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她已经身在步辇。
☆、第二十一章 箫歌忆伤
夜晚,远处的营帐一片热闹,公孙齐因为此次守城战大捷而摆开庆功宴,将士们都兴奋的玩闹起来。
唯有这一处营帐灯火暗淡,通传的小士兵有些迟疑的开口:“睿凝公主,将军请您前去参加庆功宴。”
施容清冷淡漠的声音幽幽透出,在迷离的灯火下透出些许的柔软温淡:“替我谢谢将军好意,只是我身体疲累,精神不济,就不去扫了大家的兴致。”
小士兵随即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望的样子,睿凝公主…。原来还挺温柔的啊…
施容坐在灯火昏暗的营帐里,桌上唯一一只青灯明明晃晃,施容随手拿过一只淡粉纱灯罩遮住明亮的青灯。
霎时间,本就昏暗的营帐里又蒙上一层柔软黑粉色弱光,她这才细细的打量手中玉箫,瓷白的玉质在营帐里居然泛着琉璃的光泽。
良久,施容拿起玉箫,放在唇边,细细吹奏起来,欢快轻灵的乡野小调,明快活泼,轻快中又带着优雅深远,可是……。
这样一首很是轻灵的曲子,却被她吹奏的完全变了调子,其中哀伤难掩,挣扎愧疚,空冷而漠然。
暗淡的灯火疏离下,营帐不远处的一颗苍老古树上,一抹重黑色的剪影停在其间,近看才发现那是一个男人,他一身黑色斗篷,头戴斗笠,一圈黑纱垂落至胸间,隐隐的,可以从黑色斗篷的缝隙里看见素白的袍角,他的腰间还别着一只玉箫,同施容手上的玉箫一个款式,唯一不同的便是,那玉箫上的纹理是黑色的。
这玉箫……是一对的。
正在树下站岗的小士兵有些陶醉的听着营帐中传来的箫声,这睿凝公主虽然很是冷淡神秘,但是的确如同传闻中说的一样,才情过人啊……
却忽然感到脸颊边一凉,他摸上脸颊,才发现指尖竟是一滴水渍,他愣了一下——下雨了吗?抬头却见树上那道孤寂身影,他被那人身上冷寂空凉的气息感染了一瞬,下一刻已经反映过来一声大喝:“来者何人?!”
树上男人微一回神,士兵的叫声却打断了箫声亦吸引来其他人,男人却是脚尖一点,消失不见,而其他站岗的士兵跑过来,四处打量了一遍接着问:“人呢?”
小士兵抬手指向树间,却见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他微微一呆,其他人随他看去,却没有见人,当即问道:“哪来的人?”
小士兵张口结舌,却没有说话,其他人见他如此,哄笑一声:“眼花了吧。”又随着散去,徒留小士兵在哪里纠结自言:“奇怪…。刚刚还看到有人呐…竟是眼花了?”
却忽有浅淡香味儿传来,小士兵有些陶醉这样的香味儿,低头间却见到蓝紫绣芍药的裙摆,当下一愣,当即抬头,便见一张温婉柔美的脸,在面纱下若隐若现,小士兵吓得“呀!”了一声,就要行礼,却见女子竖起食指在唇间比了一下,他立即噤声,施容当即一跃上树,落在枝桠上,施容微微耸动鼻翼,摘下面纱再次细闻,草木清香中流转着一丝不属于这样地方的馥郁墨香……
施容不再说话,转身再次回了营帐。
☆、第二十二章 封魂证情
深夜的主城府很是寂静,除了守卫的士兵竟然一片寂静,少司仪坐在藏宝阁的楼顶上微微喘了一口气,关外已经靠近南方,天气比较湿热,这几日一直是憋闷的厉害,难得今天竟然是个好天气,此刻,天上繁星闪烁,明月皎洁,的确是一派好天气。
偏逢此刻,一道灰色的影子自房檐翻至屋顶。
来人生着一张很是耐看的脸,并不是非常英气,也不流于女气。一头张扬的墨发竟然带着些微的斑白,配着一张年轻的脸,竟然有些诡异,正是半云。
半云显然也是怔忪了一瞬,眼底的慌同憎恨一闪而过,接着竟是扬起一张笑脸来:“嗨,小美女,我们又见面了。”
少司仪看着他眼底的憎恨竟然有些走神的想,的确啊,他定是恨毒了自己的,任谁面对几乎废了自己武功的敌人都不会不恨的,可笑的是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当年施容的背叛让落倾阁始料不及,阁中高层死的死,伤的伤。她记得,半云当时正在护着一个长得很是精致的小男孩儿,那孩子被他抱在怀里,似乎重病昏迷着,落倾阁门人最是重情,绝不会放弃同伴一个人逃离,而那天,他抱着那孩子完全不顾及同伴满身的血腥,带着那孩子飞速的撤离,她察觉到异常,当即对着他就是一掌送出,可他竟然死死的护着怀中孩子硬生生的受了她一掌,仍在拼命逃离,而就是那时候高岑看到他的危机,完全不顾性命的挡住了她。
后来,高岑死在她掌下。
可是,就在她出神的时候,仍然没有忘记手指飞动,一片柳叶飞刀就打了过去,半云轻巧的闪避,脚尖一个规避,就落在少司仪的身后,少司仪一怔,下一刻,温热潮湿的呼吸洒在颈间,已经被拥进一个温柔的怀里,耳边竟是:“女孩子这么凶,会嫁不出去啊~”
她记得,第一次相见,是她在探查落倾阁的行踪阻击到他,他也是这么说的。
女孩子这么凶,会嫁不出去啊。
就在这一个走神的瞬间,她感觉到胸口一冷,面前便黑了下去,那一刻,她竟然在想,登徒子,居然敢点了她的睡穴!
……。
面前是一张很是瑰丽的容颜,雪砌般的肌肤略有苍白,眉梢眼角尽是风情,微笑起来如同沾染精粉彩料般的无双瑰丽,她禁不住被这样的容颜蛊惑,下一刻却见这张脸的微笑渐渐妩媚诡异,带着说不出来的阴郁鬼魅,渐渐血肉模糊。
“不,不要,不…。不…啊!”
施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竟是满身的黏腻,汗水淋漓。
“公主?”少司仪的声音传来,接着她便走了过来:“公主这是怎么了?”施容模糊的看着她,恍惚凉薄的道:“啊,没事。”
少司仪坐在她的身边,拿过帕子替她拭去汗水:“可是梦魇了?”
施容缓慢的吐纳一番,方平缓了情绪:“没什么了,不用紧张,昨晚是你值夜吗,怎么在这里?”
少司仪轻缓的一笑:“昨晚是大司仪当值,今早我才同她换班,见公主还在睡便没有惊扰您。”
☆、第二十三章 战场红妆
施容不再说话,安静的任由少司仪为她打理着装。她记得,今日是吴顺打起总攻的日子。
却在此刻,大司仪匆匆前来:“公主,封魂剑被盗了。”
少司仪为施容绾发的手猛地一颤,“啊!”施容一声痛叫,少司仪这才看清手上的一缕青丝,竟是一不小心扯断了施容的头发。
少司仪立刻躬身跪下:“属下失职,还望公主恕罪。”
施容坐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恭敬跪下的少司仪,眼底波光难测,最终只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从桌上拿起一支素玉簪子,慢慢插进发髻里,然后起身,越过少司仪走了出去。
封魂剑作为剑谱排名第一的名剑,自然是有名的神兵利器,听闻打制封魂的材料并非寻常钢铁之类的东西,而是龙骨凤血,天下间仅此一支。然而,这样珍贵的封魂剑一旦出世,定然会引起江湖争抢,盗剑者也会不得安生……。
藏宝阁前一片安静,施容到了那里仔细看了一遍,却发现藏宝阁没有任何损毁,唯独缺失了封魂剑。
这样的手段,只有落倾阁的半云能够办到,施容思虑半晌,转头看向少司仪,她柔美的脸颊已经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施容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到了城楼上。
总攻已经开始良久,吴顺终于动了些脑子,何计显然是帮了不少的忙。施容看着地下的战场思量一会儿,轻声道:“公孙将军,我看他们的右翼军队才是攻阵的主力,不如我前去引开他们的右前锋,你们集中火力攻取他们的右翼,迫使他们的右翼溃散,之后强取吴顺人头,估计此战就可以结束了,如何?”
等了半晌,却没有听见任何回答,施容转头看向公孙齐,才见他竟然对着自己出神,施容当即神色冰凉,眼底凉漠的杀气隐隐散开:“公孙将军,你在听我说话吗?”
公孙齐当即面色一僵,隐隐还有些懊丧,怎的竟对这个孩子走神了呢?
大司仪有些不悦的重复了施容的话,公孙齐却有些犹疑:“这…。公主你的…。”
施容冷淡的打断:“那就这样吧。”
说罢,施容足尖一点,自城楼一跃而下,直直扑向右前锋的领兵将军何计。
何计忽的察觉危险将临,抬头间却见一片阴影,身姿婀娜的少女逆着阳光直扑而来,满头青丝张扬飘飞,泛出幽冷锋锐的光,一张隐在阳光下出众容颜竟然泛出浅淡的森然杀气,却又……。美丽的惊人。
何计在下一刻反应过来,匆忙抬枪,却不及她的速度,只见她凌空徒手抓住他的长枪,借力扭转,逼至他座下马上,右手五指指甲却是凭空伸长,一下抓住她的肩膀,“刺啦”一声,坚硬铠甲,竟然让她生生撕开五道口子,甚至划破皮肉,抓出血痕。
却是一击即退,悠然飘离数丈,单脚落在一边的攻城车上。
何计看着自己肩上的血迹,脸色隐带难堪:“内息化形,想不到你的功夫竟是这样高深,只是用这样的手段未免太过阴毒。”
施容冷淡而漠然的道:“那有如何?有本事打过我,打不过就没有资格说别人的手段阴毒,只怪自己本事不济。”
何计当即一怒,长枪一指,骑马就对她冲了过去,可施容却悠然闪开,让他一击落空,如此反复,如同戏耍宠物般,惹得何计终于一声高喝:“右前锋!跟我冲!杀了那个女人,本将军给你们官升三级,赏金万两!”
☆、第二十四章 未曾想到
听得此言,施容眼底寒芒一闪而过,唇角细微勾起,下一刻,反身后退,轻巧离开,何计却被她不屑的身姿彻底激怒,长枪一挥:“给我追!”
竟是将自己制定的计划忘得干净。
右前锋的一对军队赫然追着施容飞速退离战场,施容带着他们直奔向右边的那片小树林里,她记得那片树林地势崎岖,树木层立,虽然范围不广,不过对于骑兵来说,施容进去应对他们绰绰有余。
身后箭矢不断,施容回身飞速打落飞驰而来的箭矢,一边足尖发力不断飞驰,一跃上树。落在一边的枝桠上。
何计跑到树林子边上时,听到战场传来的喊杀声,当即懊悔丛生,明白自己中计了!若是此时回去,只怕中军将士已经是任人宰割,何计也不知为何,刚刚竟然被她一激,完全失了理智,疯狂的追了过来。
他当然不知道,施容不仅内力深厚,而且幻术修为很是高深,很轻易的就可以侵入他的心神中,激怒他。
冷静了片刻,何计明白,只有抓住施容才是最好的办法,只有控制施容,才能有要挟公孙齐退兵的筹码,他们还有可能从新经营。
想到这里,何计不再犹豫,立刻跳下战马,带着身后的士兵追了进去!
施容倒是有些叫苦不迭了,她本想的利用小树林摆脱何计的追杀,然而何计却是让带着属下追了进来,而且死不放弃,何计很善于利用崎岖的地势,排兵布阵,竟然将她困在了里面。
逃不掉,只能尽力一战,虽然有些麻烦,不过杀出一条血路来还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施容也不逃了,一跃上树,手中拂凌飞扬,转瞬取了三人性命。她的拂凌取自天山素雪蚕丝编织,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更是锋利轻薄,柔可比长鞭,坚可胜刀剑。施容很少使用武器,她比较喜欢用内力包覆手指,赤手空拳战斗,而今使用拂凌就代表事情有些棘手,她必须用出全力。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何计军队的战斗力,一个不妨,一支长枪斜插而来,直惯过肩!施容动作一顿,半跪下去。接着一圈长枪已经对着她扎了过去!
施容看着阳光下晃晃的枪尖,眼底有些怔神,就这样…。要死了吗?
有些遗憾,有些不甘,更有些痛快,似乎有很多人要为她陪葬,更多的…。是释怀,是放松,终于可以解脱了。
最后,浮现在眼前的,却是那个孩子的脸,精致的,瑰丽的,如此清晰又模糊,十年了…。她甚至已经不知道他已经改变成什么样子了。
时间,是最温柔又最残忍的存在。它可以轻易掩埋一切的背叛,一切伤害,同样又如此残忍的抛弃最初的美丽与幸福。
一支利剑忽然挡在眼前,挑开长枪,一缕馥郁芬芳的墨香味儿围绕而上,施容抬头看去,却见一抹素白的袍角,在阳光下竟然绚丽的几乎能够灼伤眼瞳。
同样素白的晃眼的是他握在手中的长剑,眼前渐渐模糊,施容低低的,模糊的呢喃:“阿…。阿玥…。”
那一抹素白的身子,纤弱却坚韧,握着长剑的的手修长素白,隐隐有青色的脉络蔓延而上,渐渐苍白的透出异样的苍青来。
☆、第二十五章 不识故人
施容是被肩膀上一阵尖锐的疼痛惊醒的,睁开眼睛,阳光竟然那样刺目,他她不自觉的再次闭上眼睛,缓冲过于强烈的阳光。
“公主醒了。”温淡轻缓的声音,有些过于中性,醉人而蛊惑。
施容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面前,这才发现,她是背靠着一块石头,半趟在地上的,而面前,还半跪着一个男人。
对方一身素白长袍,洁净耀目的白色,衣服上没有其他任何点缀及花纹,素气的甚至有些寒掺,然而他一身优雅矜贵的自持气质,竟然让他透出一种奇异的阴柔美。
他一头长发尽数散在肩头,蜿蜒缱绻的顺着身子落至地上。
熟悉的馥郁的墨香味儿窜入鼻端,缭绕周身,安静宁和的感觉,似乎是一种无形的安全感,施容没有来的放松。
她竟然望着男人走了神。
男人没有抬头,只专注于她肩头的伤,待最后系好的纱巾平整后,男人才抬起头来,一张精致潋滟,美得近乎非人的脸暴露出来,施容瞬间屏住呼吸。
“阿……”施容下意识的张口轻唤,然后一字出口便很是头疼的按住额头,总觉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