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只是笑笑,不去辩解。他自然知道王瑾暗指的是江行敏感的身份,他知道江行的真实身份必定逃不过王瑾的眼睛,而他要的,恰恰是这份敏锐。
不出意料的,江行醉了。
江远左手拉过江行的手,右手扶在他腰间,把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带回了车里。
江远把江行带回了他家。
江行即使喝醉了也很安静,除了呼吸重一点,脸色比平时红润,几乎看不出喝醉的痕迹。
江远将他放到自己的床上,没有去脱他的衣服,直接用被子把他裹了起来。然后拿上睡衣去洗了个澡。等他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
江远想着去拿床被子,打开了卧室门,却见江行身上的被子被踢在一边,整个人蜷在另一边。走近了看,江行面色潮红,嘴巴紧抿着,泛着白。
江远走过去摸江行的额头,有些热,但不像是发烧的样子。他推了推江行的肩膀,叫着江行的名字,江行始终闭着眼,嘴巴微张,说出的却是“疼”字。
江远这才看到江行的手一直按在肚子上。他伸手覆到江行的手上,略微施了点力,轻声问道:“是这里痛吗?”
江行猛地抓住他的手,更用力地往自己的胃部上方按去,黏糊糊地“嗯”了一声。
第一次看到江行这样毫无防备的柔软样子,江远心头一动,手已经开始为江行按揉起来。揉了一阵,见江行的眉头舒缓,才停下手,欲抽手站起,手却被江行紧紧抓着。
他顺了顺江行的刘海,轻声道:“我去拿药,马上回来。”
江行似是听到了,听话地放开了手。
江远有时没来得及吃饭就去喝酒,酒后也会胃疼,所以家里别的药没有,胃药却是常备的。
他混了杯温水,拿着药喂江行服下。
吃了药,江行就睡过去了。
江远看着江行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再看着江行一脸不适的样子,最后还是弯下身把江行的衣服脱了,只剩下一条内裤。
江行平日里看着就很瘦,而在处于近乎赤裸的情况下,削瘦的样子更是无处可藏。江远看着他明显到刺目的肋骨,不禁皱起了眉。
但也只是皱了皱眉罢了。他将被子盖上江行的身体,然后转身从衣橱里又拿出一床被子,关上灯,离开了卧室。
室内霎时进入了无边的黑暗,沉眠的人却一无所觉。
江行阖着的眼中,眼珠一动,眼角泻出了一行泪水。嘴唇开合,一声“妈妈”于无声中消逝了。
第十五章 将触
第二天,江行晚了生物钟两个小时才醒来。他睁开眼,脑中空白一片。
直到宿醉的疼痛被身体感知,江行才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意识到自己并不在熟悉的床上。
他撑起疲惫的身体,被子从身上滑落,赤裸的上半身暴露在带有凉意的空气中。
而此时,床头正插着充电线的手机突兀的叫了起来。
江行单手撑住自己,侧身伸出另一只手去关了闹钟,看着眼熟的手机,江行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哪里。
手机的主人的声音在身后传来,道:“醒了?”
江行猛地转过身,脸上显出错愕,初醒的脑袋没有平日的防备,竟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我怎么会在这里?”
江远挑了挑眉,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步步走近他,将环在他腰间的被子拉至脖颈,问道:“不冷吗?”而后又笑着说:“我煮了点粥,起来吃吧。”
他转身在衣橱里翻找了会儿,找出了一套休闲服,放到江行床头,道:“可能有点大,凑合穿吧,你的衣服我已经洗了。”
江行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回了句:“谢谢。”
两人是一起到公司的。
袁林看着江远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终于忍不住凑到江行身边,小声问:“小行,你和老板到底什么关系啊?我真的好好奇啊!”
江行正开着电脑,眼睛看着电脑显示屏由黑转亮,口上敷衍道:“没有关系啊。”
“别骗我啦!说真的,你们是不是兄弟啊?名字那么像,最近又同进同出的……”
江行在键盘上敲下开机密码,敲了下回车键,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他抬头看向袁林,笑道:“名字只是巧合而已。没有同进同出啊,你知道我学校离这里远,老板有时候会送我一段路。”
袁林点了点头,不疑有他,感叹道:“那老板人真的很不错啊。”
“嗯。”江行笑着应道。
自那次与王瑾吃饭后,江远再没有带着江行参加饭局了,相反,袁林被迫加班的情况越来越多。
江行有时会下班了直接回学校,有时会因为有些工作只能去江远家才能完成,而再去江远家一趟。
偶尔工作的晚了,也会碰上晚归的江远。这种情况多了,江远索性告诉江行,如果赶不上回校的车,可以直接住在他家,他会睡沙发。
江行当然不可能让老板睡沙发,他也不想睡江远的床,所以即使再晚,他还是会选择回校。
这天,他收拾好桌上凌乱的草稿,将整理好的文件放进包里,关上了电脑。
确认东西都带全了,才起身,离开了房间。
客厅的灯还亮着,江行经过沙发时,余光瞥到上面躺倒的人。
江行吓了一跳,却也立刻反应过来那人是江远。
他放下包,走近江远,在沙发边蹲下去,轻摇他的肩膀,唤道:“江远。江远。”
江远侧着身躺在沙发上,半边脸贴着沙发表面。
江行的呼唤并没有作用,江远仍然闭着眼沉睡着。
江行抿了抿唇,他伸出手,缓缓伸至江远面前,在即将碰触到的瞬间,又收回了手。
第十六章 温柔
前几日的场景重现,只不过两位当事人的角色互换了。
江行抬着江远的手臂,支撑着江远站起。醉酒的人没有自我行走的意识,途中甚至无意识地用头发蹭着江行的脖子,让江行的前进更加艰难。
江行停了下来,调整了下姿势继续走,江远的脑袋摇摆了几下,最终还是埋进了江行的颈窝。带有酒气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江行只觉那块皮肤麻了一片,他抿着唇,撑了撑沉着身体的江远,加快了步伐。
好不容易到了卧室,几十步的距离,江行竟然出了一身的虚汗,靠近床的时候,他再支撑不住,和江远一起摔在了床上。
因为是江行先落床的原因,江远整个人覆在他之上。卧室的灯没开,江行却是连客厅的灯光都见不到了,他只能感受到江远近在耳边的心跳,还有将他完全笼罩的江远的体温。
江行欲将江远推开,手撑着江远的腰腹施力推开,江远却纹丝不动。
江行莫名心慌起来,推不开,他只能使劲挣扎,一点点地减小与江远的接触面。
没一会儿,江远“唔”了一声,似是被江行的动作扰醒了,江行挣扎的动作更是明显起来,口中叫着江远的名字,希冀将他唤醒。
未等江远有所反应,江行突然不动了,身体僵直着,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反倒是一直没有动静的江远,开始有所动作。
他的身体退下来些许。
火热的手掌贴住身下人的脖子,轻轻摩挲,感受着若隐若现的脉搏。
鼻子在江行的颈间轻嗅着。
感受到对方喉结的轻微颤抖,江远轻轻吻了上去。调皮的喉结陡然滑动,最后又回到柔软的唇间。
江远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唤回了江行的神智。
“江远!”江行偏过头,手抵住江远的肩膀,将他推离自己。
这次江远配合地抬起身,伏在江行的上方,眼睛直视着江行的眼睛,不发一语。
客厅的灯在墙的阻挡下只照亮了卧室的一片区域,余到床上的只剩下一个白色的尖角。
江远能看到江行的表情,江行却只能看到江远眼中,被光照亮的自己。
江行想要起身,被江远止住了,江行无法,低声道:“你醉了。”
江远不置可否,只是一手撑着自己,一手在江行身上摸索。
锁骨、胸膛、腰腹,还要往下,被江行一把抓住了。
“江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江远闻言一笑,终于出声,反问道:“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声音里带着些沙哑。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未等江行回答,江远就说出了自己的答案,言罢,他矮下身,吻上江行的锁骨,轻声道:“你可以随时推开我。”
江行从不知道江远可以这么温柔。
衬衫的扣子被一颗颗解开,江行除了喘息外,再没有其它动作。
柔软而灵活的舌头滑过微微发抖的身体,火热的手掌钻进江行后背与床单的缝隙,在后腰处流连片刻,而后滑进臀瓣间的隐秘处。
“唔!”江行反射性地弹起下身,躲过陌生的试探,却也因此与江远的下身相抵,感受到了他的炙热。
江远索性扶着江行的臀肉,让两人的下身隔着布料紧紧相贴。
第十七章 相拥
江远眯起眼,眼神中骤然显现出凉意,他的手伸向江行的下身。
软绵绵的触感。
他放开了江行,立刻起身。
江行保持着倒在床上的姿势,衣衫凌乱。他感到了凉意,忍不住侧过身蜷了起来。
江远是想提步就走的,身体却依然停留在原地不动。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江行,良久,终于出声道:“是我自大了,如果你对我没有感觉,不必委屈自己。”
江行将脑袋埋进臂弯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江远眼神明灭,最终只是笑了笑,退身往外走。
夜深了,安静的房子里只能听到坚定而决绝的脚步声。
当江远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它就是这样的。”
江远没有听清,转过身,问:“什么?”
“它就是这样的。”这次的声音大了一些。
江远初听只觉得莫名其妙,在心里反复了几遍后,终于明白了江行的意思。
未等情绪由惊诧中恢复,身体已经率先走向了床上的人。
江远将江行拥入怀里。
他拉下江行的手,替代他捂住江行的眼睛,直至他眼里的湿意不再流淌。
清晨的阳光自窗帘的缝隙间泻入。
江行感受到眼皮上的红热,伸手欲遮住眼睛,发现手被压制住了。
他蓦地睁开眼睛。
江远自他身后抱着他,双手揽在他身前,四腿交缠。
身体僵直,心跳骤然加快。
江行不自觉窒了呼吸。
江远早就醒了,自然感受到了江行身体的变化。
他收了收胳膊,安抚性地抚了抚江行,道:“还早,再睡会儿。”
江行以为自己不会睡着,但没一会儿,竟然真的合上眼缓缓睡去了。
自那天后,有时江行工作得晚了,江远就会带着他到自己家。两人什么都不做,就是相拥一夜,第二天再一起去上班。
江行有时候会困惑,但没过几秒,便哂然一笑。无论江远想做什么,他都无力拒绝,时间会解释一切,他何必庸人自扰。
这天,江行带着各类章与文件到了江远家。一打开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江行的脚步一顿,而后脸色自然地踏进了门。
江行放下包,走向厨房间,他敲了敲门,打开,打招呼道:“我来了。”
江远之前和他说过,私底下不用叫他老板。
“嗯。”江远应了声,头也不回道:“就快好了,去沙发上等着吧,想看什么自己拿,不用问我。”
“噢。”
江远这次烧了肉沫豆腐、西兰花肉片、番茄蛋汤。
江行有些意外。
江远一边把饭碗和筷子递给他,一边解释道:“袁林说你喜欢这两个菜。吃吃看。”
最近袁林常常和江远一起应酬,两人就江行的事聊了不少,自然也聊到了江行的口味问题。
江行微微一笑,夹了块肉片到嘴里,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然后抬起手,想着再夹一块。
江远的筷子却压住了江行的筷子。
江行心神一动,抬眼看向江远。
江远把那块肉夹到了江行的碗里。
他望着江行的眼睛,道:“我不想逼你,但也不能任由你作践自己。”
他站起身,倾下身,勾住江行的下巴,轻声道:“你喜欢吃肉的,你忘了吗?当年我从你碗里抢走一块肉,你躲在房间里哭了一晚上。”他的指尖在江行唇上摩挲,“不要理那些心理暗示,我要你健康起来。”
言罢,以唇代手,覆了上去。
江行被动地承受着江远在他口中的探寻,呼吸交缠得久了,他竟真的觉得束缚在身上得枷锁消失了。那些禁制、那些约束,在他飘飘然间离他远去。
神思缥缈间,他也回想起江远说的“当年”。
当年,他不是因为碗里肉被夺走而哭,而是,因为被喜欢的人厌恶而感到难过。
第十八章 过往
在江远还不知道江行的存在的时候,江行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并见到了那个妈妈口中“爸爸”的儿子。
那个时候,江行的妈妈已经重病躺在医院里,他在和妈妈一起住了十多年的小屋子里见到了他的父亲。
那天晚上,江行一个人呆在家里,因为没有钱交有线电视的费用,屋子里安静的可怕。江行趴在小桌子上,一边哭着一边写作业,心里默念着“不怕不怕”,身体却还是微微颤抖。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江行身体一跳,手中的笔被抛开,掉落到地上。
江行如全身浸入了寒潭,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他只能手抱住膝盖蜷起身,妄图保留住身体里残留的温暖。
只有盈在眼眶里的眼泪是温热的,可惜,泪水一旦流过脸颊,便被空气吸收了热度。
门外敲门的人终于因长时间的不受理睬而失去了耐心,他在门外叫喊着:“江行!江行在家吗?我是你妈妈的朋友!开个门好不好?”
被泪水糊住双眼的小孩儿因为“妈妈”两个字而迸发了力量,一鼓作气地跑至门口打开了门。
自那天以后,江行便有了“爸爸”。
“爸爸”说他准备带妈妈去另一个城市治病,他要带他一起走,去新的学校上课,认识新的朋友。
江行被江源单手托着,手抱着江源的脖子,小脑袋靠在江源肩头,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江行被安排和江远上同一个学校。这算是江源的私心,如果他们能发展成朋友,对于将来江行身份的曝光总是有利的。
然而,在小升初、初升高的五年时光里,两人几乎没有直面过。
原因很简单,江行生来心思就比同龄的小孩敏感些,在一次家长会江源出现在江远身边,而他只能向老师请假的时候,他就明白,他也许又被抛弃了。
妈妈离开了他,还有“爸爸”,如果“爸爸”也离开了,他还有什么呢?
这个问题在那段时间内始终占据着江行的全部思绪,在他为自己取得好成绩高兴的时候,在他为自己的喜悦无人分享而难过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