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羡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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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羡客-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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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小孩,身上是温热的,也不怕冷,有一股子好闻的奶香味。
孟透迷迷糊糊的:“嗯?”
“哥哥,”言昭含靠在孟透的肩上,在夜色中望着他的侧脸,“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孟透睁开双眼,亲一亲他的额头,道:“会的。”
“睡吧。”


第137章 长梦7
言昭含十三岁的时候跟隔壁周大海和李二胖翘课出去,用弹弓打别人家屋上的砖瓦。
傍晚,学堂的谢老先生提着言昭含回来,跟孟透告了一状。说他家娃不学好,成天不好好读书,就知道玩闹,竟然翘课去打别人家的砖瓦,别人家都告到学堂来了。
言昭含原是低着头,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听先生告完状,偷偷瞟一眼孟透的神情。
孟透听完有些懵,对谢老先生道:“您说的这是我家的娃吗?”
谢老先生气得脸都涨红了,厉声道:“怎么不是你家的娃!你家的娃从来就没有安稳过,不做功课,考核给别人丢小抄条儿,他倒是仗义着!”
“管好你家娃,赶紧去跟人家赔个不是。像什么样!真是的……”
谢老先生摇摇头甩袖离去,留下孟透跟言昭含大眼瞪小眼。
孟透默不作声地走到院门口,对言昭含招招手。小孩乖巧地跟着出来。孟透就把院门给锁上了。
言昭含见孟透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站在他身旁怯怯地唤了声“哥哥”。孟透一低头就望见那双如小鹿般的眼睛,当即就笑了。他问:“你真的把人家屋上的砖瓦给打了?”
他将手背在身后,怯怯地点点头。
孟透轻捏他的脸,笑道:“真皮。”
孟透带着他上门,言昭含很乖巧地跟人家道歉,孟透赔了点银子,算是了事了。
自此以后,言昭含算是明白他不管做什么,孟透都不会呵责他,于是安安心心地做起了混世魔王,不仅常常翘课不做功课,还在学堂调皮捣蛋,趁谢老先生睡觉的时候用毛笔在他的脸上画了只王八。
后来孟透发现言昭含是很善于在他面前装乖巧的。只要孟透在,言昭含就是一副乖巧无辜的模样。孟透不舍得呵斥他。谢老先生每回来都气得发抖,每次回去都是无可奈何的。他说孟透这个样子迟早惯坏言昭含。
孟透不以为意,每天晚上检查小孩手臂和腿上有没有打架留下的伤痕,没有伤痕就叫小孩早点睡觉,有伤痕就给他上药。
言昭含十四岁时,孟透亲自打了张木床,放在隔间的屋子里。原本的床已容不下一个好动的少年和一个成年的男人。孟透说他们以后分床睡,言昭含的神情委屈得像是要掉下眼泪来。
可他没掉眼泪,孟透也就狠心地跟他分床睡了。
那之后的几年有些不同了。言昭含先前是赌气,赌着赌着,就真的跟孟透疏远了。他跟所有这个年龄的少年郎一样,不愿跟长辈诉说心事,话很少,心思让人难以捉摸。
孟透这些年在北街教朱家小姐学剑术。朱家小姐朱凌凌比言昭含长两岁,性子刁钻泼辣。孟透也是瞧着她从一个小豆丁长起来的。
只要天不下雨下雪,他都去朱家教朱凌凌使剑。
有一回孟透握着她的手腕,让她摆正姿势。这时听得墙头传来一阵动静,他回头时就见到言昭含坐在墙头上,静静地望着他。
朱家的墙可高。墙外有一老树,言昭含似乎是顺着树爬到墙头上来的。
孟透担心他坐在那么高的墙上会掉下来,急忙走到墙下,对他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也不怕掉下来摔坏了,赶紧下来。”
言昭含还是不言不语地看着他。孟透被言昭含的目光盯得背脊发凉,朝他伸出手臂,言昭含这才从墙顶上跳下来。他毫无预兆从墙顶上跳下来的那一刻,孟透的心跳都要停了,手比脑子快一步,先去接住了言昭含。
孟透感受到怀里的厚重感,手都软了下来,心跳砰砰砰砰跳个不停,他都快被吓死了。他第一次想呵责言昭含,话都说出了一半,看到言昭含的脸又不舍得骂了。
那天明明是言昭含惹得他不高兴了,言昭含倒不搭理他了。
几天后,许久不来告状的谢老先生又来院子了,说言昭含不知悔改,前几次打架他是罚得轻了,这回言昭含跟着几个人和朱家的小少爷干了一架。
朱家小少爷是被娇纵惯了的,在学堂里是横行惯了。孟透也是知道的。可学堂都是朱家出钱办的,谢老先生是朱老爷亲自去请的,照理说言昭含也该给朱小少爷几分薄面。
孟透没有因为这个生气,但他看到言昭含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时,真的恼火了。他冷着脸给言昭含上药,说他真的是把他给惯坏了。
言昭含不说话,他也无话可说,拿上药箱子关门出去了。
他心里知道,其实只要言昭含服个软,他们就能和好如初,可言昭含倔脾气上来了,就是不服软,就是不和他说话。
第二日他去朱家,恰巧见朱家小少爷被罚跪在院子里。朱老爷子拿竹条抽他,说自己不过是这几日在外未归家,今天一回来就听到了他在学堂跟人打架的事儿。
朱小少爷白胖的脸上已出现了红印子,梗着脖子不服气道:“是言家的那个杂种先冲上来打我的!我不过说了他小叔几句而已!阿姊那个姓孟的先生,这么多年留在咱们家里,不就是看上我阿姊还有我家的钱财了吗!我有说错吗!”
一旁的朱凌凌脸上绯红了一片。朱老爷子眼见着孟透走过来,当即给了儿子两嘴巴子:“净是胡说八道。”
朱老爷子绕过儿子过来赔罪。
孟透温雅笑道:“您不必记挂。我想我待了这么些年头,叨扰您了,确是该离开了。”
孟透说:“我家徵儿行事冲动,还望您与小少爷海涵。”
他离开朱家时,红着脸的朱凌凌还做过挽留,他仍是婉拒了。她万般不舍地陪着他走完了那条长街,絮絮地说了好些话。
最后她鼓足勇气,看着孟透的眼睛问道:“师父,你有过心上人么?”
“有。”
孟透的眼神像是能看穿她,她羞赧地垂下眼眸,问道:“那……她现在如何了?”
他拂去她肩头的一点草屑,温和道:“夏日读新诗,冬日饮热酒。心无天下,天下容他。”


第138章 长梦8
言昭含十七岁的夏天,祝婆婆第五回上门来为孟透说媒。祝婆婆说这次是个小家碧玉,相貌好,人又贤惠,不介意他带着个孩子。
孟透在镇上向来是惹人注目的。婆婆替几位姑娘上门来探过口风。他将近不惑之年,却仍是二十岁出头的容颜。请婆婆来说亲的几位姑娘家,年纪比言昭含大不了多少。
孟透婉拒了前头四次,这回实在不好推,也就去见了那姑娘一面。他其实连那姑娘的容貌都没记住,心里挂念着言昭含。他出门时,言昭含的脸色已是不大好,他说他晚饭前回去,就一心只想着尽早回去。
奈何姑娘强留,他在酒馆二楼用完了晚饭才得脱身。
他回院子见到里屋的橘灯亮着,推开门,言昭含已备好饭菜在等他了。
言昭含喝了点酒,脸上和脖颈都红了,醉态迷离。
孟透知道他不大能喝酒。不能沾酒,一喝即醉。见他醉了,孟透忙夺下他手里的酒壶和不肯放手的酒杯,扶着他往里屋里去。
孟透想把他送回他自己的屋子,言昭含不肯,手一指说要去那里睡。他指的是孟透睡的屋子。
孟透心想依着他依着他,扶着他往自个屋里走,把他往自个儿床上放。谁想言昭含拉着他的手就不放开了,盈盈的一双眼睛就望着他,问他是不是要娶亲了。
孟透在床沿上坐下,好脾气地问道:“我要是娶亲了,你该怎么办?”
言昭含很认真地思索起这个问题来,最终握着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那我会很难过。”
孟透心乱了,他还想不好要做什么回应,下一刻就被言昭含压在了床榻上。言昭含支撑着自己跨坐在他的腰身上,就着昏黄的烛光看他的眉眼,握着他的手道:“我觉得我是心悦你的,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这些年来,孟透总是刻意地把眼前的人和言昭含分开看待。于他而言,眼前的还是个孩子,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爱的是言昭含,那个年少起就跟他纠缠不清的袭且宫少君。
他将这个孩子养大,从一开始就不希望在对年幼的言昭含的感情中,参杂过多的爱欲。时间久了,他都将克制成习性了。
诚然,他是受不得撩拨的。所以当言昭含亲吻他的眉眼,触碰他腰身的时候,他很轻易地沦陷了。
从前他就觉得,言昭含是有坏心眼的,只是爱在他面前装作无辜。言昭含亲吻他,在他耳边说着绵绵的情话。那软绵的话语说得他耳边有点痒,言昭含又在他的耳廓上轻啄了一口。
孟透摸到他的腰,一下就扯开了他的腰带,一手揽着他的腰身,反压了回去。言昭含衣襟处散开,露出一块淡红的肌肤。他伸手将自己的衣襟扯得更开,又将衣带丢到了地上。
他将衣衫抹下,正是夏天,他鼻尖出了细密的汗珠。
言昭含是不会出汗的,人到夏天就宛如一块凉玉,指尖从他的胸口滑到小腹,细滑的长腿勾住了他的腰身。
孟透有一种做了场春梦的感觉,觉得这一辈子可能再也走不到这样的峰巅了。
言昭含咬着他的肩头,指甲嵌进他的后背里,用沙哑的声音叫他“哥哥”。孟透触到的那截白腿儿都是汗津津的,他自个儿也是汗津津的,额头上、鼻尖上、后背和腰腹上都是汗水。
言昭含的嗓音大概是一剂最重的催情药。他应承着,一声声地问孟透喜不喜欢。
孟透想他这辈子,再也不会这样的去爱另一个人。他愿意陪着他生,愿意陪着他死。他没有别的心愿,只希望言昭含安好。
孟透半夜去灶房煮热水,替言昭含和自己清理完身子才睡下。
一切都好,像是盛夏偶来的凉风,风里带来的蝉声,还有言昭含安稳的呼吸声。他俯身吻一吻言昭含的额头,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在梦境里也是会做梦的,偶尔会梦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会梦到现实的暮涑和趙临城。有时醒来会恍惚,不知道自己是身处哪一层梦境。
他最近时常觉得乏困,精力比不得从前,有时记忆会模糊。他想他或许没有多少年可以在这里撑下去了。将来有一天,他会化作一股轻烟,悄无声息地离去。
孟透醒来时看到言昭含的背影。天还未亮,他没点蜡烛,就披了件薄衫坐在床沿边。
孟透支撑着自己坐起来,握住他的手,问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会儿?”
言昭含转过身看向他,唤了声“三哥”。
孟透怔愣了会儿,就这窗外透进的月光瞧他的面庞。脸还是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可言昭含唤他“三哥”。
孟透道:“你想起来了?”
言昭含轻轻“嗯”了声。孟透将他揽入怀里,抱得紧紧的,他说:“想起来就好。”
言昭含任他抱着,良久,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道:“三哥,天要亮了。”
孟透问道:“你想跟我离开梦境,回到趙临城去么。”
言昭含温声反问道:“三哥想回去吗?”
孟透想,他似乎从来没回过这个问题,关乎天下,关乎他们。孟透说:“如果让我重选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跟你回到拂莲来,看着你长大,放纵你胡闹。可是现在,我想回去。昭含,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师叔和同门师弟死去。天下存亡本与你我无关,只是这挑子落在了我的身上,是我连累你一同担下了。”
孟透低头吻在他的发上:“往后,也要你同我一起担下了。”
东方吐出鱼肚白,太阳冉冉升起。光晕染红昏暗的地平线的时刻,他们身边的一切都开始褪色,变得透明而轻盈。
空寂之中,他们相拥着。
“我想知道,你当时究竟是怎么回言二哥的那句’你将孟透看作什么’的,这次我想听你说实话。”
晨曦的阳光照亮了言昭含的侧颜。他的眼中有黄昏晚霞的倒影。
“三哥于我,是兄长,是知己,亦是此生挚爱。”


第139章 归墟
趙临城的黎明比想象中来临得要迟些。天是阴沉的黑暗,地是无数生灵埋葬的地方。有人从长梦中清醒,有人在长梦中沉睡。
醒来的人持剑与化作一体的尸蝶做殊死搏斗。万千幽蓝的尸蝶化作一只庞大的凶兽。巨大的脚掌踏于青石板底,凶兽一声低吼,趙临城都震颤起来。
苏绰坐在凶兽的背上,睥睨着一众做垂死挣扎的弟子,望着持剑立于最前头的赵策冷嘲出声:“这些人都沉陷于梦境中,走不出的都是要死的,你还护着他们做什么?”
“你与我无仇。你若是有心归我明决,我便不取你的性命。”
赵策的额头上和握着剑的手上皆是血水。他双手握住长剑,不为所动,一声不吭。
苏绰冷笑一声,驾驭着尸蝶构成的凶兽步步逼近。赵策与众弟子被逼得步步后退。凶兽一路踏着已故弟子的尸身而来,那些尸身皆化作了凶兽脚底的齑粉,被夜风吹散。
凶兽朝沉睡在梦中的弟子走去。
霍止守在那些弟子身边,他身后还护着一个小姑娘孟婍。地面在震颤,凶兽每走一步,仿佛都要让天崩地裂。孟婍的脸色刷白,望着那逐渐靠近的凶兽,两只手攥紧了霍止的衣袖。
霍止握着剑站了起来,目光搜寻那凶兽的弱处,正欲拔剑出鞘,赵策率先领着弟子上前缠住凶兽。赵策的剑砍在凶兽的腿上,一层层幽蓝的尸蝶飞了出来,却在剑刃离开的那一刻,又重新飞回凶兽的腿上。
接着赵策被凶兽甩了出去,人重重地摔在不远处的城墙上,滑落到杂草丛间,他捂着胸口,吐出了血沫子。
其它弟子在野兽身上一阵乱砍,皆不见效,凶兽的身躯完好如初,或将弟子狠狠地甩出去,或是将其踩在脚底,稍一用力,躯体化作了粉末。
霍止将孟婍送至屋顶上,在她身侧画了一圈结界,他嘱咐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能从结界里出来,你在这儿待到黎明。”
孟婍望着底下沉睡的黑压压一片的弟子,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她是第一次直面生与死。她在永夜城时,只知道城主府的人都被苏绰灭口了,却被蒙了眼睛,没有亲眼见过。而今她看着苏绰驾驭着凶兽,轻易地夺取一个又一个活人的性命。
她看到霍止跳下去时心中很害怕,只能祈祷黎明早些来临。
霍止自屋顶上跳落后,持剑直冲向凶兽,一把利剑将凶兽的头颅劈成两半。无果,凶兽狂啸着扬起头来,面旁的轮廓又清晰完整起来。他在凶兽的身上砍了几剑,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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