理本王从小就深以为然。何况,夏元琛与本王,天生是对手,不枉本王虚等这么长时间。”
“原来六皇子迟迟不登基为帝,竟存着这般思量。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出使荆夏不妥,当初六皇子苦心下毒就成了废招,委实也可惜那滴心头血。若能以此要挟荆夏平得十六座城池,即落了荆夏士气,又长了六皇子的威风。百利而无一害,确实值得冒险。若我是六皇子,只怕也不会浪费这么好机会。”含之淡淡说道,看宣旒笃定的眼神,她又问道,“六皇子说世上少有的几个,除皇上外。其他中了此毒的人现在如何?”
“死了。”宣旒轻巧说道,还带着有些不过瘾的回味。
“哦?”
“含之姑娘可以放心,这里毕竟是荆夏,本王没想过命丧于此。他毕竟是荆夏帝王,攸关性命之事,他需要一个理由妥协。而我只要得到满意的结果,‘佳期’正合适。”
含之不置可否,她看着手中小瓶子,手往下翻任它摔在地上:“那我怎么知道,这药一定就有解药?皇上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是任由别人得意而不还手的无能之辈,我劝六皇子还是乖乖交出解药,也算保全了自身性命。”
宣旒没料到含之这个举动,一愣,然后大笑:“本王见了姑娘后,觉得姑娘容貌确实惊艳,但一直对谢将军那种至死不悔的深情不解,如今总算明白,含之姑娘最吸引人的地方,并不全在长相。含之姑娘这般为夏元琛着想,不怕谢将军难安吗?”
含之神色不动:“我已经耽误了回宫的时候,六皇子现在是要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