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认知让他瞬间觉察到自己似乎境况堪忧!真真是细思恐极。
今天白天见到如诺,他想这里应该是他山上的某处宅子,并未多想其他东西。现在想想,如诺既然拥有山上一座宅子,怎么他只见到不默一个下人?况且……山中安静异常,怎么说也不该只有他们这几个人。
看上去就像他被圈禁在这方天地一般。
血液似乎在顷刻间凝固了。林舟越想越不对,哪里那么巧合的事,他被河水冲走就被好心人捡了,哪有人捡了他还如此优待,甚至比小厮过的还舒坦。
他真的是太蠢了!
先前陆宁渊还特意嘱咐过他要特别小心,小心那个什么来着……总之,林舟越看不默越像个坏人。
如诺嘛,如诺,对这人的评判让林舟有点犯难。长得这么好看的会是坏人?那他宁愿世上都是坏人。
林舟缩了缩,整个身子塞进了薄薄的被子里,呼吸立马困难极了。
应该不是吧。林舟有些难过地想到,然而那点不信任阴魂不散地跟着他,闹得他脑仁生疼。
“哎呀烦死了!”林舟窝在被子里怒吼出声,话音未落,声音如同熄了火般半途戛然而止。
妈的,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你怎么了。”清清冷冷的声音自被子外面传来,林舟鸡皮疙瘩抖了一地。
他默默地从里面伸出一根手指头,表示自己醒着。
“做噩梦了。”林舟闷闷地说。
“嗯。”不默顿了顿,放缓了道:“早点休息。”
“哦。”
等不默离开,林舟掀开被子一角,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
“吓死人了,这货是人吗。”
“还害怕吗。”不默的声音再次响起,林舟几乎要虚脱了。
他气若游丝道:“不,我没事。”
不默收回探进来的头,合上门,安静地守在门口,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这特么是人是鬼啊,走路无声无息的。刚刚他进门时有声音吗?有吗?啊,第一次好歹他还听见开门了,第二次他连开门声都听不到了!
这这这,这人难道这么可怕的嘛!林舟泪流满面,不禁对自己的人身安全产生莫大疑虑。
还是师父好,师父是世上最好最善良最温柔的人。他要回去啊啊啊——
他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了床的最里面,这样感觉更有安全感一些。
一个几乎没出过远门的小破孩,一个人来到如此遥远的地方,远到几乎没可能回家的地方。原以为自己这辈子有了归宿,谁想特么半路有那么多挫折难事!
他很想知道,把他囚禁在山上的究竟是什么人。难道真如陆宁渊所说是那个什么莊?
林舟脑袋一团乱麻,不知不觉间身体缩成了一个球。他往里拱啊拱,突然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突出床面。这点凹凸用眼倒难以觉察,林舟只有躺上去了才发现这里突出一块。
什么东西?
林舟心下疑惑,又唯恐不默察觉他的动静,因此小心翼翼地伸手摸到床板,胡乱抓了几下,抓到一块凉凉的扁平状物事。
林舟僵了一下,立时惊慌失措地将那东西塞进被子里。屋内实在昏暗,林舟无法看清究竟是什么,但凭此物上的纹路他的思绪便难以平复。
这是……
指腹快速又仔细地摸过上面的每条沟壑,林舟顿时脑中一片空白。
他条件反射地握紧胸口——那里有一块玉玦。林语棠说这是他们妈留给他的,另一块在意外事故后被顺便带进坟墓了。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林舟觉得自己脑子怕是要炸,哪儿来那么多破事堆积在一起,他哪里转的过这些弯弯绕绕。
他将那块莫名冒出的玉玦与他自己贴在胸口的放在一起,正好合成一整块。
正是杨静怡当年在西南做任务时在路边一小摊买的,回来后满心欢喜地戴在小儿子脖子上。谁知这一次再走,已经记事的林语棠便再没能看见母亲,连带着她没来得及给他的另一半也寻不得。
林语棠曾和林舟说过这块玉玦的来历,原是二合为一的玉玦,想给他们兄弟两个。他们妈只来得及给小儿子戴上,大儿子却赶不上她离开的时间。至此错过了一切。
林舟只知道自家大哥也应有一块这不知什么破料假料制成的粗糙玉玦,和他的能配成一对,但是这东西实在——有点上不得台面,一看就是路边摊的杂货,真不知他妈怎么想的。
然而,这块小小的玉玦是他妈唯一留给他勉强能当做纪念的东西,林舟勉为其难地戴了十几年。
如今在异客他乡见到传闻中的另一半,叫他怎能不吃惊!
林舟忙把玉玦塞到自己衣兜里,哪怕咯着也不撒手。
会是谁呢,谁有可能拥有这块玉。他妈?不可能……陆小弟说过他妈死了许多年了,若此玉玦在这儿待了十多年,没有不被发现的道理。
只有一种可能,这是被人匆忙之中留下的。
这个人会是谁。
林舟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陆宁渊。陆小弟毕竟是他妈亲生的第三个儿子来着,他妈这么宝贝的玩意儿,何况最初还打算送给他大哥,怎么说都该是陆宁渊拿着的。
难道说,陆小弟在这儿?
第二日,林舟起床起的极早,然而黑眼圈肆无忌惮地霸占他的眼睛下面全部的空间,看上去怨念颇深。
他耷拉着脸,阴着脸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睡不着,真心睡不着。他摸了摸放在中衣里面的玉玦,那玉玦被他温的热热的。
陆宁渊真的在这儿吗。他原还想着待师父找来便早早的离开,如今看来恐怕是离不了了。必须得先找着小弟,可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抓他。
或者……江公子?
林舟甩甩脑袋,怎么想都不可能。他妈不该把这么“宝贝”的玉玦送给他吧。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不是说江公子是被他亲妈带大的吗,便是亲生的陆宁渊也不曾有这待遇。再加上……之前小弟说江公子被挟持,这里又大抵是青庐莊,那么,这块玉玦的主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江海在这里!
林舟几乎下一秒就要跳起来,他片刻都不想待,恨不得立马出去找到江海。陆宁渊说他凶多吉少,如今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林舟脚尖才沾地,熟悉的感觉立马侵蚀了他的脑袋。
“嘶~”林舟跌回床上,眉头皱得紧紧的,“妈的,这鬼毛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他本来就睡眠严重不足,再加上头总是疼,精神越发不济了。现在脸色发白,黑眼圈重的像熊猫,整个看上去那叫一个颓废。他从前再叛逆玩闹,熬夜也不带这样的……
林舟绝望地发现他大概是提前步入老年时期了。
“睡着了还行,怎么一下床就这样。”林舟动动腿,果不其然,小腿处依旧又麻又疼,完全走不了路。就他这样,别说去救江公子了,怕是走出这道门都办不到。
“师父什么时候才来,再晚点他宝贝徒弟就要被大灰狼吃掉啦。”林舟一手揉头一手揉腿,姿势怪异地咬牙抱怨。
第51章 尊师真是一代神医
“今日感觉可好。”一道修长的身形阔步走进屋,林舟抬眼便看到满头银发的如诺。
他的心情有几分复杂,想对如诺防备几分,心底却还是忍不住相信他。
“还好,只是腿还是疼。”林舟难看地笑了一下,配合他更难看的面色真真是难看到家了。
韩自君皱眉,在床边坐下,伸手在他小腿肚上按了按,林舟吃痛地叫了一声“好痛”。
他沉声道:“我已为你敷了山上特制的草药,不应当如此疼痛,当真没有几分减轻?”
林舟点点头,暗自嘀咕着:不仅腿疼,老子头还疼呢。
“我方才进来看见你还揉着脑袋,如何,莫不是还头疼么?”韩自君担忧地看着他,眼底的担心显而易见。
林舟心底有些软,道:“是啊,我头疼病好久了,一直头疼。先前跟在师父身边倒能减轻几分,现在他不在,真是疼的我难受。”
韩自君眼皮垂了垂,浅笑道:“看来尊师真是一代神医呢,你的怪疾也能医治。”
林舟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摆手道:“见笑,见笑,我师父就是稍微有一丢丢厉害罢了。再说了如诺大哥也很厉害,才认识我一天就知道我这毛病怪的很了,我当年为这毛病可吃了不少苦呢……”
林舟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起自己当年考试后的种种惨状,以及林语棠带着他跑遍各大医院的情形,说起来那叫一把辛酸泪。
韩自君噙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眉飞色舞地述说往事。明明一点都算不上愉快的记忆,真不知他如何能这般愉快。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狭长的眼眸染了一层难言的意味,认真地看着林舟。
年纪虽小,却是难得的细心呢。
“才认识我一天就知道我这毛病怪的很了”,这少年看上去活泼大胆,实则……
韩自君倾身,林舟顿时不说话了。
一张帅脸近在咫尺,林舟的呼吸早就频率不正常了。如诺,如诺究竟是不是好人。
他歪了歪脑袋,疑惑地看着韩自君。
“在想什么。”韩自君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只修长的手顺势摸到了他的后脑勺。
林舟脱口而出:“我在想,你是不是好人啊……”
那只温柔地摸着后脑的手瞬间顿住,林舟的头皮都发麻了。
呸呸呸!他说什么呢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心里想什么特么能说出来么摔!
“呃,我的意思是……”
韩自君收回手,看着他,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林舟如坐针毡,紧张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林舟咽了口口水。他……会不会猜到我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
韩自君轻笑出声,温声道:“是不是好人,舟儿觉得呢。”
林舟听到他叫自己“舟儿”,立马想到了自家师父眼含笑意温温柔柔地喊他“舟儿”的样子,小脸一下子没羞没臊地红了半边。
“我……如诺大哥怎么看都不像坏人。”林舟扭扭捏捏地嗫嚅道,整个脑袋瓜里都是岑黎那副又柔又骚的模样,像是蒸汽一般“噗噗”冒着气。
韩自君见小少年羞红了脸,心中甚觉好笑。
“好了,不闹你了。想不想出去玩,整日待在屋里也怪烦闷的,要不要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林舟心中除了岑黎便是很有可能在这儿的江海,猛地点头:“要,我要出去!”
他觉得自己大概表现的太明显了,嘿嘿笑道:“我想去捉兔子。山上应该有的吧?”
林舟眼神飘忽着,不太敢看如诺。撒谎撒的多了,唯独面对自家师父和如诺他会心虚。
韩自君点头:“自然是有的。怎么,今日不再吵嚷要找师父了?”
韩自君七分玩笑,三分打探,林舟顿时警铃大作。他斟酌道:“师父总会找到我的,我不担心,不担心,哈哈,哈哈~”
韩自君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装了两个轮子的椅子,把林舟乐呵的不行。
这年代居然还有轮椅,高级,太高级了。
林舟满意地一屁股坐在轮椅上,惬意地看着屋外的风景。
此山与蝉源位处同一地块,然而山的风格却迥然不同。若说蝉源是山下如虎狼,山上如仙境,那么这座山全身都是宝,处处鸟语花香,竹子、溪流,随处可见。便是树木也大多枝繁叶茂,不像蝉源山下面部分的树木一般硬朗粗犷。
只是林舟总觉得,这座山,太过生机勃勃了些。就像……整座山的生命力都是假的一样。
林舟低头,努力感受着胸口玉玦的温度。那块疑似是江海的玉玦早已被他温的热热的了,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衣服里面。
他仔细地观察周围的环境:此处环境幽深,门前只有一条路不知通往何处。屋前草木茂盛,不知此处在山的什么位置。只有一件事林舟可以知道:这鬼地方,他便是身体健全脑子没毛病也绝逃不出去,何况他现在是个半残。
不默不晓得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恭顺地站在如诺边上,低眉顺眼的模样让林舟十分鄙视。
这个虚伪的人!在他面前跟大灰狼似的,还像根木头,在如诺跟前乖顺的像只小绵羊,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林舟最不要看这种有歧视的人了!虽然他现在的确挺合适被人歧视。
“我带你去别处看看,这里下面一点有一处农庄,里面饲养着不少家畜,或许有你要的兔子。山上的野兔子应该不时常容易看见,家养的倒也温顺。你若喜欢可以抓几只回来养着。”
林舟笑眯眯地点头,韩自君推着他朝山下走去,不默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后面。
行了不多时,林舟看见了这座山上的第二处有人烟的地方。
“天哪!”林舟惊呼,惊喜地指着眼前大片大片的兔子乱吼乱叫,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兔子!”韩自君吩咐看管的人打开篱笆,推着林舟进了兔子堆。只见所有兔子围绕在他们脚边,或匍匐或蹦跳,雪白的、黄灰的,各类品种不一而足。
林舟弯腰,手一伸便抓到了一只又肥又大的兔子,红红的眼睛小幅度地转来转去,双腿卖力扑腾,林舟费了老大劲儿才不让它逃走。
“哈哈哈被我抓住了吧,臭兔子,还想逃!”林舟一巴掌呼在兔子的屁股上,却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巴掌落在屁股上跟羽毛似的轻飘飘,毫无威慑力。
那兔子被他抱进怀中,安分的一动不动,净做躺尸。
“我以为不过养了几只,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你们养如此多的兔子做什么,卖钱还是吃啊?”林舟手指轻轻抠着兔子肥长的耳朵,抬头问如诺。
不默道:“养兔子,到每月十五选取其中肥硕的下山去卖,或换取别物。”
林舟:“哦,真是胖。”
韩自君道:“你很喜欢兔子。”
“啊,我啊。”林舟笑嘻嘻地扯着兔子耳朵,“不完全是,只要是长毛的小动物我都喜欢。看看看,那只好小!”
林舟指着一只小到只用手掌就能托住的兔子兴奋大叫,不默自觉地过去将那兔子抱过来放进林舟怀里。
林舟朝他说了声谢谢,把原先的大肥兔子扔进韩自君怀里。
扔完他才后知后觉,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我当是我师父来着,一习惯,顺手就……”
韩自君俯身摸了摸小兔子的脑袋,道:“没事,看来舟儿同尊师的关系很好。”
林舟一僵,打哈哈道:“哪里哪里,也就这样吧,哈哈~”
风景的确不错,兔子也可爱,人么也很帅,林舟正努力保持着最后一点防备心。他差点忘了,他可是身处狼窝啊,怎么能如此打马哈!
林舟!林小舟!守住!
他暗暗给自己打气,偷瞄了一眼如诺。不管怎么样,在弄清如诺的身份之前还是不要太相信他的好。
之后如诺又带他参观了农庄的其他各处,林舟没想到这么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