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来到房门外,伸手轻叩了几下。来开门的人是巧珠,她一看是叶清流,开心的招呼,“公子,请进。”
进入后,他看一眼正梳妆完毕的鸢鸾,轻轻将琴放在桌上,而透过梳妆镜中看到叶清流的鸢鸾起身走来,瞄了一眼桌上用布包裹的严实的东西,“公子,这是?”他打开折扇摇起,“姑娘何不打开看看?”
闻言,鸢鸾始终未动手,巧珠眼珠徘徊两圈,冲上前三下两下解开。一看,是那张琴,巧珠开心言道:“鸢鸾姐,你看,是你要找的那把琴。”鸢鸾的表情可与她大不相同,“公子先是挥金,后又赠琴,意欲何为?”
他一收折扇,“曲姑娘,在下只为听琴,不为其他。”鸢鸾看着琴,“哦?公子前后之举只为听琴?说与旁人听,有几人会相信?”话落,与清流相望。
巧珠来回观望二人,打破这怪异的气氛,“公子,请坐,我给你倒茶。”清流举扇阻止她,“不忙。”继而对鸢鸾说道:“匏土革,木石金,丝与竹,乃八音。不过,姑娘口中的八音并非此八音,因为这八音所指乃是乐器。所以,当中的‘八’字应该是下里巴人中的巴,真正的是一弦巴音。”言出,鸢鸾眼含惊色,巧珠瞪大眼睛,面露喜悦,“公子,你、你居然……”
后面的话被鸢鸾掐断,“巧珠。”目光投向桌上的琴,坐下的鸢鸾说道:“请!”清流面露笑容随她所请坐下。只见鸢鸾双手抚上琴身,丝音起,清流静心倾听琴中之意。巧珠则出去了一趟,折回时,手里拿着酒与杯,轻轻的关上门,将手中的酒杯置于桌面,酙满酒后退去一旁等待。
曲罢,鸢鸾伸手去拿了其中一杯酒端起,“公子,曲鸢鸾敬你一杯。”放下折扇,举杯的清流说道:“曲鸢鸾?纸鸢的鸢,鸾凤的鸾?”曲姑娘点头,两人共同饮下此杯酒,巧珠走上前再与他们酙酒。
放下酒杯的鸢鸾看向清流,“公子如何称呼?”他只简单答道:“在下叶清流。”鸢鸾眼含疑问说出,“一股清流?”微低头的清流点了点头。待酒酙满,鸢鸾不禁问起,“叶公子,我不明白,你先是在乔妈妈那里说是将人包下,后又送琴,岂不多此一举?”
清流露出笑容,“看来姑娘还是对在下的心意有所怀疑,所谓包下你就是为了要听琴呐。否则,天天都得和一群附庸风雅之士凑在一起听你的琴声,辱没了这珍稀难得的琴与音。”
鸢鸾不由笑起,“只是叶公子你这手笔未免有些太大了,如此举动只为听琴?叶公子要听琴哪里不能去听?”清流起身接言,“如果姑娘心中仍有猜忌,那么在下就此告辞。”
见他抬步要走,鸢鸾起身唤道:“叶公子。”清流的步伐随这一声唤定下,缓缓回转身来,相视一番,二人嘴角渐渐显露笑容。
琴声醉人,琴声撩夜。不觉,天明来到,已值巳时三刻时分,申家那里,申老爷满面阴沉的走进厅中,刚坐下,夫人走来询问,“怎么?老爷,不顺利?”他点了点头,“嗯,看来在这金陵之中要想动他并非易事。”
夫人一如上次般开始劝道:“老爷,我还是想劝你,十几年前的事已经没有任何痕迹,只要我们守口如瓶,叶大哥他们不会知道,不如……”
申老爷一拍手边的方凳,“行了,你不要说了。你这些不过就是撩以□□的话罢了,你敢肯定当年没有一个活口吗?还有,你不是曾爱上过叶归时吗?你说的守口如瓶,我可不相信。”
一言,如雷击顶,夫人抬手指着他,“申莫山,你!”她从胸中长出一气,“好,我不再劝你,你的事我也不再参与,将来无论你好也罢,坏也罢,我都不再多言。”言落,夫人转身季开厅中。
申老爷举拳重捶凳面,发出丧气的一声。恰时,早晨出去的申小姐此时与小丫鬟边开心聊着边走进。见申老爷坐在厅中,几步上前,“爹,娘呢?”他强装无事,“你娘她在房中,去玩的开心吗?”
小丫鬟忙不迭接过话语,“老爷,小姐和叶二公子一起游山玩水,自然是乐不思蜀,险些流连忘返。”她这里说完,申云裳转身去抽打她,“小桐,不要胡说。”小桐却不愿放过,继续说道:“本来嘛,小姐你这春风满面的。”申云裳攥着拳头,“你这丫头,讨打!”一躲一追,两人在那里打闹起来。
见景,申老爷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云裳,你觉得清流这孩子怎么样?”停止打闹,她回头来看申老爷,“爹,好好的你问这个干什么?”申老爷面露笑容,“你就如实回答爹,这样爹好给你拿个主意呀。”听得此言,申云裳埋头始终未有言语,自然能读懂其意的申老爷大笑一番,起身走到她面前,“我看,你也不用说了,我这就去探听一下如何?”
申云裳拉住欲往门口走去的申老爷,“爹,不要不要。”申老爷不解,“嗯?怎么了?”她揪着手中的帕子,“我都还不知道清流哥哥是怎么想的,你这一去问,万一要是他没有想法,那女儿岂不是很丢人。”
申老爷嘴角扬起,“这个你不用担心,爹可没这么笨,探听自然就是为了试出他的意思,哪里会直接去问‘你愿不愿意娶我女儿’这样的话。”申云裳抱怨的唤道:“爹。”音落,她眼含羞意离开了厅中,小桐自是跟随。
面带笑容看她不见身影后,申老爷变了一副紧绷的面孔。踏步走向大门,他自是去得叶家。而那房中的夫人正默默流着泪,听到敲门声,她连忙拭泪,“进来。”
门开,是申云裳,她走到坐在床边的夫人身边,“娘。”刚唤出口,她看到夫人脸颊旁还有未抹掉的泪渍,急忙坐在她身旁,“娘,是不是爹又对你说过份的话了?”夫人摇头,“没有,云裳,你来找娘什么事?”
申云裳右手抚上夫人肩头,“我是来看看娘的。”隐忍半天,“娘,你告诉我,爹又跟你说了什么让你独自在这里哭泣?”夫人轻叹一息,“真的没事,云裳。倒是你,一大早不见人影上哪里去了?”
这一问,申云裳支支吾吾的说起,“我、我、我和清流哥哥在一起。”听到这个称谓,夫人紧盯着她,“清流哥哥?”却听一旁的小桐不小心笑出声,夫人看了个来去,再细瞧云裳的反应,亦是明白的笑出。
叶府那里,闻得申老爷来到,叶老爷急忙前来相迎。一番客套,往院内而去,进得厅中,双双坐下。叶老爷看一眼坐下的申老爷,“贤弟今天前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他的脸上满是笑容,“我是特地来看叶大哥你的,莫非叶大哥不欢迎?”叶老爷开怀一笑,“贤弟说笑了,我这里你随时都可以来。”
正聊到这里,清流出现,他一看是申老爷,忙作揖行礼,“申叔父,小侄有礼。”申老爷见到他心中暗喜,“贤侄多礼了,这是刚从琴行回来?”他就近寻得身边的一张椅子坐下,“嗯,申叔父是来找爹商议事情?”他摇头,“不是,完全闲聊家长里短。”说时,侧头看向左手边的叶老爷,他亦与其相视一番,二人笑起。
接着,目光转向清流,“清流也不小了吧?”叶老爷点头应道:“嗯,已是弱冠。”申老爷嘴角扬起,“该是娶亲的年龄了,叶大哥尚未张罗?”这最后四个字令叶老爷与清流皆有些微低头,叶老爷不知该如何回他,有些硬着头皮的说道:“这……还没有。”
申老爷像似明白的点头,继而又追问,“不知叶大哥是否有中意的人家?”他侧头看了一眼清流,清流也用眼角余光回望叶老爷,待目光回转,他只摇了一下头。至此,申老爷并未再多问。
巧珠端着饭菜进入房中,看见鸢鸾正愁眉不展的盯着琴。关好门,走到桌边放下饭菜的她问道:“鸢鸾姐,这琴有问题吗?”她从鼻间轻出一息,“说不清,道不明,这琴会是福还是祸。”巧珠同样看一番琴,“鸢鸾姐,难道叶公子解出了你的琴意会招来什么祸事?”鸢鸾摇头,“我也不知道。”
第5章 有意为,琴音错。
离申莫山那日去得叶府询问清流有无婚配已有几日,一切也平静如常。酉末戌初,百花阁里有一男子怒拍桌面,“放什么狗屁!本公子大老远从杭州来就是为了这个曲鸢鸾,你现在跟我说她被人包了不见客?你个老鸨还要不要开门作生意?”乔妈妈劝道:“客官,您千万不要动怒,我们这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要女人多的是。”
正欲往下说,男子再次打断,“你给我闭上你的嘴巴,今天见不到曲鸢鸾,我掀了你的百花阁。”话出时,身后十几号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乔妈妈。
她挤出满脸笑容,“客官,您这话就言重了,我这小小的百花阁哪值得您费这么大的心力。您稍等,我这就上楼去找她。”男子这才稍平静了些,“嗯,快去。”
回转身小声嘀咕,“真是捅了祖宗窝了。”急急上得楼去,进了曲鸢鸾房间关好门,直冲坐在书桌前的曲鸢鸾而去,“不得了了,鸢鸾呐,你知不知道今晚叶公子来不来?”她疑惑的望着乔妈妈,“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她一甩手中帕子,“火烧眉毛的事啊,外面来了个什么自称是姓祝还是姓猪的人一定要见你,直说能听出你琴中之意来提亲的。”
那旁的巧珠走来,“妈妈,你没跟他说叶公子已经包下鸢鸾姐了吗?”她满脸焦急,“说了,怎么没说?这不说还好,一说,他差点把妈妈我给吃了,说要掀了我的百花阁。妈妈我这是前世造的什么孽,怎么到处都有大爷来找麻烦。”
鸢鸾起身,“妈妈,别急,我这就出去看看他是否真的有这个本事能识出琴中之音。”乔妈妈的脸不知是哭还是笑,“好好,鸢鸾呐,全靠你了。”话至此,她重叹一气,“这个叶公子也真是,平常这时人都在这里听琴了,偏偏今天晚上他居然不在。”
三人下得楼,楼下的男子自看见鸢鸾出现的那一刻,原本目瞪口呆的他,继而脸上表现出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依旧走进那间小雅厅,待巧珠将琴放妥,鸢鸾坐下,男子唤住欲抚琴的鸢鸾,“慢着,姑娘。”
鸢鸾礼貌问起,“这位公子,有何指教?”男子的嘴角出现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在下是想问,姑娘的承诺是否还作数?”她只一言,“自然,只要公子能听出这琴音所在。”
闻言,男子回了一个字,“好。”静静坐下,鸢鸾拨动琴弦。正当此时,清流走进,听到琴声他不由眉间一皱,来到小雅厅前。刚撩起纱帘,立于纱帘边上的乔妈妈无意间侧头发现了他。看一眼还未注意到动静的男子,急忙推着清流的同时,自己也出得小雅厅。清流一脸严肃,“妈妈,这是怎么回事?”手中折扇指着那道纱帘问道。
乔妈妈拍着胸脯,“我的叶祖宗,你可算来了,你要再不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交待,事情是这样的……”将适才发生之事略述于他,“你说,叶二公子,要是不让他见,他立刻就要掀了百花阁,要是让他见,那你肯定要来掀我的百花阁,我这可是谁都吃罪不起啊。”闻知的清流思量片刻,“妈妈辛苦了,随我进去吧。”
二人折回,清流默不出声的坐在了旁桌。巧珠本有意嫌恶的看向男子,眼角目光却瞄到了叶清流。瞪大眼睛的她压低声音开心的唤出,“叶公子?”
专心抚琴的鸢鸾眼珠徘徊两圈,右手中指指腹松弦,待她完全撤回双手,男子站起走到她面前,“姑娘这一弦八音果然非同凡响,经中有曰:匏土革,木石金,丝与竹,乃八音。”
他这一言,三人皆惊。男子接着说道:“姑娘,若是在下说中了,你可要信守承诺嫁给在下。你这弦上少了一味土音。”又一言,巧珠埋头暗笑,鸢鸾只嘴角微动了一番,清流则大笑起来。
男子侧头一瞧,“你哪里冒出来的?有什么好笑的。”清流摇着折扇走去,“我笑你连她弹错一个音都没有听出来,居然大谈少了一味土音?”
男子蔑视了清流一眼,“你懂什么?一个门外汉来凑什么热闹。”清流收起折扇,慢不经心答道:“依我看,你不过就是凑巧看到了三字经中的那一段,就拿这八音来说事,你连八音是什么都没搞清楚居然就来提亲?”
男子眼神闪烁,道:“四书五经本少爷从小就读遍了,何来凑巧看到。”清流双目直直盯住他,“好,那你告诉我,经中八音所指为何。”
这一问,男子哼过一声,“这有何难,自然是指八种音律。”只见鸢鸾掩口不小心笑出了声,连巧珠也忍不住在那里拼命笑起。清流则有些哭笑不得,来回看一番两方人,将目光定格在清流身上,“你个不识趣的臭小子,给我滚开!不要在这里妨碍本少爷。”清流满不在乎,“好,我不妨碍你,不过你没有听懂一弦巴音,那么你的亲也提不成了。”
男子指着他,“要你个没学问的小子在这里指指点点?少在那里胡说八道。”终于,鸢鸾站起,“公子,有没有听出琴音你心中有数,我想我也该告辞了。”说着,向帘门走去,巧珠抱琴跟随,男子伸手阻拦,“诶,姑娘,何必这么匆忙的要走。”
鸢鸾的眼神只看着前方,“公子莫非要食言?我们可是有言在先,唯有公子听出一弦巴音才能提亲,如今公子既没有会出其意,那我离开岂不人之常情。”
男子顿时语塞,侧头看了一眼清流后说道:“好,今晚我就作罢,但如果我要是有一天明白了你的一弦八音,你非嫁我不可。”招呼着那旁跟随的人离开。
他这一离开,乔妈妈大呼道:“哎哟,我的叶公子啊,你还是行行好,帮乔妈妈我的忙避了这场祸吧。”清流不解看着她,“嗯?妈妈这是什么意思?”她紧接着言道:“简单呐,你把鸢鸾娶回去不就得了,省得以后他还要再来解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你就当积积德,为我省去一个大麻烦。”
乔妈妈喋喋不休的说着,鸢鸾与清流感觉像是被闷头一棒,互望一眼,清流半晌才恍回神,“可是,我不能娶她啊。”他这一言,乔妈妈满腹疑问,“啊?”
原本满脸笑意的巧珠转而不悦,鸢鸾的反应是快步走出了帘门,见状,巧珠白了一眼清流,“公子,哪有你这样的?”话落,追随鸢鸾而去。
亦感到有所失言的清流用折扇在脑门上下搓动,口中嘀咕,“这下可真麻烦了。”乔妈妈发出一声呐喊,“天呐,叶